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一会儿之后,阿夫塞跟在克尼尔身后冲上甲板。老人的拐杖敲击着船板,发出断续而有节奏的声响。他们来到戴西特尔号的前甲板。大多数船员都站在船头,他们的红色皮帽像地平线上长出的一排色彩鲜艳的草莓。克尼尔向上看了看,“上帝之脸”像一弯巨大的新月挂在头顶。他大声喊叫着:“它在哪儿?”
高处观测台上的帕尔杜克向前指了指,“就在前面,先生!”
阿夫塞不禁屏住呼吸,挪到雕刻着花纹的克达加木船头,紧靠克尼尔。船长专注地望着,搜寻着。爪子张开,黑眼睛睁得大大的。船员们沿着尖尖的船头排开,几乎围成了一个狩猎队形。
“那儿!”一个船员大叫起来。
“对!”另一个人也附和着,“那儿!”
阿夫塞努力朝这两个人指的方向看。远远的蔚蓝天空中,几乎接近地平线的地方,他看到了什么东西的影子——弯弯曲曲,像一根扭弯的手指。但更细一些,更精致一些。
阿夫塞看着船长,“它是什么?”
克尼尔望了一眼年轻的占星师。“一个魔鬼。一个来自火山坑最深处的魔鬼。”
阿夫塞转过头,朝远处的水面望去。几次心跳的时间过后(鼻端闻到的是昆特格利欧恐龙兴奋时发出的体味,心跳也比平时快得多),他又看见了那个东西。就在那儿,一个弯曲的形体,一个——看在先知份上!看看它是怎样游动的!像一条噼啪作响的鞭子,向前射出去,然后又弹回来。
克尼尔愤怒地皱紧鼻口,断尾巴来回摇摆着。“追上去!”他喊道。
“追上去!”站在他右边的一个船员重复着,人们传递着命令。“追上去!”“追上去!”“追上去!”
船员们朝甲板上自己的岗位飞奔而去,尾巴扬得高高的。有的人爬上桅杆绳网,用力拉扯桅杆顶部的绳子,相互高喊着指令。四面红布船帆哗地松开,许多根和阿夫塞的腰一样粗的圆棒压着船帆,使它一直垂到甲板上。每张帆上都写着对拉斯克先知的颂词。船帆向外鼓起,发出噼啪噼啪的声响。这些天来一直停着的大船启航了,甲板顿时左右晃动起来。
船员们忙着摆弄帆索,拉着,扯着。阿夫塞只见眼前一片忙乱。船帆在扑面而来的风中啪啪直响,四面八方传来咆哮声和吼叫声,木头甲板在重压下发出嘎嘎的声响。
戴西特尔号动起来了!就在“上帝之脸”旁边,又快又猛。抢风而行,追逐着天际那个奇怪的东西。
“出了什么事?”
阿夫塞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原来是迪博王子来到身旁。“嗨,迪博。很荣幸——”
“好了,好了。出了什么事?”
“我们在追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如果我能知道,我宁愿让你用我的尾巴打结。”
迪博发出一声粗暴的咆哮。这时,一个船员走了过来,拿着一卷绳子。迪博挡住她。
“我们在追什么?”
船员的视线被遮住了。“让开,小孩。”
迪博的尾巴重重地在甲板上一拍,摇着身体,做了一个地盘展示的动作。
船员抬头看了看。“什么——哦,迪博王子。对不起——”她深深鞠了一躬。
阿夫塞想,自己这位朋友可真能唬人。迪博再次一字一顿地问道:“我们在追什么?”
船员意识到自己冒犯了皇族成员,看样子吓坏了。她的尾巴紧张地甩动着,结结巴巴地说:“卡尔—塔古克。那个魔鬼。”
“哪个魔鬼?”
“呃,就是那个在我们上次朝觐时攻击戴西特尔号的魔鬼。至少我们猜测是同一个东西。克尼尔想抓住它。”
迪博的眼睛睁大了。“我明白了。他身上的伤,他的脸,还有尾巴……”
船员连连点失,“是的,是的。不用说,他战斗得很英勇。船长,他是个真正的猎手。他希望为乘客和船员们找到新鲜的肉,有真正的骨头可嚼。他用一艘小型趸船组织了一次狩猎,想等这家伙升上水面的时候爬到它背上去,杀死它,让我们大伙儿饱餐一顿。但那家伙是一头庞然大物,一只杀人恶兽。克尼尔几乎丧命。”船员沉默了一会儿,胆怯地说,“尊敬的王子,前面的人需要这卷缆绳捆吊杆。我可以走了吗?”
“好吧。”迪博让开道。她急匆匆朝前甲板跑去。
只要迪博愿意,他可以把皇族的权威发挥得淋漓尽致。阿夫塞看得惊叹不已。他侧着身子靠近迪博。“这么说,我们就这样追上去?上一次,它差点弄死他,怎么保证这次追上去就没有危险呢?”
迪博看着阿夫塞,“狩猎总是很危险的。但它可以发泄我们的愤怒,净化我们的情绪。克尼尔的情绪肯定需要净化净化。”
阿夫塞磕磕牙,“那是肯定的。”
就在这时,克尼尔的声音压过船上的噪音。“快!快!它逃远了。”
戴西特尔号乘风破浪朝前驶去,一路上水沫翻飞。
帕尔杜克在头顶大叫:“它朝东逃了。”
“我们也朝东!”克尼尔吼道,嗓子都快撕裂了。
克尼尔旁边的船员说:“可是船长,如果继续朝东,我们就会走到‘上帝之脸’的前面去。”
这以后,克尼尔做了一个昆特格利欧恐龙几乎永远不会做的事。他径直走进那个船员的私人地盘,猛地挥动拐杖,把那个倒霉的船员击倒在甲板上。“我说了,向东!”
阿夫塞看得直眨巴瞬膜。前面,东边的地平线上,肉眼几乎看不见的地方,一根奇怪地弯曲着的脖子正来来回回急速移动。戴西特尔号快速向前,冲进那片未知的水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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