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南北战争进入了第三个月。没有人想到战争会持续这么久。
在僵持了一段时间后,两军在田纳西和密西西比河一带展开了会战。
北军几支部队成功地发动了一次突然袭击,几乎把措手不及的南军赶进田纳西河。南北军都有数名高级将领战亡。
紧跟着,南军从佐治亚的增援部队一度迫使北军返回田纳西河北岸,但随即遭到了围歼。
次日,北军集中优势装备,在范弗里特将军的率领下,再度发起攻击。南军这次组织了较顽强的抵抗。
根据后来的记载,“整个战斗场面仿佛使人回到二十世纪中期——除了田纳西河面上空遍布激光和电磁炮划过的闪光。尸体在大雾中顺流而下,仿佛世界末日来到了。”
史册便是这么说的,不允置疑。
这是南北战争中双方最大的一次战役。在场战役中,北军伤亡五千人,南军伤亡两千人。
意义是那么重大:南军在田纳西河一带堵截北军的计划破产了。
南军被迫撤回密西西比科林思一带。北军紧追不舍,并包围了科林思城。攻城的战斗很快开始了。南军在稍作抵抗后,退入佐治亚北部,显现出强弩之末的态势。
西线的北军也取得了决定性胜利。在内华达沙漠中,北军成功地摧毁了南军的五个战略基地。增援的南军部队被击退。
北军还很快突入加利福尼亚,把以硅谷为中心的南军技术中心夷为平地。这几乎使南军丧失了继续作战的信心。
海军也发挥了很大作用。一支潜艇分队成功地沿密西西比河向前推进到新奥尔良,并于次日成功地占领了该城。在坚守两天后,与一支登陆部队汇合,控制了周围地区。
而整个佛罗里达也像一枚熟透的果实,落入了北军之手。
大部分将士和平民对战争的喜好达到了顶点。这是一场血腥和原始的游戏,很是刺激。
人的因素在这场战斗中发挥了比技术更大的作用。
史册说:谁的兽性更大,谁就能取胜。
这是光荣的记载啊。
九月七日,双方曾尝试了和谈。但南方因北方条件苛刻而拒绝。
在和谈失败后,北军决定攻击南军总部亚特兰大。
亚特兰大之战实际上成了最后一战。其时,南军已把整个城市变成了一座堡垒。所能调集到的离子炮充填了要塞。
北方的攻击由李将军指挥。部队从田纳西州和佛罗里达州两面夹击。在城郊的战斗犹为激烈。高技术已不起什么作用。士兵们都发了疯。
北军集中了最后的精华,于九月十九日实施空降。这是一支机械人部队。它们与守军在城里展开了巷战。结果北军机械人全部被歼。但是另一支北军成功地占领了市郊起落场,并不为人知地通过一段尚未封闭的地铁隧道进入市区。南军因忙于和机械人展开巷战,几乎没有注意到他们。北军直接进攻州府,迫使南军指挥部退入有线电视新闻网总部旧址。
虽然这支北军部队也被歼灭,但它却为后续部队赢得了时间。
对有线电视新闻网大楼的壮烈攻击持续了一天,最后成功地摧毁了大楼外面的强磁防护屏。两颗传统的巡航导弹穿过空洞,几乎把这幢大楼整个炸毁。南军总指挥巴顿当场死亡。
但南军一线作战部队仍然保有大量人员,拒不投降。南军的有力反击是潜入北方的一支游击队发动的。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反攻。游击队袭击了马里兰州海军学院,并完全毁灭了这座唯一保留着十七世纪特色的城市,捕获了几名北军高级官员作为人质。
