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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朗、气清,碧空如海,在晶莹透明的蔚兰天幕上,没有一丝薄云。

  终年云雾缭的九华山,这天却云消雾散,现出耸拔嵯峨的山势。

  山上,青碧苍翠,古树参天,在森郁的绿叶中,万千姹紫嫣红的奇异山花,随风摇幌,飘散着沁人幽香。

  由万丈突岩上,可以看到千寻以上绝壑的美景,由幽寂绿媚的静谷中,可以仰视崎峰上的飞瀑流泉。

  这才是一个傲立孤峰目览天下的绝佳天气,但,就在这令人心旷神怡的绝美仙境中,竟隐约飘来一阵悲戚的哭声。

  这阵悲戚的哭声,给这奇绝明媚的仙境,凭添了无限哀愁,一切艳丽景致,都为之失色了!

  哭声是发自万仞孤峰的绝巅上,由妙莲桌望去,那是紫芝崎峰一处崎险无比的悬空飞崖。

  崖上,疏疏密密的垂着一片柔细而特长的绿藤,在绿藤间,生满了红、白、碧、紫,硕肥多肉而浑圆光润的各色大花。

  那些光润大花,就是罕世奇珍,由红到白,由白变碧,由碧变紫的“千年紫芝”,那座崖,就是终年难得一现,鸟兽绝迹的紫芝飞崖。

  悲戚的哭声,就是发自紫芝飞崖,垂着疏密不等的长绿藤的后面。

  凝目细看,久久才发现飞崖垂藤的后面,竟有一座高约近丈宽尚不足三尺的狭窄的长洞,那哭声正由长洞中飘出来。

  根据哭声的悲戚,断定那人异常伤心,而那人充沛的中气,似是一位内功极为精湛的武林高手,但那人略带童音的哭声,又像是个极为年青的人!

  哭声戛然停止了,接着传出断断续续的悲痛呜咽和铮铮的堆石声。

  片刻过去了,洞中蓦然传出那人极为怨毒的恨世豪语:

  “师父,安息吧,希望你的英灵,傲立在这九华之巅,看志儿如何杀尽那些沾名钓誉,自诩豪侠的巨奸枭雄,看志儿如何慑服群英,震惊江湖,声名远播海内,让他们闻名丧胆,惶惶终日”

  话声愈说愈高,充满了忿怒,终至激昂震耳,洞中嗡嗡有声。

  略微停顿之后,又传出一阵强抑激动的缓和声音:“师父,为了寻觅您的亲生女儿娟娟,为了洗雪您的奇耻大辱,为了您未了的心愿,不管天涯海角,不管剑林刀山”

  话声呜咽了,接着是颤抖的哭泣:“师父,志儿走了,此番下山,不知何年何月何日,才能重返此洞,跪在您的墓前,哭述离开您以后的经过,也许就此骨埋异乡,终生不归了。”

  哭泣声停止后,长洞中的暗处隐约现出一个白色人影,正缓步向着洞口走来。

  凝目细看,那竟是一个身穿白缎银花公子衫,发譬上束着一方淡黄儒巾的俊美少年。

  看他年龄,最多十八九岁,眉清目秀,齿白唇红,冠玉般的面宠上,充满了文静儒雅之气,如非他的眼圈红红,双颊带泪,绝没有人相信洞中痛哭,忿发豪语的那人,竟是这位年尚不及弱冠,神采文质彬彬的白衫少年。

  白衫少年来至洞口,转首再看了一眼身后,珠泪再滚下来!

  接着,他举袖拭了一下双颊上的泪水,昂然仰头,双目生辉,微剔斜飞的眉宇间,在这一刹那,竟隐隐透出无限杀气。蓦然,他冷电般的双目,一览脚下的万仞绝壑,身影一闪,疾泻而下,宛如一道垂直白线,幌眼间已至数十丈下。

  这等骇人听闻的绝世轻功,许多武林顶尖高手,终生刻苦勤练,直到须发皆白,也难达此绝高境界,但是,今天却在一个文静儒雅,年仅十八九岁的后生少年身上发现了。

  白衫少年双袖一挥,衣摆飘拂,疾时如殒星泻地,缓时如柳絮飘飞,如非世外高人绝难看清他双袖和足尖的动作。片刻已达峰下,幽谷翠绿,流泉般潺,遍地奇花异草。白衫少年略微一停,游目一辨方向,飞越幽谷,绕过峰角,穿林跃涧,直向山区以外驰去,身法之快,捷逾飘风。

