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儿有架鹈鹕运兵船,声称编号是C217,要求紧急着陆。我们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它。”
人工智能只花了不到一秒钟的工夫,就检查了他庞大存储器中的海量数据,然后略微点了下头。“在‘秋之柱号’上是有一架,编号为C217自从我们弃船后就没有再听到过C217的消息。我推测这艘飞船已经坠毁了。要求飞行员提供他的姓名、军衔和编号。”
默菲也听到了,点点头。“对不起,C217,但我们在许可你降落之前必须先确认一些信息。请提供你的姓名、军衔和编号。完毕。”
那个声音又出现了,显得有有些沮丧。“这里是瑞克·黑尔中尉,编号876-544-321。让我休息吧,我现在就要着陆许可。完毕。”
韦尔斯利点点头。“数据吻合……但黑尔怎么可能知道存在阿尔法基地呢?”
“他可能偶尔听到了我们的无线电联络。”小周说道。
“也许”人工智能同意道,“但我们还是谨慎为好。我建议你们让基地进入全面警戒状态;通知少校;派一队快速反应部队到三号起降平台。你们需要坠机处置小队、医疗急救小队,还有情报部门的那帮人全部到平台上去。黑尔必须先作简要汇报,然后才能允许他和基地人员接触。”
第三个技术兵,太空舰队下士鲍雷,按下了警报钮,然后开始联络所有必要的部门。
“明白”默菲对着麦克风说,“许可你进入三号起降平台,重复一遍,三号起降平台。从现在起有两分钟照明时间。一支医疗急救小队会来迎接你们的飞船。关闭你飞船上的所有武器,触地后切断电源。通话完毕。”
“没问题。”黑尔感激地答道。过了一会儿,声音又响起:“我看见你们的灯光了。我来了。通话完毕。”
飞行员把他的麦克风关掉,转向副驾驶座。扎玛米沐浴在飞船仪表盘散发出的荧荧绿光中,看起来愈发陌生可怖。“好了,”人类问道,“我干得怎么样?”
“极其出色”特别行动小组指挥官祖卡‘扎玛米在飞行员的背后说,“多谢你啦。”
扎玛米说着,把一个绿光闪闪的项圈套到了黑尔的头上。猛地朝相反方向一拉,套索深深地勒进飞行员的脖子。飞行员双眼暴突,双手拼命地扯着绞索,两脚不停地踩着控制踏板。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扎玛米早就接手了鹈鹕运兵船的操作。经过几个小时的练习,他已经能相当娴熟地操控登陆飞船了。
扎玛米等到人类的挣扎渐渐停止后,才松开套索。他闻到一股异味,这才意识到黑尔在挣扎中失禁了。他把这具废物交给一个咕噜人,自己动身回到鹈鹏运兵船的货物隔舱。隔舱中挤满了全副武装的精英战士。他们都是为了潜入而特训的,装备有隐身服发生器和其他武器。他们的任务是尽可能多地占领起降平台,并且坚守到更多的登陆飞船到达,让更多的咕噜人、豺狼人和精英战士登陆山顶平地。
部队看到指挥官出现,个个充满了期待。
“一切顺利。”扎玛米说道,“你们知道该做什么。打开隐身服发生器,检查好武器,记住这个时刻。因为这场战役、这次胜利,会被写进你们家族的战斗圣歌中,代代传诵。”
“先知已经祝福过这次任务,也祝福了你们。先知要每个战士都明白,只有超越了肉体才可能升人极乐世界。祝各位好运。”
茫茫黑暗中出现了一团模糊的灯火,登陆飞船正在下降。圣约人战士们默默地念诵着最后的祝福。
就像许多人工智能一样,韦尔斯利有一个突出的嗜好:喜欢花更多的时间思考他还缺少什么,而非他已经拥有什么。在他期待的事物中,空间探测器占有重要的位置。然而,一个令人沮丧的事实是,麦凯和她的连队虽然成功地从“秋之柱号”上抢运回了大笔物资,却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拆卸船上的电子装置。不然人工智能就可以获得周围空域实时的、全天候的图像。现在他只能完全仰赖遥控地面探测器提供的数据。这些探测器被巡逻队安置在孤岭周围方圆十公里以内各处。
