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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凌壮志恍然大悟,顿时想起来此的目的,他断定满面怒容立在门前的白衫少年,就是追踪来此的那个白衫少年。继而一看,又不近似,因为,一个时辰前追进镇来的那个白衫少年,身材瘦削,略显矮小,头束白色儒巾,脸型方圆。而面前的这个白衫少年,则脸胖肩阔,头戴公子帽,身材高壮,衣绣金花。

  心念未毕,蓦见对面白衫少年,充满杀气的粉面脸上轻蔑的一笑,冷冷的说:“想不到太平镇首富秦天举的女儿竟是个水性杨花”

  凌壮志一听“太平镇”,面色大变,顿时想起恩师的切齿仇人“铁弓玉环”晋宇田,不由粉面苍白,又羞又急的秦香苓,同时厉声问:“你说什么?”

  胖脸白衫少年,突然剑眉如飞,瞪眼大声说:“我说我薛鹏辉,不甘戴你们给的这顶绿头巾。”

  秦香苓气得娇身乱颤,一声厉叱:“你敢胡说。”

  厉叱声中,飞身前扑,玉掌一挥,猛向薛鹏辉打去——

  叭——的一声清响,秦香苓的玉掌着实打在薛鹏辉的左颊上。

  薛鹏辉静静的站着,动都没动,任由双目冒金星,略现肥胖的左颊上,立即现出五个纤细的红肿指印。

  秦香苓呆了,晶莹含泪的眸子,惊异的望着左颊泛红的薛鹏辉,她似乎没有想到他会不闪不动。

  凌壮志也呆了,愣愣的立在那儿,他闹不清这是怎么回事,把方才想起“铁弓玉环”的事,也给闹忘了。

  薛鹏辉一定神,望着秦香苓冷冷一笑,又怨毒的看了凌壮志一眼,转身奔进藤门,如飞驰出石阵。

  凌壮志秀眉一整,望着尚在发呆的秦香苓,茫然不解问:“这这是怎么回事?”

  话声甫落,右侧藤门内,立即响起春丫头的优郁声音:“他是玉山的薛公子,今天午间才和我家小姐彩定。”说话之间,春丫头已神色黯然的缓步走出来。

  秦香苓一听,不禁双手掩面,委屈的哭了。

  凌壮志呆呆望着秦香苓,只觉头晕目眩,心绪紊乱,他无法体会出这时的心情,是惶愧,抑或是懊恼。

  但今他却清楚的知道,在无心间,已作错了一件大事。他觉得魁伟白胖的薛鹏辉,气宇不凡,仪表出众,配上艳丽秀美的秦香苓,正是天成的一对佳偶。

  如今,这段美好良缘,极可能被他破坏了,就此劳燕分飞。心念至此,愈觉愧疚,深感无颜再见破足道人,于是,衣袖一拂,身形腾空而起,一跃数丈——

  春丫头一见,面色大变,脱口一声惊啊!

  掩面低哭的秦香苓,闻声倏然抬头,一见腾空的凌壮志,不由哭声急叫:

  “凌不”

  但,身在空中的凌壮志,白影一闪,顿时不见。秦香苓见凌壮志一声不响的走了,芳心愈加难过,仰面望着夜空,伤心的泪下如雨。

  凌壮志飞出花园,尽展轻功,身形急如奔电,疯狂的飞驰在栉比的房面上,但他的耳鼓内,仍荡着秦香苓那声痛心哭嗥。这时,明月西沉,大地朦胧黯淡,远处景物、村落,已看不清楚了。

  凌壮志出得镇来,一味疯狂飞驰,但并不能减轻他内心的痛苦,他恨不得仰天长啸,或者是望空大吼!