  艳阳逐渐偏西,幽谷松竹间,已升起薄薄的云烟。

  但那点快速白影,仍如星击丸跳般,如飞射向山外。初更时分,夜幕低垂,一钩弯月斜持天边,给寂静的大地,披上一层暗淡光辉,朦朦胧胧,愈增荒野的凄凉意味。

  这时,一点白影,快如流星、沿着宽大官道,迎着徐徐夜风,疾驰而来,身形过处,脚下带起一道微薄扬尘。

  远处的九华山,已被黑暗吞噬了,那奇雄巍峨的山势,已不复见。

  疾驰而来的白影,正是满怀悲忿,大发恨世豪语的白衫少年。他穿村过镇,身形不停,直奔东北。

  月落星转,曙光将现,东北官道的尽头,已现出一座黑压压的大镇店。

  飞驰一夜的白衫少年,一见那座大镇,涂丹般的唇角上,立即掠过一丝冷笑,身形同时慢下来。

  再驰一阵,以至镇外不远,他举目看了一眼东天那颗光芒四射的明亮晓星,飘身进入路边的一片树林内。

  他在一颗树下盘膝坐好,闭目调息,他要等天光大亮后再进镇去。就在他刚刚闭上眼睛的同时,突然传来一阵阵衣袂破风声。

  白衫少年心中一动,双掌微一抚地,身形腾空而起,直落一株大树之上。

  他隐身树内,循声一看,只见三道肥大人影,胁下各自挟着一个长形大包,经由镇内,疾奔而来。

  白衫少年眉梢微一轩动,唇角立即掠过一丝冷笑,他断定镇内奔来的三人,非偷即盗,定然不是善类。

  渐渐,他已看清来人竟是三个身穿宽大道袍,年约三十余岁的中年老道,三道俱都骨瘦如紫,长得獐头鼠脑,一脸淫邪之色。

  三个老道,虽然胁下各自挟着一个长形大包,但仍举步如飞,并且毫无忌惮的有说有笑,状至得意。

  中间老道,三角眼一望左右,得意的笑着说:“两位师弟,你们虽出手顺利,但得到的货色却没有我的好!”

  左右两道,一个腮肉抽动,一个浓眉只扇,同样贪婪的看了中间老道胁下的长形大包一眼,焦急的说:“卜贤师兄,你曾说过,有了好货色,我们兄弟三人都有份”

  中间老道未待左右两道说完,不由得意仰首哈哈一笑,说:“两位师弟请放心,咱们是有福同,有难同当,要活,活在一起,要死,死在一块的好兄弟”

  话未说完,再度得意的哈哈笑了。

  隐身树上的白衫少年一听,不由冷冷一笑,恨声自语说:“哼,少爷今日才下山,双手尚未沾血,今夜就拿你这三个不守清规的道门败类先开刀吧!”

  话声甫落,身形腾空跃起,双袖一挥,宛如巨鹤临空,飞越一片大树之上,直向三道身前落去。

  三个老道急急前进,正在兴高采烈的有说有笑之际,蓦闻破风声,同时吓了一跳,转首一看身后,镇前一片黑暗,根本无人追来。三道再一回头,吓得急刹冲势,脱口大喝,身形暴退一丈——

  就在三人转首后看的一瞬间,他们身前已多了一个身穿白缎银花公子衫,双眉飞挑,俊面罩煞,唇角掠过一丝冷笑的美少年。

  老道这一惊非同小可,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三个老道,完全被对面白衫少年的孤傲冷漠神色和面上笼罩的杀气所震慑了。

  白衫少年,冷冷一笑,阴沉的问:“三位包中是什么货色,快打开来让在下看看!”

  说话之间,嘴哂冷笑,双目注定三个老道,缓步向前逼去。

  三个老道一定神,同时怒声说:“凭什么?”

  三道虽然飞眉瞪眼,但脚下却不由自主的随着白衫少年的前进步子,急步向后直退。

  白衫少年见三道畏怯的急步后退,不由停身止步,仰面发出一阵傲然大笑。

  这阵大笑,声震村野,宛如虎啸,顿时引起大镇上的一群犬吠。

  三道一见,面色大变,瞻前顾后,万分焦急,他们又似乎极怕镇上有人闻声赶来。

  白衫少年对三道的鬼祟神态愈加厌恶,于是歉笑朗声说,“江湖俗规,见者有份,难道三位连这点道理都不知吗?”

  三个老道一听,心中恨透了对方白衫少年,因而切齿恨声说:“小辈无理纠缠,成心破坏道爷的好事,今夜道爷和你拼了。”

  说话之间,纷纷放下长形大包,同时惶急的看了一眼身后大镇,接着圈臂躬身,两掌箕张,六只炯炯眼睛凶狠的注定白衫少年,绕分三面,缓步逼来。

  白衫少年,再度轻蔑的一声大笑,说:“既然三位胆颤惊心,深恐有人追来,在下就送三位去一个最安全的地方”

  由于三道心切离去,因而情不由己的停身,低沉的问:“什么地方?”

  “根据三道尸体上所泛起的殷红颜色,那人的‘赤阳掌’力,至少已有百年以上的火候”

  白衫少年一听,不由暗自笑了,心说:我习武尚不足五年,“赤阳掌”

  仅练了半年,居然说我有百年以上的火候,岂不可笑。

  心念间,佯装漫不经心的转首去看发话的那位大师了。

  只见右后方第四张桌子上,正中坐着一位红光满面、身穿灰袍的慈祥老和尚,寿而慈目,长髯如银,一望而知是位有道的高僧。

  白衫少年看得心中不解,根据老和尚的相貌,不像是个夸大其实,危言耸听的人,但他这么说,莫非我的掌力果真有百年以上的火候不成?

  继而,他想到每隔半年,师父必让他食一片紫芝,据师父说,紫芝有延年益寿之功,起死回生之效

  念及至此,心头猛然一震,他不由暗暗惊呼,紫芝既有延年益寿,起死回生之效,师父为何在我一觉醒来时,浑身乏力,虚脱而死呢?

