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香武心中坦然多了。
他给两个老偷儿制造了几次麻烦,原本以为有失做人的厚道,但听了琴痴婆的一席话,原来他二人连陵墓也下手去偷去盗,而且还盗他先人的陵墓,便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果然,杨香武在高山石洞中,住了三天。
他连多一天也不能住了。
就在第四天一大早,他便被琴痴婆拍醒。
杨香武坐直身只一看,有个干粮袋放在前面,琴痴婆吃吃笑道:
“干儿子,别睡了,快上路吧,再晚就追不上那批胡子了。”
杨香武也发觉干爹也冲着他吃吃地笑。
杨香武起身接过干粮袋,冲着二老深施一礼,道:
“干儿子必把宝追回来。”
说完立刻往外走去。
杨得寸二老送到山洞外,杨得寸道:
“一路小心,早去早回呀。”
琴痴婆接口,道:
“回来以后,干娘必送你一件宝。”
杨香武只是回眸一笑,他匆匆地下山去了。
看着杨香武远去,杨得寸冷冷道:
“出乎意料哇。”
“这小子并未再偷人。”
“所以我说出人意外。”
“世上还有人见宝不起意的?”
“也许这小子真的以为我二老早晚完蛋,之后,所有的宝尽是他的,所以他不急于取了。”
“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这二老偷儿的是什么话。
听得叫人起疑心,这大概只有他二人心中明白了。
杨香武的马不见了。
他奔到林中时候,林子里什么也没有。
他不能把马拴起来,更不能牵马登高山。
三天时间不见马,杨香武只得迈开大步往山道上走。
杨香武不骑马算他运气好。
因为他若拍马冲下山,肯定会遇上来的一批人。
当远处传来了马蹄声的时候,杨香武急急忙忙往大石后面闪。
从他在一片乱石堆后面才刚躲起来,唿,一批人马也不多,整十个,哗哗啦啦地过来了。
杨香武打从石缝里看过去,不由一呆。
他自言自语地道:
“五个手下败将,另外五人是谁呀。”
杨香武口中的手下败将可不是别人,乃是那长白山马家沟的二位当家——马长江与马白水二人,还有那“白山黑水”“老虎”胡子丁云昌与他的两名手下徐大山与戈占山二人是也。只不过另外五人可没见过。
看这十人的奔驰方向,显然是要找上高山上的干爹干娘二位老人家了。
杨香武心中乐了。
他决心暗中跟上去,看这十人如何对付二老人家。
当然,更重要的乃是另外五个不认识的人,他们五人有什么了不起的功夫。杨香武抄近路登高山,一路盯紧了十骑。
果然,由丁云昌拍马到了荒山半腰上,他下了马:
“各位,由此登山,不能骑马了。”
十个人都下马,马匹拴在树林。
十个人拔出家伙来。
另外的五个大汉取的家伙都很怪。
杨香武就不认识其中两人拿的是什么玩意儿。
也许距离远,看不见,没关系,潜过去且看这些人如何对付二老人。
那面,十个恶汉攀上了崖上荒林内,人只已到了那片林子,再走二十丈便是山洞。仔细看,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胡子丁云昌。
丁云昌扛刀冲出林子外,他戟指着方洞口大声吼:
“到了,到了,就是这个洞,我派人暗中盯梢十多天。两个老贼在里面。”他吼的声音大,引得洞中有反应。
洞中立刻跳出两个人,可不正是那神偷杨得寸夫妻二人出来了。
这二老出得洞外猛一愣,琴痴婆一声惊呼:
“可恶哟,关外的杀人王全到齐了。”
“哈……”这是十个人的齐声大笑。
也是狂妄的笑,因为琴痴婆已说到他们心窝中了。
丁云昌对身边的马长江,道:
“马当家的,收拿这两个老贼易,对付那小子难。”
马长江收住狂笑,他刀指杨得寸,吼道:
“快把那小子叫出来。”
杨得寸眨着两眼,道:
“我干儿子呀,他正在睡大觉呐。”
“叫他出来受死。”
一边的丁云昌指着另外五人,道:
“老贼,可识得他五位?”