  就在他心念及长啸大吼的同时,一声凑厉惊心的悠长惨叫,划空传来。

  凌壮志心中一惊,循声一看,只见面前数百丈处,横卧一座黑压压的大树林。

  蓦然——

  一点白影,疾射林端上空,快如流星般,直向正北,踏枝飞去。

  凌壮志一见,心中的郁闷苦恼,顿时变成满腹怒焰,他恨不得插翅飞到前面看看那个白衫少年,究竟是何等人物。但,他知道,两人的轻功,俱在伯仲之间,现在相距数百丈,绝对追不上了。

  数百丈距离,眨眼已到林内,凌壮志身形未停,直入林内。林木稀疏,枝叶不密,林内形势清晰可见。

  凌壮志游目一看,只见荒草乱石,落叶盈尺,原是一片疏落荒林。

  他略微判断一下方位,直向那点白影飞上林空处纵去。前进二三十丈,迎面飘来一丝血腥。

  凌壮志心中一惊,立即停身止步,他断定被那个白衫少年击毙的人,距此已经不远了。

  于是,腾空跃起,旋空游目一看,只见前面十丈外的一方无树草地上,赫然倒着一个人影。

  身在空中,衣袍一拂,直向倒地那人射去。

  来至近前一看,那人一身青衣,天灵已被击碎,浑身红痕班驳,血浆已染红了附近荒草,果是被“赤阳掌”击毙。因而,他愈加肯定方才看到的那点白影,就是击毙卧虎庄老庄主“金刀毒燕”阮陵泰的那个白衫少年。

  他再俯首细看那人,张口瞪眼,死状可布,两手变曲如钩,根据脸上的皱纹和斑白的两鬓,年龄至少已在五十岁以上。

  这时,他断定地上血泊中的青衣老人与卧虎庄“金刀毒燕”阮陵泰,同是那白衫少年的切齿仇人。

  心念间,发现青衣老人身下,压着一个形似镖囊的锦袋。

  凌壮志心中一动,俯身下去,伸手将锦袋拉出来。

  就在他将锦袋拿在手中的同时,一阵快速的衣袂破风声,径由林外传来。

  凌壮志心中一静,凝神一听,来人似乎不止一人,根据飞行的速度,断定来人俱都不是一般庸手。

  于是,急忙放下手中锦袋,游目一看,直向七八丈外的一片乱石中纵去。

  凌壮志凝目一击,惊得浑身一战,面色大变,他作梦都没想到,来人竟是德高望重的晋德大师,和绝美高雅的宫紫云。

  宫紫云身背宝剑,已换了一身紧衣长裙,缀在身上的金环玉佩,悉数卸掉了,愈显得雍容,高雅,清丽。

  他断定晋德大师和宫紫云,在此突然出现,必是听到那声惨叫和看到掠空驰去的那点白影赶来至此,而他们不在卧虎庄,也必是前来追他无疑。

  心念间,蓦见晋德大师举手一指青衣老人的尸体,急声说:“在那里了。”

  宫紫云一听,那双寒潭秋水般的眸子,显得更明亮了。

  晋德大师和宫紫云,两人到达那片草地上,急步向青衣老人的尸体走去。

  走至近前,晋德大师首先宣了声佛号,黯然说:“果真是击毙阮老庄主的那个少年所为。”

  说着,慈目悲怜的看了一眼地上血泊中的尸体,望着正在审视青衣老人的宫紫云,继续问:“宫姑娘可认识此人?”

  宫紫云微蹙黛眉,略一迟疑说:“这人数月前,似是曾去过卧虎庄。”

  晋德大师一蹙寿眉,惊异的“噢”了一声,宫紫云已俯身将尸体上的锦袋解下来,打开一看,花容色变,不由脱口急声说:“被杀之人是晋宇田!”

  隐身石后的凌壮志一听,心头猛然一震,几乎忍不住叫出声来,他感到非常奇怪,为何恩师的切齿仇家,也正是那个白衫少年必杀的对象?

  最令他费解的是那位少年也穿白衫,轻功身法虽不同,但决不逊于他的“陆地飞行”,而对方居然也习的是“赤阳掌功!”这时,他断定那个武功奇高的白衫少年,必是与恩师有关连的人,不然,诸般事情那有这么凑巧?

