两边站着两个身穿青色劲装的堡丁,看到钱管事陪同表小姐进来,连忙躬着身行礼。
荆一凤看在眼里,问道:“这裹怎麽也派了哨岗?”
钱子良陪着笑道:“事情是这样,昨晚听说东园老神仙住的楼上闹飞贼,来人身手极高,居然被他逃跑了,所以副总管吩咐各处都多设了几个哨岗。”
宾舍,是两幢自成院落的楼宇,钱子良领着荆一凤,到了东首一幢楼宇,进入大门,是一个大天井,两排楼房,一南一北,环绕着大天井,走廊上梵字朱栏,楼宇相通。
钱子良走近楼梯,躬着身道:“女客都住在楼上,表小姐请。”
荆一凤道:“你只管走在前面带路。”
“是。”钱子良应着是,当先拾级而上。
荆一凤、春云跟着上楼,钱子良一直走到第三间房门口,才脚下一停,用手指轻轻叩了两下门。
祗听裹面一个娇脆声音问道:“谁呀?”
钱子良连忙含笑道:“林姑娘,是在下,钱子良。”
“哦!是钱管事来了。”
房门呀然开启,一个一身青布长衣裤的清丽少女含笑道:“请裹面坐。”
她一双俏眼,轻轻的瞟过钱子良身後的荆一凤和春云两人,赧然一笑,便退了进去。
钱子良连忙退後一步,躬身抬手道:“表小姐请。”
荆一凤带着春云,举步走入。
宾舍中每一个房,都有两个房间,前面是居室,裹面才是卧室。
这时,门帘挑动,又俏生生走出一个青布衣衫的姑娘,年龄比刚才开门的略大,一眼看到钱子良,连忙施礼道:“钱管事请坐,这二位……”
钱子良忙道:“二位林姑娘,在下给你们引见,这位是堡主的表小姐,听说二位林姑娘有一身好俊的功夫,特地要在下陪着来看看二位姑娘的。”
一面又朝荆一凤道:“表小姐,这二位林姑娘是一对姐妹花,她是姐姐林秀娟,这是妹子林秀宜。”
荆一凤打量着两位林姑娘,姐姐约莫二十出头,一张瓜子脸,皮肤稍黑,苗条而丰满。妹妹不过十七、八岁,红馥馥一张小圆脸,生得清秀脱俗,还带着点娇羞和稚气,虽然没有她姐姐的老练,却我见犹怜!
“表小姐请坐。”
姐姐林秀娟脸上含着欢迎的笑容,福了福道:“表小姐玉趾光降,愚姐妹如何敢当?”
“二位姑娘不用客气。”
荆一凤含笑在一张椅上坐下,说道:“我听说二位姑娘武艺好,人也生得不俗,果然是一对姐妹花。”
“表小姐夸奖。”
林秀娟脸上一红,说道:“愚姐妹这点粗浅功夫,只是路过徐州,缺少盘川,才到黄河底去献丑,承蒙钱管事抬举,才把愚姐妹邀来的,说来真是惭愧得很!”
她俏眼一瞟,轻“呀”一声道:“钱管事怎麽老站着呢?快请坐呀!”
钱子良笑着道:“在表小姐前面,那有在下坐的份儿?”
荆一凤回头道:“钱管事,你不是要去找劳总管吗?我在这裹和林姑娘姐妹聊一会,你祗管去吧。”
“是,是。”
钱子良垂着手,连连躬身道:“小的那就告退。”
说完,转身往门外行去。
荆一凤朝林秀含笑道:“林姑娘,你请坐呀!”
一手拉着林秀宜的纤手,说道:“小妹子,你坐到这裹来。”
她把她拉到身边一张椅子坐下,问道:“你几岁了呢?”