与C217的无线电通信中,初期所有的读数都非常明了。但现在,当鹈鹏运兵船正接近地面的时候,第六区的探测器开始传回数据。数据显示有六个强烈的高温信号一闪而过。不管这些信号是什么发出的,其功率都相当惊人。而且它们正以大约每小时350公里的速度逼近。
韦尔斯利以只有计算机才能胜任的速度及时做出了反应——但反应还是太迟,已经不能阻止C217的降落了。尽管人工智能给他的人类上级提出了一连串措辞强硬的建议,但鹈鹏运兵船的起落橇还是稳稳地停靠在三号起降平台的表面。大约三十个隐形的精英战士闪电般地冲下舷梯。阿尔法基地的男女士兵们很快就发现自己不得不为生存而战了。
起降平台上,哑哑皮和另外三个咕噜人被关在一间房间里。他远远地听见警报传来的哀鸣,立即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扎玛米是对的:身穿强力盔甲、要对上千名死难的圣约人同胞负责的那个人类战士,的确在这里活动频繁。哑哑皮了解正在发生的一切,因为他已经不下六次在这里目击过这个战士,并打开隐藏在他呼吸面罩中的信号发射装置,这才有了眼下的闪电突袭。
这真是个好消息。坏消息是扎玛米的仇人很可能在进攻期间已经离开了基地。如果是这祥,任务依然会被归为失败,哑哑皮毫不怀疑谁将受到谴责。但眼下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用双手紧紧地握住焊得七倒八歪的铁条,听着远方战斗的喧嚣,祈求最好的结果。
在他着来,眼下“最好的结果”莫过于爽快、不受折磨地死去。
麦凯胡乱地穿上衣服,抓起她的武器,连滚带爬地冲出营房。这时,全体坠机处置小队、半数医护兵和三分之一的快速反应部队都已经阵亡了。她跟着人群冲向起降平台,发现那里激战正酣。
能量束仿佛无中生有地喷发,等离子手雷凭空抛出,喉管也被无形的匕首割断。降落的敌军虽被牵制,但它们眼看就要威胁到邻近的起降平台。
席尔瓦也在场,他光着上身上阵,一边急促地用突击步枪扫射,一边大声吼叫着:“点燃燃料,让三号平台变成一片火海!但保持在可控制的范围内。快!”
这是个奇怪的命令。勤务人员还愣头愣脑不知所措,士兵们却只有无条件地服从,手忙脚乱地行动起来。一个太空舰队的军士朝三号起降平台的然料补给站冲去。他猛地拉开保险,一把抓起喷嘴。
在军士的右边,一团空气在泛光照明下似乎隐隐发出微光。席尔瓦整整扫空了一个弹匣,猛扫看来空无一物的空气。一个精英战士突击队员尖叫起来,现出了身体。它的隐身服发生器被直接击中,身体被拦腰打成了两截。
军士对近在咫尺的死亡好像无所畏惧,没有注意。他转身用力按下喷嘴上的开关,一股持续的液体喷涌到三号平台的表面。在这座孤岭当初刚被圣约人占领的时候,一支异星人工程队就被要求在每个起降平台周围建造一圈挡板,为了防止燃料外溢。现在看来它们的确有效。高能量燃料在鹈鹕运兵船的起落橇附近流淌,更远的地方也一片湿润。
“快撤!”席尔瓦大叫,说着就往C217的船身下方扔出一枚破片杀伤手雷。一阵壮观的爆炸,接着是一声洪亮的轰鸣。燃料化作了滚滚火焰,军士关闭了燃料管。
整个计划的结果就是那些逗留在平台上的精英战士都成了闪亮的火把—尖叫着、跳跃着的火把。陆战队员们也立刻做出了反应,开火射击,将敌人一一放倒。但接下来他们不得不忙着灭火。C217此刻已经被火焰彻底包围,机身颤栗着,油箱发生了爆炸。
但必须保护其他的鹈鹏运兵船,有些已经飞走了,有些还停靠在各自的起降平台上。
席尔瓦转向麦凯。“一场好戏”席尔瓦说道,同时韦尔斯利也在他耳边嘀咕。“这不过是稍微有些过火的热身而已,我不是故意耸人听闻。真正的偷袭部队还有五分钟就到了。如果韦尔斯利没有猜错,是六艘圣约人的登陆飞船。它们不能在这儿着陆,所以它们一定会在山顶平地上找地方。我来解决起降平台——你来搞定山顶平地。”
