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狭隘的谷口,谷中两侧都是高插入云的高峰,谷口旁一块巨石上刻着“云雾山断肠谷”六个大字,字体苍健,不知何人所书。
这断肠谷一向被附近山农视作鬼域,据说无分昼夜,经常鬼影幢幢,并不时发出各种石怪奇声,虽光天化日之下,他们非成群结队,不敢妄自进入谷内。
这晚,一声枭鸣,突破谷中午夜的寂静,接着,“扑”“扑”几声,这枭鸟好似受惊般的振翼飞去。
夜风轻掠,吹开谷中一座墓旁的长草,在草内露出一张惨白如纸,骨瘦嶙嶙的面孔,慢慢地这面孔由长草中走出,在朦胧的月色下,更加惊人,只见他双目深陷,绿光荧荧,巨口獠牙、形如骷髅。身着白麻短袖长衫,长发披肩,全身僵直,也不知他是人还是死尸。
他走到墓前草地上,双臂高举,露出一双焦黄枯瘦长臂,伸出鸟爪般双手,直立不动,仰首对月呼吸吐纳了十示威吟到:
“三山这中称至尊。”声音干涩,极不顺耳。
形如僵尸的人也不示弱,一声冷嚎,怪声吟道:
“五狱深处占鳌头。”
蛤蟆形的人喉中一阵“咯”“咯”,声如蛙鸣,一个字一个字的吟到:
“四海五湖我第一。”
驼背人嘿嘿一阵冷笑,闷声闷气吟到:
“独霸九洲万万年。”声音暗哑,寒气逼人。
四人吟罢,又恢复原来的冷寂,彼此怒目相视,不发一语。
突然那矮胖老头皮笑肉不笑的仰面一阵干笑,四谷回应,如同百枭齐鸣。
驼背人怒道:“三山神魔黄残,你笑什么?”
那个被称做三山神魔的人答道:“我笑我们是干什么来的,难道想干耗到天亮不成。”
他语音未落,形如僵尸的人也在旁一阵惨笑,声如嫠妇夜啼,悚人毛发。
驼背人转头喝道:“五狱神魔洪幽,你又为何发笑?”
五狱神魔洪幽答道:“白寒,你的‘龟灵功’不过练成一个大乌龟,竟敢自称九洲神魔,想在绰号上压倒我们,岂不可笑!”九洲神魔白寒冷冷说道:“你那‘僵尸功’与我这神功相比,如同腐草萤光,你也仅配称雄五狱之中,岂敢笑我。”
三山神魔黄残在旁喝道:“白寒,你休口出狂言,今夜就要叫你知道历害。”
九洲神魔白寒一阵冷笑,说道:“你的‘五毒功’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看来今夜你们三人是联手来对付我了,你家魔爷,尚没有把你们看到眼内。”
蛤蟆形那人踞在旁边,一言未发,闻言“咯”的一声,双目怒突,两腿向后一登,身形如箭,人已跃起三丈多高,在空中一个“蛤蟆翻身”,变成头下脚上,双臂直伸,十指如钩,一个青蛙入水式,猛向九洲神魔当头扑下。
九洲神魔早已蓄势待发,见他迎头扑来,不敢怠慢,急向前一步,背部一拱,用背上驼峰迎个正着;同时劲凝双掌,向上猛翻,疾向对方小腹击去。
“扑”的一声,蛤蟆形的人十指正好抓在对方驼峰之上,觉得它软中带硬,弹力甚大,他这一抓之力能裂石断金,竟未抓入,正欲将身弹起,两股劲风已“嘭”“嘭”两声,实实的印在他的小腹上。
他将“蛤蟆气”运足,九洲神魔白寒这两掌,如击皮鼓,对他毫无损伤,他借着这股掌力,在空中一个倒翻,又跃回原地,“咯”“咯”两声说道:“龟灵功不过如此。”
九洲神魔白寒冷哼一声,应道:“蛤蟆功也不见得高明。”
五狱神魔洪幽在一旁一声惨嚎。说道:“四海神魔蓝栖,你且莫发狠,凭你这绰号,我也容你不得。”
四海神魔蓝栖喉中“咯”的一声,凸出的双目一阵转动,怒道:“不服你就试试!”