这支部队立即向南进攻。南军成了北军,北军成了南军。所有有幽默感的美国人一瞬间都笑了。
二零六六年九月二十八日零点十七分,一些国家的卫星都观察到亚特兰大和美国军队主要集结地出现了闪光和蘑菇云。
据测定,几乎在同一时间,在美国东部、南部和中部的五个州一共爆炸了七颗原子弹。当量在一千万吨到三千万吨之间。瞬间死亡人数达到了一千五百万。放射性尘埃进入了墨西哥、古巴、加拿大和欧洲的一些国家。
七次爆炸都是地面爆炸。据分析,很可能是事先埋好的大当量核地雷。
没有迹象表明这是南军抑或北军所为,因为双方残余的部队在爆炸中都受到了致命打击。
南北两军的战斗骤然中止了。没有哪一方再有能力继续打下去。
然而,却出现了一支几乎没受损的军队。首领是一位叫拉兹曼·山姆的将军。他宣布就任美国临时大总统。
他宣布和平的到来,在全国实行戒严,并采取控制污染的措施。他还宣称了对核恐怖主义者进行追查。
但人们也注意到,这支军队似乎事先对核攻击有所预料,他们都躲避在陆地航母和有三防设施的战斗单元中。人员都穿上了防护服。于是有了核袭击是这支部队所为的传闻。
“山姆在贼喊捉贼!”《今日美国》报道说。山姆马上下令封闭了这家开张不久的报馆。
但山姆只当了五天安稳总统。
十月二日,在跨进航母中的总统临时办公点时,他被一粒正面而来的铁子击中脑部,当时便昏了过去。随从在办公桌后发现一把支起的弹弓,连着一根很难看见的细铁丝。山姆进门时,碰着了铁丝,触发了射击。
事后查明,弹弓属于山姆军中的少年队。但凶手很难追查。据认为是核灾难死难者的亲属。
我陪着重伤的将军度过了最后的时光。这时,我们谈得最多的便是那个百岁中国人。
在山姆的要求下,我们下了一盘围棋。我们两人都是棋盲。因此,反倒下得随心所欲,只求在棋盘上摆满子,至于是什么形状,却不放在心中。
下完棋后,山姆有话要对我讲。
“你已经长大了,孩子。”
“我才十七岁呢。”
“在我们这个世纪,十七岁就已经是大人了。”
“您说是就是吧。”
“作为大人,你应该去做更重要的事。我已经不可能去做了。”“您会的。”
“我知道我不行了。这事很难,但希望你能继续按照我的方式拯救美国。”
“您还是让别人去做吧。”
“我看你能行。”
“还是找别人吧!”
我以为山姆在说胡话。
“听我说,这并不需要什么特别的本事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世界上还有十五颗原子弹。它们埋在世界上一些重要地方,今后可以做为要胁。尼文不知在哪里。这个秘密在‘植物’的大脑中。你要与他结成联盟。有了这十五颗原子弹,什么事都好办了。你怎么不说话?”
“我……”
“你就放手去干吧。别的人我都不能信任。”“我怀疑是尼文害的你。”
“没有证据。”
“尼文也会杀了我。”
“那你先杀了他!”
“我做不到啊。”
山姆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瞪着眼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我害怕他突然死了。我有一个疑问,我想必须亲口听他解答。
“真的是你下令引爆原子弹的吗?”
他摇摇头。
“是谁呢?”