林秀宜腼腆的道:“小女子十七。”
林秀娟在边上一张凳子上落坐,说道:“我这妹子很少在外面走动,见到人就害臊,表小姐请勿见笑。”
荆一凤依然拉着她的手笑道:“怎麽会呢?小妹子清新脱俗,我见犹怜,好使人喜欢。”
接着眼波一抬,说道:“我听说两位只是路过徐州,缺少盘川,才在黄河底演艺,难怪没有一点江湖气,不像是江湖卖艺的了。”
“表小姐说的是。”
林秀娟神色略黯,说道:“愚姐妹原是扬州人氏,先母见背,前去山东投靠舅氏,不想投亲不遇,到了这裹,盘川用罄,只好出乖露丑,到黄河氏献艺……”
荆一凤道:“我听说二位功夫很俊,不知练的是那一门派的功夫?”
“说来见笑。”
林秀娟望望荆一凤,赧然道:“愚姐妹学的粗浅功夫,只是从前随先父练的,那有什么门派?”
“那也是家学渊源咯!”
荆一凤举手理了下秀发,说道:“我和二位一见投缘,左右没事,我想奉邀二位到我住的地方去叙叙,你们肯赏光麽?”
“表小姐这是瞧得起愚姐妹。”
林秀娟嫣然一笑道:“只是怎好去打扰表小姐呢?”
荆一凤道:“这有什麽关系,我们一见如故,谈得投机,我一个人住在东园,寂寞死了,你们二位肯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到这裹,拉着林秀宜的手,站了起来,说道:“我们这就走,要不是钱管事把你们邀来,我们还没缘见面呢!”
林秀娟迟疑了下,说道:“愚姐妹走了,万一钱管事有事,那该怎麽办呢?”
荆一凤心中一动,问道:“他说有事麽?”
林秀娟点点头道:“是呀!钱管事方才来说的,说劳总管今晚有空,要召见小女子,商谈安排寿辰那天愚姐妹献艺之事……”
荆一凤心中忖道:“果然是劳乃通安排的诡计。”
一面说道:“不要紧,我会让春云去告诉钱管事的,说你们到我那裹去了。”
她既然这麽说了,林秀娟也就无话可说,姐妹两跟着荆一凤下楼,出了西园,一路朝东园走去。
登上小楼,荆一凤把两人引到卧室外面一间起居室落坐。
春云沏了两盏茶送上。
荆一凤吩咐道:“春云,你到楼下去,有人来了,你就说我楼上有客。”
“是。”春云望望荆一凤道:“小婢还没给表小姐整理房间呢!”
“不用了。”
荆一凤挥挥手道:“待回钱管事若是来找林姑娘,楼下就没有人招呼了,你先下去吧!”
春云应了声“是”,回身下楼而去。
荆一凤含笑道:“二位姑娘请用茶。”
林秀娟道:“表小姐太客气了。”
荆一凤站足身道:“二位姑娘请坐一回,我去换件衣衫就来。”
林秀娟忙道:“表小姐只管请。”
荆一凤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又随手掩上房门。
程明山迎着道:“姑娘回来了。”
荆一凤朝他嫣然一笑道:“程相公一个人待在房裹,是不是很寂寞?”
“还好。”
程明山笑了笑道:“只是有度日如年之感!”
荆一凤道:“我去了才半天工夫,那有一年?”
程明山低笑道:“没有一年,也快有半年了。”
荆一凤甜笑道:“怎麽会有半年的呢?”
程明山道:“姑娘难道没听说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半日,不就是半年麽?”
荆一凤脸上现出一片红晕,轻啐道:“你真是越来越不老实了。”
程明山道:“好,小生下次不敢了。”
接着问道:“姑娘见到林家姐妹了?”
荆一凤道:“你心裹就祗惦记着他们。”
程明山道:“姑娘这可冤枉小生了,小生心里确实惦记着一个人……”
荆一凤脸上不禁一红,眨眨眼,问道:“是那一个呢?姐姐还是妹妹?”
程明山摇着头道:“都不是,这人远在天边,近……”
“好啦,不用说啦!”
荆一凤拦着他话头,悄声道:“我已经把林家姐妹都接来了,现在就在外面起居室裹。”
程明山一怔道:“你把她们接来了,那怎麽办呢?”
