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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凌壮志怎敢立起,心中不停叫苦,两手中顿时急出汗来,因而迟疑的不敢起来。

  宫紫云看得异常不解,芳心万分焦急,不由低声催促说:“凌师弟,快点嘛!”

  说话之间,青马已至两马之后,一声震耳怒嘶,直向两马之间冲去。

  秦香苓和春丫头的坐马,同时大吃一惊,分别窜向左右路边。

  青马昂首一声欢嘶,如飞驰过。

  秦香苓和春丫头,心情正在郁闷之际,焉能忍一这口恶气,两人同时一声厉叱,猛收缰绳,急拨马头,怒目一看,满腹怒火顿时变成狂喜,秦香苓宛如沙漠中遇到了甘泉,脱口连声娇呼:“凌哥哥,凌哥哥!”

  这两声喜极娇呼,声如银铃,清脆无比,在夜幕初垂的静寂旷野间,听来异常悦耳,直如黄莺初啼。

  但,听到心情慌急的凌壮志的耳朵里,不啻平地暴起一个春雷,浑身猛烈一战,险些跌下马来。

  云听了这声清脆娇呼,宛如当头一击,先是一呆,继而妒念、疑惑,一齐涌上心头,令她猛的勒住丝缰。

  青马正在放蹄狂奔,一声痛嘶,急收冲势。前蹄倏然扬起——

  凌壮志心情紊乱,未料青鬃猛然立起,身形一连几幌,飘然落下马来。

  身形尚未落地,秦香苓和春丫头的两人已经追到,青鬃一个急烈旋身,三马齐向凌壮志冲来。

  宫紫云和秦香苓三人这一惊非同小可,俱都吓得花容失色,脱口尖声惊呼,纷纷急收缰绳。

  顿时,马嘶蹄乱,暴起尘烟,一片娇呼惊喊。

  但,白影一闪,凌壮志早已身飘路边。

  三女一阵手忙脚乱,俱都急忙将坐马稳住,在尘烟飞旋中,急忙一定神,彼此趁机打量对方。

  宫紫云见秦香苓一身红服鲜艳如火,明眸皓齿,妩媚多姿,花容毫不逊于自己,秀美处,似是另具一种风韵。

  打量间,芳心无比怒恼,同时也自叹命薄,自己身世凄凉,命运坎坷,遇到的终身夫婿又是一个到处留情的浪子,顿时感到人生已无乐趣。

  因而,她认定凌壮志是个用情不专的人,既然父亲生前面许亲事,就该洁身自爱,如今,突然又遇上这么一位艳丽少女。

  而这时的秦香苓,同样的炉火中烧,暗恨凌壮志不解她的痴情。

  她望着云发如墨,丽姿天生的宫紫云,自觉美艳之处,毫不逊色,但她总觉自己没有对方紫裳少女的那份高雅温静的气质。

  想到自己抛家离井,日夜追踪,就为的要向凌壮志表白自己的一颗痴心,如今这才几天,他胯下不但有了好马,怀中也有了雍容艳丽的美人,想到伤心处几乎忍不住放声一哭。

  凌壮志愣愣的立在路边,心中乱的已不知道如何向娟师姐解释才好,任由飞扬的尘烟在他身上飘过。

  宫紫云虽觉妒气难耐,但她仍不愿心爱负情的凌师弟难堪,强自一笑,以愉快的声调问:“凌师弟,别尽发呆,你为我们介绍嘛!”

  秦香苓和春丫头一听“凌师弟”三字,两人俱都怔了。

  凌壮志觉得事到如今,只有对娟师姐实话实说了,于是一定神,急忙举手一指秦香苓,笑对宫紫云说:“娟师姊,这位就是太平镇的秦香苓姑娘,跛足道老前辈的高足。”

  说着,又望着秦香苓指着宫紫云说:“这位就是那夜在下对跛足前辈谈过的娟师姊!”

  宫紫云听凌壮志如此介绍,芳心略感一丝欣慰,知道凌壮志一直在打听自己的行踪,因而马上一福,大方的一笑,谦和的说:“原来是秦姑娘,宫紫云久仰了。”

  秦香苓听了凌壮志的介绍,本就有些不信,据凌壮志那夜说,他师姊的暗记是在酥胸上,谁个少女的酥胸给他看?

  这时再听,对方自称宫紫云,并没有说什么“娟娟”,心中愈加怀疑,断定这是一幕假戏。

  继而一想,粉面倏然通红,假设宫紫云真不是凌壮志的娟师姊,两人袒胸相见,也必然已发生了那种苟且之事。

  念及此处,芳心妒意愈浓,怒火渐炽,但她出身望族,不愿失却身份,因而,淡淡一变,强自谦和的说:“原来是宫紫云姑娘。”

  说着,也歉意福了一福,她把“宫紫云”三字,说的特别清楚,似是故意给凌壮志听。

  春丫头自觉没有说话的资格,但她坐在马上却忿忿的望着凌壮志,为她家的小姐抱不平。

  凌壮志见宫紫云强自绽笑,秦香苓说话轻蔑,心中乱得已不知说什么才好,他觉得既然碰上秦香苓,索性义正词严的劝她们主仆回去。

  心念未毕,宫紫云坐下的青鬃马,倏然昂首一声惊嘶,其余两马也同时昂首竖耳,目闪惊急。

  凌壮志心中有异,游目一看,只见正东一点白影,扬起薄薄烟尘,沿着马鞍山南麓大道正向这面电掣驰来。

  唤春丫头鬼聪明,望了一眼驰来的马影,即对马上的秦香苓,机警的低声说:“小姐,今夜即然遇到了凌小侠同宫姑娘,我们索性到前面镇上一宿,大家亲切的多谈谈。”

  说着,即拨马头,作着急欲驰去的意思。

  秦香苓柳眉蹙蹙,杏目闪烁,娇靥上微现焦急,目光望着驰来的马影,又望望凌壮志,似是急切的等他答复。

  凌壮志一心想摆脱她们主仆二人,岂肯再和他们同行,因而,微一拱手,谦和的笑着说:“在下和娟师姊尚有急事待办,必须星夜赶路”

  唤春丫头目光一动,立即插言催促说:“即是这样,大家一同前进,既然不寂寞,又可谈心,岂不更好?”

  说着,又机警不安的看了一眼逐渐驰近的马影,焦急的催促说:“凌小侠,快上马嘛!”

  凌壮志察言观色,知道那匹马上必是前来追赶她们的家人,因而,他希望藉来人之势,逼她们主仆先行离去。

  于是,秀眉一蹙,摇摇头,抱歉的说:“在下与两位不便同行!”秦香苓正不愿看见他拥着宫紫云一马同鞍,因而建议说:“凌哥哥可乘我这匹红马,我和唤春同骑一匹”

  凌壮志未待秦香苓说完,立即抱歉的摇摇头。

  秦香苓一见,芳心一酸,粉面立变苍白,她确没想到凌壮志竟是一个如此寡情绝义的人,因而气得娇躯直抖。

  唤春丫头看了,大是不服,不由沉声问:“凌小侠,你可知我家小姐为何跑出来?”

  凌壮志怕事情越扯越远,节外生枝,只得硬着头皮,摇摇头说:“在下一些不知!”

  唤春丫头见凌壮志装糊涂,也气得粉脸发青,久久说不出话来,继而一想,觉得小姐已是薛家的媳妇,也不能怪凌壮志无情。这时,宫紫云见凌壮志对秦香苓拒之千里,芳心略感欣慰。但她看到秦香苓和唤春丫头的神色,觉得这其中定有蹊跷,也许凌壮志当着自己的面,硬着心肠,推个一干二净,有负秦香苓之处。

  心念未毕,蓦然传来一声长嘶,蹄声清晰可闻,青宗和其余两马,俱都低嘶连声,身形不停的移动。

  宫紫云转首一看,只见一匹高大花马上,坐着一个脸胖肩阔,头戴公子帽,身穿白长衫的英俊少年。

  英俊少年,浪眉朗目,朱唇下弯,鞍后挂着一柄宝剑,正紧蹙眉头,一脸忧郁,低着头猛挥马鞭,狂驰飞来。

  那匹高大花马,看来不逊青鬃,这时鼻冒热气,已经通体是汗了,但,奔驰的速度仍极惊人。

  凌壮志早已看出来人是秦香苓的未婚夫婿薛鹏辉,因而断定又是一番麻烦,想到没答应和秦香苓离去,心中异常后悔。

  春丫头的鬓角早已急出汗来,那双灵活的眸子,一直焦急的望着秦香苓,似乎在问走不走?