五狱神魔洪幽惨嚎连声,披肩长发,呼的倒竖而起;全身骨节剥剥作响,双目绿光暴涨,两臂高举,向蓝栖一步一步的慢慢逼近。
四海神魔蓝栖全身衣裤,渐渐鼓起,喉中“咯”低吼,又将蛤蟆气鼓足,踞在那里,不言不动,双目一瞬不瞬的向对方注定。
三山神魔黄残在旁见他们准备动手,看出便宜,突然一式“蜈蚣跳”跃至五狱神魔洪幽身后,疾伸五毒指,向他背后猛插,同时干喝道:“先下手为强,干掉一个算一个!”
那边九洲神魔白寒也把握时机,嘿的一声冷笑,闷声喝道:“今夜如不叫你们知道厉害,我就不配称做九洲神魔……”
他身随话到,一个转身,已倒跃而到,将背上驼峰直向三山神魔黄残身后撞去。
眼看这江湖上使人闻名丧胆的四大神魔,立刻就要展开—场生死混战。
正当这时,—声长啸,起出墓后崖顶,声如龙吟,历久不断,震得谷中回声嗡嗡,草木瑟瑟!
四大神魔才合即分,各将击出劲力收回,身形齐闪,已又各据一方,一齐抬头循声向崖顶望去。
这时崖顶上,一条人影透空现出,但见这人两支长袖,被夜风吹得飘飘飞舞,猎猎有声。
啸声一落,这人已施出“鹤”形身法,头下脚上,两臂横张,不疾不徐,自崖顶俯冲而下。
他在空中,神情飘逸,姿式优美,到达四魔上空时,并未降落,在他们头上盘旋一周,然后将身一折,轻飘飘地落在地上,真可称得上干净利落,身轻如叶。
这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浓眉凤目,五缕短须,身着薄罗团花长衫,脚踏双梁云履,气度雍容,暗蕴慑人威势。
四魔看了他在空中的身法,心中已是一惊,待看清这人面貌后,更加震骇。
来人非他,正是当今武林黑白两道,人人敬仰的“仁义侠王”夏侯云。
他不单武功奇高,名列武林七绝,尤其是他因行为正大,慷慨仗义,更为武林所称颂,这“仁义侠王”四字,就是武林中为表示对他敬仰,共同送给他的尊号。
四魔见他来到,彼此互看一眼,各人面上虽无表情,暗中却各自筹划应付之策。
夏侯云凤目微睁,精光四射,在他们四人面上微一扫视,哈哈两声,手拂短须,说道:“方才在崖顶窥视,尚祈各位海涵。”
四魔八支眼睛把他注定,不言不动。
仁义侠王夏侯又打了一个哈哈,说道:“各位在此争论绰号,诚乃盛会,不过,绰号乃身外之物,各位为此舍生忘死,似为不智。”
蓦的,四条人影一闪,四魔已一齐发动。四海、五狱二神魔跃身空中,张臂舞爪,当头扑到;三山、九洲二神魔探指、扬指,分别由左右向前猛扑。
四人身形如电,同时到达,但却只觉眼前人影微幌,已不见了夏侯云踪影,四人撞在一处,各自飘落地上,正在一怔神间,已听夏侯云在身后说道:“四位且慢动手,先听在下一言。”
四魔霍地一齐转身,抬头望去,见夏侯云停身五步以外,手抚短髯,正向他们微笑。
四声嚎啸,人影纵横,四魔又分四面把夏侯云固定。全是气息咻咻,作势欲扑。
夏侯云见状,脸孔一沉,凤目含威,沉声说道:“尔等稍安勿燥,如想动手,不会叫你们失望,现在且先听我—言。”
言罢,他把面色缓和下来,继续说道:“你们荼毒江湖已久,武林中人无不切齿痛恨,无论黑白两道皆欲把尔等除去,这个你们可知道?”
九洲神魔白寒闻言,双目圆瞪,圆头一阵转动,闷声闷气喝道:“住口!尊驾此来,是否想为江湖伸张正义?”夏侯云凤目一闪,把他看了一眼,并未答复他的问话,一手抚髯,仰面向天,一阵震天大笑。说:“人言四大神魔狠毒诡诈,今夜一见,不过四个无知之辈。”
三山神魔黄残在旁干声喝道:“老匹夫,休得胡言乱语!你家魔爷可不管你什么仁义不仁义,如不说个明白,莫怪你家魔爷心狠手辣。”
夏侯云说道:“你们休要自恃武功高强,凭你们四人,也难与天下武林为敌。现在,你们不图联手应敌,却先因绰号自行火拚,岂非不智之举。”
四魔闻言,互看一眼,未再发言也未进扑。
夏侯云心知自己的话已被他们默认,暗中忖道:自己此次乃专为收伏他们而来,他们乎日横行江湖,残暴成性,如不给他们点厉害看看,恐难顺利使们俯首称臣。
想到此处,他又仰天打了一个哈哈,故意用话激他们道:“老夫唯恐你们被人除去,在下今夜特由千里以外赶到,想把你们领回山去,在我卵翼之下,自可免去你们一劫、同时也可随机共同参修上乘武功。”
三山神魔黄残闻言,两撇白胡,根根竖起,一声大喝:“凭你也配!”