荆一凤神秘一笑道:“我自有办法,啊,我该出去啦!啊,我是说换衣衫来的,时间不能太久,你在这裹等一等……”
她打开衣橱,取了一套浅紫衣衫,推开右边一道小门,匆匆走入。
过不一回,已经换了衣衫走出,招招手道:“现在只好委屈你躲到这小间裹来了,我去把她们接到房裹来坐,这样说话就方便些。”
程明山点点头,依言走入,这是堆放箱笼的小间,除了两排箱笼,只有一张方凳,地方甚是逼仄。
荆一凤掩上了门,又过去挂起帐子,把锦被摺好,才开出房门,来至起居室,含笑道:“二位林姑娘,还是到我房裹去坐吧!”
林秀娟道:“表小姐不用客气,愚姐妹坐一回要告辞了。”
“那可不成。”
荆一凤道:“二位难得来,再说我和二位一见投缘,今晚就在我这裹吃了晚餐再走,也好和二位多聊聊呀!”
她拉起林秀宜的手,说道:“这问起居室,不是谈话之所,来,林家妹子,到我房裹去。”
她把两人让进房裹,一面含笑道:“你们姐妹两个,不许和我客气,随便坐咯。”
说着移过两把椅子,三人就围着妆台坐下。荆一凤是有意和她们闲聊,好在闲聊之中,试探两人的口气。林秀娟比她妹妹年长,也世故得多,林透宜还带着几分稚气,说话也有些羞涩,但一阵工夫下来,渐渐的和荆一凤熟了,也就有说有笑起来。
三位姑娘家促膝谈心,竟然越谈越投机,真是相见恨晚。
荆一凤乘机道:“我们一见如故,小妹有一件事,说出来了,不知二位同不同意?”
林秀宜道:“表小姐有什麽话,就请说咯!”
荆一凤道:“我们谈得这麽投缘,所以我想和二位结成姐妹,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林秀宜喜形於色,欣然道:“表小姐人好,我早就这麽想啦!”
“那怎麽成?”
林秀娟道:“承蒙表小姐瞧得起我们,但我们如何高攀得上呢?”
“林姑娘这话就见外了。”
荆一凤道:“我们都是武林儿女,只要情意相投,结为姐妹,谈什麽高攀不高攀呢?林家妹子不是已经同意了麽,林姐姐如果不想交我这个朋友,那就算了,如果觉得我们很投缘,我们就姐妹相称,我可以多一个姐姐,多一个妹妹,那有多好?”
林秀娟脸上一红,轻笑道:「表小姐这麽说,愚姐妹如果再推辞,那就不识抬举了。”
「林姐姐那是答应了?”
荆一凤喜孜孜的道:“这样就好,我今年十九,二位呢?”
林秀娟道:“我二十一,妹子十七。”
荆一凤笑道:“我猜得果然不错,我多了一个姐姐,一个妹妹了。你是大姐,她是三妹了。”
林秀宜高兴的道:“二姐,我就叫你二姐了。”
“嗯!”荆一凤道:“我要叫大姐、三妹了。”
林秀娟一把抓住荆一凤的手,一脸感激的道:“二妹这样瞧得起我们,使我好感动!”
荆一凤握握她的手,说道:“大姐这麽说就生份了。”
她看了两人一眼,低低的道:“我们现在是姐妹了,可以无话不谈了,大姐和三妹到徐州来,是不是有什麽事呢?”
林秀娟看了她妹子一眼,冷冷的道:“表小姐是不是怀疑愚姐妹的来意呢?”
荆一凤心裹觉得好笑,说道:“大姐怎麽怀疑起小妹来了?”
林秀娟依然冷冷的道:“愚姐妹投亲不遇,路过徐州,好像已经和表小姐说过了,表小姐如果觉得愚姐妹行踪可疑,直接盘问也就是了,何用故意要结为姐妹,再来套愚姐妹的口气呢?好啦,妹子,咱们该告辞了。”
说着已经站起身来。
林秀宜觉得有些遇意不去,望望姐姐,要待开口。
荆一凤一点也不生气,含笑道:“大姐请坐,小妹还有话和你说呢!”