麦凯点点头,说:“是,长官”她看到了利斯特中士,挥手招呼他。利斯特的小队人马里也混杂着她的陆战队员。“把我的连队里剩下的人都聚集起来,告诉他们埋伏到起降平台下面,准备抵御来自山顶平地的攻击。让我们热烈欢迎一下这帮杂种。”
利斯特瞥了一眼熊熊燃烧的火焰,对麦凯微微一笑。“是,长官!”说着他便上路了。
在另一处,沿着孤岭不规则形状的边缘,几门缴获的暗影炮塔组成的阵线已经开炮。一发发亮蓝色的能量束刺入周围的黑暗,寻找第一艘来犯的敌舰,将夜色嘶成了碎片。
当人类用火海淹没三号起降平台的时候,扎玛米和一队五个精英战士突击队员早就离开了那里。实际上,当后来地狱之火燃起的时候,扎玛米甚至都不在光晕表面——他和他的特种队员们早就走下一层,一间间房间搜过去,屠杀他们见到的每一个人类。不过似乎没有他们最想找到的敌军士兵的迹象。但一切还刚刚开始,那个家伙可能就在下一个拐角处。
默菲刚打开50毫米口径的MLA机关炮的保险,将控制权交由韦尔斯利代管。她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扫过她的肩膀。上士回过头去,看见鲜血喷涌,这才意识到这是自己的血。一个精英战士发出低沉的喉音,小周和鲍雷也遭遇了相似的命运。控制室落入了敌手。
韦尔斯利通过主显示器上内置的摄像头目击了整场屠杀。他关掉灯光,通知了席尔瓦。几分钟后,六支三人一组的突击小队穿越迷宫般的建筑物上路了。他们都装备着热感应夜视镜。圣约人的隐身服不能消除热量,恰恰相反,它还能制造热量,这让圣约人隐形的优势荡然无存。
与此同时,为了满足一位死去指挥官的心愿,韦尔斯利准备了50毫米口径机关炮作为惊喜,迎接登陆飞船的到来。虽然暗影炮塔对付女妖战斗机成效卓著,但要把登陆飞船轰下来火力可能尚嫌不足,这点圣约人也知道得很清楚。
但是,就像一个精英战士经受不起五十发7。62毫米口径的穿甲弹一样,敌人的飞船竟然也无法抵抗50毫米口径机关炮高爆弹药突然袭来的威力。不仅如此,这五十发炮弹可都是电脑操控的——也就是韦尔斯利操控的,换言之,几乎弹无虚发。
操作命令下得太迟,人工智能来不及逮住第一艘登陆飞船。好在第二艘正在理想的攻击位置上。一串高爆炮弹击中船身,飞船爆炸了。讽刺的是,装有敌军部队的飞船隔舱阻止了大多数人的出逃,所以当飞船栽到孤岭山脚下时,它们只有面临死亡。
基地总共只有一东一西两门机关炮,也就是说幸存的登陆飞船可以在人工智能开炮之前,安然无恙地穿过东边MLA机关炮的火力范围。不过,就算只击毁一艘飞船,也将进攻力量减轻了六分之一。对韦尔斯利而言,这样的结果还算可以接受。
圣约人登陆飞船上的等离子大炮对着陆区域一片狂轰滥炸,山顶平地上尸横遍野。一支突击小队在开阔地被发现了。在被撕成碎片之前,他们肩上的火箭筒纷纷开火,一排火箭弹飞向来袭的敌船。有的火箭弹击中了,有的还造成了人员伤亡,但没有敌船被击落。
接着,“U”形登陆飞船就像恼人的虫群一般盘旋着,迁回向下,船身两侧放下了敌兵。它们像邪恶的种子一般在山顶平地到处播撒。麦凯心里估量了一下:五艘幸存的飞船,每艘大概有三十名敌兵。这次进攻的敌军总数在一百五十名左右。
“使劲揍它们!”利斯特喊道,“在杂种登陆之前就灭了它们!”
作为回应,连队的狙击手们开枪射击,“砰砰砰”的枪声没有片刻停歇。精英战士、咕噜人和豺狼人一个个还没回过神来就已倒毙。
但还有太多残兵余孽——麦凯已准备好经受下一波袭击。
灯突然熄灭了,肯定有什么蹊跷——哑哑皮只能猜到这里。这增加了他内心的恐慌。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哑哑皮只能听着远处沉闷的战斗声,想到底哪边占了上峰。他当然不愿意成为阶下囚,但如果和人类打仗似乎也没什么可高兴的。他不禁琢磨起来,直到……
一团亮光出现了,从对面墙上一路滑行,扫过地面,终于照到了囚室里。“哑哑皮?你被关在这儿吗?”