  秦香苓一见薛鹏辉,一脸气忿之色立时变成对凌壮志的关怀,她仍情不自禁的低声警告说:“凌哥哥小心,他的个性极为刚躁!”

  凌壮志决心趁机让他们两个人言归于好,因而仅淡淡一笑。

  这时,薛鹏辉的大花马,距离四人已不足十丈了,但他似是仍未觉察前面有人挡路,依然不停的挥着马鞭。

  凌壮志看得非常同情,由薛鹏辉这副神态看来,他内心的痛苦,情感负荷的沉重,由此可知。

  秦香苓和春丫头两人心情慌急,希望薛鹏辉一直低头飞驰,因而,两人悄悄勒马退至路边。

  宫紫云见两人后退,也拨马将道让开。

  就在宫紫云拨马退开的同时,青鬃立即发出一声不服的怒嘶。

  嘶声一起,秦香苓和春丫头的粉面立变,两人几乎是恨透了宫紫云。

  她们误会宫紫云有意惊动薛鹏辉。

  坐在飞奔花马上的薛鹏辉,果然被青马的怒嘶由沉思中惊醒,举目一看,顿时呆了,急忙将马勒住,他不相信眼前的景象会是事实。

  秦香苓一见薛鹏辉,立即转首他望,不屑与他的目光接触。

  宫紫云看得万分不解,闹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凌壮志见薛鹏辉发呆,立即拱手含笑招呼说:“薛兄一别旬日,一向可好?”

  薛鹏辉一定神,看了面前情形,妒火中烧,顿时大怒,尤其看到未婚妻秦香苓那副不屑一顾的神情,更是怒不可遏。

  于是,浓眉飞剔,虎目圆睁,震耳一声大喝:“无耻小辈,诱拐人妻,那个和你称兄道弟,少爷今夜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方消心头之恨。”

  大喝声中,侧身去抽鞍后长剑,呛郎一声龙吟,寒光如电一闪,身形已腾空纵离马鞍——

  身在空中,一挺腰身,疾演“入海苍龙”身形立变头下脚上,长剑一挥猛向立在路边的凌壮志扑去。

  秦香苓见薛鹏辉信口胡说,芳心大怒,不由红着脸怒声说:“姓薛的,你怎的血口喷人,信口胡说,我带唤春出外游历,与凌哥哥何干?”薛鹏辉听秦香苓将凌壮志称呼“哥哥”,不啻火上加油,气得再度一声大喝,长剑猛劈而下——

  凌壮志知道这时无法解脱,但仍高声急呼:“薛兄你误会了。”

  急呼声中,身形一闪,幻起三五白影,已至大花马的身后。

  薛鹏辉神情如狂,一剑走空,身形横飘,再度一声大喝,长剑反臂挥出,幻起一道如银匹练,猛扫凌壮志的腰间。

  凌壮志很同情薛鹏的遭遇,总觉自己理屈,加之宫紫云在场,他极希望当面双方解释清楚。

  因而,一俟薛鹏辉的长剑扫到,双脚一挫,身形如电一旋,长剑擦身扫过,同时再度朗声说:“薛兄息怒,请听小弟向你解释清楚。”

  薛鹏辉两剑走空,羞忿交集,更加怒不可遏,当着未婚妻的面,真是无地自容,因而,厉声说:“无耻小辈快些闭嘴,还不快亮兵刃!”说话之间,一连再攻三剑。

  秦香苓一心关怀凌壮志的安危,不由急的大声说:“薛鹏辉,你根本不是凌哥哥的敌手,我劝你还是快些停下手来谈话吧。”

  薛鹏辉怒哼一声,依然一剑紧跟一剑的猛攻。

  凌壮志一听,心中不禁有气,同时,也断定要促成两人言归于好,已决不可能了。

  薛鹏辉满面铁青,双目如火,手中长剑翻滚如龙,啸声丝丝,寒气四溢,剑剑不离凌壮志的要害,声声大骂无耻小辈。

  凌壮志身上没有兵刃,即使有,他也不愿使用,因为,他仍希望薛鹏辉,知难停手,是以,只是仗着神奇的步法左闪右避。

  宫紫云静静的坐在马上,冷眼旁观,她已看出一些端倪,秦香苓和这个目闪妒焰,一脸杀气的英俊少年必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想是凌壮志出现在他们之间,因而爱河起了风波。

  她对凌壮志的一味闪躲,也断定是凌壮志作下理屈不可告人之事,否则,何必不敢还手。

  秦香苓见凌壮志只守不攻,芳心万分焦急,如此下去时间一久,万一有个闪失那还了得,心中一急,脱口一声娇呼:“凌哥哥,接着!”

  急呼声中,翻腕撤剑,右臂一扬,长剑幻起一道寒光,挟着一丝剑啸,直向凌壮志的右肩反投过去。

  宫紫云看得黛眉一蹙,芳心极不是味道,她自己背后有剑,却没有及时投给自己的师弟,而让别人抢了先。

  闪电旋飞中的凌壮志,听了秦香苓的话,正待出口喝止,一道寒光已临身前,如果不接剑,秦香苓定然忍受不了这份难堪,性情高傲的少女,也许会寻短见,假设接了剑,事情势必愈来愈糟了。

  最后,他仍然在心情电转之间,伸手接住投来的长剑。

  薛鹏辉一见,倏然停手,仰天一阵凄厉狂笑,接着悲笑着说:“哈哈!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在怪石阵中,虽然仅仅温存了片刻工夫,看来恩爱尤胜老夫老妻”

  秦香苓见凌壮志接了她投过去的剑,芳心慌恐中,顿时升起一丝蜜意,这时再听了薛鹏的秽语,不由气得娇躯直颤。

  宫紫云见凌壮志接了秦香苓的剑,心中已经不悦,这时再听了薛鹏辉的话,粉面倏变苍白,唇角立即掠上一丝凄凉微笑。

  凌壮志顿时大怒,秀眉斜飞如剑,俊目寒光似星,震耳厉声说:“你如此含血喷人,不怕有失体面,亏损阴德吗?”

  薛鹏辉再度一声厉笑说:“如知廉耻,顾体面,怎会作出诱人妻子,骗人侍女的卑鄙行为。”

  凌壮志气得俊面铁青,浑身微抖,一指薛鹏辉,厉声说:“你如再胡言乱语,在下可要失礼了。”

  薛鹏辉虎目一瞪,大喝一声:“那个要你留情!”

  情字出口,身形前扑,手中长剑,一连几闪刷刷攻出三剑,声势威猛至极,分攻上下腹间。

  凌壮志已动真怒,知道薛鹏辉痛心失去秦香苓的爱,已变得不可理喻,因而让过一、二两剑,即运“青罡气功”劲贯右臂,力透剑身,顿时青气蒙蒙,光芒暴涨,一柄精钢剑,立时变成一柄上古神兵。

  继而,大喝一声,跨步闪身,一式“金鹏展翅”长剑反臂挥出,直削薛鹏辉攻来的剑身。

  碴——的一响,当呛一声,火花闪过,薛鹏辉的长剑已断落道中。

  但,薛鹏辉依然如狂如疯,手中半截断剑,仍向凌壮志猛攻。

  凌壮志一声冷笑,疾演剑魔绝学“画龙点晴”长剑振腕一绕、闪电点出,直击断剑的护手。

  叮的一声轻响,暴起一起惊叫,断剑应声飞向半空。

  薛鹏辉神志立被惊醒,一声惊叫,飞身暴退两丈,但他羞怒惊恐的面孔上,仍充满杀机,那双圆睁虎目,依然怨毒的瞪着凌壮志。凌壮志停身横剑,俊目注定薛鹏辉,沉声解释说:“那夜怪石阵中,全系误会,你分明亲自所睹,尚且恶意歪曲事实”薛鹏辉未待凌壮志说完,仰面怒极一笑,虎目闪着妒火说:“要杀要剁,任凭你做,你就说的西天发白,日出正北,在下也是不信,你们夜半更深,孤男寡女,席地拥卧”

  凌壮志勃然大怒,星目射电,手中长剑愤怒的虚空连挥,同时厉声说:

  “薛鹏辉,你这不可理喻的浑人,在小爷未反悔前,快快上马滚吧,下次再遇到小爷,依然胆敢如此无理,定要你的狗命!”薛鹏辉看出凌壮志已经怒极,知道不走必然被杀,于是厉声一笑,飞身纵落大花马上,发狂的笑着说:

  “哈哈,那样正合你的私欲,不杀了我,你怎能娶秦香苓为妻?哈哈,告诉你和贱婢秦香苓,少爷就是身为厉鬼也要活捉你们!”

