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在房间中收拾停当,便下楼去打电话。我的寻呼机在威威手里。
威威很快便来到了值班室。我与他面对面地走出去,他果然没有认出我来。
我返回楼上,在水房里等待着。过一会儿威威便经过水房向我的房间走去,我跟着他来到房间门前。他狐疑地看着我。
“你找谁?”
“我住在这里。”我舌头顶着上颚,用口腔前部惊讶地说道。“我是新搬来的。”
“你?”威威非常奇怪地看着我用钥匙开门。
我开门进去,威威跟着进来了。
“别装了,虽然你打扮的像个印第安老头,但至多只能骗骗那帮家伙,却骗不了我。”威威在我身后评论道。
我面对镜子,注视着里面的形象,看不出自己的打扮有什么能够引起别人怀疑的地方。
镜子里是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中年人,头发和胡须都是棕黄色的。身穿一件格子西服,里面的马夹黑而肮脏。下身在镜子里面看不见。这些服饰都是今天早晨才被“打印机”合成出来的,威威以前肯定没在我这里见过。
“你是怎么发现的?”我恢复了正常的说话腔调。
“钥匙。”威威解释道。“以后伪装的时候请注意细节。我认识你的钥匙链。”
我仍旧面对镜子,没有转身,心里却对这个地球孩子佩服极了。
“我并不是真想打扮成这个样子。”我边说边对着镜子改变着自己的形象。“我只是想看看我的化装水平如何。”
“结果没及格。”
“不,结果很成功——如果不是钥匙链起哄的话。”
我边与威威闲聊边修改着早晨的作品,镜子里的形象很快便面目全非了。
于是我转过身来。
“噢——”这次威威可是着实地惊讶了一下。
“别激动。这还没完。”我说着换上几件衣服,在威威面前的已经彻底不是我了。
“天才。”威威夸赞道。“你是不是也要给我美容一下?”
“正是。”我抄着一把巨大的刀向威威走去。“别怕,这刀是钝的,只能用来修面膜。”
一刻钟之后,威威便从一个活动聪明、有着一双大眼睛的小男孩变成了一个带着黑框眼镜、学究气很浓的矮个大学生了。本来我还可以做得更好一些,使他像个好莱坞电影里经常描写的那种美国六十年代的中学生,但威威说那样会过于引人注目,容易影响他的监视工作。
“等我找以后女朋友的时候你再尽情施展你的才智吧。”威威调侃道。
“那恐怕得等到我已经是一个老爷爷的时候才行。”这话刚一说完,我的心中突然生出一阵莫名的伤感。我怎么可能真的在这个世界生活到成为一个老爷爷的时候呢?我在他的脸上匆匆描完最后一笔,然后把他推起来。“好了,上班去吧。”
就这样,我和威威开始了轮流的监视值班。
两天来一直没有多大动静,他们很少外出活动。六个人在同一间宿舍,也不会有外人前去干扰。我觉得他们很弱智,如果真想大家在一起,不如以培训生的身份住进培训楼,这样不管你们四处张扬还是闭门不出,都不会有人前来干涉。而现在,难道就没有班里的同学来劝说他们去上课吗?一想到这儿我就十分生气,他们这种考察方式简直是砂锅捣蒜——一槌子买卖。
但我仍旧坚持与威威监视着那栋楼。
那是一栋十分古老的学生宿舍,门的方向朝向南面。平时,我和威威基本都是躲在它南面的楼里监视的。当然,我们也可以偶尔在楼前的乒乓球案附近监视,但那只能偶一为之,次数多了也会引起那帮家伙的怀疑。即便是这两天也已经引起了一楼内一些人的注意,我们不得不在一、二、三、四各层的北侧窗户前反复移动着自己的位置。
好在据我们几天的观察,以及威威一次冒险跟进了楼的追踪,发现他们所住的宿舍窗户是朝向北边的,这样就避免了他们从窗户看到我们的可能。
这栋楼只有南面一个门,是他们出入的必经之处。而且他们不会从窗户跳出去,因为他们的宿舍在三层。
在这两栋监视与被监视的宿舍楼之间,有着一个巨大的中国象棋棋盘和一座尖塔式的纪念碑,后者是为了纪念在近70年前一次学生运动中死难烈士的。前者象征着人类的文明,后者则象征着人类在争取文明进程中所付出的代价。
我的目光越过这一平面一立体两个文明象征,观察着有可能毁灭人类文明的异族。
可是我本人呢?究竟应该属于异族还是人类?我怎么会把自己置于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尴尬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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