更多的灯光亮起。哑哑皮看见他面前的空气发出微光。是扎玛米!哑哑皮喜出望外,精英战士没有食言,真的来找他了。戴着呼吸面罩的哑哑皮很难隔着距离让其他人听见自己的声音,所以他立刻把脸紧贴到铁栅栏上。
“是的,大人,我在这儿。”
“很好,”精英战士说完,“快往后退,我们好破门。”
所有的咕噜人都撤到了囚笼后方。一个突击队员在门锁上安了炸药,随即往后一躲,用遥控装置引爆。一小团火光闪过,接着是一声轻微的“砰”,炸弹起爆了。哑哑皮推开牢门,门上的锁链一阵轻响。
“好,”扎玛米急切地说,“带我们去见那个人类。我们搜遍了整座建筑物,但就是撞不见它。”
原来,哑哑皮心中自忖着,你一路来救我的惟一理由就是为了找那个人类。好像我应该知道一样。“当然啦,大人,”咕噜人信口答道,他为自己的圆滑感到吃惊。“异星人截获了我们几架女妖战斗机。这个人类被派去护卫它们了。”
哑哑皮以为扎玛米会质疑他的回答,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可是扎玛米完全相信他。“非常好,”扎玛米答道,“战斗机在哪里星?”
“就在山顶平地上,”哑哑皮信誓旦旦地回答,“就在起降平台的西面。”
“我们会开路的,”扎玛米大权在握地命令道,“不过跟紧点儿。这里很容易就走丢了。”
“遵命,大人。”咕噜人回答道,“随时听您的吩咐。”
由于无法按照原定计划着陆或靠近起降平台,战地司令普图米只好让他的突击部队降落到山顶平地,即上古先贤所造建筑物的隆起区域。这么一来,他的部队就不得不向前穿过一片开阔地带,几乎毫无掩护,也丧失了用重型武器开路的优势。
不过,老谋深算的普图米还是留了一手。他没有让登陆飞船立刻撤走,而是命令它们继续驻留在着陆区域上空,让船上的火炮在他稳步推进的部队前方狂轰滥炸。虽然这并非登陆飞船原先设计的用途,飞行员也不喜欢这种任务,但那又怎样?在普图米看来,所有的飞行员都不过是一群名不副实的驾驶员而已。他们怎么想,司令大人不感兴趣。
于是,“U”形登陆飞船压制着人类的防御工事,等离子大炮频频扫射下方的地面,一排排群发的火箭弹升入空中,爆炸队船身毫发无损。
普图米把一排豺狼人安排在最前方,和第二波部队一起前进。这样人类就被迫从散兵坑中纷纷撤离,退守到下一道防线。
普图米在一条清空的散兵坑边停下,向内望去。挖掘散乓坑的某些方式让他感到疑惑,究竟是什么呢?他终于明白了。这个矩形的散兵坑太过现整、太过平滑,一定是在上半个时间单位早就挖好的。司令员想知道,异星人还做了哪些部署?
答案让人心跳加速。
麦凯一声令下:“开火!”,天蝎坦克的炮手得令照办。坦克在司令员的脚下震动,射出一发发炮弹,坦克上的机关枪也开火猛射,车身一阵颤动,炮弹的威力消灭了大约六百米开外的整队咕噜人。几秒后,席尔瓦下令安置在高处的另两辆主战坦克中的一辆也立即开火。这一下炮轰,消灭了一个精英战士、两个咕噜人和一个猎手。
陆战队员们一片欢呼,麦凯面带微笑。少校到底是个心思缜密的老手,早就疑心圣约人很司能会试图将部队投放到山顶平地,所以他才下令地狱伞兵们在建筑物的隆起处挖掘散兵坑,并为坦克制造掩体。
现在,散兵坑里的炮管几乎贴着地面开饱,主战坦克正在把它们面前的区域变成月球表面。每次炮轰都将半吨的泥土炸上天,整片平地上弹坑累累。
麦凯和其他人类所不知道的是,第三发炮弹呼啸而出后,把战地司令普图米轰成了两半。圣约人的进攻仍在继续,但速度已大大减慢。低等级的精英战士接过了指挥权,试图重新集结兵力。
扎玛米依然在执行自己的主要任务,但他也监控着指挥官通讯网络,所以他知道普图米的攻击被遏制了。过不了多久,登陆飞船就会被要求下降,带上所有还能爬、能走、能跑的圣约人,飞离战场,前往更安全的地带。
这就是说他得抓紧时间,我到一条穿过人类防线的捷径,但上次会议中先知的面目依然在他心头挥之不去。他最大的胜利,不,惟一的胜利莫过于找到那个人类,并消灭它。他或许还可以保住自己的脑袋,而他以前所有的错误都可以得到宽恕,谁知道呢?这次有太多精英战士阵亡——没准回去后还有晋升的机会在等他。
他就这样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继续前进。
这时,突击队员们已上升到了第一层,正接近通向外面的大门。突然,三个里伏在那里的人类陆战队员中的一个看见了一串绿色的光点经过他藏身的凹槽,便开枪射击。
弹匣一个个地被打空,人类的攻击引起了一场混战。咕噜人纷纷猝不及防地跌倒,精英战士们朝各个方向乱射,很快就倒下了。
扎玛米感到他的等离子步枪己经烫得不能再射击。一颗等离子手雷飞入人群,粘在了一个人类士兵的手上,它立刻意识到自己要死了,大叫着:“不!”但已经太迟了,爆炸毁灭了整个突击小组。
哑哑皮从一个死去的精英战士身上搜刮了一颗手雷和一枝手枪,拉拉扎玛米的战斗盔甲。“这条路,大人……跟我来!”