他用指头在空中画了一个图形。那是用艾科迈克语写出的“植物”两个字。然后他就咽气了。
我虽然看见过许多死人,但这回还是惊得跳了起来。
“来人啊!”我叫道。
却没人应声。
山姆的一块没死透的肌肉又跳动了一下。
山姆死后,我陷入了矛盾。我也曾企图按山姆的遗嘱,收拾部队。但这完全超出了我的能力。军人们已不受任何人的节制,纷纷逃亡。山姆创造的严格体制溃于一旦。
尽管做了最大努力,我也再没有找到“植物”。听说他在混乱中离去了。他并没有如我猜测的那样试图控制部队。相反,他引退了。
“植物”引爆原子弹的说法,我相信是真实的。因为实际上山姆是在听了他的建议后,才决定在全军采取防护措施的。
但山姆是在什么时候才知道“植物”的秘密的呢?为防止发生连锁反应和升级,应美军新任司令官尼文的邀请,联合国维和部队终于干预,拯救美国。
决议中说,“因为这毕竟是有近三百年历史的一个国家。”
由于各地仍在叛乱,散兵游勇烧杀抢劫,而且发疯的美国人非常之多,联合国部队不得不使用神经病毒和精神抑制武器。
尼文和联合国秘书长拉里一齐宣布了山姆的罪行。现已查明他是核爆炸的制造者。尼文的临时军人政府因此取得了合法性。
清除核污染的行动也由联合国部队揭开了序幕。据估计,清理被毁灭的城市及其周围地区要花至少二十年时间。重建则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新城市将仍然使用以前的名字。女兵队被解散了。少年队也被解散。我也被革去职务。有传闻说,尼文政府将在原少年队成员中追查袭击山姆的凶手。
这是一个险恶的阴谋。但当尼文开始动作时,我与苏珊及狗已经离开了军队,在逃跑的路上了。
回过头来,我发觉自己这几个月来始终处于“旅行”中。这在我一生中也很罕见。
临行前,我们来到山姆的墓前祭奠。
他的墓便是他的钢窟。半截埋在土下,半截露出地面。
在他的壳上,请人镌了铭文:拉兹曼·山姆美国第五十八届总统我感觉不到这是一位总统。他算是什么呢?我想不出恰当的表达。
还有一张山姆经历的重要事件的时间表,包括发明艾科迈克语的全过程。
山姆死后,艾语便逐渐被人遗忘了。但奇怪的是,我直到老仍能流利地说和写这种语言。一些外星生物学家因此对我很感兴趣。
我和苏珊离开山姆的坟墓后,便开始寻找中国部队。由于核污染严重,我们一直不敢脱从山姆军中穿出的防护服。
当然,我们给狗也披上了一件防护服。
我想,正是从军的经历使我们逃脱了劫难。
空旷的美国大地被核冬天笼罩,一片暗淡荒凉。没有花草,连太阳的颜色也改变了。
路旁和河流中随处可见黑乎乎的死尸。听说有的地方发生了人吃人的事情。
因此,我们一路上很小心,武器从不离身。
已经在一些地方能见到联合国士兵。他们开始清除核爆炸的放射性污染,发放救济物资。
我和苏珊见到他们,便打听哪里有中国人。不巧的是,我们最初碰见的都是新苏维埃共和国来的士兵。
在塔霍湖畔,我们偶然发现了纽曼的墓碑。这是钛合金的墓碑。纽曼的名字赫然在目。碑上镌有他独特的形象。
我告诉苏珊此人的来历以及我跟他的一段因缘。我说纽曼本来可望成为新人类的。苏珊十分吃惊。
我在纽曼墓前供奉了一点玛那。当初,我们就是为了吃一口玛那,而出卖棋艺和美国文化的。
现在想来是多么的不必。
在漫游了七天后,我们终于遇到了中国军人。这是一支来自台湾特别行政区的部队。
他们承担了道路抢险和救助难民的任务。
一位模样精干的上校接待了我们。
“其实,我们也一直在找你们。”他说。“北京给了我们一份滞留美国的中国要人名单。”
他拿出一张名单给我看。上面果真有我的名字。天哪,祖国一直没有忘记我。
我向上校打听围棋队其他人,打听中国的情况。上校说围棋代表团有一些人也找到了。中国的情况很好,没有遭到任何袭击。核爆炸主要发生在美国东部,对中国的影响并不大。中国这次有一万二千名士兵参加联合国维和部队,是人数最多的。“阿曼多”早已不可能恢复。中国科学家在脑电直接通讯和脑微处理方面取得了很大进展。
“新的伟大时代就要来临,”台湾人激动地说。
我想起了关于后机械文明的说法。我向上校讲了自己的经历。上校听了后,感到很不可思议。
“‘后机械文明’?没有听说过。我要把这个情况向上级报告。”
我说,不用了,山姆已经死了。
但他却没有注意听我说。他十分焦虑的样子。
我这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情。我想向上校报告还有十五颗核弹。但这时他们说要给我的狗喂食。这事便搁下了。
上校把我的名字报告给了总部。那边很快来了人。其中,包括围棋代表团的余潜风领队。
原来,大船爆炸后,他们也四处逃生。后来,跟美国难民一道到了中国。现在,又受国务院委派,前来寻找幸存的中国人。中央领导特别提到一定要把“龙子”找到。
戈尔、闻九段、米九段等都死了。曹克己还活着。但曹九段失去了一条腿,现在要坐轮椅。
我怎么对他们说自己已失去了棋力呢?“龙子”再也不存在了。
老余见我成熟了不少,又高兴,又伤感。
“给你父母通个话吧,”他说。“他们想死你了。”
“怎么才能联络上呢?”