杨得寸淡淡地道:
“老夫不识,请作介绍。”
“真的不识?好,我就为你做个介绍。”他指着扛铁火筒的怒汉,道:“尹八爷”,又指银丝网的道:“于七爷”,再指腰插十二把飞刀的道:“宫大爷”,至于扛钢叉的与手握三命棍的分别是“刘爷与毛爷”。
杨香武距离远,未听见,但他却听到干爹的大笑,笑着又大吼:
“你得了吧,老夫怎会不知他们五个呀,火筒尹老八,天网于七,这二人游走三省的边陲,飞刀宫天良,叉王刘毛春,白山黑九独行盗,毛叫天尽在长城内外干那无本的买卖,你真以为老夫不识他们呀,操。”
丁云昌大怒:
“妈巴子的,你死到临头还逗呀。”
马长江嘿嘿一声,道:
“他们五人也是我马家沟的座上客。”
琴痴婆道:
“尽请些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来对付我们。”
“如果只是你两个,何用劳动他们大驾,老贼,快把那小子叫出来。”
杨得寸对老伴点点头,这二人忽地回身走入洞内。
杨得寸大叫:
“干儿子呀,不得了啦,十个魔头堵在洞口要杀人呀,你可要小心应付呀。”杨得寸的喊叫,洞口十个人都紧张,刹时之间散开来,扛火筒子的尹老八已燃起了火绳子。燃火绳子当然是要点燃火筒子了。
那天网于七也观势待发地绊着天网要拿人。
宫天良双手各握了两把飞刀。
钢叉三命棍也拉开了架势,这光景杨香武就是再大的本事也要挨杀。
洞口外十人,都紧张,洞内的两人更紧张。
杨得寸与琴痴婆双手持刀闪在洞中不说话了。
琴痴婆的杀人七弦琴已失去,她只有持刀等着杀。
双方对峙中,丁云昌大叫:
“小子,出来,你躲不掉的,还是及早出来吧。”
马长江也吼叫:
“小子,你不是厉害吗?是不是怕了?马大爷曾问过你的功夫是不是那个红衣女子传授,你还否认,好,今天叫你死。”
马白水大叫:
“小兔崽子,快出来。”
洞外挑战叫得紧,洞内一片寂静未出声。
尹老八嘿嘿一声怪笑,道:
“谅这山洞有多大,老子火焰烧进去。”
于七点头,道:
“行,你点火燃烧,我准备网人。”
尹老八一声吼:“大伙闪开了。”他叫着,火引子便往铁筒子中央的孔烧过去,立刻间听得一声“咝”传来,那火筒便发出一片红光直往洞内喷烧进去。铁筒子喷出的火苗子射出三丈远,一片火光烧得洞内烟尘弥漫。
实际上,那也只是一般炮竹火焰,可也足以把人烧伤且令人胆裂。
火焰直往洞内喷,尹老八一步一步地往洞中走,他当然小心洞中突然冲出杨香武。他听过丁云昌与马长江二人说过杨香武的功夫,是以他十分小心地往洞内移动着。尹老八进入洞中只一半,他的火焰喷完了。
他急急忙忙退出洞口外,取了袋中的火药往铁筒内装又压。
马长江又对洞内吼:
“快出来,出来投降不杀人。”
尹老八装了火药又往洞内走了一半欲燃火,烟雾中忽然一条人影走过来,尹老八不及燃火,忙以铁筒迎击,走来的人不开口,一刀切向尹老八的头。尹老八一声猴叫,人便又倒退出洞口外。
丁云昌迎上去。
“那小子出刀?”
“没看清楚。”
忽的,毛叫天笑了,道:
“咱们别硬干了,我有办法逼他们出来。”
马长江道:
“毛兄弟有什么办法?”