扎玛米跟着他。哑哑皮一路带着指挥官穿过一扇门,走过一条通道,来到一个平台上,那里一字排开停靠着十架女妖战斗机。没有任何守卫。扎玛米四下张望。“它在哪儿?”
哑哑皮耸耸肩。“我不知道,大人。”
扎玛米心头瞬间涌出一股愤怒、恐惧和绝望掺杂的感情。一艘登陆飞船经过他的头顶,划出一条弧线消失在夜空中。全部的努力以失败告终。
“那么说,”他严厉地说道,“你对我撒了谎。为什么?”
“因为您知道怎么驾驶这些玩意儿,”咕噜人轻描淡写地回答,“而我不知道。”
精英战士的双眼仿佛被点燃了,冒出凶光:“我应该射死你,然后把你的尸体留给人类扔下悬崖。”
“您不妨试试看,”哑哑皮说着,把等离子手枪对准了他上司的脑袋,“但我谅你也不敢。”这个咕噜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鼓足勇气把枪对准一个精英战士——他内心依然止不住地恐慌,手也在发抖。不过这恐慌尚不足以让能量束射偏,扎玛米很清楚这一点。
扎玛米点点头。片刻过后,一架超载的女妖战斗机晃晃悠悠地离开了地面,偷偷滑出了孤岭边缘,立刻开始向下飞去。一个暗影炮塔瞥见了他们,三道等离子束射向战斗机,但女妖战斗机很决逃离了射程。阿尔法基地争夺战就此结束。
士官长对着汹涌波涛般的触须怪物射击,向后退却,果断地保持着移动。他很容易遭到攻击,尤其是背后,怪物喜欢跳到人类身上,不过好在他还有盔甲的保护。
没有人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但足够让他心惊胆寒,在短时间内丧失行动能力。他知道弹药是个问题,所以不能到处开火,他强迫自己瞄准,尽可能地让怪物一个个爆裂。
它们成双成对、三五成群地向士官长涌来,它们一旦被子弹撕裂,便炸成了肉末,如同融化了一般。但问题是,有数百个这样的小杂种,甚至数以千计。它们一齐洪水般涌来的时候,很难坚守。
但士官长也有反制策略,让这场较量变得更为公平。第一条就是跑,边跑边射,将它们成群结队的阵形拉扯得较为稀疏,迫使它们在房间的两端来回往复。它们数量众多,执著难缠,但却不是太聪明。
第二条是看。要观察破绽,寻找怪物群聚的中心点,以便一个手雷扔下去后,一次就能杀死数百个。
第三条是换。在突击步枪和霰弹枪之间来回反复切换,这样能保证连续的射出节奏,只有在战斗的间隙才停下来重新填弹。
又有更多怪物从黑暗中跳出来,以上战术更显得有效而致命。大群的烂肉和挥舞的四肢在他头上汹涌。从战斗一开始,士官长就猜想会不会有具尸体从天而降跳到他身上。但很快他就发现了真相,更多的令人恶心的畸形生物冒出来,跳跃着前进。不单是奔跑,更是跳出弧线,跃人空中,好像想靠它们的重量把他压倒。
这些怪物大略呈人形,驼背的外貌着起来特别恶心。它们的四肢被拉长,看起来就像要断裂。一丛丛的触须从皮肤上粗糙的孔洞中生长出来。
它们对子弹倒是非常敏感。士官长很高兴看到这一点,即便还是要十五或二十发子弹才能放倒一个怪物。奇怪的是,就算是活着的怪物看来也像死了一样,士官长再想了想,开始相信它们的确死过。这解释了为什么有些丑陋的狗杂种长得类似于圣约人精英战士,或者说,像你杀了它之后,埋掉尸体,过两个星期后再挖出来的样子——如果你愿意的话。
终于,在似乎永无止境的等待之后,两个由精英战士变的怪物闯进了大门,很快就被消灭了。这给士官长提供了绝佳的逃生机会。
有更多两足的怪物来到他身后,还有许多滚动、跳跃着的球形生物也一起涌来。看来在他能脱身走出这扇门之前,还要干掉它们。