  话声甫落,急拨马头,两腿一夹马腹,花马一声痛嘶,直向马鞍山窜去。

  凌壮志浑身乱颤,眼冒金花,脑际轰轰直响,他气得几乎杀了薛鹏辉,为了要表白他的心意,他毫未思索的大声说:“薛鹏辉,你不要欺人太甚,在下虽不才,尚不致娶再醮之妇为妻,今后你胆敢再恶意宣染此事,在下定要杀你这无耻狂徒!”

  话未说完,身畔暴起一阵乱蹄马嘶。

  凌壮志倏然住口,转首一看,只见秦香苓和春丫头,两人急策坐马,奔下大道,越野向南驰去——

  秦香苓上身俯向前鞍,深垂螓首,玉手掩面,双肩不停的耸动,分明是在忍声痛哭。

  春丫头紧跟在马后,满面薄嗔,杏目气忿的望着凌壮志。凌壮志看得万分不解,满腹怒火,顿时全消,不由以询问的目光,茫然望向冷漠坐在马上的宫紫云,他尚不知道“再醮之妇”已大大的刺伤了秦香苓的心!宫紫云见凌壮志俊面铁青,朱唇发白,不忍再说什么,仅淡淡的说:“他们都走远了,我们也走吧!”

  凌壮志秀眉一蹙,异常不解的问:“秦姑娘是为什么呢?”宫紫云淡淡的说:“恐怕是为了你不娶她为妻吧!”

  凌壮志立即焦急诚恳的说:“这怎么可以呢?她是有了夫婿的人,再说,小弟自受命恩师,下山寻找姊姊,小弟这颗心”宫紫云尚不能完全明了真象,但她却已认定凌壮志是个用情不专的人,因而未待凌壮志说完,立即阻止说:“好了,不要再说啦,快上来吧!”

  说着,漫不经心的拍了拍鞍后的马股,接着说:“你就立在鞍后吧!”

  凌壮志看出宫紫云有些不悦,但遇到这种事也不能怨她,只有待她心情愉快时再向她解释个清楚。

  心念至此,发现手中尚握着秦香苓的长剑,心中一动,转首再看,两匹青马早已跑的没有了踪影。

  一阵懊恼,突然袭上心头,方才忍住心中的怒火,再度燃烧起来,于是,一声怒哼,双掌立变殷红,左手一折长剑,剑身顿时通红似火。

  他恨恨的两手一阵揉搓,一柄精钢长剑,在他至大至刚的“赤阳掌”下刹那变成一个铁球。

  继而,星目冷电一闪,右手抖腕投出,铁球挟着破风厉啸,直向七、八丈外的一方青石射去。

  轰然一阵大响,坚石四射,火花溅飞,青烟旋转升空,青马一声低嘶,一连退后数步。

  宫紫云见凌壮志神情激忿的揉剑作丸,看得芳心也不禁暗暗惊骇,这时见他飞身立在马股上,一拨马头,直向正西驰去。

  凌壮志立在飞驰青鬃的马股上,迎风一吹郁闷心情,立时平静下来,想起那夜好奇进入怪石阵,真是悔之不及。

  当时他万没料到会有今天的难堪后果,造成这个难堪的后果,秦香苓的负气离家,是其主要的关键。

  心念间,蓦闻宫紫云淡淡的问:“凌师弟,方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凌壮志一定心神,不由懊恼的说:“还不是为了追踪叶小娟!”

  宫紫云一听叶小娟,心情顿时一沉,不由应声的问:“为什么呢?”

  凌壮志略感气恼的一叹,即将那夜跟踪一道迅速白衫人影,追人太平镇秦天举的花园,遇到跛足道人和秦香苓的经过一字不漏的述说了一遍。

  尤其,他特别解释由于好奇才和秦香苓进入怪石阵,为了捕捉对方隐身之处,才相互撞在一起,恰被薛鹏辉发现的事。

  宫紫云听得将信将疑,她觉得以凌壮志如此高绝的武功,尤擅魔鬼“东海仙翁”的诡妙神奇法“追魂幻踪”,在她认为两人在追逐间撞在一起,是不可能的事。

  穿林过镇,她一面催马狂驰,一面随声附应,并没有插言咨询疑问。

  因而,马不停蹄,由于中途遇到秦香苓和薛鹏辉等人,到达石门镇,天光已经大亮了。

  商旅行人,多已离店上路,凌壮志和宫紫云,两人只得拉马徒步前进。

  一个英俊潇洒,文静儒雅的白衫少年书生,一个是艳丽如仙,国色天香的背剑紫裳少女,两人徒步进镇来,街人无不停足注目,投来羡慕的一瞥。

  但,也有不少佩刀带剑的劲装武林人物,目闪惊急,变颜变色,纷纷交头接耳,暗中指点议论。

  这些,凌壮志和宫紫云俱都看见,只是两人并没放在心上。

  来至前日落脚的客店前,两人决定进店略事梳妆,再到黄府奉还马,于是,顺手将青鬃交给迎来的店伙手里。

  就在这时,一阵惊叫吆喝,径由西街传来。

  两人正待进店,闻声停身止步,举止一目,只见西街行人,纷纷闪躲,齐声吆喝,情形异常混乱,十数高马壮汉,疾驰而来。

  当先一匹高大黑马上,坐着一个黑脸圆晴,血盆大口,一身黑缎锦袍,头戴英雄帽的威武大汉,正神情焦急的催马狂奔。

  凌壮志见是展伟明,秀眉一蹙,即对宫紫云说:“娟师姊,黑马上的那个威武黑汉,即是展伟明。”

  宫紫云也不解的说:“看他神色慌急,闹街驰马,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凌壮志颔首应是,正待说什么,展伟明已一马当先驰至近前。

  但,威正浑猛的展伟明虽然环眼圆睁,却未着清立在店前的凌壮志,他依然挥鞭催马,向前直冲。

  凌壮志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得含笑扬声招呼:“展世兄,何事如此匆匆?”

  话声未落,展伟明的黑马恰到店前。

  展伟明闻声转首一看,立即环眼一瞪,面现惊喜,大喝一声,急收缰绳,乌骓一声痛嘶,倏然人形立起。

  就在这一顿之间,后面十数匹马,一涌而至,顿时马嘶人喊,惊呼蹄乱,展伟明一拨马头,已至凌壮志身前。

  于是,飞身下马,急步向前,同时笑声嚷着说:“哈哈,我的英俊妹夫,你怎的一个人先回来了呢?我那年青标致的妹子呢?”