  继而一想,全身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心说:“莫非这其中,果真另有蹊跷不成?”

  心念间,蓦闻坐在老和尚左侧的青衣老者,迷惑的说:“大师,昔年传说‘赤阳神君’爱穿红袍,可是,昨夜有人发现一道闪闪白影,快如掠地流星,眨眼之间,便去得无影无踪了!”

  老和尚听得轻“噢”一声,似是也感到有些迷惑。

  白衫少年听得心中暗中焦急,人们传说的这点白影,对他将来为恩师了却心愿,也许是一一个极大的破绽。

  他怕那老和尚对他起疑,因而不敢久看,于是即将目光移开。

  但,当他看到老太婆那一桌时,只见那个老太婆,面色深沉,正瞪着一双炯炯的小眼睛,在冷冷的端详他!

  而那个绿衣妙龄少女,却微蹙蛾眉,神情忧郁,纤手支着香腮,仍在凝神睇视着他,但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中,却露出极为不快的心声。

  白衫少年赶紧转身,一回头,前面独坐的黄衫俊美少年,依然丹唇含笑,美目闪烁的望着他。

  这时,他已无心去想师父究竟是谁,是否真的就是百年以前即已失踪的厉害魔头一一赤阳神君。

  心念间,蓦闻身后那位白发老太婆,略带惋惜的口吻,冷冷的说:“唉,人倒是一表非凡的人物,只可惜读了一肚子的书,没见过大世面。”

  白衫少年本是聪慧超群的人,这时听了老太婆那句“读了一肚子书”的话,因而心中一动,立即望着窗外美丽的景色,摇头幌脑的低吟起来:“看遍地绿暗红愁,蝶忙茑老,可惜即逢三月,春去三分”

  吟声未完,蓦闻身后咫尺,响起一阵珠玉般的声音:“兄台观景独酌,低吟诗赋,果是雅人也!”

  白衫少年心中一惊,倏然由座上立起来,转身一看,发话之人,竟是那穿黄绒衫的美少年,不知何时,他已俊面含笑,神色亲切的立在桌前了。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断定对方的功力毫不逊于自己,虽然他正在苦思词句,并未注意,但也决不至直到对方未至身后尚且不知?他心思电转,但却早已彬彬有礼的拱手一揖,含笑说:“啊,兄台移樽,不知有何见教?”

  黄衫少年,拱手还礼,双目闪辉,愉快的赞声说:“兄台方才几句叹景的话,道尽这暮春时节景况,如再添上烟迷碧村,水送落花,既悲时节,复赞春光,岂不更好?

  白衫少年,似乎恍然大悟,立即兴奋的拱手赞声说:“啊,兄台对得妙,请坐,请坐。”

  说着,伸手肃客,殷切请坐。

  黄衫少年,有意向白衫少年攀谈,也就顺势在桌的对面坐了下来。

  老太婆看在眼里,不由微一摇头,惋惜的说“迂腐!”

  绿衣少女,立即不服的说:“娘,这是读书人的气质”

  老太婆未待绿衣少女说完,立即气虎虎的问:“死丫头,你不是最不喜欢你穷酸叔叔的那股子迂腐气吗?”

  绿衣少女,顿时被问得粉面通红,嘟着樱桃小口一声不吭了,但那双晶莹杏目,却依然斜睇着窗前的白衫少年。

  白衫少年和黄衫少年尚未通名,酒保已勤快的将黄衫少年桌上的酒菜移过来,两人也听到老太婆母女的谈话,但却佯装未曾听见。

  蓦闻身后的老太婆,毅然说,“既然你喜欢那个小书呆子,反正时间还早,我们也过去和他谈谈。”

  绿衣少女一听,不由慌得急声说:“娘,多不好意思”

  老太婆一双精光小眼一瞪,立即沉声说:“怕什么,我们又不是去相女婿!”

  说着,拿起倚在桌边上的护手钩,径向白衫少年桌前走来。

  绿衣少女无奈,只得羞红着粉脸,跟在老太婆身后。

  白衫少年虽然知道老太婆母女走来,但佯装未见,而黄衫少年却秀眉一蹙,俊面上立即浮上一层不悦的神色。

  老太婆来至桌前,望着白衫少年,未言先笑,和霭的问:“你这位小子是读书人吗?”

  绿衣少女一听,不由急的手心出汗,问人哪有这种问法,因而急忙在身后悄悄碰了一下老太婆。

  白衫少年毫不为怪,慌忙立起身来,拱手含笑,恭声说:“啊,是位老妈妈,请坐,请坐。”

  黄衫少年本待发作,但看了文质彬彬的白衫少年行礼,为了表示自己也是一个十足的书生,因而也急忙拱手立起身来。

  老太婆一生漂泊江湖,浪迹天涯,一向口直心快,不拘小节,这时见黄衫少年也拱手立起身来,也向他亲切的笑了笑,接着就大刺刺的坐下来。

  白衫少年见老太婆身边尚立着绿衣少女,于是再度一拱手文静的含笑说:“啊,这位小娘子也请坐吧!”

  绿衣少女娇憨一笑,正待还礼答话,蓦闻老太婆沉声分辨说:“喂,我说你这小子可看清楚,我们萍儿还是未出嫁的黄花大闺女呢!”