士官长发现自己站在一间庞大、灯火通明的房间里。里面满是两足的畸形生物,但没有一个注意到他的存在。他想最好不要破坏这种局面,忙静俏悄地挪向右边墙上的大门。
一段短短的路程后,士官长进入了一个似曾相识的空间:这里他看见圣约人部队和异军突起的怪物正打得不可开交。
士官长迅速估计了一下面对的目标——它们显然无暇他顾他没有开枪,而是躲避在一个翻倒的货箱后。一场地狱般的战斗过后,交战双力都把对方消灭得所剩无几,士官长得以自由地穿过连接到对面走道的人行桥,从边门离开。
又一个驼背的怪物从天而降,向他冲撞过来。士官长左闪右避,向后一退,回转过身猛砸隆物。它被撞到墙上粉身碎骨,流下斑驳的灰绿色污迹,黏液流到了地板上。
士官长转身正要继续上路,他的运动探测器突然跳出一个红点——显示他身后有一个敌人。他回身一看,才惊讶地发现刚才那个扭曲变形、受伤严重的怪物还在他脚边挣扎。它的左手无力地摇摆着,易碎的骨头从苍白、腐烂的肉里突出体外。
怪物的右手还能正常活动。一束扭曲的触须从生物右侧腰部爆出,右手狂乱地摇摆着,他能听见骨头已经从里面碎裂的声音。
触须乱舞,鞭子一般地击打着,将士官长抽倒在地板上。他的能量盾几乎被这一下袭击打得消耗殆尽。
他滚动到一边,跪立起来,开枪反击。7。62毫米口径穿甲弹将怪物差不多撕成了两半。他踢了踢死去的敌人,对着它的胸脯又来了两下。现在,这该死的怪物总算死绝了,他想。
他继续沿着通道向前推进。两个阵亡的陆战队员躺在地上,这说明至少有另一个小队来过,而且努力前进到了这里。这也给他的逃生增加了希望。
士官长做了一番检查,发现他们脖子上的身份识别牌还在,便取了下来。他一路潜行过宽阔的回廊和狭窄的走道,经过嗡嗡作响的机械设备,来到一间昏暗阴郁的圆顶大厅。运动探测器闪出一片猩红色的警报——他来到了敌人的老巢。
一头畸形的两足怪物蹒跚地走过,他认出了怪物脑袋的外形——只有精英战士才有的狭长而突出的口器。但他没有开枪,因为他看见怪物的头扭曲成一种不可想像的角度,好像它脖子里的骨头已经软化或液化。那个脑袋无精打采地聋拉在怪物的背上,死气沉沉——就像一团需要切除的肿瘤。
看起来有某种东西改变了精英战士,由内而外地让它变得畸形。士官长心里升腾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一种充满恐惧的寒颤。那幅无助的景象——朝一个危险的幻象尖叫着却无能为力——又一次闪过他的脑海,和他在“秋之柱号”上从冷冻中复苏时的梦境一模一样。
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的,他心想。不会的。
怪物摇摇晃晃地走开了,从视野中消失。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慢慢呼出。接着从原地拔腿飞奔,一口气冲到大厅中央。一路上击溃数个步履蹒跚的怪物,战靴下踩扁了一堆小肉球。手中的霰弹枪轰鸣着,浓稠的绿色血污喷溅一地。
他到达了目的地:一个大型的升降梯平台,和他来到这个人间地狱时乘坐的一样。他摸到了控制面板,希望能找到上升的按钮。
一个怪物高高地从空中跃下,跳落到他身旁。
士官长单膝跪地。将霰弹枪的枪管猛插人怪物的腹部,扣下扳机。怪物被打了个底朝天,炸成了一堆四分五裂的尸块。
他扑向控制面板,胡乱摁下了按钮。
升降梯平台像块石头般地往下一沉,下落的过程又快又长。