  继而一想,心头怒火渐起,他觉得自己步步落后,而对方却处处抢先,恶人虽然已死,但他自己却愧对恩师。

  心念间,只见晋德大师已将玉环仔细地看了一遍,又望着宫紫云说:“不错,看来这人是晋宇田已经无疑了。”宫紫云微蹙黛眉,娇靥笼愁,凤目注视着手中一个小玉环,疑惑的说:“传说晋宇田的玉环,专破金钟罩、铁布衫等横练功夫,玉环虽小,坚可碎石,我总有些不信。”

  信字出口,皓腕已扬,一道暗光,挟着慑人刺耳的尖锐啸声,直向凌壮志隐身的大石闪电射去。

  凌壮志顿时大怒,原本对宫紫云有些不快的恨意,这时立刻变成一股怒火,但,当他想到有晋德大师在场时,只得忍下了。铮然一声,火花四溅,青烟激旋缓飘,碎石破石飞射,无数小石,纷纷落在凌壮志的身上。

  这时,乱石草中的小虫,俱被那声铮然巨响,惊得无声无息了。

  蓦然,凌壮志心中一动,他断定宫紫云必会前来拣拾那个玉环,如不避开,势必被他发现,自己虽然不俱,但总觉无法自圆其说。

  恰在这时,乱石中的卿卿虫声又响了,同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逐渐远去的快速衣袂破风声。

  凌壮志心中一动,探首一看,只见晋德大师和宫紫云,两人已展开轻功,纵跃如飞,似是向太平镇驰去。于是一长身形,腾空纵上大石,低头一看,面色立变。

  只见大石上,斑纹炸裂,碎石片片,那双晶莹玉环,尽没石中。

  凌壮志看罢,他几乎不敢相信,那样一位高雅绝美的少女,居然有如此深厚的腕力,因此,他再度肯定,宫紫云的功力,并不逊他多少。

  他愣愣的立在大石上,觉得宫紫云不但武功高,生得美,智力也高得惊人,今后再遇上她,倒真的要多加小心。

  由于宫紫云和晋德大师匆匆离去,他想宫紫云也许不知他隐身在石后,投掷这只玉环,旨在试试玉环的锋利。

  心念至此,又觉得宫紫云并不像他想像的那样可恨了。

  抬头再看,官紫云和晋德大师,早已走得无影无踪。

  凌壮志看了一眼倒身血泊中的“铁弓玉环”晋宇田,他决心追上那个白衫少年,向他问个清楚,他是向谁学的赤阳掌功,谁是他的师父。

  心念已定,腾空飞上林端,田野愈形黑暗,那轮皓洁明月,早已沉隐在乌黑的浓云间。

  凌壮志一阵飞驰,天光已经大亮,武林中无人不知的黄山,已遥遥在望。

  遥见山势雄伟蜿延,峰峦起伏,一片浓荫苍郁,悠悠白云,弥漫如海,天都、莲花二峰,直插云上。

  凌壮志知道,黄山虽小,但对武林关系至大,如黄山论剑,天都争雄,武林历届大劫,多起自黄山,息于黄山。

  因而,他决定今夜趁月光皎好,横越这座武林事迹最多的名山,以便凭吊武林前辈人物争雄沥血的遗迹。

  心念已定,大步向数里外的一座小镇走去。

  来至小镇,就在街口一家小店内选了一个清静房间。

  梳洗沐浴,身轻气爽,几天来的倦意全消,但他心灵上的情感负荷,却愈来愈沉重了。

  由于心情沉重,饭后倒头便睡。

  但,三个丽质天生的少女倩影,却一直索绕脑际,深印心头、令他无法入梦

  尤其想到怪石阵的一幕,更令他心绪难宁,这是他下山后,令他最不安的一件事。

  他不知道秀发披肩,一身红装,妩媚艳丽的秦香苓这时怎么样了,想到她那声哀怨戚叫,也许仍在香闺中痛哭。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恍恍惚惚的睡着了。

  一觉醒来,日已偏西,直到暮色苍茫,万家灯火的时候,凌壮志才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镇来。