  白衫少年立即代白衫少年解释说:“这位兄台,想必是由苏州金陵一带来此,小娘子就是称呼姑娘,请老妈妈不要介意。”

  老太婆呵呵一笑,爽朗的说:“老娘知道,我是有意逗你们这两个小书呆子。”

  黄衫少年听到“老娘”两字,心中顿时大怒,但听了最后一句“两个小书呆子”的时候,又怒气全消了。

  他知道要想结好白衫少年,必然装成十足的书生气,何况对方老太婆尚是一个武林颇有名气的前辈人物。

  念及至此,心平气和,装出一副书生的文静气,神气泰然,略显恭谨的坐了下来。

  老太婆一俟白衫少年坐下后,立即含笑的亲切问:“这位小相公,你叫什么名子?仙乡何处?”

  白衫少年急忙欠身,仍然文绉绉的回答说:“小生姓凌,名壮志,世居金陵,乃是诗书门第”

  老太婆未待白衣少年凌壮志说完,一皱眉头,慢声说:“嗯,名字倒是一个好名字”

  绿衣少女怕老太婆说读书不好,急忙悄悄碰了一下老太婆。

  老太婆顿时警觉,呵呵两声,又问:“你这次到南陵来,有什么贵干吗?”

  白衫少年凌壮志,仍然欠身恭声说:“小生父母早已谢世,家中仅有老仆一人,此番沿江上游,旨在广增见识。”

  老太婆老气横秋的“噢”了一声,颔首赞许说:“唔,你的确需要出来见见世面。”

  说着,又转首望着黄衫少年亲切的问:“这位相公贵姓,家住哪里?”

  黄衫少年也欠身恭声说:“小生姓展,名伟明,世居湖南,历代经商,现在寄居在石门表兄处!”

  老太婆仍然老气横秋,漫不经心的说:“湖南是个好地方,老身早年去过,尤其‘湘女多情’,更是举世闻名。”

  黄衫少年展伟明,玉颊顿时泛上两朵红霞,随之含糊的应了两声是。

  老太婆呵呵一笑,又指首身边的绿衣少女说:“这是我的唯一女儿,万绿萍,今年已经十六啦,呵呵,是个傻丫头。”

  说着,老脸上满布光彩,接着,慈祥的笑了。

  白衫少年凌壮志和黄衫少年展伟明,同时含笑拱手,绿衣少女万绿萍,粉面微红,憨态诚美,欠身福了一福。

  老太婆又爽快的自我介绍说:“我不是读书人,没有什么名字,你们就仍然称呼我老妈妈吧!”

  黄衫少年展伟明第一眼看到老太婆桌边上的护手钩时,便已断定老太婆是谁,这时再经过介绍绿衣少女的姓名后,愈加证实老太婆即是武林中颇有声名的“铁钩婆”。

  据说铁钩婆的女儿,自幼拜在恒山一位女异人的门下,加之家学渊源,因而钩剑双绝,自下山随母行道江湖以来,尚未遇到过敌手。

  展伟明虽然知道铁钩婆和万绿萍的来路,但他不敢说破,因为,他不希望潇洒儒雅,文质彬彬的凌壮志,知道他是一个会武功的人。

  这时,整个酒楼上的谈论话题,仍在谈三个老道和赤阳神君的事。

  急于赶路的商旅渐渐的走了,但继续上来的却是一些身着劲装,佩带兵刃的武林人物。

  凌壮志虽然早已看到,但却佯装毫未注意,不时提壶为铁钩婆满酒。

  铁钩婆一生接触的尽是武林人物,今天遇到一位书呆子,倒觉得别有趣味,最初虽然有些不惯,但渐渐对凌壮志已感到喜爱。

  万绿萍觉得要想和死啃书本的凌壮志谈得投契,决不能论武功谈江湖,必须要说些谈风咏景,吟诗赋词的话。

  因而,娇靥绽笑,注定凌壮志,大方的问;“凌相公,方才你和展相公吟的什么诗,可否再说一遍给小妹听?”

  说着,晶莹的杏目,瞟了展伟明一眼,便一直目光柔和的注视着凌壮志。

  展伟明看在眼里,似乎有些精神若失,那双如秋水般的眸子中,不时闪烁着既嫉,且羡的眼神,他看看万绿萍,又看看凌壮志,不知他是气万绿萍没有看他,抑或是羡凌壮志得到这位美丽娇憨小姑娘的垂青。

  凌壮志无意识这位娇憨淘气的小姑娘,尤其经过恩师的告诫,这时从未接近过异性的他,愈加对女人存有戒心,但,万绿萍那双凝神睇视,柔光频闪的杏目,似是要看透他的心,因而他感到心头怦怦,情绪不宁。

  他急忙一定心神,仍然文静有礼的谦逊说:“拙词笨句,难入姑娘之耳,倒是展兄方才接咏的两句‘烟迷碧树,水送落花’”

  话未说完,蓦闻身后不远处,一个轻蔑讥嘲,含有妒意的声音问:“下面未完两句,可是‘落花随流,花有意,芳草迎风,风无情’?”