林秀娟道:“表小姐还有什麽话,那就请说吧!”
荆一凤道:“我们结了姐妹,大姐、三妹的事,和小妹的一样了,你们可知我为什麽要把二位接到我楼上来麽?”
林秀娟问道:“为什麽?”
荆一凤悄声道:“因为我是受人之托。”
“受人之托?”
林秀宜扬了下眉毛,凝眸问道:“二姐,你说的是谁呢?”
荆一凤道:“这人叫程明山,大姐、三妹认不认识?”
“程明山?”
林秀娟摇摇头道:“愚姐妹从未认识一个叫程明山的人。”
“他也说祗和你们见过一面……”
荆一凤含着笑道:“是在黄河底,看到你们的。”
“啊!”林秀宜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她口中低“啊”一声,粉脸蓦地飞红起来。
林秀娟回头望望妹子,问道:“妹子想起来了麽?他是谁呢?”
林秀宜微微摇头,赧然道:“没有,小妹也想不起是谁来。”
荆一凤冰雪聪明,只要看林秀宜的神色,心裹已经明白,含笑道:“大概见了面,你们就会认识。”
林秀娟问道:“他托你什麽呢?”
荆一凤道:“这话说来可长着呢!”
她悄声把程明山去黄河底找刘二麻子,看到林家姐妹在场上卖艺……
林秀宜虽然不敢跟荆一凤问程明山长得如何一个模样?但心裹暗暗忖道:“二姐说的一定是他了。”
一面听荆一凤继续说下去,刘二麻子如何赴宴失踪,程明山如何夜入九里堡,如何听两个丫头说的话……
林秀娟听到这裹,不禁粉脸含霜,哼道:“这老神仙竟然如此不要脸?”
林秀宜急道:“姐姐那怎麽办呢?”
“你们先不用急。”
荆一凤道:“且听小妹把话说完了。”
接着又把程明山如何去探老神仙住的小楼,中了老神仙的“冰魄针”……
“啊!”林秀娟吃惊道:“冰魄针是旁门阴功中最厉害的指功,那位程相公伤得不轻,他又如何托你,托你什麽呢?”
林秀宜更是关心的问道:“二姐,他伤不要紧吧?人在那裹呢?”
“他伤已经好了。”
荆一凤看了林秀宜一眼,轻笑道:“他不放心的是就是你们两个,所以托我设法的,我没有别的法子,只好把二位找来,大家商量,这就是我要和二位结成姐妹,就可以无话不谈了,大姐现在明白小妹的意思了吧?”
林秀娟也不禁脸上一红,说道:“愚姐妹并不认识这位程相公,但他这份行侠仗义的精神,使愚姐妹好感动,尤其二妹,使我惭愧,恕我是直心肠的人,幸勿见怪才好。”
林秀宜脸上有些热,嗫嚅的问道:“二姐,那程相公……”
“我们既是姐妹,我不也瞒大姐、三妹了。”
荆一凤娇嫩如花的脸上,不禁飞起两片红晕,起身掩上房门,一面低低的道:“他就在我这裹养伤。”
她站起身,一手轻轻推开小门,说道:“程相公,我三妹听说你负了伤,一直不放心呢,你快出来吧!”
林秀娟、林秀宜不觉都站了起来。
程明山躲在小问裹,她们唧唧咕咕说的话,自然都听到了,一时不禁大窘,但荆一凤既然说出来了,而且又已推开了小门,他俊脸发烧,只好尴尬的走了出来,朝二位林姑娘拱拱手道:“二位姑娘请了。”
林秀娟忙道:“程相公伤好了吧,愚姐妹对程相公这份高宜,好生感激。”
林秀宜看到程明山,果然是“他”,芳心一阵跳动,一张粉脸蓦地裹红了起来,脉脉含情的看了他一眼,一颗头就不自禁的低了下来。
“林姑娘好说。”
程明山一抬手道:“二位姑娘请坐,小生幸蒙荆姑娘相救,才算死裹逃生,保住了性命。”
荆一凤看着他,低笑道:“程相公,你也坐下来,你知道我为什麽要请你出来的麽?”