  官道行人绝迹,商旅多已宿店,遥远的西方天际,仍残留着一抹淡红晚霞,大地似是也在沉沉欲睡。

  只有凌壮志,大步前进,直向遥远的黄山走去。

  大地,渐渐暗下来,但,黑暗也渐渐被东方逐渐升起的明月驱走。

  凌壮志见四野无人,尽展轻功,身形快如流星,直向黄山东麓驰去。

  飞驰中,他仍没忘了游目四顾,希望今后能再遇上那个白衫少年,就是对方跑上青天,他也要追到玉皇殿。

  群峰罗列,气势雄伟的黄山,在他的面前逐渐扩大,光华皎洁的明月,在他的身后逐渐升高。

  二更过去了,凌壮志也到了黄山脚下。

  山林矮松幌动,怪石狰狞,荒草随风飘拂。

  凌壮志略微一看,直向山中驰去。

  矮峰横岭,多是苍松翠竹,绝壁峭岩,生满虬萝野藤,半山以上云雾弥漫,俱是参天古木。

  再过一阵,已达云上,双目顿时一亮。

  只见皓月当空,夜幕如洗,远近群峰如林,松涛如咽如诉,莲花天都二峰高耸夜空,直接霄汉,宛如鹤立鸡群。

  凌壮志游目一看,发现远处三五座突出云上的峰巅,浓荫暗绿中。隐约现出一角琉瓦殿影,在皓浩的月光下,闪闪生辉。

  仰首一看,三更已经过半,他决心今天宿在山上的观院内。同时向那里的道长或禅师,探询一些历代武林前人在黄山发生的惊人故事。

  蓦然——

  遥见高耸霄汉的天都峰前,一点白影突然射出如绵云海,上升之快,宛如一道垂直白线,直向天都峰的绝巅升起。

  凌壮志大吃一惊,不由脱口低呼:“啊,又是他!”

  低呼声中,意念身动,沿着一道蜿蜒直达天都峰前的绝壁崖端展开飞行术,电掣驰去,他断定那点白影,就是他正要追踪的白衫少年。

  据说,黄山天都峰,耸拔嵯峨,高达万仞,昼间风和日暖,奇花娇红媚绿,夜间幽寂萦萦,奇禽异鸟争鸣,峰巅丽景,直疑仙境,多息隐着一些厌绝尘寰的世外高人。

  但,那白衫少年,宛如穿云巧燕,毫无顾忌,直升峰巅,莫非他就居在天都峰上,抑或自恃武功高绝,根本没将峰上的仇家放在心上?

  心念间,已达天都峰前,身形未停,暗凝真气,双袖猛然一挥,扑张两臂,直向峰巅飞升而上。

  凌壮志的身影,迅捷逾电,远远看来,宛如一只巨大的白鹤,凌空上升。

  他深知这次登峰极为危险,万一不慎,被峰上息隐的高人或恶人发现,疑为歹徒,必有生命之虑。

  因而,他升至距峰顶尚有数十丈处,即以灵巧攀越功夫,谨慎上升,身法捷如喜鹊登枝,轻如捕鼠狸猫,眨眼已达峰上。

  峰上青葱苍翠,多是千年云松,地上彩石片片,小草似缨,各色奇花,俱是人间珍品。

  但,凌壮志心存警惕,格外谨慎,这是,他已无心去领略峰上这月夜仙境般的美景!

  他首先立在一株粗大云松后,目光望着深处,耳中凝神静听,除了如咽的松涛,潺潺的流水和轻巧悦耳,似虫似鸟的叫声,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虽然如此,凌壮志仍不敢大意,迎着徐徐夜风,闻着丝丝花香,藉着如咽松涛,直向深处屏息飘去。

  前进数十丈,蓦见前面一簇修竹间,现出一角屋影。

  凌壮志心中一惊,立即停住身形,他断定那屋子的主人,决不是平凡人。

  他不敢再向屋边那簇修竹接近,只得向屋的正面屏息绕去,始终保持着十一二丈的距离。

  随着他的绕道,他逐渐发现那是两座三间石墙木顶茅屋。

  一座门向东,一座门向南,屋前青石铺地,正面无竹处,孤形植着一排各色的花树,高度仅及人腹。

  他发现两座石屋内,寂静无声,一片漆黑,但俱都大开着房门。

  凌壮志的好奇心动,决心进屋内看个究竟,但他仍藉着千年云松,掩护着身影,屏息前进

  蓦然,向东的屋门内,缓缓现出一道白影。

  凌壮志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隐在一株大云松后,手心中顿时渗出一丝汗水,心中不停暗呼:“好险,万幸没有冒险进入。”