  凌壮志一听,不由心泛怒火,但他却佯装未闻。展伟明秀眉一剔,几乎忍不住显出身手来。

  万绿萍早已娇叱一声,倏然立起,皓腕一举,呛郎一声清越尤吟,寒光一闪,光芒四射,背后那柄三尺长剑,已握在手中。

  凌壮志一见,吓得惊恐失措,慌忙从椅上站起来,紧张的立在一边,乘势观目一看,只见发话之人竟是一个年尚不足三十的年青人。

  那人头戴英雄帽,身着水红亮缎劲装,背后斜插一柄单刀,白面上显着不屑冷笑,倒是一个俊品人物,只是眉宇之间,却隐透着刁蛮之气。

  这时酒楼上,顿时一静,所有酒客的目光,纷纷望过来。

  铁钩婆小眼精光如电,冷奇看了那人一眼,接着沉声说:“萍儿,杀了他!”

  凌壮志一听,吓得惊慌失措,连连作揖惶声说:“啊,老妈妈,清平世界,朗朗乾坤,杀人岂不要偿命?”

  万绿萍正待挺剑扑去,但看了凌壮志吓破了胆的惶急象,不由“噗嗤”笑了。

  铁钩婆小眼一瞪,正待发作,楼的正北角上,蓦然响起数声爽朗的哈哈大笑。

  接着,一个苍劲的语声说:“大水冲倒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了,哈哈,老钩婆,你要杀的正是陕北闻名的‘卷云刀’宋南霄宋大侠。”

  凌壮志停了作揖,举目一看,只见三五个劲装老人,正纷纷向这边走来。

  发话的那人,手持铁拐,着黑布劲装,苍发,银髯,紫面膛,霜眉入鬓,一脸祥和,一望而知是个正派人物。

  铁钩婆一见几个老人,仍然大刺刺的坐着不起,但布满皱纹的老脸上,却充满了笑意,同时,风趣地说:“你这几个老不死的,是什么时候来的,可也是来参加明天‘卧虎庄’老庄主的封刀典礼。”

  凌壮志一听“卧虎庄”,心头猛的一震,不由杀机顿起,卧虎庄老庄主“金刀毒燕”阮陵泰,正是恩师的切齿仇人之一,想不到这老贼竞要封刀退隐,这件事所幸在此及时听到,否则,要让老贼封了刀,便不好再下手了

  心念间,蓦闻一声薄嗔娇叱:“喂,你这人是怎么啦,人家和你说话,你都不理?”凌壮志一定神,只见万绿萍,微蹙螓眉,一脸娇嗔,立在面前,正嘟着小嘴气虎虎的瞪着他。

  于是,急忙佯装恍然清醒,依然紧张的连声问:“啊.啊,姑娘,你的剑,你的剑呢?”

  万绿萍看了凌壮志那副失魂落魄的惶张象,真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于是细手一指肩头,嗔声说:“喏,这不是嘛!”

  凌壮志见剑已人鞘,似乎惊魂甫定,定睛再看,方才发话的那个宋南霄这时也走过来,正被持拐的老者介绍给铁钩婆。

  再看展伟明,也在端坐发呆,不知是为了惊于方才惊险一幕,抑或是听了“卧虎庄”老庄主封刀的消息后有所关怀。

  凌壮志佯装不解的拱手招呼:“啊,展兄,展兄”

  展伟明一定神,也急忙拱手说:“啊,凌、凌兄”

  说着,似乎想起什么,举起白嫩如春葱似的手,将插在衫领上的精致描金折扇取下来,接着含笑说:“小弟因有急事,不便在此外久停,而又不愿骤然别兄他去,失却长期相交的机会,今仅将此扇赠兄留念,也好让兄见物思人,如兄今后路经石门,务请驾临敝表兄黄思汉处,盘桓数日,俾让小弟有一与凌兄促膝畅谈之机!”

  说着,双手捧扇送了过来。

  凌壮志早已看出那柄折扇来历不凡,必是展伟明的随身兵器,自是不便接受,因而惶声说:“小弟如经石门,定去黄府拜候,此扇如此精致,必是展兄传家之宝,小弟万万不敢接受。”

  展伟明秀眉一蹙,略感神伤的说:“小弟诚心相赠,望兄不要推却,如蒙凌兄不弃,就请将扇接过。”

  凌壮志见对方极端诚恳,自是不愿辜负对方好意,加之自己初入江湖,也极需要有这么一位武功高超,仪表不凡的朋友来协助自己行道,因而诚恳的含笑说:“既然展兄心诚意坚,小弟便代展兄暂时保管数日,待去黄府,再行奉还。”

  说着,双手将扇接过,扇一到手,不由暗吃一惊,他确没想到,一柄小巧精致折扇,居然有普通折扇的数倍沉重。

  展伟明见凌壮志将扇收下,极为高兴,这时发现万绿萍含笑,正亲切地望着他,似乎对他赠扇给凌壮志为赞佩。

  这时,几个劲装老者和铁钩婆,似已寒喧完毕,正转首向他们走来。

  展伟明即上两步,面向铁钩婆拱手一揖,恭声说“老妈妈,小生因要事羁身,不敢久停,就此告别,愿老妈妈和万姑娘,诸事顺利,万事通吉。”

  铁钩婆呵呵一笑,也谦和的说:“展相公不必多礼,祝你生意发财,大展宏图,恕老身不送你了。”

