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有亮。斜月沉沉,树影斑驳。迦陵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依然蹲在那只大樟木箱子里面。王詹蜷在一边,一愣一愣的:你干吗塞给我一支笔啊?
他手上还攥着蘸了墨水的画笔,自己却一点也不记得刚才还在给射鹿城画画。迦陵暗暗好笑,凡人就是凡人,不知道刚刚那么一会儿工夫,已经是沧海桑田了。
天哪王詹低呼一声,他怎么还在那里!
那血魔在枫香树上,背对着他们坐着,黑色的大氅遮住了身体。只有两条腿挂在外面,无意识地晃动着。
迦陵已经明白了一切。然而当她看到他的背影时,还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淇风,淇风,他是在那场天劫之中堕入魔道,从而变成最最邪恶的血魔的么?他终于还是为射鹿承担了怨恨之毒,从此沉沦百年。她低下头,几乎不忍再看他。
怎么办啊?王詹使劲地拉着迦陵的袖子。
嘘迦陵打了个手势。她想起来自己带来的随身包袱还放在桌上,于是轻轻从箱子里跳了出来,把绳子解开来。一只淡紫色的纸鹤悠然飞起,穿过窗棂,从破落的庭院中和枫香树的树影间翩然飞过,停在那人的肩上。
血魔捉住了那只淡紫色的鹤,默默凝视着,忽然一滴泪水从那张丑陋不堪的面庞上滑下。他回过头来,看见一个苍白的小女孩站在院子里。
你不是要找溟月么?他点点头。
我带你去吧。血魔不相信地看着她。
每年的六月十八日,你都会往落日山寄一只纸鹤,给一个叫做溟月的女剑仙,信中只有开头和落款,正文却是一字也无。到如今,这纸鹤也飞了有九十九年了。溟月回归天界,你给她寄信应该寄到天上去。落日山只是离天界最近的地方而已。
血魔喃喃自嘲:魔头的书信怎能通过天门?原来是这样。
迦陵叹了一声:其实溟月也想到了,所以她并没随她的父亲回到天界。血魔的眼中似乎一亮。她还在落日山等着你,我带你去找她吧。
我已变成吸血的魔鬼,又被大火烧成这个样子,如何去见她?
你若不想见她,给她写信干什么?她又何必为你留在人间?可见你们还是彼此不能相忘。
血魔仰起头来,认真的凝视着迦陵的脸:你是谁?那张脸奇丑无比,只有一双眼睛,清亮如同月色。迦陵望着他,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是疼痛的。她轻声说:我是寻找你的人。
云歌飞起,欲驾着迦陵与血魔西北而去。
等等,王詹跳了出来,你们别走啊,等一等!迦陵只得停下。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他一脸困惑地看着迦陵。
迦陵想起来: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名字叫王川声?不是啊,王詹说,王川声是我爷爷的爷爷了该死!我怎么能直接提他老人家的名讳。
原来竟是这样。迦陵有些好笑:那么,那张图就是你爷爷的爷爷亲手画的,你可要保存好。到底为什么,等我回来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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