  他悄悄凝目一看,只见那道白影,竟是一个秀发直垂腰际,身穿白绢长襦长裙的素装少女。

  素装少女,年约二十岁,生得雪面粉腮,淡扫峨眉,略显苍白的娇靥上,没有一丝脂胭气。

  她微蹙着峨眉,罩满了忧愁,那双生着长长睫毛的凤目,幽怨的望着如洗碧空中的皎月,似是怀着满腹心事,漫步向花树走去。

  凌壮志不禁看呆了,像如此文静、圣洁、冰清玉洁的娟丽少女,在如此绝峰之巅的仙境中,怎不疑她是广寒宫中的嫦娥下凡呢?

  看她那副含怨笼愁,似西子大病初愈的神情,真所谓:“娴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了。

  这时,那看来弱不禁风的素衣少女,已缓步走到那排弧形花树前,停身止步,樱唇微启,似是暗然一叹,缓缓垂下头去。

  那蓬发亮的长长秀发,立时将她那寒玉般的娇靥遮住了。

  她伸出纤长细润的凝脂玉手,漫不经心的抚弄着一朵鲜艳醒目的大花,不知她的芳心中蕴藏着什么难解的心事。

  凌壮志一定神,顿时警觉到他已犯了武林大忌,夜半更深,隐身树后,偷窥如花少女,一经发觉,虽有百口难辩轻薄之嫌。

  心念至此,顿感忐忑不安,他决心再看一眼就走,因为花树前的素装少女,不但长的令人一见神迷,而那副楚楚哀怨的娟秀面庞,更是令人一见生怜。

  尤其,像这等如百花乍放,似出水白莲的冰清圣洁的少女,他认为在凡尘人间是绝难一见的。

  凌壮志痴痴的望着垂首抚花的素装少女,根本没有一丝要走的意思,想是早忘了他方才的决定。

  当然,更想不起他来此的目的,和那个白衫少年了。

  就在凌壮志忘却立身何处之际,一道人影,缓缓由向南的石屋内走出来。

  凌壮志骤然一惊,素衣少女尚浑然不觉。

  只见北屋缓步走出来的人影,竟是一个看来年仅三十余岁,一身黛绿衣裙的中年美妇。

  中年美妇,雍容脱俗,神色略显憔悴,这时,凤目注定花树前的素装少女,缓步走来,同时,慈爱关切的低声问:“孩子,你回来啦!”

  素装少女一定神,急忙抬起头来,举手理了一下长发,望着中年美妇,亲切的含笑说:“妈,我回来快半个时辰了,因为您运功打坐,没敢打扰您!”

  中年美妇慈详的微一颔首,因为她的粉面上,不由掠过一丝诧异神色,她看得出素装少女说话之时,虽然娇靥绽笑,但她的峨眉间,却透着一丝忧郁。

  于是,她走至素装少女的身前,伸出纤细的右手,慈爱的抚摸着少女的肩头,关切的问:“一切顺利吗?”

  说着,那双闪烁的凤目,一直柔和的望着素装少女略显苍白的秀丽面庞,似是要看透她忧愁的原因。

  素装少女立即点了点头,似乎怕妈妈看出她有心事似的趁势微垂螓首,同时,回答说:“一切很顺利!”

  中年美妇人,黛眉一蹙,立即不解的问:“那你该高兴呀,为何还闷闷不乐?”

  素装少女缓缓抬起头来,望着中年美妇,强自分辨说:“没有不高兴嘛,妈!”

  中年美妇,佯装生气,但仍绽着亲爱的笑意嗔声说:“不说实话,妈可要生气了。”

  说着,面色一变,又含笑追问了句:“告诉妈妈,碰见了什么不如意的事?”