  宫紫云一听这称呼,芳心猛的一震,花容立变,她确没想到凌壮志早已和展伟凤订了婚。

  凌壮志作梦也没想到浑汉展伟明会呼他妹夫,因而惊呆了,他简直闹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所有马上壮汉,俱已翻身下马来,街上行人立时挤了个水泄不通。

  展伟明见凌壮志发愣,尚以为是听了事情的剧变而惊呆,因而又煞有介事的大声解释说:“我的妹夫,你不想想,你一个人前去杀‘金艳娘’,我那妹子她怎能放得下心?回家整理好兵刃暗器便和燕姊姊飞马追你去了。”

  周近虽然马嘶蹄响,人声吵杂乱成一片,但展伟明的声高气足,话声依然传出老远,原已议论纷纷的武林人物一听,愈证实他们看到的白衫少年就是近月一直轰动江湖的神秘少年凌壮志。

  因而,一阵吵嚷,纷纷向前挤来,俱都希望亲自一睹这位武功高绝的白衫少年的庐山真面目。

  凌壮志心中又急又气,象展伟明这号糊涂人物,真是令人啼笑皆非,因而一定神,大声说:“请你把话说清楚,又怎可随意呼在下是你的”

  展伟明一听,误认凌壮志耳朵有点聋,为了要凌壮志听得更清楚些,立即气纳丹田,声如洪钟似的说:“我妹子听说你去马鞍山杀金艳娘,她不放心,也去了。”

  如此一嚷,只震得两街房檐,积尘飘落,屋瓦颤动,街上纷纷探耳,群马吃惊跳动,街上一片混乱。

  凌壮志见展伟明如此憨傻,不由怒火渐升,立即大声说:“在下已经知道了,此地怎可任意胡说”

  展伟明不但浑猛,个性也极火急,一向不待对方把话说完,便抢先插言,这时一听,立即颔首大声说:“好,好,我们回家去再谈,我也不去马鞍山,她们俩居然瞒着我偷偷走了,真可恶。”

  说着,回身举手,向着十数拉马壮汉,大声说:“回家,不去啦!”

  说罢回头,只见凌壮志神色慌惶,俊面流汗,目光焦急的左顾右盼,同时慌急的望着一位店伙问:“请问,你可看见一位背剑的紫衣姑娘哪里去了?”

  店伙微一躬身,恭谨的回答说:“回禀爷,小的没看见。”

  凌壮志心中一惊,知道事情不妙,他断定宫紫云决不会先进入店中,必是负气走了。

  这时店前拥满了看热闹的街人,凌壮志无法看清左右,他觉得仅说几句话的时间,宫紫云决不会走得太远。

  于是,心中一动,急步走至展伟明的黑马乌骓身前,立即认镫登上马鞍。

  游目一看,街上人头攒动,人面闪闪,满大繁星似是目光,一齐惊异的向他望来,同时,两街酒楼上的窗口上,也探出了不少人头。

  凌壮志无心注意这些,目光一直焦急在人群中搜索着,但,竟没有看到宫紫云的身影,因而不安的喃喃自语说:“真怪,怎的没有呢?”

  浑猛的展伟明,尚不知他已闯了祸,加之他一见凌壮志心中一阵惊喜,根本没注意凌壮志身边尚立着一位绝美的紫裳少女。

  这时见凌壮志神色焦急的左右张望,不由愣了,正待急声询问,店内蓦然传来一声慌急高呼:“凌小爷,和您同来的那位姑娘,又乘马走啦!”

  凌壮志心中一惊,循声一看,只见上次接待的店伙黄生财,正由店内高高挥动着双手,神色慌张的跑出来,于是,秀眉一蹙,不由急声问:“那位姑娘奔了哪个方向?”

  黄生财跑至近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小的正在后店的一位客人备马,一位同仁拉了一匹青马来,并告诉小的说是凌小爷的,小的见青马生的神骏,又是小爷的,正要近前欣赏,忽然来了一位身穿紫衣的美丽姑娘,身背宝剑,一脸的杀气”

  万分焦急的凌壮志,一心想知道宫紫云的去向,这位热心的店伙,偏偏喋喋不休,一直赞美,不说正题,正待再加追问,蓦闻微猛的展伟明,震耳大声一喝:“娘的噜嗦,问你去了什么方向?”

  说着,举起蒲扇大的巴裳,作着欲击之势。

  黄生财本想仔细报告,讨个赏钱,没想到险些挨上巴掌,吓得两手抱头,大声嚷着说:“出了后门,去了北街。凌壮志一听,急拔马头,同时急声说:

  “展世兄,黑马暂借小弟一用,事毕再行归还。”

  说话之间,急抖马缰,脚下不停催着马腹。

  乌骓较之青马,性情尤其刚烈,立时昂首坚鬃,怒嘶连声,前蹄不停扬起,吓得街人纷纷走避。

  展伟明怕凌壮志不知黑马个性,立即大声警告,说:“黑马打不得”

  得字方自出口,乌骓急放前蹄,一声雷鸣,猛向北街冲去。凌壮志大吃一惊,街上如此多的行人,如果任其狂奔那还了得,于是,双腿紧夹马腹,右手急勒缰绳。

  黑马腹痛,怒嘶连声,马身转如飞,四蹄暴跳如雷,立时扬起一阵飞尘,声势愈加惊人。

  店前,围看热闹的人,立即暴起一声惊呼狂喊:“马惊了,马惊了。

  凌壮志聚精会神的驭马,根本没注意浑猛的展伟明说些什么,仅听到“放马”两字,右手已将马缰放松。

  马缰一松,乌骓狂驰如飞,直向正北街口射去,身形之快,宛如一缕青烟,两街观众,无不失声惊呼。

  这时,他发现乌骓虽比青马快,但远不如青马平稳舒适,这也许是赵总镖头选青鬃不选乌骓的原因。

  必念未毕,乌骓已驰出街口,沿着官道,直奔正北——凌壮志举目一看,不由双目一亮,只见七、八里外,一点飞马尘影,正向十数里外,横亘官道上的一片丘陵茂林驰去。他断定那点快速尘影,必是骑着青马的宫紫云无疑,于是,又轻轻催了一下马骓,速度骤然加快,蹄声急如暴雨。

  想着,青鬃一夜急驰,又未得到饱食休息,片刻时间,已被体力充沛的乌骓追及不足二里了。

  凌壮志暗暗心喜,再有片刻必可追及。凝目一看,只见宫紫云上身微俯,似在催马前进,沿着官道,径向丘陵下驰去,一直没见她回头。

  乌骓果是一匹难得的宝驹,一声不吭,四蹄翻飞,在和谁生气,躬着头一味默默狂驰。

  青鬃爬坡,速度大减,乌骓追至坡前,青鬃尚未到达坡顶。凌壮志不也高声呼喊,他怕宫紫云一气之下,飞身纵入左右茂林,那时再想追及,决不可能了。

  乌骓驰至半坡,青鬃已翻上坡顶,眨眼不见,凌壮志趁机一抖丝缰,急向坡上加速追去。

  登上坡顶,竟是一座平陵,距离青鬃尚不足百丈。

  凌壮志凝目一看,惊得面色大变,只见宫紫云前面的马道上,并肩前进着两人,正是铁钩婆和万绿萍。

  他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一拨马头,迅速窜进左侧茂林中,他觉得这时绝不能会见铁钩婆和万绿萍。

  但,他又怕与宫紫云越拉越远,只得籍着林木掩护,急急向前奔驰,因而马速大减。

  他一面在林隙间注意宫紫云和铁钩婆母女的行为,一面用手焦急的抚摸着马鬃,他怕乌骓长嘶发声。

  蓦见前进中的铁钩婆,倏然回过头来,怒目向着催马急奔的宫紫云望来,那双小眼,宛如两盏小灯!

  铁钩婆想是看清了宫紫云,一双小眼精光一闪,面现惊喜,不由连连挥手,高声招呼说:“啊,原来是宫姑娘,你现在要去哪里?”宫紫云似在一直沉思,闻声一惊,急得青鬃勒住,见是铁钩婆和万绿萍,立即飞身离马,直落铁钩婆母女面前。

  在这时的心情下,宫紫云遇到了铁钩婆和万绿萍,大有“他乡遇故知”

  之慨,倍显亲切。

  一身碧裳,背后插长剑的万绿萍,同样的有着满腹心事,这时听了老娘招呼,立即停止转过身来。勒马隐在树后的凌壮志一见,不由浑身一战,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急切间,飞身离马,再向前进了数株大树,他要仔细的看个清楚。

  只见万绿萍,粉面苍白,樱唇黯淡,香腮已显消瘦,以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竟然有些红肿,似是连日曾经伤心的痛哭过。凌壮志看罢,心中即迷惑又吃惊,他想,这才几天,万绿萍怎会憔悴成这令人心痛的样子?

  打量间,宫紫云已和铁钩婆母女寒喧完毕。

  通体是汗,鼻冒热气的青鬃马,已悄悄走至林边,啃着青草休息。

  蓦闻铁钩婆望着宫紫云,惊异的问:“宫姑娘,你的气色很难看,有什么不如意的事吗?”