程明山稍为定了定神,说道:“小生认为姑娘必有见教。”
“嗯!”荆一凤含情说道:“我请你出来,就是请大家商量商量咯!”
她眸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道:“目前,有两件事,都很重要,第一,今晚,不论前院、後园、防范一定很严密,你今晚又非走不可……”
程明山道:“小生的事,不用姑娘操心。”
“怎麽能教我不操心呢?”
荆一凤道:“我知道你武功很高,没有人拦得住你,但这两天堡裹来了不少高手,只要惊动了人,总是不好……”
她似是言有未尽,但没有说出来。
程明山道:“小生总觉得堡中……”
他望望她,拖长了语气,没往下说。
“我知道。”
荆一凤点点头道:“我爹也觉得江湖上最近发生的许多事情,似乎和九里堡有关,所以要我先来看看,因为舅舅一向最疼我,但我这次来了几天,还没见到舅舅,在我感觉上,堡裹有许多事,都和以前不大一样。
尤其这东园,住了些什麽人,我都不知道,好像有些诡秘,本来他们把我安排住到内宅去的,我不去,因为这小楼一直是我住的,我坚持要住到这裹来,副总管才勉强同意的,这两天我暗暗留心,仍然没见过住在东园的人,究竟是些什麽人?但我有一种预感,这些人一定和爹说的最近江湖上发生的事情有关,我住在这裹,他们也一定会很注意我,所以我把你留在这裹,我真担心死了,程相公,我希望你能协助我,所以我希望你出去了,再以拜寿的名义进来,好麽?”
程明山道:“这麽说,姑娘的处境,很危险了。”
“危险还不至於。”
荆一凤道:“谅他们也不敢奈何我,祗是我的行动,经常有人在暗中监视,但我又找不到是什麽人。”
程明山道:“小生这条命,是姑娘救的,姑娘要小生协助,小生义不容辞,祗不知……”
荆一凤甜笑道:“你是自己运功炼化『冰魄针』的,我无能为力,说我救了你的命,不是言过其实了麽?”
她口气一顿,续道:“你出去了,明天再来,我会给你安排的,现在祗剩下你如何出去了……”
林秀娟点头道:“程相公要如何出去,倒确是很难安排的事,我虽然不知道这裹的情形,但听表小姐方才所说,这束园住的人行动诡秘,委实有些不简单,程相公最好能在不知不觉中出去,不可打草惊蛇。”
荆一凤笑了笑道:“办法我是想到了一个,只是……只是……”
笑盈盈的瞟了程明山一眼,才道:“只是要委屈程相公……”
她抿抿嘴,忽然附着林秀娟的耳朵,低低说了一阵。
林秀娟也看了程明山一眼,神秘一笑,点点头道:“这办法不错,我还可以为表小姐稍效棉薄。”
荆一凤道:“大姐帮我什麽忙呢?”
林秀娟也附着她耳朵,低低说了一阵。
荆一凤听得大喜过望,口中“啊”了一声道:“那真太好了,我方才想到的,自然没有大姐想的遇到。”
程明山看着她们,问道:“两位姑娘在说些什麽呢?”
林秀宜也眨着两道秋水般眼睛,问道:“是啊,大姐、二姐和你说了些什麽?你快说出来呢!”
林秀娟抿抿嘴,朝程明山嫣然一笑道:“祗不知程相公会不会同意呢?”
荆一凤道:“不要告诉他,大姐,你只管替他改扮好了,”
程明山道:“姑娘要林姑娘给小生如何改扮呢?”
荆一凤笑着道:“你不许问,到时候自会知道。”
程明山道:“好,好,小生不问就是了。”
荆一凤高兴的道:“大姐,你看,我说的话,他一定会答应的了。”
林秀娟娇笑道:“程相公不听你的,还听谁的?”