当你需要科塔娜的时候,她到底在哪儿?她总是会对他说:“穿过那扇门”,“走过这座桥”,或者“爬上那座金字塔”。虽然有时候很烦人,但让人有安全感。
如果这算是建筑物的最底层,那这儿可真是具备了一座地牢应有的阴森气氛。一条小路将他带到另一个空旷的大厅,他不得不杀出一条血路,才能穿过房间到达一扇门和后面隧道般的走廊。突然,士官长面对面地看到了他从未见过、也永远不想再见到的东西:一个凶残好斗的双足怪物——这次是个剧烈异化的人类。尽管他被占据他躯休的异物所扭曲,但士官长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这是二等兵曼纽尔·门多萨,那个约翰逊中士喜欢冲着他大嚷的小伙子,也是跟着凯斯一起消失在这场梦魔中的陆战队员之一。
尽管扭曲变形了,但大兵的脸庞依然残留着几分人类的模样因此,士官长的手指从霞弹枪的扳机上挪开,试着和他交流。
“门多萨,来吧,我们一起逃出这该死的鬼地方。我知道它们侵蚀了你,不过医务兵会想办法的。”
傀儡般的陆战队员如今已经具备了超人般的力量,他用蛮力突然袭击了士官长。士官长被打得差点儿摔倒在地,盔甲响起一阵警报声。门多萨——应该说,曾经是门多萨的变形怪物——舞动着鞭子般的触须,又一次扫荡过来。士官长左右闪避着一路后退,扣下扳机,连连猛射,用了十二发霰弹枪子弹才将门多萨撕碎。
这样的结局让人感觉既振奋又可悲。行尸走肉般的怪物分崩离析,士官长看见一团小圆球状的怪物寄宿到战十残余的胸腔里,将它的触须深人到门多萨其他四散的躯体中。又一轮霰弹枪子弹将这一切摧毁了。
这就是异形生物的传播方式?小小的球形生物感染它们的宿主,然后将遇难者变异为某种战斗型怪物①。他寻思着这很有可能是圣约人的某种新生化武器,并不慎泄漏了。因为他第一次看到这种战斗型怪物是从精英战士变来的。
①怪物种类包括战斗型、聚生型和感袭型,后文会陆续出现
不论这遭天谴的怪物从何而来,它们对人类和圣约人而言都是致命的。
他迅速给霰弹枪填满子弹,然后动身上路。士官长竭尽全力地飞奔着——这是一场生死逃亡。他冲进另一个房间,爬上高处的走廊,踢飞正好在他战靴旁徘徊的精英战士怪物,然后直冲向大门。
大门的另一边更富挑战性。士官长独自占据着第二层,但一整支怪物部队则统治着怪下的空间,而那儿正是他的必经之路。
高度是一种优势。几颗投掷精准的手雷,紧接着从二层走廊纵身一跳,六十秒的近距离肉搏,足够将敌人扫清。但是,他依然坚信,穿过彻底肃清的房间后,他又会在下一个舱室中遇见新的敌人。
除了赤手空拳的进攻,这些生物还通过人类或圣约人宿主控制了他们手中的武器。如此一来,这些战斗型怪物就显得更加危险。这些战斗型怪物虽然不是他遭遇过的最聪明的敌人,但它们也并非完全没有头脑的木偶——它们能操作机械,使用武器。
子弹在金属墙壁间呼啸,等离子束在空中穿梭,一颗等离子手雷爆炸,士官长终于扫荡完整片区域。这时,他发现一个许多陆战队员最后坚守的地点,就在一个货箱的顶部。他停下脚步,取走他们的身份识别牌,补充了一些弹药,继续上路。
某种东西困扰着他,但到底是什么呢?是他早已遗忘的什么吗?
突然间一切都涌上心头:他差点忘记了自己的姓名。
雅各布·凯斯。舰长。服役编号:01928-19912-JK。
潜伏在他意识边缘的低沉圣咏变得更响了,他感觉到某种压力袭来——某种愤怒。
他愤怒的是什么呢?
不,是什么别的东西在愤怒……因为他还记得自己的姓名?