“咱们搬些草枝堆在洞口,燃烧的时候洒些湿草,咱们来个薰腊肉,怕他们不出来。”
马白水已抚掌,道:
“行,是好法子。”
附近林中有的是树枝草料,几个人匆匆地搬来,几乎把洞口堵住。
于是,由尹老八点起火来了。
浓烟一起,几个恶汉用袖扇,把浓烟往洞内扇。
一堆草枝烧一半,洞内传出来咳嗽声不断,未久,便听得杨得寸大叫:
“别烧了,咱们出来了。”
“哈……”洞口大人全笑了。
丁云昌大叫:
“那就快出来呀。”
马长江已暗示另外的人准备拿人。
徐大山与戈占山二人忙把洞口堵的草堆扒开来,扒出一条出路只够一个人通过。就在这时候,只见杨得寸与琴痴婆二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自洞内走出来。二老已被烟薰得昏天黑地跌跌撞撞地还大叫:
“缺德呀。”
这二人不足为患,很快地便被绑起来了。
洞中无动静,洞外十人吃一惊,难道那小子不怕浓烟薰他吗?
马长江出腿踢向杨得寸:
“那小子怎么没出来?”
杨得寸道:
“他根本不在。”
“什么?那小子不在洞中?”
“不信进去找呀。”
丁云昌大怒:
“狗操的,你想叫老子们上当呀。”
杨得寸回以冷笑,道:
“我那干儿子如果在,他早就杀出来了。”
大伙听得齐瞪眼。
“叉王”刘长春道:
“老子进去看看。”
他双手端叉往洞中走,烟雾里他在洞中走一遍,回到洞口他点头:
“果然洞中没有人。”
只这么一句话,丁云昌与马长江二人并肩直往洞内冲,二人这是争先恐后地挤着进去了。这二人为什么争着进洞?
只因为洞中有宝呀。
他二人冲入洞中,身后又跟上五个搬请来的关外独行大盗。
尹老八就吼叫:
“肯定洞中有宝藏,快。”
这时候洞中浓烟散一半。
烟散一半就能看见洞中的东西,只见:只见洞中有棉被,有床垫,锅碗瓢勺放一边,大木箱子有两口,石壁上挂了两张老虎皮。杨香武就曾垫着虎皮睡觉,暖和也。
七个大汉入洞中,翻箱倒柜敲石壁,衣服棉被散一地,大石床也被刀猛劈。洞内的溪水也冒烟,那是山温泉,正哗哗地流不停,也令这七个恶汉仔细搜。于是,石桌上堆放了几十两银子,那是从衣袋之中搜出来的。
半响,马长江吼起来:
“妈巴子的,咱们的那株千年娃娃参不见了,这两个老贼,藏什么地方去了?”
洞中的马白水接口:
“哥,如果不见找不到,肯定被他二人吃掉了。”
洞内,马长江大怒:
“如是被他二人吃掉,咱们剖开他二人肚子也要找。”
丁云昌带着几分残酷地道:
“老子知道这洞中有宝物,我的探子曾跟踪他二人,单只一次北陵盗墓,就被他二人背出一大包。”
毛叫天尖声,道:
“是否宝藏他处呀。”
宫天良接口,道:
“肯定藏他处了。”
毛七更加肯定的道:
“要是我,我也不会把那么多的宝物随身带,我敢说宝不在此洞中。”
丁云昌对马长江道:
“这一回由你拿主意吧。”
马长江再瞄洞中几眼,咬咬呀,道:
“走,咱们问口供。”
七个恶汉又走出石洞外,刹时围上被锁住的杨得寸与琴痴婆二老夫妻。
到了这时候,这二老似乎已体会出宝多不一定是好事,宝多害死人呐。
想归想,二老还得为宝保命。
那当然是为宝也为自己的命。
二老也深自明白,一旦交出宝物,二人必死,因为眼前全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现在,正面对着杨得寸的乃是双手端叉的刘长春,姓刘的双目似铜铃,他怒视着杨得寸,吼叱:
“宝呢?”