荆一凤粉脸骤然一红,不依道:“大姐,你也取笑我起来了。”
她举手掠掠鬓发,又道:“好了,两件事情,总算解决了一件,现在祗剩下一件了。”
程明山道:“姑娘说的是那一件呢?”
荆一凤道:“自然是大姐和三妹的事,今晚……老神仙如果……”
她脸上不禁飞起一片红晕,底下的话,教她如何说得出口来?
林秀娟立即接口道:“表小姐,二妹,真是谢谢你,他们真要把我去献给老神仙,我也不怕。”
荆一凤道:“那怎麽成?”
林秀娟道:“你不用替我耽心,我自有办法。”
荆一凤道:“大姐有什麽办法呢?”
林秀娟笑了笑道:“你不用多问,我会安排我自己的。”
荆一凤望着她,吃惊道:“大姐,你……”
“二妹,你以为我会以一死来保护我自己麽?”
林秀娟嫣然一笑道:“我怎麽会呢?我说的自有办法,自然另有办法了。”
荆一凤道:“你可告诉我什麽办法麽?”
林秀娟神秘一笑,摇摇头道:“天机不可泄漏,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不会有什麽危险的。”
荆一凤道:“大姐既然胸有成竹,小妹就不问了。”
林秀娟又道:“二妹,我们一见如故,情意相投,结为姐妹,但这件事,你千万不可在他们的面前提及。”
荆一凤道:“那为什麽呢?”
“不为什麽。”
林秀娟道:“你只要听我的话,就错不了。”
“好吧!”
荆一凤道:“小妹在人面前不说就是了。”
林秀娟道:“好啦,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就该给程相公改扮啦!”
荆一凤站起身,朝程明山招招手道:“程相公,你坐到这里来。”
她坐的位子,正是妆台前面。
程明山迟疑的道:“小生坐在这裹不是一样麽?”
“自然不一样了。”
荆一凤轻嗔道:“方才告诉过你,不许多问,你只要听我的话就是了。”
话声出口,双颊不禁现出了红晕。
程明山拗不过她,祗得站起身,走到她坐的凳子上坐了下来,说道:“好,好,小生不问。”
林秀娟同时起身,走到程明山背後,轻笑着道:“程相公,你要闭起眼睛来。”
程明山道:“好,小生遵命。”
果然闭起了眼睛。
“唷,程相公这遵命二字,我可不敢当。”
林秀娟娇笑道:“但程相公可得记着,二妹没叫你睁眼,你可不准睁开眼来。”
程明山闭着眼睛,点点头道:“好,小生不睁就是了。”
“二妹,她真听你的话呢!”
林秀娟笑着从怀中取出一只扁扁的银盒来。
荆一凤红着脸,啐道:“他这回是听你大姐的话。”
林秀宜看到姐姐取出银盒,口中轻“啊”一声道:“原来姐姐是要给他易容……”
林秀娟嘘了一声道:“你不许多嘴。”
林秀宜果然不敢作声。
程明山闭着眼道:“小生听到了,姑娘是要给小生易容,对不?”
“嗯!”林秀娟轻嗯一声道:“你不能动。”
她打开银盒,取出易容的粉饼,药物、和小刷子,小剪刀一类的工具,一面用纤纤玉指,桃着药膏,轻轻敷在程明山的脸上。
程明山但觉脸上凉凉的,一面问道:“林姑娘要把小生扮成如何一个模样呢?”
“放心,我不会把你扮成丑八怪的。”
林秀娟笑着道:“但你现在不能再说话了,因为说话要牵动嘴角,那样就会走样了。”
荆一凤坐在程明山的身边,低低的道:“本来我想的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要程相公委屈些,改扮春云,然後我点了春云的穴道,程相公就可和我一起出去了。”
程明山听说她要自己改扮春云,堂堂男子,改扮成丫头,那怎麽成?他口中不禁“啊”了一声。
林秀娟忙道:“你快别动。”
“程相公,你别急呀,我话还没说完呢!”