“知道‘电话’是什么吗?我们正利用海底电缆进行古典式通讯。这一点还是办得到的。”
父母在上海接了“电话”。他们一听见我的声音就哭了。我也哭了。我第一次感到家人的存在并不虚妄。
苏珊在旁边看着,也不断地抹眼泪。
苏珊准备跟我一道去中国。美国肯定是不能呆了。
在一道收拾行装时,我们总要想起李铸城、艾哈默德、阮文杰、穆迪,当然,还有铃木。
“我们不能抛下他们。应该把还活着的人也带回去。”苏珊有一天说。“大伙儿的家在亚洲。当初我们的爷爷奶奶来这里谋生时,总要讲一句话,那就是‘叶落归根’。
现在,是时候了。”
我同意苏珊的想法。她是个心地非常善良、能够瞻前顾后的人。我觉得能把她带回中国,是我前世修来的。
在联合国救援小组的帮助下,我们联络上了大部分原铃木军团的成员。他们也都表示愿意一道回亚洲。有的干脆声称要去中国定居。只有艾哈默德坚决要留在美国。
伊朗人说:“不管美国人曾对我的祖辈和我怎样不好,这毕竟是养育了我的土地。我不能在它需要人来重建时离开它。虽然,我的老家在亚洲,但整个地球,也是我的家。”
这话说得其他人哑口无言,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我对“鬼角”的最后一点忌恨,也于此时完全消失了。
我们没有找到铃木。有消息说他正在通向南美的途中。还有消息说他已经在巴西的中国空间电能公司中找到了工作。
但最后却传来了他的死讯。
这是一位科威特孩子讲的。他说在流浪中,认识了一位日本人。他准备去南美。根据这孩子的描述,这个日本人似乎正是铃木。他们俩人商定一同去南美。但在途中遇上了核爆炸。
“他非常痛苦。他是自杀的。他不愿意等死。”科威特孩子说。
“他死之前说过什么话么?”
“他直叫口渴,还要什么隐形眼镜。他还害怕见鬼。我告诉他,哪里会有鬼呢?”
我想,铃木的时间表竟是这样安排的么?我不禁黯然神伤。苏珊毕竟与铃木有过那段交往,眼圈红了。
联合国维和部队安排了我们这群孩子的回程。由于清除核冬天,整个内层空间已经禁止民用飞行,因此,我们将乘坐磁悬浮海底列车回国。
我们辗转到了旧金山。这里现在是一个难民转运中心。城中的坡路上到处是蓝盔部队的士兵。他们坐着有轨电车四处巡逻。
出发前有一点自由活动时间。我和苏珊来到圣弗兰西斯科湾看金门大桥。
红色的大桥像一条巨龙横卧。白色的鸥鸟在薄雾中飞翔。虽说旧金山曾是分裂主义势力最强的地方之,它却没有遭到核袭击。我想,这是不是因为它是山姆的故乡呢?