  展伟明恭声称谢,坚请凌壮志留步,径自下楼而去。

  凌壮志见展伟明走后,随之坐下,细心观看折扇,同时,也暗中注意铁钩婆等人的谈话。

  他两耳听话,双目审视,只见折扇长仅八寸,两边寒玉镶身,一面雕龙、一面雕凤,精工细腻,栩栩如生。

  龙晴是颗青色宝石,凤目似是一粒鲜红珊瑚,金丝扇坠上串着一颗银灰明珠,隐隐发亮,闪闪生辉。

  打开扇面一看,在蝉翼般的透明薄纱上,绘着一幅富贵丹凤图,丝丝淡雅幽香,直扑凌壮志的鼻孔。

  凌壮志心施一摇,顿时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微妙感觉,这种感觉令他心身舒畅,快慰神怡。

  就在这时,耳畔已响起万绿萍惊异的声音:“啊,这是女人用的香坠扇嘛!”

  一阵如兰气息和馨馨发香,直袭凌壮志的后颈。

  凌壮志问声仰首,只见万绿萍,正立在肩后,微倾娇躯,探首俯视,他这骤然仰首回看,涂丹般的朱唇,险些吻上万绿萍那两片鲜红的樱唇。

  万绿萍骤然一惊,倏然起身,娇靥红晕直达耳后,一双明亮杏目,含嗔带笑眼看凌壮志。

  凌壮志一定心情,佯装不解的低声问:“啊,萍姑娘,你怎知道是一柄香坠扇?”

  万绿萍似是不敢肯定,霎一霎大眼睛,含笑低声说:“小姊是根据扇上香味而言,是不是,小姊可不敢肯定。”

  凌壮志颔首应了声是,心中若有所思,继续细看手中的折扇

  但,就在这看扇的一瞬间,持拐老者,已向铁钩婆告辞了。

  “老钩婆,我们一言为定,今夜俱都宿在阮老庄主处,他这次封刀大典,广邀武林朋友,必然备有宾馆,我们自是不必再在外宿店花钱。”

  铁钩婆愉快的一笑,以揶揄的口吻,笑着说:“人人说你‘雷霆拐,萧子清,视财如命,最会节省,是个出了名的‘铁公鸡’,看来大家的话,倒是真的”

  话声未落,已掀起一阵哈哈大笑。

  凌壮志趁机转首,只见持拐老者的老脸上略微一红,立即分辩道:“节省是人的美德,凡是能省则省,我萧子清今宵不但省掉一宿店钱、就是晚餐我还要向阮老庄主去讨呢!”

  把话说完,再度掀起一阵哈哈大笑,几个劲装老人,和方才接诗的宋南霄,纷纷跟着‘雷霆拐’萧子清,在愉快的笑声中,鱼贯走下楼去。

  但,凌壮志却在听话之际,发现“卷云刀”宋南霄,面色深沉,一双阴刁的眼睛,一直不怀善意的冷眼望着他。

  他望着宋南霄含忿走下楼梯的背影,感到万分不解,他不知道他有什么事得罪了这位自诩“宋大侠”的人物。

  他觉得像宋南霄这种神态狂傲,不知礼数,轻浮失检的人,居然也被称为“大侠”,可见恩师说的不假,武林中不少有头有脸颇受人敬的人物,多是沽名钓誉,自欺欺人之辈,这时他看了这些赶赴卧虎庄参加“金刀毒燕”

  阮陵泰封刀大典人,其中不乏豪放正直的武林前辈,由此足证“金刀毒燕”

  阮陵泰,是个十足的枭雄。

  至于恩师与金刀毒燕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恩师没有对他说,但他深信师父的话是绝对对的,因而,他要杀阮陵泰。

  同时,他决定要在金刀毒燕阮陵泰明日封刀大典之前杀他,这时间太仓促了,仅有一个夜晚的时间。

  今天晚上,只有今天晚上最后一次机会了

  心念间,蓦闻铁钩婆漫不经心的说:“萍儿,我们也该走啦!”

  万绿萍满心不愿的嘟着小嘴说:“反正明天的事,何必现在就急着去!”

  铁钩婆小眼一瞪,沉声说:“和老铁拐已经约好了,怎能不去!”

  凌壮志心思电转,觉得今夜卧虎庄群豪云集,其中不乏艺业精绝的高手,如果深夜探庄,行踪必易被人发现,且地理不熟,又不认识“金刀毒燕”阮陵泰是谁,错过今夜,便再无机会了。

  因而,他决心随万绿萍母女一同混进庄去,然后再见机行事,不难手刃老贼,心念一转,立即躬身插言问:“啊,老妈妈,你们现在要去何处?”

  铁钩婆一挥手,说:“这些事,你们读书人不需要知道!”

  凌壮志微扬秀眉,依然文绉绉的正色说:“啊,老妈妈!有道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行万里路,胜读万卷书,凡事无一不是学问,岂有读书人不需知道之理?”

  铁钩婆被说的老脸一红,瞪着一双小眼睛竟不知如何回答。

  万绿萍神色希冀的望着凌壮志问:“是江湖人有名人物的封刀大典,你要不要着?”