杨得寸冷笑,道:
“什么宝?”
“你这四十多年弄的宝,藏在什么地方?”
“藏在你妈那个臭黑洞里了?”
“他妈的,老子扎死你。”
姓刘的举起钢叉欲下手,早被一边的马长江拦住:
“住手,咱们不是来杀人的。”
姓刘的忿然,道:
“咱们留一个活的就够了,马当家的,杀鸡敬猴呀。”
琴痴婆嘿然,道:
“杀了我老伴呀,老娘立刻嚼断舌。”
这句话只有一个人受到感动。
杨得寸就目中见泪。
另外十人就不一样了,丁云昌怒叱:
“妈巴子的,拿死威胁爷们呀!”他手指树林,又道:
“行,咱们再把他二人吊树上,放狼过来啃他们。”
马长江道:
“你不是说过吗,那个小王八蛋……他会……”
“这一回有咱八人在,咱们足可以对付他。”
“不要。”
“怎么说?”
“那小子武功高又精得像花果山下来的孙猴子似的,难以应付。”
宫天良道:
“马当家的,你以为咱们如何对付他二人?需知咱们要的是宝物。”
马白水道:
“哥,把他二人带回马家沟,到了咱们寨子里,就不怕他二人不乖乖地供出藏宝之地。”
马长江立刻点点头,道:
“还是带回马家沟,咱们那儿有的是手段,嘿嘿嘿,即是金刚不断身,到了咱们手上也叫他化成灰。”
丁云昌呆了一下,道:
“马当家的,把他二人带去马家沟,咱们这几个人又如何安排。”
马长江大方地笑笑,道:
“都去当我寨中的座上嘉宾,如何?”
他此言一出,几个人面面相观,没人开口。
原来他们也明白,马家沟的人最凶悍,胡子们也少惹他们,一般人也视马家沟为龙潭虎穴。马长江看出几人心事,随即笑,道:
“咱们这是诚意合作,既合作,便坦诚相等,各位,心安啦。”
于七对另外四人,道:
“好,咱们就联手押了这两个老贼前去马家沟。”
马白水又道:
“各位,咱们回去马家沟还有一项好处。”
“什么好处?”丁云昌急问。
马白水笑笑道:
“可以诱那小子前往马家沟,各位,只要那小子敢去马家沟,必死无疑。”忽听杨得寸大叫:
“哎呀,我的干儿子要上当了也。”
琴痴婆也尖叫:
“干儿子哟,你可千万别去马家沟呀,那会上他们的大当呀。”
这二老声声尖叫着,听得十个恶汉吃吃笑。
十个恶汉还不知道他们上当了。
那是因为杨得寸这二老的心机最深沉不过。
杨得寸二老心中想的是杨香武,杨香武必会在路上遇见这十个恶汉,而杨香武也必会暗中跟过来,那么,他二老这呼叫,也就是告诉杨香武,他二老被劫去马家沟了,要杨香武休上当,可也要救他二老。不错,杨香武暗中也听到了。杨香武的心中冷笑。
他的心中想着:
“什么样的马家沟,我杨香武非去闯一闯不可。”
他原本打算出手去救二老的,听了这叫声,他改变主意不救人了。
杨香武看着马长江十人把两个老人家网在马背上,一路往东去了。
杨香武果然暗中跟下去了。
杨香武跟踪一天半,他没马骑,跟了一百五十里被他跟丢了。
杨香武并不懊恼,马家沟是个有名声的地方,他可以一路打听。
就在第三天近午时分,杨香武来到一个市集上,两边有个界牌石,石上刻的是青龙镇。青龙镇比之花井小镇大太多了。
此刻正是赶集日,最引人注意的乃是牛羊马匹带骆驼,还有皮毛狐貂等全有了。有小铜锣声传过来,引得杨香武抬头看,街市上有人拉场子,四周围了许多人看热闹。杨香武没有挤进场内,他站在一家客栈前的台阶上,他还对客店伙计吩咐:
“为我弄一碗牛肉汤泡烙饼,送来我站着吃。”
伙计还笑笑,道:
“这两天镇上来了这母女二人耍刀棍,母女二人的功夫是扎实的,有人下场去过招,三几下被打倒,真行。”杨香武不回应,他在看场内的两个以包头巾半蒙面的女人两个。