他身随话到,阵阵臭气,五毒指已指向夏侯云右肋。
夏侯云哈哈一笑,长袖微挥,一股劲风已把黄残逼退。笑容一敛,沉声说道:“你们既想动手,可敢把这场比斗做个赌赛?”
九洲神魔白寒正欲弯腰进扑,闻言问道:“如何赌法?”
夏侯云道:“咱们来个速战速决,干脆你们四人齐上。……”
五狱神魔洪幽在旁一阵桀桀怪笑,说道:“好大的口气,如何赌法,快说!”
夏侯云道:“如你们不是在下对手,今后必须对我俯首称臣,终身听我指挥。”
九洲神魔白寒问道:“如你落败,又当如何?”
夏侯云答道:“如我落败或与你们战成平手,我愿听凭你们处置。”
四魔闻言,彼此互望一眼,蓦地五狱神魔洪幽一声冷嚎,声划长空,凄厉慑人。嚎声才起,四魔已一齐发动。
他们这次是他作四个方位向夏侯云进击,起身虽有先后,却是同时到达,配合得恰到好处。
九洲神魔白寒一个“驮碑背”。用背后驼峰直向夏侯云胸前撞去,同时双掌向后猛扇,施出“灵龟爪”,寒风凛凛,分击对方左右太阳穴。
三山神魔黄残十指又粗又黑,施出五毒神功,带着一股腥臭之气,向对方右肩插去。
五狱神魔洪僵尸功发动,右臂疾伸,一阵腐尸气息,猛抓对方后脑。
四海神魔蓝栖喉中“咯”的一声,凸腹猛收,蛤蟆气已聚积双掌,忽的一声,掌挟劲风,直向对方左肋击到。
夏侯云见他们四人各有绝学,不由暗中点头佩服,心想这四人名列武林九邪,确是名非致,若非自己最近练成旷世奇功,还真不是他们的对手,他心中虽这样想着,却没敢怠慢,为求速战速决,立将绝技“弥天阴功”施出。他见四魔已由四面击到,突然双目精光电闪,一声大喝“回去。”
四魔才到,立觉对方身上弹出一股潜力,劲猛无比;他们稍与潜力接触,立被弹出,叭哒几声,全被震跌地上。
夏侯云哈哈笑道:“切磋武功,点到为止,方才赌约算不算数?”
突然“啵”“啵”几声,九洲神魔白寒弹出四点火星,两点火星在空中一爆出一片惨碧色火花,向夏侯云当头罩下;另两点火星动贴地爆出一蓬火花,如同一道火墙,隔在他们与夏侯云之间,并迅速的向对方涌去。
夏侯云一声大喝,长袖急挥,一股劲风,将这两蓬火花卷上半空,夜风吹来,火花四散,漫天飞舞,蔚为奇观。
夏侯云道:“龟灵神火也掩护不了你们逃脱。我问你们,赌约算不算数?”
四魔先被夸大跌地上,沾地即起,正想利用龟灵神火逃走,现见神火失效,不由一齐怔在当场。尤其使他们惊奇的是这夏侯云的武功,他们以前也曾见过,如他们联手与他动手,虽不能稳操胜券,也不致败得如此狼狈,现仅两年未见,想不到他竟练成武林绝学“弥天阴功”。
夏侯云在旁连问数声,见他们都是闷声不答,知道他们不肯贴耳就范。他丹凤目中眼珠连转,哈哈两声,走到他们近前,低声说了一番言语,四魔先是面上毫无表情,渐渐全是微露喜色,最后他们彼此对看了一眼,一齐向他点了点头。
夏侯云见他们答允,说道:“时已不早,随我走。”
他身随话起,脚不沾地,直向谷口射去,四魔不敢稍慢,疾展身形,随后紧迫。
将及谷口,夏侯云忽然“咦”了一声,倏而止步,低声惊道:“潜龙身法!”