  说话之间,杏目急切地望着凌壮志,似是极怕他说不去。

  谁知,凌壮志竟连连颔首,兴奋的说:“去去,小生此番远游,旨在广增见识,这等一开眼界的大好机会,小生万万不能放过。”

  万绿萍一听,期待的娇靥上,有着难以抑制的喜悦,立即望着老脸紧绷的铁钧婆,兴奋的说:“娘,他愿意去!”

  铁钩婆是过来人,知道爱女已迷上了这个小书呆子,如不答应,女儿一定吵闹不休,如答应,见了金刀毒燕阮陵泰又觉得无法交代,因而,略一沉思说:“只是见了阮老庄主,无法”

  万绿萍未待老娘说完,立即笑着说:“娘,就说他是萍儿的表哥”

  铁钩婆眉头一皱,神色极为难看。

  万绿萍一见,急忙望着凌壮志,焦急的问:“小妹在向母亲求情,你怎么不说话呀?凌壮志却说:“又不想去见识这阮老庄主了。

  万绿萍有些惊异的问:“为什么?”

  凌壮志立即文绉绉的说:“毒者恶也,主大凶,由名字判断,这位阮老庄主应该是个恶人!”

  万绿萍听得粉面一变,焦急的低声说:“凌表哥,你千万可别胡说,阮老庄主为人豪放,极重义气,他地位崇高,很受人尊敬,大江南北各帮各派,凡有纠纷事,不论大小,只要他说一句话,天大的风波都会平下来。”

  说到此一顿,接着似有所悟的问:“凌表哥,你的意思可是由于阮老庄主的绰号有‘毒燕’两个字?”

  凌壮志见万绿萍煞有介事的一口一个表哥,喊的异常亲热,不由秀眉一笑,但他却立即点了点头。

  万绿萍机警的看了一眼前后左右,接着低声解释说:“因为阮老庄主的镖囊内,有三只喂有剧毒,见血封喉的铁燕飞镖,所以才有‘毒燕’的绰号,但阮老庄主自人江湖以来,可从未用过”

  凌壮志不由冷冷的问:“你怎的知道?”

  万绿萍被问得一愣,瞪着一双晶莹的大眼睛,顿时答不上话来,久久才勉强说:“人家都这么说嘛!”

  凌壮志又冷冷的追问了一句:“谁?”

  万绿萍再度楞了,她的确没想到这个书呆子竟是一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由于说不出是谁说的,小姑娘只气得粉面通红,再也答不上话来。

  铁钩婆虽然一个人静静的走在前头,对两个小儿女的对话却听了个清清楚楚,这时见爱女被凌壮志问的哑口无言,不由暗自笑了,心说:“死丫头,看你还有没有平素对付老妈妈的那股娇气刁蛮气?

  一阵沉默,她的背后,再没听到凌壮志和万绿萍的声音,想必是凌壮志怕得罪了万绿萍,进不去卧虎庄,而小姑娘第一次受了委屈,也正在暗暗生气。

  由于凌壮志是个“书生”,铁钩婆不便走的太快,直到日落西山,彩霞满天,才看到前面一片浓绿的巨木大林,——卧虎庄。

  凌壮志举目一看,只见卧虎庄方圆数里,巨树密集矗立,虬枝横生,浓荫郁郁,远远看来,宛如一座令人望之却步的怪林,充满了阴森、煞气

  莫说人尽皆知林内尚有一座卧虎庄,就是不知之人,看到这座畸形死寂的巨木大林,也会不自觉的举步迟疑。

  三人来自近前,光线顿时一暗,林内一片漆黑,仰首不见青天。

  铁钧婆毫不迟疑,当先大步走进林内。

  凌壮志游目看了一眼林内,只见脚下一条笔直的青石板大道直通深处,左右两侧林中,俱是畸形怪石,地上积满落叶枯枝。

  看罢,略显紧张的走至万绿萍身边,佯装惊异的悄声问:“啊,萍妹,这座林内,可是当真的卧着老虎?”

  万绿萍本来心中仍在生气,这时看了凌壮志的紧张像,不忍不理,但是又觉得他问得幼稚,于是冷冷一笑,回答说:“这些地方那来的虎,‘卧虎庄’只是象征着阮老庄主住的庄内,就好比卧着一只威猛的老虎。”

  凌壮志本待再讥嘲阮陵泰几句,但他怕多言露了马脚,误了大事,因而仅连连颔首应是。

  再前进十丈,黑暗愈深,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但两侧的景物,凌壮志却依然清晰可见。

  万绿萍唯恐凌壮志骇怕,情不自禁的依着他的身边前进,并悄声告诉他,平素两侧林内,经常潜伏着武功高强的高手。

  凌壮志唯唯喏喏,佯装领悟,同时,他静静的欣赏着,由这位姑娘口中吐出的如兰气息。

  由于两人并肩前进,凌壮志不时转首看着身边的万绿平,那双晶莹杏目,就象夜空浮着薄云的明星,闪闪烁烁,时暗时明。

  他根据万绿萍闪闪生辉的眼神,断定她武功决不是普通高手那么平庸。

  渐渐,前面已有了寒暄叙旧的人声。

  凌壮志举目一看,只见十数丈外的枝叶间,有不少处透着灯光:。

  再前进,已能看到石道尽头横着一座高大石墙。

  走至林的尽头,三人的眼睛,不禁同时一亮——

  只见大墙之前,尚有一片空地,墙高数丈,装满了锋利刃三股叉,在数尺高大的纱灯下,照得闪闪发亮,赫赫慑人。

  高大石墙前,不少武林人物,相互招呼,豪放谈笑,飞身纵上高大石墙,身形一闪,顿时不见。

  凌壮志看得异常不解,不由心中暗问:怎的没看到有门呢?