他奇怪,为什么走江湖的要蒙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凭本事嘛。
杨香武很快地接过一个大海碗,他果然站在台阶上一边吃一边看,场外的人有六七十个之多,挤得街上快过不了人了。
冷不丁,有个半蒙面的女人敲响了锣,当锣声再落,她开了口:
“各位乡亲好友,爷爷奶奶,咱们这是第二天在此拉场子,规矩还是同昨天订下的,谁有本事想看到我姑娘的真面目,就请出场使出真功夫,能撕下我姑娘面纱的人,咱们不收分文换码头,如果不能撕下我姑娘的面纱而落败,没关系,留下几个铜钱你走人。”于是,锣声再起,敲得更为响亮。
就在杨香武的牛肉泡烙饼吃了一半时候,忽见一个大汉跳进圈里面,他戟指敲锣女人,道:
“别敲了,看我一把扯下你女儿的面纱,只不过咱们得换换赌法。”
敲锣的女人果然不敲了,她也是隔着面纱问:
“英雄要怎样赌法?”
忽见那大汉自怀中抽出个小袋子,他重重地抛在地上,道:
“我这儿是一百二十两银子,我若胜了,你这女儿我带走,我若败了,这些银子是你们的了。”
那女人上下看看这大汉,她点头了。
“好,咱们这一言为定了”她再问大汉,又道:
“请问你今年多大年纪?”大汉捋捋胡子,道:
“二十七岁,你别看我胡子长,我年纪可不大。”
“那行,你们开始吧。”她也把铜锣收起来。
比武不能再敲锣。
场外的人们都快乐,准备看着这位姑娘的庐山真面目,因为这母女二人来得神秘,拉场子更神秘。那男的尽是双掌拍又抓。
二人打到急处,忽然间男的一个大环抱,光景是打算挨几掌也要拉下女人的面纱。杨香武口中牛肉不嚼了,他呆着看。
果然,连声啪啪响中,男的挨了七拳在胸膛上,但他却不稍退,疾快地抓下女的面纱来。男的还是得手了。
场外围的人们也叫了好声震天响。
然而,怪事发生了。
那女子看是年纪轻轻的,却是一张极为丑陋的面孔,说她是皮开肉绽也不为过。人们又是齐声惊呼着。
那男的一个错身闪。
“妈哟,老子上当了,谁会要这么丑的女人呀。”
他叫着,低头去拾地上的袋子,忽地……
敲锣女人挨上来。
“是你败了,你挨了打,要是动刀,你早就死了。”
她这话不差,凭他的身子,挨上几掌没关系,用刀也就不同了。
那个男的也很厉害,忽地一招黑虎捣心,另一手去抓女人的面纱。
他得手了。
他撕下了女人的面纱来。
这才引得杨香武一声惊叫:
“哎呀,是她们。”
此刻,那男的又是一声尖叫:
“是个半老女人,算了。”他回身疾走,女人忙再把面纱戴好。
就在人们的叹息声中,杨香武挤过去了。
杨香武也呼叫着:
“丁大婶呀。”
原来那女人不是别人,乃是丁家屯的丁婆子是也。
既然她是丁婆子,那个丑八怪的女子又是谁?
她会是杨香武心中常想的丁玲咚吗?
丁婆子也听到有人呼叫她的声音,立刻侧身向人群,她便也发现了杨香武。而此刻,杨香武怔怔地看着丑面少女。
那少女真丑。
也可以说她是奇丑无比。
丁婆子立刻有反应,她拉了那丑少女,对发愣的杨香武低声呼叫:
“香武,这儿不是说话之地,快跟我走。”
拉的场子散了,人也散开了。
有人还吃惊,有人在议论。
“还以为是个美女呐,原来是个女钟馗。”
钟馗的面貌鬼也怕。
丁婆子拨开人群走得快,一路走到青龙镇外的小河边,那儿一片柳树林,她与少女站住了。
杨香武紧紧追上去,他的目光仍然落在少女的头上,杨香武咬牙切齿,道:
“丁大娘,她是不是丁玲咚丁姑娘?”