  宫紫云依然是那么高雅的淡淡一笑,微摇螓首说:“没什么,晚辈觉得有些不舒适,到前面镇上休息半日就好了。”

  铁钩婆以为真的点了点头,继续问:“晋德大师呢?”宫紫云回答说:

  “他因事已去了黄山。”

  铁钩婆小眼一亮,似乎想起什么,立即沉声间:“宫姑娘可追上凌壮志那小子?”

  宫紫云见铁钩婆提到凌壮志,忧郁的娇靥上,立时变得苍白如纸,不由摇摇头,黯然说:“没有追上他,我想总有一天会找到他的。”

  万绿萍见宫紫云一谈到凌壮志面色立变,尚以为她仍痛恨凌壮志杀了她的师侄阮自芳而气忿,因而柳眉一蹙,芳心暗为心上人担忧。

  惊见铁钩婆,咬牙切齿的恨声说:“宫姑娘拜托你,将来你遇到了凌壮志,请你务必杀了那个无情无意的小子,替老身出口气。”

  万绿萍一听,立即怨的阻止说:“娘,您怎的尽说些糊涂话铁钩婆未待万绿萍说完,小眼一瞪,厉声说:“死丫头,你还没被那小子骗够吗?”

  万绿萍神色一阵黯然,立即幽怨的低下了头。

  宫紫云看得黛眉一蹙,佯装不解的问:“老前辈,到底是怎一回事?凌壮志不是您的表侄兼爱婿吗?”

  万绿萍一听,憔悴的双颊立时升上两片红晕。

  铁钩婆恨恨的点了点头,恨声说:“不错,在卧虎庄,老身是这样说过,但现在一切都不算数了。”

  宫紫云的确一些不解的问:“为什么呢?老前辈。”

  铁钩婆懊恼的叹了口气,忿忿的解释说:“凌壮志那小子和我这个丑丫头,原已定了彩聘,是一对名正言顺的小夫妻,在卧虎庄前分手时,约妥在石门镇相会,谁知,前天和我们住在同一个店里,他小子就在隔壁房间内,听见我们母女谈话,不但不出来相见,反而悄悄的溜走了,你说可恨不可恨?”

  说着,小眼精光闪射的望着宫紫云,似乎等待宫紫云的公正评理。

  宫紫云心乱如麻,哪里还有兴致为她评理,但又不得不郑重的点点头。

  万绿萍缓缓抬起头来,怯怯的分辩说:“凌哥哥不愿见我们,必然有他不便见我们的苦衷”

  铁钩婆不待万绿萍说完,小眼一瞪,厉声说:“快闭上你的嘴巴吧!到了这般时候你还痴心为他辩护呢!”

  宫紫云怕万绿萍难堪,事实上她也有为师弟辩护的义务。因而接口说:

  “萍姑娘说的是,也许凌壮志真的有苦衷!”

  铁钩婆听得一楞,她对宫紫云突然帮着凌壮志讲话,似乎感到十分惊异,于是一定神,接着又忿忿的说:“宫姑娘,更有令人可气的事,你却不知,凌壮志那小子瞒着我们,又和那个伪装书生的展伟凤订了婚。”

  宫紫云想到店前那个浑猛黑汉展伟明对凌壮志的称呼,芳心就不由暗暗生气,因而,黛眉一蹙,指责说:“凌壮志这样作就不对了,他不是和萍姑娘已经彩聘了吗?”

  铁钩婆立即正色说:“是呀,这就是老身恨他入骨的原因呀!”

  说着,唯恐宫紫云不信,转首又望着杏目已含泪光的万绿萍,沉声说:

  “萍儿,把那小子下彩定的‘涵碧珠’拿出来让宫姑娘看看。

  万绿萍觉得无此必要,因而嘟着嘴不高兴的说:“娘,您真是的,这些事您和人家宫姑娘争执什么?”

  铁钩婆小眼一瞪,沉声说:“我要让宫姑娘知道这件事是千真万确。”

  宫紫云确没想到凌壮志和万绿萍当真已经订过了婚,芳心中除了悲痛自己的命苦外,她也没有一丝妒意。

  她决心星夜赶往恒山凌霄庵,问清了自己的身世,再为父亲报仇,杀了恶道“乌鹤”后,也找一偏僻的庵院伴佛为尼,了此残生。

  这时见万绿萍不愿拿出“涵碧珠”来,立即插言说:“老前辈说的话,晚辈怎敢不信,现在看也不便,下次有机会再看吧!”

  说着,仰首看了一眼高高升起的红日,似有所悟的说:“时间已经不早了,晚辈要先走一步了。”

  铁钩婆立即歉然一笑,说:“真抱歉,耽误了你不少时间。”

  宫紫云,淡雅的一笑,说:“难得遇到老前辈,理应多谈几句。”

  说着,即向路边啃草的青马走去。

  铁钩婆小眼一亮,似乎想起什么,立即又忿忿的说:“宫姑娘遇上那个无情无义的小子,千万别望了代老身教训他一顿,最好能砍断他小子一条手臂或者是一条大腿。”

  万绿萍一听,面色立变苍白,即对认镫上马的宫紫云,惶声说:“宫姑娘请你千万不要那样作”

  宫紫云坐在马上,望着心情惶急的万绿萍,强自淡淡一笑,说:“萍姑娘放心,我不是凌壮志的对手。”

  万绿萍哪里肯信,黯然要求说:“宫姑娘,求求你,千万请你手下留情”

  说着,喉间一阵哽咽,话即住口,晶莹的泪珠,一颗接一颗的滚下来,再也忍不住掩面哭了。

  铁钩婆表面生气,声言厉色,实则心疼爱女,这时,老脸一阵戚然,也不禁哑口无言了。

  宫紫云听了万绿萍的话,心中很受感动,觉得凌壮志能娶一位如此痴心爱他的少女为妻,应该心满意足了。

  她知道前夜马鞍山的事,铁钩婆母女,迟早会得到消息,因而有意提醒她们母女一句,于是突然说:“萍姑娘大可不必为他的安危担心,莫说我宫紫云不是他的对手,就是当今各派掌门宗师,也无一人能望其项背。”

  说此一顿,又望着一脸愁容的铁钩婆,恭声说:“老前辈由此向北,一、二日内,不难听到凌壮志惊人的消息,老前辈和萍姑娘慢行,我要先走一步了。”

  铁钩婆和万绿萍,虽然已经知道了凌壮志确会武功,但决不相信他的武功有什么超群出众之处。

  这时见宫紫云说的郑重,两人却有些将信将疑,虽然不知有何惊人消息,但又不便再问,只得同声说:“宫姑娘先行,祝你一路顺缓。”

  宫紫云含笑说声“珍重”,一抖马缰,放蹄向北驰去,青马啃了片刻嫩草,略事休息,体力大增,狂奔如飞。

  隐身树后的凌壮志,听了三人的对话,心情极为沉痛,他知道事情愈来愈糟了,尤其万绿萍痴心热情,关注安危,在极端刺激之下,仍毫无一句怨言,这令他十分感动。

  他一手抚着树,一直望着铁钩婆劝慰着万绿萍继续前进,宫紫云的马影消失在官道的尽头,他才转身向乌骓走去。

  一阵徐风吹来,两颊忽生凉意,举手一摸,这才发觉两颊湿润,不知何时曾经流下两行泪水。

  他握起马缰,不禁一阵迟疑,低头沉思良久,才毅然飞身纵上马鞍,一抖丝缰,直向西北茂林深处驰去。

  他知道这一连串发生的不快事件,宫紫云决无法在乍然之间理解的开,追上她反而诸多不便,也许会争执起来。

  因而,他决心绕到宫紫云的先头前进,稍过一、二日,待宫紫云的情绪略微平静后,再和她见面,只要她肯听他解释这些事不难获得她的谅解和同情。

  为了行动方便,乌骓马只有侍恒山事毕回来再归还了,他深信展氏兄妹和黄飞燕不致因此不满。

  心念间,双目突然一亮,乌骓马驰出林外,凌壮志游目看了一眼田野,直向数里外的一座小农村上驰去。

  数里之遥一瞬间即到,小村十分简陋,仅有三、五户农家,村上几条野狗,看见飞驰而来的乌骓,俱都惊恐的狂吠两声,挟着尾巴跑了。

  凌壮志驰进小村,就在第一家竹篱门前停下马来。

  想是犬吠惊动了村人,凌壮志尚未向前叩门,篱院上房内,已颤巍巍的走出一个白发灰衣的老太婆来。

  接着,上房内,又跑出一个八、九岁的红衣小女孩。

  红衣小女孩,苹果脸,大眼睛,梳着两个小辫子,看来十分可爱,她未得老婆婆的许可,一直跑到竹篱门前,极熟练的将门打开了。

  凌壮志看了极高兴,心中的烦闷顿时全消,但他不便即行进入,先向着红衣小女孩亲切的笑了笑,接着又向老太婆恭声说:“老婆婆您好!”