荆一凤身躯和他靠近了些,柔声道:“後来,我和大姐商量,大姐也不赞成,因为你如果改扮成春云,我和你一起出去的,回来却只有我一个,岂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所以大姐的意思,要你另外扮一个人,……”
林秀宜眼看荆一凤坐在他身边,话声又说得那麽轻柔,心裹不知怎的,竟然有些异样的感受,但再一想,昨晚他就住在她房里,他们自然……
她脸上忽然飞起两朵红云,情不自禁的低下头去,心裹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委屈,眼中开始起了一阵湿润,她故意站起身来,别过头,偷偷的拭着眼泪。
林秀娟手法熟练而快速,不过不盏茶的工夫,就已完成了易容手术,她轻笑道:“程相公,你现在可以睁开眼来看看了。”
祗听荆一凤咭的笑道:“大姐,你真高明极了!”
程明山依言睁开眼睛,他对面就是妆台上嵌的一面菱花铜镜,这一瞧,不由看得一怔,镜中的自己赫然变成了管事钱子良,不觉惊异的道:“林姑娘把小生扮成了钱管事!”
荆一凤在旁笑道:“是啊,目前在九里堡,只有钱子良最忙了,他是这次堂会的提调,一天不知要进进出出多少次,而且他又是劳总管的亲信,本堡管事,你扮成他,不论从那裹出去,都不会有人查问的。”
“哦!”她轻哦一声,又道:“你路径不熟,来,我告诉你,从这裹出去,穿过左边一条花廊,出了东园门,再向左走,那边有一道边门,平日很少有人走,你从那边门出去,就是堡外的大路了。”
她一边说,一边还用手在妆台上画着。
程明山道:“万一有人问起来呢?”
荆一凤道:“那也不要紧,你就说变戏法的济南安老师傅已经到了,你要赶着去把他们接来。”
程明山点点头道:“小生记住了,事不宜迟,小生这就走了。”
说着,正待站起。
荆一凤轻轻按着他肩头,轻笑道:“瞧你,急着要走了,现在还不成呀!”
程明山道:“为什麽?”
荆一凤道:“钱管事还没来呢!”
程明山道:“要他来了,我才能走麽?”
荆一凤道:“你道这园裹随便就走得出去?园裹的暗岗没有看到他来,你出去了,立时就会引起他们的注意了。”
她凝目看了他一眼,站起身,又道:“好,我这就叫春云去冲茶,厨房在後面,等我把她支开了,你就下楼去,昨晚我们进来的那问是书房,除了我,没人会到书房去的,你就先躲在那裹,等钱子良来了,我会叫他上楼来的,那时你可以出去了。”
程明山道:“钱管事一定会来麽?”
荆一凤浅浅一笑道:“大姐和三妹到我这裹来了,他自然会找来的,也许快要来了。”
她站起身,走出房门,站在楼梯口叫道:“春云。”
春云在楼下应道:“小婢在,表小姐有什麽吩咐吗?”
荆一凤道:“你给我们来冲些茶。”
春云应道:“小婢马上就来。”
荆一凤朝程明山招招手道:“你快下去了。”
程明山朝一一位林姑娘拱了拱手,举步走出房门。
林秀娟急忙塞过一个小纸包,说道:“这是洗容剂,快收好了。”
程明山揣入怀中,走到楼梯口。
荆一凤依依不舍的叮嘱道:“你自己小心。”
程明山点点头。
荆一凤又道:“明天中午,我会在前面等你的,快些下去了。”
程明山看了她一眼,又点点头,很快走下楼梯,穿过一间小客厅,一下闪入了书房。
他刚刚闪入书房,就听到春云的脚步声,从後面传来,登登往楼上行去。
这一阵折腾,差不多已将近黄昏时候,屋中光綫已经暗淡下来,程明山独自在书房中坐了一回,天色渐渐昏暗,心中也止不住渐感焦急!
就在此时,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门前走来,接着就听有人叫道:“春云,开门。”
春云应道:“来了。”
程明山急忙站了起来,掩到门口。
接着是春云开启了大门,说道:“是钱管事。”
程明山心中暗道:“他果然来了。”
钱管事急着问道:“春云,那二位林姑娘还在这裹麽?”