“她就是我的女儿玲咚女呀。”
“多日不见,她是怎么毁的容?”
“你为她可惜吗?”
“大娘呀,我不但为她可惜,我也要为她去拼命,你说,这是谁弄的?”
杨香武说得眦目欲裂,咬牙切齿。
丁婆子道:
“古北口住了个年近八十的四川佬,我母女在那儿场子赚生活,不料那老人却看上了我的玲咚女,他取五十两银子要带走她呀,我怎么会答应?”
杨香武听得大怒,道:
“他妈的,年近八十还要娶小姑娘呀。”
丁婆子道:
“非也。”
“怎么说?”
“他要玲咚女接他的衣钵呀。”
“那老人有什么功夫,非找丁姑娘接他的衣钵?”
“变脸。”
“什么,变脸?变什么脸?”
“变各种彩色花脸,变得像厉鬼一样难看。”
杨香武吃惊地道:
“我明白了,丁姑娘被老人变了脸。”
“是呀,说也奇怪,老者见我不答应,他忽然伸出个大巴掌在玲咚女的面上一摸,她就变成这个样了。”
杨香武怒道:
“叫他再把丁姑娘的脸变回来呀。”
“除非收下他的五十两银子把女儿卖他。”
“丁大娘,你可以出刀呀,难道他不怕死?”
“我当然出刀,可是我打他不过呀。”
“你也打他不过?”
“那老人以一双肉掌,奇妙地逼得我的刀难以发挥。”
一边的丁玲咚她开口了:
“香武哥,那老东西还在古北口的高升客店等我们,他要等到我们回心转意。”杨香武皱起眉头。
他遇上难题了。
他是赶往马家沟的,自己如果再去古北口,两地变得越去越远了。
只不过当他看着丁玲咚丑模样之后,他下了个决定先找那个老东西去。
杨香武拍拍胸膛道:
“你们放心,且把乱子放在我身上,咱们马上去找那个可恶的老东西去。”
丁婆子听了猛摇头,道:
“我都打他不过,你去也枉然。”
杨香武如今有信心,他的功夫更厉害。
丁婆子母女不知杨香武习武的那一段,更不知杨香武身上还有一把“鬼见愁”。杨香武一声笑,道:
“丁大娘,有句话你可曾听说过?”
“什么话大娘听过?”
“时别三日,刮目相看呀。”
“噫哈,难道你有奇遇?”
“大娘,比之奇遇还上层楼。”
“你遇上什么人物了?”
“红姑。”
丁婆子吃一惊,大山里她发现红姑便拉了丁玲咚争急急而去,此刻她惊呼:
“红衣女侠呀,你果真被红衣女侠带去习功夫了?”
杨香武笑笑,道:
“我的十招修罗杀,是称天下无敌。”
丁婆子面皮一紧,道:
“那是剑法之最,我丁婆子也只是听说过。”
她顿了一下,又道:
“好,咱们这就去找那个变脸王。”
丁玲咚很高兴地拉住杨香武,道:
“香武哥,我们这些天也苦呀。”
“怎么说?”
“丁家屯的族人又搬回古北口的丁家堡了,那儿人们过着苦日子,满人也常去欺侮咱们,我们只得出外走码头,赚吃喝。”
杨香武急问丁婆子:
“丁大娘,丁家屯的人又迁回古北口丁家堡了?”