他急转身,向身后四魔低言数句,立时人影闪动,五人分别隐身乱石草丛中。
这时谷中又恢复了一片死寂,只剩下凄朦的月色和轻拂的夜风。
一条淡黑人影,正在谷外崎路峻石间星飞丸掷般向谷口飞跃而来。他到达那块字的巨石旁,发现石上字迹,想停身一看,却因奔势太急,一时不能将冲劲止住,他猛将全身向前一俯,双腿向后直伸,离地约三尺高,成了个“一字形”,紧接着全身如陀螺般在空中一阵旋转,待冲力卸去,始将全身向上直拔,落在当地。
所使的身法,正是享誉武林的潜龙身法中的一式:“潜龙漩水”。
他落在那块大石旁,闪目向石上望去,一声轻叹,自言自语道:“唉!断肠人偏遇断肠谷。”
这人年约十八九岁,剑眉星目,面如冠玉;头戴文士巾,身着黑绸文士长衫,站在那里如同光风齐月,玉树临风。但在他那英俊的面庞上,却笼罩着一层愁云惨雾。
少年自言自语后,转头向谷内望去,看见那座孤墓,心中想道:此谷既称断肠,这墓中长眠之人,无论男女,必有一番哀艳事绩。而这墓既设在万山丛中人迹罕到的山谷之内,墓中人也必非平凡之辈。
他一面暗中揣测,一面信步走进谷内。才走进不远,突然一声冷嚎发自身旁,他悚然一惊,立时停身止步,双掌护身,扫目四视,只见谷中怪石遍地,不见任何动静。
又是一声冷嚎,从他身前不远一块大石后,绿光闪动,走出一个形如僵尸的人,这人正是那五狱神魔洪幽,阻在路中间,不言不动。
少年又是一惊,想道:那墓中之人难道就是这个僵尸!
他剑眉一挑,叱道:“尔乃何物,竟敢在此阻路!”
对方僵尸仍是不言不动,呼的一声,披肩长发,根根竖起,双目绿光暴涨,口中獠牙咯咯作响,此情此景,确是骇人。
少年凝神聚气,将全身功力运积右掌之上,喝道:“无知鬼物,看掌!”
他右掌猛挥,一阵劲风,向僵尸身前撞去。
那僵尸右臂挥舞,“嘭”的一声,硬接了一掌,少年被震得向后退了一步。那僵尸却原地未动,发出一阵桀桀冷笑。
少年这一掌已试出对方是人非鬼,胆气陡壮,俊目一瞪,喝道:“尔乃何人?在此装神扮鬼!”
五狱神魔洪幽并未答话,一声冷嚎,飞扑而上,唰的一声,长发挟劲风向少年面部疾扫;同时一阵尸臭,两支僵尸鬼爪已向少年胸部抓到。
少年嗅到那股臭气,知道他这双爪。必含剧毒,不敢怠慢,一式潜龙滑水,几个连环滑步,人已闪出圈外,急由腰中掏出龙眼大的一粒亮圆球,纳入口中,立即猱身而上,右手“乌云遮日”幻出漫天裳影;左手微曲,“神龙探爪”,配合右手虚招向对方右肋猛插。
五狱神魔洪幽身虽僵直,却极灵活,一个僵尸跳,跃起空中,恰将对方这招让过;一个云里翻身,头下脚上,双臂舞动,探爪就抓对方天灵盖。
少年见方圆丈余之内全被他威力罩着,无法躲闪,只得把牙一咬,“叭”“叭”两声,硬接了两掌,又被震得“登”“登”向后退出两步。
五狱神魔乘势翻落地上,双臂挥舞,纵跳如飞,连番向少年进击。
少年功力稍弱,但一套神龙掌法,却施展得颇为纯熟,只见他身沉气稳,进退有序,掌影翻飞,奋力应战。
电光石火间,两人数十招已过,少年被迫得连连倒退。
正当这时,少年身后一丛蔓草内,“咯”“咯”两声,忽的跃出一个蛤蟆形的人来,他踞在当地,恰把少年退路挡住。此时少年已将退到他的面前,突然他全身灰衣涨鼓如球,双腿一登,身形如电,张臂就向少年抱去。
少年听到后面风声,知道有人暗袭,百忙中,左手“云横秦岭”,层层掌影,将五狱神魔来势封住;右裳“弯弓射虎”,向扑来的四海神魔蓝栖胸前猛击。
四海神魔扑势停,“嘭”的一声,击个正着,少年右掌竟被弹回;四海神魔灰衣一收,“呼”“呼”两声,双掌连环击出,掌挟蛤蟆气功,威力非常。
少年一个“倒赶七星”,向后跃出七步,闪过对方双掌,一招“神龙探珠”,又硬接了五狱神魔一掌,又被震得向右跄踉了一步。
这时他已额头透汗,吐气微喘,由于方才那蛤蟆形人的蛤蟆气功,使他想起几个人来。他急忙大喝一声:“住手!”