春云道:“是呀,二位林姑娘还在楼上呢!”
她话声未落,祗听荆一凤的声音在楼上问道:“春云,是什麽人呢?”
春云忙道:“回表小姐,是钱管事来了。”
“嗯!”荆一凤轻思一声,问道:“他来做什麽?”
钱子良连忙趋近楼梯,抬着头,朝上躬躬身道:“回表小姐,小的是接二位林姑娘来的。”
荆一凤道:“我和二位林姑娘谈得很投缘,才把她们接到我这裹来的,今晚我要留她们在这裹住,不用回西院宾舍去了。”
钱子良听得大急,忙道:“表小姐,这不成啊,总管……”
荆一凤哼了一声道:“劳总管又怎麽?有话,你上来说,我可没闲工夫跟你站着说话,春云,你领他上来。”
说完,回身往裹行去。
“是,是。”
钱子良连应了两个“是”。
春云道:“钱管事,你随小婢上去。”
说完,走在前面领路。
钱子良只好跟在她身後,走上楼去。
程明山趁机闪出书房,走出大门,急步朝左边一条花廊行去。
钱子良跟在春云身後,登上楼梯,就看到林家姐妹和荆一凤一直坐在起居室裹,荆一凤寒着脸色,连看也没看他一眼。
钱子良知道这位表小姐不大好惹,慌忙陪着笑,躬身道:“小的见遇表小姐。”
“怎麽?”
荆一凤依然扳着脸道:“钱子良,我要留二位林姑娘在这裹多谈一回,你敢用劳乃通来压我?”
她祗有装着生气,才能把钱子良多留住一回工夫。
“表小姐,这是你误会了。”
钱子良耸着肩,苦笑道:“小的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顶撞表小姐,小的也不是这个意思。”
“你知道就好。”
荆一凤哼了一声道:“那你是什麽意思?”
钱子良道:“小的是奉劳总管之命,来请林大姑娘的,表小姐不信,可以问问林大姑娘,因为今晚劳总管有空,要林大姑娘前去,商量安排後天寿辰献艺之事,小的今天早晨曾和林大姑娘提起过。”
“是的。”
林秀娟在旁含笑点头:“表小姐,钱管事早晨是和愚姐妹说过,劳总管今晚可能要见见我们。”
“表小姐,小的没说错吧?”
钱子良陪着笑道:“现在表小姐不会再责怪小的了吧?”
荆一凤脸色渐渐和缓下来,说道:“我和二位林姑娘谈得很投缘,本来我想请她们搬到我这裹来住的,既然林大姑娘要去见劳总管,那麽林二姑娘可以留在我这裹了。”
“这……”
钱子良略为踌躇,陪笑道:“表小姐和她们投缘,这是二位林姑娘的荣宠,只是二位林姑娘来到堡裹,还没去见过总管,等见过了总管,小的要她们明天再来陪表小姐,不知表小姐意下如何?”
荆一凤计算时间,这一阵工夫,程明山该是已可出堡去了,这就咬着下嘴唇,点了下头道:“好吧,那就请她们明天搬到我这裹来也好。”
她口气松了!
钱子良已经急出一身汗来,连声应“是”,一面催道:“二位林姑娘,劳总管正在前面等着,打发在下去接二位的,在下赶到西院,才知道二位姑娘跟表小姐到东园来了,又急急赶到这裹来,总管只怕已经等得不耐了,责怪下来,在下可吃不消,二位姑娘,快些走吧!”
林秀娟拉着妹妹一起站起身道:“表小姐,愚姐妹那就告辞了。”
荆一凤站起身道:“既然劳总管等着,二位快些去吧,明天,一定要搬到我这里来。”
她故意拿眼色望着她,意思是要她自己小心。
林秀娟自然懂,她感激的点点头道:“表小姐放心,愚姐妹得蒙表小姐爱护,明天自然要来的了。”
钱子良朝荆一凤连连躬身,说道:“小的告退。”
领着林家姐妹下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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