  老太婆见小女孩打开了篱门,不但没有斥责,相反的慈详的呵呵笑了,这时见凌壮志潇洒英俊,文质彬彬,态度恭谦有礼,立即笑呵呵的说:“这位小官人,可是要在寒舍歇歇?”

  凌壮志听得心中一惊,他发觉这个农村的老太婆,不但谈吐不俗,听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但他不便问,立即恭谨的回答说:“是的,老婆婆,不知府上可方便。”

  老太婆红润的老脸上,再度谦和的笑了!

  “只要小官人不嫌寒舍简陋,尽管请进来。”

  凌壮志颔首称谢,即将乌骓留放在院边不远的草地上,随在老太婆身后向上房门前走去。

  前进中,游目一看,左右共有四间厢房,上房两端有夹道,似是通向后院,看情势老太婆的儿孙恐怕不止一个。

  进入上房,老太婆即请凌壮志上坐,并转身倒了一碗热茶。

  凌壮志略事谦逊,也就坐在客位上。

  老太婆似是颇懂世故,即不问凌壮志的姓名来历,也不问凌壮志为何不走官道,却跑到小农村上来歇脚。

  红衣小女孩,立在老太婆的身边,一双灵活大眼睛,闪闪生辉,一直看着凌壮志吃茶,小手则不停的扭着老太婆的灰布大褂子。

  凌壮志由于喜爱小女孩,不由笑着多看了一眼,这一注意,心中不由暗吃一惊,他发觉这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至少已有了五年以上的内功火候。

  由于这一发现,心中暗自警惕,他断定坐在主位上,一直笑嘻嘻的老太婆,决不是平凡的农村老妇。

  但,觑目瞟了一眼老太婆,除了面色红润,又看不出是一位会武功的前辈人物,因而不禁有些迷惑。

  于是,放下手中茶碗,歉然恭声说:“由于坐马突然受惊,盲目狂奔,直到村前始停止,是以才前来打扰老婆婆”

  老婆婆呵呵一笑,慈祥的说:“出门在外,同舟过渡,都是有缘的,何况你的马偏偏把你带到我这里,足见我们缘份深厚。”

  凌壮志一听,愈加肯定老太婆不是一般普通老妇,因而恭声问:“老婆婆贵姓?”

  老太婆笑声更爽朗了,接着愉快的说:“老身姓简,在这个小村上住了快二十年了,大儿子简维武,二儿子叫简维德,小儿子叫简维英,老大和老二都娶了媳妇,老三还小,才二十岁!”

  说着,慈祥的拍着身边的小女孩,笑着说:“喏,这丫头就是老大的女儿彩虹。”

  凌壮志见没谈到老公公,想必是已经去世了,因而不便再问,他对小女孩的闪耀眼神,十分注意,断定老太婆的几个儿子必然都是武林人物。

  这时见老太婆仍不停的抚摸着小女孩的肩头,因而赞声说:“老婆婆,您真有福气,有这么一位活泼可爱的孙女。”

  老太婆见凌壮志赞美小女孩,不由欣慰的呵呵笑了。

  蓦然,依在老太婆身边的小女孩子,望着屋外的大眼睛突然一亮,举起小手指着篱门急声说:“奶奶,娘和婶婶由田里回来了。”

  凌壮志举目一看,只见一个穿蓝布衣服的中年妇人和一个二十余岁的少妇,正立在篱门外边,他知道,这就是老太婆的两个媳妇了。

  打量间,小女孩已跑去将篱门打开,两个妇人齐向上房走来。

  凌壮志这才看清,中年妇人三十余岁,温静端庄,少妇柳眉秀目,是个标准的小家碧玉,根据两人闪耀的眼神,断定老太婆的这两个媳妇,也都是身怀武技的妇人。

  为了早些得到休息,趁机立起身来,恭声说:“老婆婆可有一席之地,让小生暂息半日”

  老太婆立即会意起身,亲切的笑着说:“请小官人随老身来。”

  于是,凌壮志跟在老太婆身后,走出房来。

  两个媳妇惊异的看了凌壮志一眼,即对老太婆恭谨的呼了声“婆婆”。

  老太婆立即慈祥的吩咐说:“今天有客人,你们快去准备饭吧!”

  凌壮志一听,立即推辞说:“老婆婆不必了,小生略事休息,尚须尽快赶路”

  老太婆未待凌壮志说完,立即以责备的口吻亲切的说:“赶路也不在这一餐饭的工夫,你是有马的人,还怕赶不上宿头。”凌壮志见老太婆说的真诚,自是不便再说什么,即随老太婆走进左侧的一间小屋。

  老太婆一进房门,即谦逊的说:“这是老三的房子,小官人委屈着歇歇吧!”

  凌壮志游目一看,房子一明一暗,桌椅齐全,虽然俱是粗木家具,但却十分整洁,于是急忙说:“谢谢老婆婆,太好了。”老太婆笑一笑,示意凌壮志进内室休息,然后转身走出房去。凌壮志前来小村的目的,旨在恢复一夜奔驰的疲惫,同时,让烦闷不快的心情,得到片刻宁静。

  他走进内室,仅有一桌一椅,床前恰有一张方凳,他就在方凳上盘膝闭目,运功调息起来。

  但,一连串所发生的不快事情,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直到他理出一些头绪来,他才朦胧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院中突然响起小女孩的欢呼声:“奶奶,小叔叔回来了。”

  接着,是老太婆的慈祥声音:“英儿,到上房来,你屋里有客人。”

  一个不太高兴的少年声音问:“娘,是谁?”

  老太婆似乎故作平淡的说:“一位过路的小官人。”

  凌壮志知道院中说话的少年,就是老太婆二十岁的小儿子简维英。

  简维英似乎无心再追问客人的来历,接着以颓丧的声调,不高兴的说:

  “娘,英儿在前面镇上遇到三阿姨和萍妹妹”

  凌壮志对“萍妹妹”三字特别敏感,心中一动不由暗问自己,心说:该不会是铁钩婆和万绿萍吧?

  蓦闻老太婆急声问:“你没问她们为何没去莫干山吗?”凌壮志一听,惊得倏然睁开了眼睛,立即由言上跳下来。这时,他恍然大悟,说话的老太婆,正是铁钩婆的结拜大姊姊,武功最高的“铁鸠杖”简大娘,听她问话的口气,想是刚由莫干山“铁棒槌”处回来。

  又听简维英忧郁的回答说:“英儿没问,因为萍妹妹神情愁苦,憔悴的都不像她了。”

  简大娘似乎吃了一惊,立即惊异的问:“为什么?快过来对娘说清楚。”

  凌壮志对于简维英说些什么,非常关心,立即凝神静听,同时摒息走至窗前,恰好有一处窗纸裂了一道缝。

  于是,急忙觑目一看,只见院中一个英挺俊拔的蓝衫少年,正向立在上房门前的简大娘走去。

  蓝衫少年,生得剑眉朗目,面如温玉,身材十分魁梧,看他骨骼清秀,是个难得的练武人材。

  凌壮志觉得简维英俊拔威武,仪表不俗,除了缺少一些读书人的儒雅气质,他觉得简维英毫不逊于自己。

  简大娘一俟小儿子走至面前,立即又问了一句:“你妹妹可是害了重病?”