  素装少女又垂下头去,怯怯的说:“有人跟踪我!”

  隐身树后的凌壮志,顿时吓了一跳,惊的急忙再向树后移了少许,他确没想到,素装少女早已发现他立身树后了。

  心念未毕,蓦闻中年妇人惊异的问:“那人已追进山来?”

  素衣少女立即回答说:“没有,妈,是在中途!”

  凌壮志一听,那颗紧张的心,顿时放下来,因为听了少女和美妇的谈话,他已知道半个时辰前登上峰来的那点白影,就是说话的素衣少女。

  由于行踪未被发现,凌壮志又悄悄举目看去

  只见中年美妇人,憔悴的面庞上,充满了迷惑,凤目一直望着再度垂目抚花的素装少女,久久才不解的问:“你曾和那人交手,输招了?”

  素装少女,抚着花,仅摇了摇头。

  中年美妇人似乎有些不快,不由沉声说:“那你又是为什么?”

  素装少女依然低着头说:“那人轻功极佳,如不是到了太平镇,就无法摆脱他!”

  凌壮志一听,浑身不禁一战,惊的几乎叫出声来,这个素装少女怎的就是他前夜追入太平镇的那个白衫少年?”

  这时,他心绪紊乱,无心冷静的去判断,素装少女是否就是击毙阮陵泰和晋宇田的那个白衫少年。

  心念未毕,蓦见中年美妇,冷冷的问:“那人是男人还是女人?是老公公还是老婆婆?”

  凌壮志已知素装少女说的“跟踪人”就是他,因而特别注意听素装少女说些什么。

  只见素装少女依然垂着头,低志说:“是个身穿白缎银花公子衫,头束淡黄儒巾,年约十七八岁的文静少年”

  凌壮志一听,不由大吃一惊,面色立变,他确没想到素装少女的目力,竟是如此的精锐厉害,看来她的功力至少要高他三五倍。

  心念未毕,蓦见中年美妇人黛眉一竖,突然厉声问:“那你为何不毙了他?”

  凌壮志一听,顿时大怒,几乎忍不住飞身过去,挥掌毙了那中年美妇人,他确没想到,看她容貌不俗,竟是一个十足的蛇蝎女人。

  心念间,素装少女抬起头来,寒玉似的娇靥上,愈显得苍白如纸,她微蹙着峨眉,顺服的宽慰说:“妈,您何苦生这么大的气,下次遇到他,再杀他也不迟嘛!”

  凌壮志一听暗自冷冷一笑,心说:“说得那么简单!”

  中华美妇似乎仍不满意,依然怒声说:“既然如此,何不第一次就毙了他呢!”

  素装不女委屈的解释说:“妈,因为他已进入那家姓秦大户的后花园内了!”

  凌壮志心中一惊,顿时大悟,难怪素装少女将他看了个清楚,原来她会反跟踪在他的身后,而他竟一些不知。

  中年美妇人,凤目寒光一闪,似有所悟的冷冷一笑,愤愤的说:“哼,我看你,八成是对他”

  素装少女一听,寒玉似的娇靥上,立即飞上两片红霞,因而,未待中年美妇说完,立即羞急的分辩说:“妈,您?”

  中年美妇人,深沉着脸,忿忿的怒声说:“你不要解释,我不相信警卫森严的卧虎庄你敢去,太平镇富户人家的花园你不敢进。”

  凌壮志一听“卧虎庄”心中猛然一震,素装少女果然就是击毙阮陵泰和晋宇田的那个白衫少年。这时见她,秀发蓬散,衣裙自然,断定她是刚刚换上的女装。

  心念未毕,即听素装少女委屈的解释说:“因为花园内尚有跛足师伯和他的徒弟。”

  中年美妇,凤目中寒光一闪,冷冷一笑,恨恨的说:“那就和你跛足师伯协力将他杀了。”

  凌壮志一听,肺都要气炸了,他决心要不顾一切的纵身飞扑过去,痛惩那个中年美妇人。

  就在他心念方动,身形尚未纵出的同时——

  蓦然——

  一声凄厉刺耳的长啸,经由峰下,划空传来,啸声震耳,群峰回应。

  素装少女一听,双目冷电一闪,急声说:“妈,‘花花太岁’来了!”

