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方体育鸡飞狗跳的编前批判会上,我始终对刘大嘴心存恐惧。主要是他声如破锣,常把我从梦中惊醒,而且不知为何,他一说到璩美凤就会流口水,让我想起巴甫洛夫著名的动物实验。在我睡眼迷离时,经常出现一幅情景:刘大嘴用纸巾擦擦嘴,痛心疾首地说:我是一个烂人。
“我是一个烂人”——多么质感、精准、传神的语言,就像夏夜的一道闪电,映亮了我们欲盖弥彰的内心。自从多年前某罪犯歌星推出华语专辑《铁窗泪》之后,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如此深刻的自我批评了,而且这一经典反省是出自台湾传奇荡妇璩美凤之口,更令全球华人羞赧。有谁敢像她那样在电视上为一次正常健身运动而忏悔?没有。生猛如成龙大侠,能把扫堂腿舞得跟电风扇似的,也不敢承认是吴绮莉孩子她爸。当然,所有男人面对隆起的肚皮都会满脸惊恐,继而绝望地喊:“不是我干的……”约克对乔丹也这么说来着。
所以说,承认错误不容易,承认自己是个烂人更不容易。有些人明明患了杨梅大疮,还要美化自己“肿烂之处,灿若桃花”,比鸳鸯蝴蝶派还抒情。
这个春天是一个烂人辈出的季节。先是某前国奥球员一夜之间就成了强xx犯,这人我见过,去年他还在场上蹦,后来就像入秋的蚱蜢没了影,据说受了伤,没曾想是享用免费牢饭去了。监狱是个好地方,有铁丝网和大狼狗护卫,不必担心再次受伤。
然后就是龚建平被抓。这厮有一句妙语:裁判无非是听足协使唤的一条狗。现在警察打狗,根本不看主人脸色。足协也索性将手笼在袖里做假寐状。最滑稽的是足协高官刚说裁判问题已解决,黑哨马上就被捕,活像一个妻子正向丈夫辩解自己的清白,衣橱里便探出一条毛茸茸的大腿。
俗语说一叶知秋,同理,从一片叶子的腐烂可以窥见树根的腐烂。有消息说,如今想当国家级裁判,得花十多万去买。先前只知道有卖官鬻爵,想不到一只小哨子也值这么多钱。
烂人是社会的必然产物。《三字经》说:人之初,性本善。这话值得商榷,但确实没有谁天生是个烂人。璩美凤也曾冰清玉洁,黑哨也曾两袖清风——后来才变成了两袖腥风。所以我们谈到烂人时,不要停留在腐烂、糜烂的皮肤表层,要多想想璩美凤身后的那些烂男人,还有黑哨身后那些至今仍躲在暗处的阴森面孔。
璩美凤在新书序言里说:如果你看过了我的身体,那么请继续观看我的心灵。这个女人的坦诚总是震撼着我们的眼皮。我一直觉得,跟一些人相比,她远非最无耻的。
同样震撼我的还有一幅以前报纸上的图片:一个天生被传染艾滋病毒的孩童若无其事地握着玩具。他已经烂到了血管里,但自己还不知道。死亡正蹲在暗处等他,他仍在幸福地傻笑,对即将砸在头上的陨石毫不理睬。身为烂人,也许必须学会懵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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