  简维英颓丧的摇摇头,忧郁的说:“三阿姨说是一个叫凌壮志的小子害的。”

  凌壮志一听,浑身不禁一战,不停暗呼万幸,方才如对简大娘报了姓名,少不得又是一场麻烦。

  简大娘红润的面色,立时大变,双目中冷电一闪而逝,立即沉声问:“你可问清那个姓凌少年的衣着,像貌,多大年岁?”凌壮志一听,心情再度紧张起来。

  只见简维英有些懊恼的说:“可是萍妹妹不让三阿姨说,还口口声声否认,为那个凌壮志辩护。”

  简大娘听得霜眉一蹙,心中似有所悟,立即压低声音,关切的问:“英儿,你可将我已决定年前为你和萍丫头完成婚礼的事,告诉给你三阿姨和萍丫头?”

  凌壮志一听,只觉脑际轰然一声,几乎晕了过去,他不由暗暗叫苦,这些事,为何都让他一个人碰上了。

  他已经有了娟师姊,他决不愿再让一个有为的少年简维英为此事痛苦终生,他要尽最大的努力,将他们的婚事撮合成功。

  在他认为,儿女间的情事,就像解决一件争纷那样容易。

  心念间,他看到简维英默然摇摇头。

  又见简大娘一脸慈爱关切之色的说:“英儿,你屋里有客人,快到我房子里歇歇吧!”

  简维英顺从的点点头,径向上房内走去。

  凌壮志觉得该走了,于是,平定了一下心神,俊面含着微笑,从容的走出门来。

  简大娘正侍转身进入上房,这时见凌壮志精神焕发,神色自若的含笑走出来,立即一扫老脸上的愁容,笑呵呵的问:“小官人已经歇好了?”

  凌壮志看了白发如银的简大娘强展欢笑的神情,心里很难过,这位慈祥的前辈老太婆,为了爱儿的失意,不知老怀该如何焦虑。

  但,她仍能把不快,竭尽可能的不带给客人,简大娘心地之善良,由此可见,而她媳妇的贤淑,儿子的恭顺,是凌壮志亲自目睹,像这样的忠厚家庭,怎能让它蒙上一层阴霾暗影?

  凌壮志觉得使简大娘家庭不快的主脑人,几乎就是自己,在这一刹那,他内心的痛苦,实不亚于简大娘和简维英。

  心念电转间,倍极恭谨的恭声说:“谢谢老婆婆,小生体力已经恢复,现在必须尽快上道,老婆婆的盛情小生已经心领,改日有便,定再前来为老婆婆请安。”

  说话之间,进入上房的简维英,闻声又走出房来。

  想是由于心情不快,简大娘看了爱儿一眼,挽留之情已没有方才殷切,但仍慈祥的呵呵笑着说:“小官人果真急于上路,老身便不强留了。”

  凌壮志又向简维英寒喧了几句,径向篱门走去。

  简大娘领着小女孩,简维英随在老母身后,三人一同礼貌的相送。

  来至篱外草地上,凌壮志伸手拉过啃食青草的黑马,转身望着简大娘和简维英,拱手朗声说:“老婆婆珍重,简兄珍重,厚情不言谢,愿我们后会有期。”

  说罢,转身认蹬上马。

  简维英含笑注目,拱手相送,简大娘则慈祥的笑着说:“小官人太慢待了,有时请来盘桓!”

  话声甫落,蓦见红衣小女孩倏然跳起来,高声嚷着说:“奶奶,我爹由石门回来了,我爹由石门回来了。”

  高声嚷着,如飞向南迎去。

  凌壮志心中一动,知道是简大娘的长子简维武回来了。

  于是马上回头,只见一个身穿土布长衫的中年人,修眉入鬓,双目如星,嘴下蓄着短须,正由村外飘洒英挺的大步走来。

  简维英一见简维武,也愉快的举手高呼:“大哥,今天怎的有空回来?”

  简大娘也笑嘻嘻的望着自镇上回来的儿子。

  但,步履匆匆的简维武,一见黑马上的凌壮志,面色大变,步速顿时加快,对欢呼扑向他身前的小女孩,看也不看一眼。

  凌壮志大吃一惊,心知不妙,简维武住在石门镇上,早晨在店前必然也夹在围看热闹的街人中。

  心念至此,急抖马缰,乌骓一声雷鸣,放蹄如飞,直向正北驰去——

  急步奔来的简维武一见,星目一亮,立即高声急呼:“凌小侠请慢走,凌小侠请慢走。”

  急呼声中,已展轻功,直向门前扑来。

  但,乌骓何等快速,眨眼之间,已至百丈以外,滚滚尘烟,逐渐扩展,立时将马影遮没了。

  简大娘和简维英俱都望着神色焦急的简维武,惊异的问:“你怎的认识那位小官人?”

  简维武知道追之不及,只得停下身来,惋惜的跺着脚,说:“娘,亏你还是走南闯北的武林前辈人物,今天竟看走了眼,什么小官人?他就是新近崛起江湖,震惊武林各派的神秘白衫少年凌壮志。”

  简大娘和简难英,曾去莫干山为结义的四妹“铁棒槌”拜寿,一路上听到的尽是神秘白衫少年的奇异惊人事迹。但两人绝没想到那等武功高绝的厉害人物,竟是一个文质彬彬,儒雅俊美的少年书生——凌壮志。

  因而,母子两人惊啊一声,顿时呆了。

  简维英一定神,双目突然一亮,由心底里升起一股妒火,大喝一声,“我要追上他向他拼命。”

  大喝声中,飞身就待扑去。

  简大娘一听,蓦然一声大喝:“英儿回来。”

  简维英是个孝顺的儿子,不敢违背母命,只得忿忿的退回来。简维武看了三弟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顿时楞了,手中拉着刚刚又跑回来的小女孩,望着简大娘,不由惊异的问:“娘!这是怎么回事?”

  简大娘轻叹一声,不答反问:“武儿,你没有看错人?”简维武立即正色说:“这怎么会?今早在镇上,‘洪来客栈’门内,一位马鞍山‘羡仙宫’逃出来的壮汉,亲手指着他告诉我的”简大娘慈眉一蹙,不解的插言问:

  “羡仙宫的人又怎的认识凌壮志?”

  简维武立即解释说:“武儿今天回来,就是特地来向您报告这个惊人的好消息,娘今后也不必再警告三弟千万别接近马鞍山区了。”

  简大娘心知有异,急切的问:“什么惊人的消息?”

  简维武见爱妻和弟媳也闻声出来了,于是急忙说:“说来话长,我们进屋里谈!”

  于是,众人匆匆走进上房,依序落坐,简维武才将由“羡仙宫”壮汉口得到的真实消息,说给大家听。

  简大娘听后,立即感慨的说:“像凌壮志那等温文知礼的少年,实在看不出他是一个身怀绝学嫉恶如仇,一口气连毙十高手的人。

  简维武又补充说:“他一身兼具四大恶魔的绝世武功,已内力精深到兵刃相交,真力断剑的境地,这的确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一直忿怒填膺的简维英,坐在一角听完大哥的叙述,早已必灰意冷,这时颓丧的站起来,黯然走出房去。

  简维武夫妻和弟媳,俱都惊异的看了一眼黯然离去的三弟,不由望着简大娘同声不解的问:“娘,英弟怎么了?”

  简大娘看了小儿的背影一眼,不由轻声一叹,接着,强自一振精神,似乎想开了似的望着两个媳妇,说:“正午了,大家吃饭吧,今后都不准再谈凌壮志的事。”

  这时的凌壮志,正急催坐马,如飞狂驰,早在十数里外了。

  他任由乌骓向北狂驰,想到方才适时离开简大娘处,不由暗自庆幸,否则,简维武当场指破,又是一番口舌。

  他并不是怕简氏兄弟,而是尊敬简大娘是位颇着清誉的前辈人物,简维英又是一个善良孝顺的青年,他不愿加给这个忠厚的家庭太多的苦恼和麻烦。

  乌骓一声长嘶,如飞奔进一座镇口。

  凌壮志心中一惊,立即减低马速,举目一看,镇店极大,足有千户。

  大街上行人不多,想是正午时间,多在进餐用饭。

  一阵铮铮的锅勺相撞的声响,随之飘来一阵酒香。

  凌壮志顿感饥肠辘辘,定睛一看,恰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大酒楼。

  于是,勒缰下马,酒楼下立即跑过一个店伙装束的中年人来,伸手接马,满面堆笑,说:“你,喝酒楼上有雅座,打尖楼下有便餐!”凌壮志将马交给店伙,立即吩咐说:“马不要离鞍,尽心的放它一下。”

  说着,顺手丢给店伙一块碎银,作为赏钱。

  店伙又惊又喜,连连躯腰应是。

  凌壮志正待举步上楼,心中一动,立时想起宫紫云,于是停下步来,转首望着拉马店伙,和声问:“小二哥,午前可曾有位紫裳背剑,骑青鬃马的姑娘,由店前经过?”