“你看那桥,那山,那水。世界很是和谐。”我听见有观光者说。
这是一对白人男女。女的紧依偎着男的。他们像是好几年没出来观赏风景了,表情非常激动。
我觉得那男的说话非常好笑。
我再去看大桥。这时景色开始变幻。一会儿雾,一会儿云海。桥在其间时现时隐,像一条蛟龙。然后,我的眼光掠过了大桥和它之外的防波堤,掠过了光芒四射的太平洋。
我想像着山姆小时候,就站在这里,去想海那边是什么样的世界。每个人的童年,对他一生的影响,到底有多大呢?这是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
次日,我们结队来到海底列车的港口。在准备登上列车时,队列中发生了骚动。有人说天空中有不明飞行物。
我抬头去看。在远方的海天之上,果真有两个暗淡的黑盘在飞行。我打赌这绝不是磁喷流飞行器。它们在视野中停留了大约两分钟,便突然消失了。我的狗在飞碟出现时,也吠起来。
不明飞行物的阴影是美国给我留下的最后印象。也许,在下一个纪元开始时,外星人将在地球人的生活中扮演重要角色。有关这方面的传说,已经流行了一个多世纪。
海底列车启动了,以一千公里的时速,在太平洋底,向西驶去。车窗外,海底的景色使人惊诧无比。
中途,我们在夏威夷共和国上岸换车。夏威夷是一个新兴的国家,它比较早就从美国分裂出去了。它的经济增长率现在名列世界第一。但人民的总体素质还不是很高。
我们在岛上呆了两天半。我们先游玩了火奴鲁鲁,参观了珍珠港。我们还去了毛夷岛。导游是当地土人,一路上唠叨不停,向我们讲解这座岛屿的历史。
旅游车向山上爬去。植物分层变化很明显。越往上走就越寒冷。
我们在一座死火山口停下。这里寂然无人。但这时我从望远镜中突然看见谷底有东西在移动。我以为是眼花了,但再一看,的确有东西。
“那是什么?”我说。
“看不清楚。”苏珊说。
那小小的东西,像流沙一样在动,很快跑掉了。我看着分外眼熟。
导游说:“你们很幸运。居民传说这里有一种奇怪的动物在活动,经常破坏太阳能电站。听说是一种像蚂蚁一样的生物。但又跟一般的蚂蚁不一样。它们力大无比,好像还有智慧。另外,还传说有一个奇怪的人,跟这些小蚂蚁生活在一起。他是机械与人的混和物。当然,这只是传说。有科学家来考察过,他们说这是人们想像出来的。他们才是白痴呢。”
我和苏珊听了他的话,都默然了。
列车继续行驶,经过了中苏合建的巨大海底城市,通过了日本沉没在海底的废墟,很快便到达了上海。
上海是世界上最大的都市。旧式的高层建筑和现代的微生物智能建筑连为一体,透露出历史的沧桑和面向未来的活力。
苏珊从没见过这样的城市,看得大气不敢出。“上海真让人看了害怕。”
“害怕?”
“是的。”
“怎么会这么想呢?”
“我不知道。”
“奇怪的感觉。你应该改变美国式的思维方式。”
爹妈和妹妹来迎接我。我看见老两口半年中老了不少,不觉黯然神伤。这时,我觉得亲生与否这个问题,将不再会妨碍我对他们的感情。
唐蛟也出落得苗条水灵。连我看了都有点动心。然后我把苏珊推到前边去。
“这是苏珊。她也是上海人。她的父母都在美国死了。她是孤儿。很可怜的一个人。
我想让她暂时在我家住一段时间,可以吗?”父母有点发愣,但随即热情地说:“当然欢迎。”
这时,他们没有表现出上海人的小气。二十一世纪的人了。
这使我颇为感动。
当天晚上,我和苏珊带着狗来到外白渡桥上。我们和它先散了一会步,然后我们扶在栏杆上。黄浦江激荡着远处的海堤,像一组弦乐。我们默默地听着,害怕这声音被什么打断。
“还记得抽我耳光的事么?”我突然用艾科迈克语问苏珊。
“你怎么啦,想还回来?”她调皮地笑了,用英语说。
“不是。我想知道,现在我还糊不糊涂?”
“那要看你的表现。”
“那就看吧。”我哆嗦着去吻苏珊,全然没注意到身后不明飞行物投下的一道阴影。倒是狗又吠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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