五狱、四海二神魔闻声一怔,未再出击。
少年虽知今夜事态严重,却是气吞山河,毫无馁意,他俊目电闪,朗声说道:“你们原来是武林九邪中的人物,在下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拦路阻击?”
二魔踞在对面,并未答话,却在作势欲扑。一声干笑,起自身旁,路侧两座巨石后各转出一人。二人才一现身,身形疾动。已绕到少年身后,将向谷口的退路封住。
少年见这武林中著名凶残的四大神魔,竟一齐在此现身。不由暗自心惊,知道今夜已是凶多吉少了。
少年把心一横,一双俊目向四魔面上一扫,说道:“在下误打误撞不意在此得会闻名天下的四大神魔,你们究竟打算如何?快说!”
四魔站在那里,不言不动,仅九洲神魔白寒一阵冷笑,历久不断,使人心中不由发出一股寒意。
少年因口中含着那粒圆球,不便多言,也自神聚气,抱元守一,准备应付他们的突击。
相持片刻,四魔说上就上,四海神魔蓝栖抢先动手,“咯”的一声,纵身空中,掌挟劲风,向少年当头扑下。
其他三魔也一齐扑到,五毒指、僵尸鬼爪、驮碑背,同时向少年身上猛击而至。
好个少年,临危不乱,银牙一咬,身形疾转,闪开了四海神魔蓝栖当头一击;一个“十字摆莲腿”,猛向三山神魔黄残双肘踢去,封着了对方的五毒指;左腿微拱,身形前俯,让开五狱神魔洪幽的僵尸鬼爪,双掌疾挥,“扑”“扑”两声,正击在九洲神魔白寒的驼峰之上。
他双掌才击在九洲神魔的驼峰上,这驼峰一颤一弹,竟将他弹出两三步远,直向身后三山神魔黄残撞去。
三山神魔见他迎面撞来,一声低啸,右手“五毒指”向他背上就插,左手“大摔碑手”向他脑袋上就砸。
少年这时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不躲不闪,身形凌空一转,抬右手硬接对方左掌,伸左手向对方“五毒指”上猛抓;同时右膝猛起,一个“弹腿”向对方小腹踢去。
三山神魔黄残“五毒指”尚未用实,见对方左手抓来,顺势化点为捋,恰将少年左腕拿着,正想扣他脉门,见少年右腿踢来,顺势一甩,将少年抛出三四步远,紧接着如影随形,五毒指又疾向少年后背点去。
少年尚未拿椿站稳,唰的一声,五狱神魔洪幽长发又向他颈部卷到,两支鬼抓同时向胸前抓来。
那边四海神魔蓝栖身又跃起,挟劲风临空击下;而九洲神魔白寒又是一个驮碑背向他身侧撞到。
这时少年顾前顾不了后,顾左就不能顾右,生死已在呼吸之间,眼看就得丧命当场。
九洲神魔白寒后发先至,背上驼峰堪堪就要撞在少年身上,忽觉自己身后似被人轻推了一下,不由向前迈了一步;少年也似身不由己,向左后方跄踉了一步,九洲神魔恰好到了方才少年停身的位置。这时,四外冷风飒飒,四海神魔蓝栖已当头扑下;五毒指、僵尸鬼爪也一齐袭到;“扑”“扑”连响,三魔的三种独门功夫,一齐击在他背后驼峰之上。
九洲神魔白寒知道厉害,急矮身拱背,聚功力,任他功力再高,也难挡三魔这全力一击。只听他一声闷哼,双腿没入地内一尺多深,驼峰一阵急颤,圆头缩入内,伏在那里,不言不动!