  店伙毫不迟疑的摇摇头,恭声说:“回禀爷,小的没看到。”凌壮志微一颔首,转身向楼口走去。

  就在他转身举步的同时,他发现对街角落处,正有两个劲装背刀的武林壮汉,目光惊异的望着他,窃窃私议。

  凌壮志心中一动,似有所悟,继续大步向楼梯上走去。喧哗想猜拳行令,举杯呼干声,径由楼上传下来。

  登上楼口,凌壮志的双目不禁一亮,楼上布置豪华,酒客已有八成之多,大都是富绅大贵,武林豪客。

  一阵蹬蹬的脚步声,急步迎过一个满面含笑的酒保来。酒保这一行动,照例要惊动所有的酒客,有的继续饮酒,不屑一顾,有的漫不经心的看看上来的是谁。就近几桌上的武林人物一见白衫银花,头束黄淡儒巾的凌壮志,俱都面色一变,神经敏锐的人,竟脱口一声轻啊。全楼酒客,大感惊异,因而,齐向楼口望来。

  一望之下,全然倏然一静,一座吵杂的酒楼,顿时静得鸦鹊无声。

  展笑迎来的酒保,立时惊觉,断定上来的这位儒雅书生,极可能就是酒楼客正在谈论的那位震惊江湖的神秘白衫少年。于是,脸上笑容尽敛,立时卑恭肃谨的躬身说:“爷,请随小的来。”

  说罢转身,躬着腰当先向前走去。

  凌壮志看了这等情形,暗赞晋德大师有先见之明,因而,他决定即刻离开这个极易招事惹非之地。

  心念一转,立即谦和的说:“请慢,在下并非前来饮酒,而是看看贵楼可有在下要找的一个人。”

  酒保立时停步,依然恭谨的立在那里颔首应是。

  凌壮志佯装游目细看全楼,作着寻人之势,不少黑道闻名的恶徒,俱都惊得面色如纸,悄悄低下了头。

  看了全楼一眼之后,即对酒保歉然合笑说:“那人不在此地,打扰了。”

  说罢,转身向楼下走去,两个酒保即至梯口躬立相送,并恭谨的连连点头,不停的连声说:“不敢,不敢,爷甭客气。”凌壮志走下酒楼,乌骓仍被那个店伙拉着不动。

  于是,伸手接过乌骓,认蹬上马,放缰疾驰,如飞奔出镇口。为了避免再节外生枝,延误恒山行程,他决定尽量远离官道、重镇和大城市。

  一连几日,尽走偏僻乡路,果然没有再发生万人睹目的事情,但,他也因此失掉了宫紫云的丽影行踪。

  凌壮志断定娟师姊必然也是前去恒山,因而并不十分焦急,他想只要先她到达凌霄庵,两人必能在那里会面。

  心念已至,事无所羁,放马向北飞驰,他夜间沿官道重镇前进昼夜,在小村偏僻小店住宿。

  自此,江湖上突然失去了他的踪迹,但,武林中议论纷纷,愈越急烈,对他的行踪愈加注意了,无数黑道恶魁,都因他的出现江湖而消声匿迹。

  凌壮志匹马只身,戴月披星,除了让乌骓得到上好的草料,给它恢复体力的机会外,他极少有个完整的通宵睡眠。

  这天,朦胧薄晓,大地像披着一袭淡淡的乌纱的女神。

  凌壮志精神奕奕的坐在昂首竖鬃,奔驰如飞的乌骓马上,听着雨点般的清脆蹄声,击破黎明的寂静。

  耸拔巍峨,气势雄伟的北岳恒山,已在正北遥远的天际,现出一道绵延无限的起伏山影。

  凌壮志一见山影,不由笑了,他首先想到恩师迷离的身世就要揭晓了,丽姿绝美的娟师姊,也许已经先到了。

  这些天来,他日夜兼程,受尽风霜之苦,但每当他的脑海浮现出丽姿绝美的娟师姊时,他英挺的脸面上,便立时过一丝甜甜的笑意。

  俗语说:“望山跑死马”,凌壮志由拂晓,日出,骄阳正午,直跑到日落西山,苍茫薄暮,才到达恒山的南麓。

  由于心情急切,恨不得立时飞上恒山找到凌霄庵。

  他将鞍马寄在山下小镇上的客栈里,准备了一些食物。乘着月色皎好,展开轻功,直向山区深处驰去。

  半山以上,群峰如林,悬崖峭壁,绝壑千寻,蒙蒙蒸腾的白气,缭绕谷峰之间,分不出是雾是云。

  渐渐的,光线暗淡,云雾浓重,已无山路可循,凌壮志纵跃飞腾,宛如盘绕升空的白鹤,直向一座插天孤峰上升去。

  因为,他断定“凌霄庵”,必位在绝高的岭峰之上,同时,他一直谨记恩师的叮嘱——找到凌霄庵,一切自会明白。

  如飞升上天,气温渐低,寒凤渐冽,悬松突岩上,渐有积雪。

  再升百丈,双目突然大亮,定睛一看,已达云上,峰壁上积满了冰雪,皓月光空,雪光刺目,几疑是大天白日。

  仰首上看,尚不知峰巅何处,看看拱围四周的其他高峰,大都突出云上数十丈,唯独立身的绝峰,矗立直达霄汉。

  凌壮志略事休息,吃了一些东西,继续坚持的向上升去,他认为只有建筑的绝顶峰巅上的庵院,才配称“凌霄”两字。

  再升百数十丈,已达绝峰之巅。

  峰上一色银白,映月生辉,雪岩,冰树,插天古木,阵阵罡风,吹起漫天冰屑雪花,旋空飞舞,异常壮观。

  凌壮志凝目前看,发现数百丈外一片银色松林中,在时而扬起时而息的旋飞雪雾中,隐约现出数角殿脊。

  这一发现,令凌壮志惊喜若狂,如飞向前扑去。

  雪屑打脸,寒风刺耳,由于过度兴奋,在这一刹那,他一些也不觉得了。

  来至巨木松林的边沿处,巍峨的立着一座厚大牌坊,四根巨柱,已被冰雪密密裹住,分不出是石是木。

  凌壮志强抑心中的兴奋,停身立稳,仰首一看,只见正中前倾下斜的石匾上,赫然刻着四个已显得有些模糊的斗大石字——凌霄之门。

  一看之下,惊喜欲狂,他似乎忍不住向天长啸,以发泄这些天来旅途所受的风霜之苦。

  但,他不敢在这世外清静佛地放肆,于是,仰天吐了口长气,让激动的心情静下来,接着大步走进凌霄之门。

  门内一道宽路,积雪极厚,走在上面坚逾冰石,两侧巨松,高约数丈,俱是数人合抱的大树。

  数十丈外,是座覆满冰雪,并列三洞的大山门,在皎洁的月光下,远远看来,雄伟巍峨,气势磅礴。

  再前进十数丈,发现三门紧闭,积雪已将门洞堵死,似是多年无人出入。

  凌壮志心中大吃一惊,纵身而起,飞身前扑,来至近前一看,三座大门破烂不堪,早已多年失修。

  仰首上看,巨匾破裂,油漆尽脱,已看不清任何字迹了。

  凌壮志这一惊非同小可,宛如由绝峰之巅跌入万仞深渊,立时惊出一身冷汗。

  于是,急忙一定心神,腾空飞上山门,游目一看,当头如遭雷击,身形一连几幌,险些栽进门内。

  只见残垣塌屋,破栋断梁,三座巍峨的大佛殿,仅残余一两个山墙脊角,一片荒凉凄苍的景象。

  凌壮志在万分兴奋之际,突然遭此打击,多日来的风霜疲惫,一齐向他袭来,只觉头晕目眩,摇摇欲坠,他自觉两腿已不能支持他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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