  中年美妇,面上立即罩上一层杀气,恨声说:“快去取‘鸳鸯剑”来。”

  素装少女轻喏一声,飞身扑进西屋。

  中年美妇人,粉面铁青,怨毒的看了一眼啸声传来的方向,接着,又望着西屋,低沉的急声说:“不要换男衫了!”

  话声甫落,白影一闪,素装少女已落在中年美妇人的身旁,她的手中正提着一柄长约三尺的鸳鸯剑。

  中年美妇立即焦急的问:“你约他在什么地方相会?”

  素装少女,一面匆匆将剑系在背上,一面急促的回答说:“云海平崖上!”

  中年美妇显得迫不及待的说:“快走,我们要先他到达那里。”

  里字方自出口,又有数声惊人长啸,分由不同方向传来,有近有远,高低不一,正显示着来人不止一个。

  中年美妇人一听,急刹刚刚纵起身势,急忙转身,望着素装少女急声问:

  “你约了多少人?”

  素装少女立即回答说:“就‘花花太岁’一人!”

  中年夫妇人,双目射电,紧咬樱唇,略一沉思、毅然恨声说:“走!不管他们来了多少个,悉数杀绝,一个不赦!”

  说罢,即和素装少女直向正北驰去。

  隐身树后的凌壮志,听了这些来自不同方向的怪诞长啸,也不禁暗自心惊,根据啸声的高亢雄厚,断定来人决非江湖上一般浪得虚名的高手。

  这时,他既气中年美妇的狠毒狂傲,又担心素装少女的生命安危,同时,他也要前去看看,究竟来了些什么厉害人物。

  心念已定,即展轻功,身形疾如流矢,直向中年美妇和素装少女驰去的方向如飞追去。

  啸声更近了,声震山峰,群峰回应,余音历久不绝。

  凌壮志断定“云中崖”必是在峰腰云海之中,为了怕失掉中年美妇和素装少女的形踪,身形逐渐加快。

  蓦见前面的中年美妇和素装少女,身形一闪,顿时不见了。

  凌壮志心中一急,身形闪电射起,来至近处一看,竟是天都峰的峰崖,低头俯视,一黑一白,两点身影,已降至数十丈下了。

  于是,他机警的看了一眼身后,双袖一挥,飘然而下——

  只见脚下云海,浓密如绵,缓缓滚动,云下景物,无法看得清楚。

  再看中年美妇和素装少女,两人身形疾如殒星,直坠云海之内,眨眼之间,踪影不见。

  凌壮志不敢怠慢,急坠身形,疾泻而下——

  身形一入云海,立有一阵凉气袭来,无数潮湿微小的水粒,直扑手面。

  凌壮志低头凝目下看,只见云雾弥漫中,十数丈以下,似是一片生满绿苔的崎岖石地。

  到达石地,绿苔奇滑如油,轻功不精湛的人,绝难立足其上。

  凌壮志略一察看左右形势,即向中年美妇和素装少女追去。

  啸声此起彼落,就在附近几个云中峰头上,高吭震耳,似在彼此互应,气氛异常紧张,充满了恐怖杀气。

  再看中年美妇和素装少女,已腾空跃起,正向一道不太高的峭壁上升去。

  来至峭壁近前,仰首一看,峭壁高约二十丈,壁上爬满藤萝,由于终年笼罩云雾。藤萝枝叶,宛如大雨冲洗,鲜亮翠绿。

  凌壮志一俟中年美妇和素装少女升至崖端,立即腾空而上。

  到达崖上,立即闪身隐在一方大石后,悄悄探首游目一看,竟是一片方圆近十丈的褐色平台。

  台上光滑如镜,白气蒙蒙,分不出是云是雾,光滑的石面上,积着似有似无的清水,极似刚刚下过一阵小雨。

  台的四周边崖,有花树,有怪石,细竹斜松,在皓洁的月光下直疑是天上的虚幻境,但瞬间之后,这块美好的佳地境,就要变成了杀人的屠场。

  这时,啸声已经停止,无数道衣袂破风声,纷纷向着崖前驰来。

  再看中年美妇和素装少女,正在气怒紧张的低声计议着

  凌壮志祛虑凝神,运动一听,只听中年美妇,切齿恨声说:“稍时他们上来就杀,根本不需对他们答话。”