三魔见误击了九洲神魔,急缩手缩臂,齐转身形,嚎叫连声,分做三面一齐向少年扑去。
少年方才惊出一身冷汗,正站在那里发怔,见三魔已飞纵扑来,急溜身滑步,向后退了八步。他虽明知不是对手,却仍英气勃勃,蓄势待敌。
三魔并未稍停,如影随形,眨眼又已跟踪扑到。
那边九洲神魔白寒伏在地上,凝神调息,气转周天,他这龟灵功乃属土性,因双腿没入土内,土能助他恢复功力,霎时他已圆头伸出,由地上一跃而起,一声闷哼,已紧随三魔之后向那少年扑去。—
少年这时已与当先扑来的四海神魔蓝栖对了一掌,被他蛤蟆气震得退了两步。三山、五狱二神魔随后扑上,僵尸鬼爪向他天灵盖就抓,五毒指疾点他的笑腰穴。
少年身形急闪,让开了僵尸鬼爪,却无法躲过五毒指,眼看五毒指就要点上,那知三山神魔黄残似乎失去准头,五毒指竟“嗤”的一声,擦腰而过,距离少年的身体仅分毫之差,真是险极!
三山神魔黄残心中奇道:我明明点向他的笑腰穴,未见对方身体移动,怎会变指点空,这可真是怪事。
就在这五毒指点空的刹那,四海、五狱、九洲三魔又已纷拥而上,三山神魔略一迟疑又随后前扑。
四魔虽进扑不已,但怪事却连续发生,每当少年无法抗拒,千钧一发间,四魔不是拳脚失准,就是误击他人,他们越打越惊奇,越奇越怒,越怒就越发不肯罢休,一个个怒吼连声,声势更加惊人。
少年见每到自己生死呼吸之间,总是莫名其妙的化险为夷,若说有人暗中相助,几次忙中偷视,附近又无异状,他边打边思,始终就没想出个道理来。
隐身石后的夏侯云,身列五林七绝,见多识广,见此情形,心中大惊,知道有人暗助少年,急转头四顾,也未发现有人隐藏。
他暗忖:这人这种隔空运气的功夫,已至化境,不可久留,何不藉词速离。
想到此处,他一声轻嗽,由石后转出。这时四魔正又同时向少年进扑,他一声大喝:“住手!”
四魔不敢违急收身止步,向后退下。
夏侯云向前走了几步,一声哈哈,显得十分和蔼,向少年微一注视,说道:“年轻人,好俊的功夫,方才看你出手,不知终南一叟孙伯阳是你何人?”
少年见他突由石后转出,立时恍然大悟,认定他就是方才暗中相助之人,不觉心中十分感激,又听他询及老父,急躬身答道:“正是家父,方才蒙前辈暗中相助,没齿难忘。晚辈孙兰亭,请示前辈尊号。”
夏侯云眼珠一转,并未否认相助之事,凤目微睁,答道:“我是夏侯云,与你父乃道义之交。”
孙兰亭抱拳说道:“原来是侠名四播的夏侯老前辈。”
夏侯云问道:“贤侄夜行荒山,不知所为何事?”
孙兰亭答道:“因赶夜路,误入此地。”
夏侯云眼珠连转,拂髯问道:“你父现在何处?起居可好?”
孙兰亭面容一惨,凄声说道:“家父一年以前失踪,迄今生死不明。”
夏侯去眉头紧皱,问道:“贤侄是否已探出线索?”
孙兰亭答道:“走遍江湖,尚无头绪。”
夏侯云说道:“贤侄请放宽心,你父并非无能之辈,不致发生意外,我现既知此事,当然不能坐视,定当助你探寻。”
孙兰亭抱拳说道:“如此晚辈多谢了。”
夏侯云道:“此是我应做之事,贤侄请勿多礼,我住河南伏牛山飞云山庄,贤侄可随时去寻我。”
孙兰亭道:“将来一定专诚拜候。”
夏侯云哈哈一笑,说道:“我尚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就此别过。”
孙兰亭躬身说道:“前辈请。”
夏侯云面目一沉,凤目电闪,转头向四魔喝道:“跟我走!”