雅各布·凯斯。舰长。服役编号;01928-19912-JK。
“他在哪里?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挣扎着寻找记忆。
他现在还记得一部分。那是个阴暗陌生的房间,成群结队的可怕敌人,枪林弹雨,针刺般的疼痛……
它们一定俘获了他。准没错。一定是敌人耍的什么新花招。他什么都没有供认。他挣扎着回想敌人是谁。
他的脑海回响着这个咒语:雅各布·凯斯·舰长。服役编号:01928-19912-JK。
嗡鸣声越来越大。他抵抗着,尽管他不确定为什么要抵抗。某些低鸣震慑住了他。被人侵的惑觉加深了。
这又是圣约人的诡计?她苦苦思索着。他想呼喊:“这没用。我是永远不会让你们发现地球的!”但他的嘴不听使唤,他无法感知自己的身体。
对于母星的怀念回荡在凯断的意识中,嗡鸣声的音调和感觉起了变化,仿佛显得很高兴。他——雅各布·凯斯,舰长,服役编号:01928-19912-JK——感到震惊,一幅幅新的图景在他头脑中闪现。
他明白,太晚了,什么东西已经侵入了他的意识,就像盗墓贼劫掠一座坟墓。他从未感到如此无助,如此害怕……
他的恐俱被一股如潮水般汹涌的情感带走了,他感到自己亲吻过的第一个女人带给他的温存……
记忆被剥离,被毁弃,他努力想喊出声音。
雅各布·凯斯。舰长。服役编号:01928-19912-JK。
有关他过去的所有记忆碎片都一一展现出来,接着立刻被卷入一种虚无。他能感到入侵者就像是邪恶的汪洋大海要将他整个吞没。但是,就像是沉没的船只尚有漂浮在波涛上的杂物碎片,他的记忆里依然有捉摸不定的碎片残留,依然有他能暂时倚靠的紧急救生筏。
幻象接着幻象:一个笑意盈盈的女人;一个盘旋上升的气球;一条熙熙攘攘的街道;一张抹去半边的男人脸庞:一张记不起是什么演出的票根;一阵凉风送爽的美好感觉;一股新鲜出炉的面包的扑鼻香味。
但海水太过汹涌狂躁,惊涛骇浪摧毁了救生筏,将它扯得粉碎。一阵阵浪头把凯斯举起,又把他吞没,无尽的黑暗正向他召唤突然,就在汪洋大海要一口吞下他的瞬间,凯斯记起了一件侵蚀他思想的怪物无法吞没的事物:指挥官神经界面应答器的载波。
他就像一个溺水者般紧紧抓星它,用尽他所有的气力攥紧这最后的救命稻草,绝不放手。因为在这深深的死亡旋涡中,有一根可以带他重新找回自己的微弱游丝:雅各布·凯斯。舰长。服役编号:01928-19912-IK。
士官长将霰弹枪最后的几发子弹送入分崩离析的战斗型怪物体内。它猛地一抽,倒下不动了。
仿佛经过了数个小时,旋风般地穿过令人晕眩的重重地下房间和走道之后,他终于找到了一座通向地面的升降梯。他谨慎地敲击着控制面板——惟恐这座升降梯一下子又把他带向建筑物更深的去处。总算,他感到升降梯震动了一下,迅速向上攀升。
升降梯上升的同时,“克敌铁锤”焦急的声音突然打破了通讯系统的寂静。
“这里是E419。士官长,是你吗?你在建筑物中消失后我就失去了你的信号。下面发生了什么?我正在扫描整片区域的动静。”
“我要是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的。”士官长答道,声音异常冷峻,“但相信我:你最好别知道。我要说的是:凯斯舰长失踪了,很可能已经阵亡。通话完毕。”
“明白,”飞行员回答,“听到这个消息我很难过,通话完毕。”
升降梯猛地一下停住,士官长走出来,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群陆战队员之中。不是他刚刚与之无休止搏杀的摇摇晃晃的战斗型怪物,而是正常健康的气类。“很高兴见到你,士官长。”一个下士说。
士官长打断下士的话。“没时间客套了,大兵。向我报告。”
年轻的陆战队员把半截话咽回去,然后开始报告:“和你失去联络后,我们就转向预定接头点,结果遇到这群突变怪物,它们伏击了我们。长官,我建议我们赶紧离开这鬼地方,越快越好。”
“那是指挥官考虑的问题,下士。”士官长说道,“我们走吧。”
没过多久他们就翻过山坡,进人了雨林沼泽。奇怪得很,连他自己也大感掠讶,进人这片臭烂的沼泽,感觉真好。真的感觉好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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