  说话之间,她那双威凌凤目中,寒光闪闪,充满了怨毒。

  凌壮志着了中年美妇的神态表情,心中一动,顿时想起昔年的“九华魔女”,他断定中年美妇如此凶狠,定是遭遇过什么惨烈刺激。

  心念间,只见素装少女,疑惑的低声说:“妈,看情形,前来的恐怕不止‘花花太岁’一人!”

  中年美妇,黛眉一竖,粉面铁青,低沉有力的说:“物以类聚,一丘之貉,和花花太岁混在一起的,俱是十恶不赦之徒。”

  立身石后的凌壮志,听得秀眉一蹙,微微摇头,他觉得中年美妇的话,太肯定,太偏激了。

  他没听恩师谈过花花太岁是何许人物,当然,花花太岁便不会是思师的仇人。

  至于素装少女,为何身着男装,连毙金刀毒燕和铁弓玉环两人,今夜他决心将这件事弄个清楚,尤其,素装少女何以也具有“赤阳掌”的功夫。

  这时,一阵极速的衣袂破风声,正向崖上升来。

  蓦见中年美妇,凤目中冷电一闪,立即沉声说:“把鸳鸯剑给我!”

  说着,伸手握住素装少女肩后的双股剑柄的外面剑把,拇指一按,哑簧轻响,嗡然一声龙吟,青蒙光华暴涨。

  凌壮志看得暗吃一惊,知道素装少女肩背后的那柄嵌着珠玉的鸳鸯剑,定是一双锋利无比的宝刃。

  果然,刺目电光一闪,素装少女的手巾,也握了一柄耀眼生花的银虹长剑。

  双剑交辉,月华失色,整个光滑如镜的平台上,立时明如白昼,蒙蒙云雾,顿时幻成片片彩霞。

  蓦然——

  一阵衣袂风响,黑影一闪,竟由对面崖下如飞跃上一人。

  紧接,人影再闪,风声疯然,又如箭飞上两人。

  凌壮志凝目一看,只见当先纵上崖来的那人,竟是一个身材高大,一袭黑僧衣,头戴月牙金头箍的披发头陀。

  黑衣披发头陀,手横一柄雪亮厚背大砍刀,生得豹头环眼背虎熊腰,身躯宛如半截黑塔,一脸的凶横煞气。

  紧跟在他身后上来的两人,一人是身材骨瘦,一身灰褂长裤,尖嘴猴腮,手持缅刀,另一个是惨白脸秃眉小眼睛,手握吴钩剑。

  三人登上崖来,俱都目光如灯,发现场中早已立着一个中年美妇和一个长发深垂的素装少女,似乎微微一愣,神色略微愕然。

  继而,三人一定神,相互看了一眼,俱都嘴哂狰笑,大步向着场中走来。

  凌壮志看得秀眉一蹙,觉得三人似乎都不符合“花花太岁”的绰号,因而,断定三人都不是花花太岁本人。

  蓦见中年美妇人,凤目威凌的望着披发头陀三人,怒声问:“铁头陀,你们‘盘山五恶’已经死了两个,你们三个还不尽速消声匿迹,今夜来此,可是为那‘花花太岁’贾自兴前来替死?”

  披发横刀铁头陀见问,立即停身止步,朗声一笑说:“我道是什么三头六臂的厉害人物,胆敢向我家大会首‘花花太岁’贾大爷择地挑战,原来是你这昔年风流韵事满天下的杨花‘黛凤’张云霞”

  话未说完,竟兀自仰天哈哈狂笑起来!

  中年美妇顿时大怒,黛眉一竖,脱口一声厉叱:“恶贼闭嘴——”

  厉叱声中,飞身前扑,手中鸳鸯剑,猛向铁头陀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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