语音一落,他已腾身而起,直向谷外射去,四魔未再停留,紧随身后纵向谷外,几个起,便已消失在茫茫月色中。
孙兰亭目送他们去,倒没看出他们是一伙,他以为四魔是畏惧夏侯云的威势,不得不听命离开此地。
他心中想道:这人不愧人称仁义侠王,确是和蔼可亲,仗义热心。大丈夫不忘一饭之恩,今日他救我一命,来日如有机会,定当全力报答。
他转头向那孤孤墓望去,见墓前泛出蒙蒙白光,不知何物,一式“潜龙腾云”,将身跃起空中,几个转折,已到墓前,注目看去,却是一块净光磨亮的无字碑。
一看到这块碑,他先是一怔,接着心中大喜,继又变成悲戚,双目含泪,仰面一声长叹,说道:“这无字碑苦寻年余,毫无踪影,不意今夜竟能在此遇上,这才是苍天不负苦心人了。”
他立即走至碑前,仔细观察,见这碑除了平滑无字外,别无异处,遂又身形闪动,绕着坟转闻一圈,也是一无发现。
他转头四望,见这山谷并不太大,且是一个死谷,除去谷口可以通行,再无其他通路。
他想这无字碑算是寻到了,不过仅是斗顽石,这事又将如何解释,难道碑中尚有其他秘密?
想罢,跃身碑前,用手把它上下抚摸敲打一遍,并无一处发出空声。不由剑眉倒竖,俊目含威,恨道:“如此顽石,浪费我年余光阴,不如将它毁去!”
越想越气,“卟”的一声,把口中所含黑色圆球吐出,交在左手,劲凝右臂,右掌猛摔,直向碑面劈去,眼看这座石碑,就得震成一堆碎石。
那知掌力才触碑面,“呼”的一声,无字碑霍地后退半尺,将他掌力卸去,他心中大惊,微一怔神,这碑已旋转如轮,越转越快,在月光下,闪出一片白光,发出“嗡”“嗡”之声。
事出突然,孙兰亭惊得后跃丈余,凝神聚气,准备应变。
这无字碑急旋了一阵,渐渐停住,滋溜一声,竟自横移三尺,露出一个高约五尺的墓门。
他心中又惊又喜,急跃上前,闪目向门内望去,见是一条墓道,砌成的石级逐渐向下伸去,十余级后,墓道向右转折,里面情形,无法看到。
他一手护身,轻点石级,向直走去,向右折后,墓道中已是一片漆辚,又左右转折了两次,前面出灯光,已到墓道尽头。
走到灯光处,却是——间石室,室中四角各点着一盏油灯,各灯窜起半尺多高的火焰,把室中照得非常明亮。
室中床桌俱无,仅空荡荡的放着两口乌木棺材。棺盖斜倚墙边,棺中散出阵阵幽香。
孙兰亭在室外略一迟疑,想道:自己要寻这无字碑,现在发现这两棺木,难道我父母已全惨遭毒手,尸身就在这棺中不成!
想到此处,全身热血翻腾,不计利害,立即走进室内,走进棺材一看,心中又是一惊。
右边棺中果然睡着一个人,但不是他的母亲,却是一个头挽高髻,肌肤如玉的中年美妇。她星目微闭,面目如生,不知是死人还是活人。
左边那具棺中,被褥凌乱,空空无人,棺旁地上放着几支死山雀,似此情形,棺中之人不是已成僵尸,就是一个活人。
孙兰亭见了这墓中状况,与自己想探寻父母生死一事无关,不由焦急道:“此地如寻不出结果,叫我怎生是好!”
他又转头四视,室中除支灯花爆跳以外,其他毫无任何可疑之处。
方才他的喃喃自语声,并未惊醒那棺中美妇。孙兰亭脑筋一转,左臂伸入棺中,准备把手放到她的鼻前,试试她究竟是生是死。
手才伸入棺中,蓦的室中光线骤暗,四盏油灯一声爆跳,灯火顿时缩小如豆,焰色惨淡,照得室中阴森森的如同鬼域。
在微弱灯光下,不知何时,孙兰亭身后已多出一个白色人影,这人白袍,白鞋,脸上发须纠结在一起,茸茸毛发中,露出一双精光四射,闪跃如电的眼睛。这人影一出现,使室中气氛更显得神秘、可怖。
这人紧贴孙兰亭身后,双目怒光闪闪,一支瘦白右手,已放在孙兰亭头顶百汇穴上。百汇穴乃人体穴道总极,只要那人发劲下压,孙兰亭就得立时丧命。
孙兰亭见灯火骤暗,心中一惊,急将棺中左臂收回,因收臂过急,左手碰在棺木上,将手中所握那粒黑亮圆球碰落棺内,他恐受人暗算,不及拾取,身形疾转,双掌连环向石室门外击出,掌风呼呼,激得那如豆灯火,连声爆响,火苗窜起有一尺多高,他定睛一看,身后空无一物。虽然如此,方才他已试出这美妇鼻全无,分明是个死人。
这时,灯火又复缩小如豆,如同鬼火。孙兰亭“咦”了一声,直觉中总似身后有人,他身形接连几个急转,全是空无一物。他暗想在这荒墓之中,真个有鬼不成!不禁毛发倒竖,心中悚然!