“不错,丁家屯死了范文程之后,人马混编,多一半编入满人队伍中,丁家屯便时常受满人欺压,只得再入关内来,长城边就是古北口。”杨香武听得咬牙切齿。
丁婆子又道:
“满人入内,各王爷争相割地为属地,老百姓的土地尽被他们并走,看看,这一路上尽是花子呀。”
这话听在杨香武耳朵里,不由忿忿地道:
“你争我夺,把个好端端的江山弄到满人之手,那些朝中奸臣又得到什么好处?”他顿了一下,又道:“丁大娘,我们顺道登高山。”
“登高山?干什么?”
“我去弄些银宝物,丁家屯的需要。”
“你怎么去弄财宝?”
“这你就别问了,到时候你会知道。”
丁玲咚道:
“香武哥,你放心我们跟你去取宝。”
她这是提醒杨香武,丁婆子并非她亲娘,如果弄财宝那得要提防。
杨香武转头看着丁婆子。
丁婆子一笑,道:
“你自去取宝,我们山下等你回来就是了。”
杨香武吃吃一笑,他对丁玲咚,道:
“青龙山处最高峰,我自会前去取宝物,而且很快地就回来。”
丁玲咚十分感激地道:
“香武哥,你真好。”
三人一路往青龙山方向奔,第三天一大早便看到了远处的青龙山。
那插天山峰,白云罩顶,那荒草乱石陡崖峭壁,杨香武已遥指过去,道:
“就在那山头附近,你们慢慢走,我先走一步了。”话毕,杨香武展开身法,刹时穿林而去,身法之快,就是丁婆子也自叹不如。
杨香武去得不见了。
丁玲咚隔着面纱低声道:
“香武哥是个男子汉也。”
丁婆子半响才回应:
“这小子是不是想动他干老子的宝物呀,我明白,那两个老贼很小气,他们不会送太多的银子给香武。”
她二人当然还不知道杨得寸老夫妻二人已被马家沟的人联合几处大盗,把二老押回马家沟去了。如果丁婆子知道那一段,此刻她必会暗中跟上去,因为对宝人人爱,她也不例外。杨香武一路飞掠在山林乱石中,一个时辰未已,他已到了高山石洞口。
杨香武回过头四下看,然后一溜烟似地走入石洞中,他看得想笑。
他看到石洞中乱七八糟,那当然是被人搜过的。
马长江几人是不会客气的。
他们以刀砍石,打算破壁找宝呐。
此刻,杨香武又笑了。
他之所以要发足飞掠,也是有原因的。
他本来心性灵活,也怕丁婆子追踪他,是以尽力地往上飞奔。
他来到了那段石缝隙的后段,那儿是个可以洗温泉的小山溪。
杨香武脱了衣裤往水中下去了。
他也站到那块大石头前面。
那个石头只一掀,靠石壁的一边就会有个洞口在水面下的一尺深地方。
杨香武这是来过的,他也忍不住地笑了。
因为他心中太明白了。
他知道爬过水洞往里面钻,里面就会有个斜坡,人自那斜坡爬上去,方圆三四丈的台地上放的尽是宝物。杨香武也知道,洞中洞还有几颗夜明珠,照得洞内一片绿花花的光。
洞中的金银也发光,五颜六色全有了。
杨香武至今明白,二老人盗了他先人的墓,多少宝物被他们盗来藏在这儿。杨香武以为,既然这些宝多一半是他先人的,那么,盗出助济贫人,也算为人积德了。杨香武憋住一口气,他弯下腰往水中爬。
他的双手往洞中扒,扒着石头再把头伸过去。
杨香武的人头刚刚有水下往上抬半尺,也只是把一张脸露出水面,冷不丁一个水花溅无声,他的腰际一个紧,有尖石自上方压下来,那么巧地把他卡在水中。杨香武吃一惊,他用力挣。
他越挣,石头咔得越紧。
所幸他的头有一半可以露出水面上,算是勉强地可以呼吸了。
杨香武以手去推那石头,真奇怪,石头像个叉子似的,两边尖长中间凹,卡得他毫无移动之力。杨香武可惨了。
杨香武的心中便气恼干老子了。
他相信这是干老子的坑人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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