他身后那个白影,并未离去,当孙兰亭收回棺中左臂时,那白影也将放在他头顶上的右手收回。孙兰亭次转身时,他也紧粘身后,随同急转,身形如风,毫无声息,确是像个幽灵。
不久,室角四盏油灯,又是几声轻爆,顿时光明如旧,孙兰亭急闪目向那美妇棺中望去,见她嘴上黑忽忽的凸出—物,竟是自己遗落棺中的那粒圆球,不知何故,这圆球竟会自动紧附她的嘴上,发出丝丝之声。
他右臂疾探,想将那粒圆球取回,手才伸出,身后已鬼魅似的转出一人。
孙兰亭急收右臂抬头向面前这人望去,见他毛发满面,极为可怖,惊得向后跃退两步,喝道:“你是何人?”
怪人并未答话,一双神光炯炯的眼神,向他面上逼视,目光如电,使人不敢仰视,孙兰亭不觉被他眼神逼得向后又退了一步。
怪人仍未发言,双目把他注定,缓缓地向前走了一步,孙兰亭被他逼得不觉又退了一步。
怪人又前进一步,他又退了一步,渐渐已将到达门口,孙兰亭见他咄咄逼人,不由怒由胆生,剑眉一剔,朗声说道:“在下并非有意入此墓中,何必逼人太甚。”
那怪人又目仍把他注定,一颗毛茸茸的白头频点,说道:“好!好!你好大胆,竟敢妄进此墓,你奉何人差遣,快说!”
孙兰亭道:“在下入此墓中,并无恶意,是否受人指使,阁下尚无权过问。”
怪人又目电闪,又将一颗白头频点,说道:“好,好!我是此墓庄人,当然有权过问。”
孙兰亭忖道:他既是此墓主人,必知这无字碑的来历,何不向他把来意说出,或可将那难解之谜解开,想罢,便朗声问道:“在下现有一事请教,阁下可否先行告知?”
怪人问道:“何事?快说!”
孙兰亭答道:“在下乃专为此无字碑而来,阁下能否将此碑秘密见告?”
怪人目露惊疑之光,问道:“你寻此碑何用?”
孙兰亭秀道:“我亦不知。”
怪人须发一阵颤动,怒道:“你不知道?那你是存心来此搅乱了。这错非是你,如换第二个人,就凭这句话,就得将他立毙掌下。”
怪人此话,并非虚语,他刚才在墓外暗助孙兰亭时,对他资质骨格已大加赞赏,此时虽怒,确无伤孙兰亭之意。
孙兰亭见他发生误会,立时说道:“阁下请勿多疑,在下绝无扰乱之意。”
怪人怒声问道:“那你为何要寻此碑?”
孙兰亭答道:“此事一言难尽,停时定当详告,阁下可否先将大名见示?”
怪人须发微动,答道:“我?……告诉你,痴情居士。”
言罢,双目神光四射,情绪似颇激动,转头向那棺中美妇望了一眼,继续说道:“干脆告诉你,这碑不过一块顽石,并无任何秘密。”
孙兰亭心中闪电似的几个盘旋,并未想出当今武林中有这个称的人。
他正在思索,美妇棺中突然发出轻微爆声,忽听怪人一声大喝:“快把气门闭住。”
紧接着一股潜力涌来,把他托离石室门口,直撞在室内石墙上,随又听见呼呼两声,一阵狂风卷起一片红色薄雾,直向门外墓道中涌去。
孙兰亭被撞到墙上,心中一惊,急屏息静气,转头向美妇棺中望去,见棺中一片黑亮光华,使人不能透视,正想发言询问,已听怪人在旁说道:“别管它,不要紧了,你为何要寻这无字碑,快说!”
孙兰亭向前走了两步,面容一戚,说道:“我为寻找父母下落,才要寻这无字碑。”
怪人道:“说详细一点。”
孙兰亭一声轻叹,把他要寻无字碑的原因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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