  心念间,蓦闻铁钩婆似有所悟地说:“死丫头,你看怎么办,我也忘了卧虎庄没有门了!”

  万绿萍神色焦急,闪动着一双晶莹杏目.不停的看着左右空场和墙头,她第一次来卧虎庄,根本役想到卧虎庄居然只有墙而没有门。

  她心中由于焦急,渐对卧虎庄感到不满,因而不高兴的问:“娘,这位阮老庄主为何筑这么高的墙而不设门?”

  铁钩婆冷冷一笑说:“这就是说,‘强将手下无弱兵’卧虎庄中,即使是一个小僮侍女,无一不是身怀绝技的人,俱都能飞越此墙,如履平地,否则,她们便终生老死庄内,休想再见外面的世界。”

  凌壮志听得暗哼一声,心说:什么武林知名长者,倍受人尊敬的长辈,仅此一点,足以证实阮陵泰是个十足狂妄的凶残老贼。

  心念间;三人已到墙前,凌壮志佯装惊异不解的东瞧西看,同时低声自语说:“啊,老妈妈这要多高的梯子,才能上去呢?”

  铁钩婆一听,立即瞪着小眼,低声问:“不让他回去,难道你抱他上去?”

  万绿萍粉面通红,只是低头不语,一双明亮大眼睛,不时斜瞟着仍在焦急的东瞧西望的凌壮志。

  凌壮志虽然不愿万绿萍抱他上去,但到了这个时候,他也只好咬咬牙装糊涂了,实在说,他也不能放过这个混进庄去的大好机会,而功亏一篑。

  铁钩婆见女儿居然真的有意将凌壮志抱上墙去,不由紧绷着老脸,低沉的怒声问:“死丫头,你真的要嫁给这个书呆子?”

  万绿萍依然红着脸,低着头,两手轻轻扭着裙角。

  但是,凌壮志可慌了,这是婚姻大事,岂能如此儿戏,因而望着铁钩婆,拱手一揖,惶声说:“啊,老妈妈”

  铁钩婆无心听凌壮志说些什么,望着万绿萍,忿忿低头说:“真不害臊!”

  臊字出口,小脚一跺,身形已腾空而上。

  凌壮志闻声抬头,铁钧婆的身形已上了墙头。

  就在他仰首之际,一阵香风扑来,万绿萍已飘身来至身后,不由分说,伸臂将他的身体平托起来。

  事已至此,不由凌壮志再有思考的余地,至于将来和万绿萍的后果如何,为了师仇,这时他已无暇去想那些了。

  他深信万绿萍的轻功决不平凡,否则她也不敢冒这份险,但他仍暗凝真气,尽量减轻自己的体重。

  万绿萍一托起凌壮志,顿感粉颊生火,芳心跳得厉害,为了怕凌壮志中途跌下来,她不得不紧紧的将他抱在胸前,左右一看,恰好无人,一长身形腾空上升——

  凌壮志心中一转,佯装惊怕,趁万绿萍身形上升的一刹那,脱口一声:

  “哎呀”,右袖趁势暗暗挥出一股无形潜力。

  万绿萍一心不敢二用,虽然凌壮志的左臂,恰好压在她前胸的一双Rx房上,但她依然紧紧抱住,运足功力提气上升。

  她从来没有抱过男人,也不知道男人究竟有多重,但她一跃升上墙头,只是觉得并不太吃力,于是,脚尖一点墙头,飘身疾泻而下——

  双脚一落实地,立即将凌壮志放下来,想到羞人处,不由玉手抚面,低头不语,也不敢再看凌壮志,在这一刹那,她不知道是否做错了一件大事。

  凌壮志双脚站稳,举手拍着心口,显得万分紧张的自语说:“啊,好险呀!”

  说话之间,觑目一看,墙内居然仍有无数红砖绿瓦,建筑堂皇的院落,俱都悬灯结彩,光明大放。

  这时,铁钩婆已向着正中最远的一座高大雄伟的门楼前走去。

  凌壮志着罢,不由焦急的说:“啊,萍妹,老妈妈走远了。”

  万绿萍放下双手,粉面依然通红,含羞带笑的瞟了凌壮志一眼,急步向前走去。

  凌壮志觉得万绿萍愈来愈妩媚了,仅仅半日间,她似乎由一个娇憨淘气的小姑娘,一变而成为一个情窦已开的少女了。

  他这时无心去领悟这其中的微妙原因,因为灯光辉煌,张灯结彩的雄伟门楼,就要到了,他正计划着进门后,如何做得天衣无缝,不令别人起疑。

  来至大门前,恰好跟上铁钩婆,只见门楼上悬满纱灯,黑漆大门上的铜环,耀眼发亮,高阶石狮,巨砖红墙,十数衣装崭新的庄汉,纷纷恭迎着来至各地的贺客,情势热闹异常。

  铁钩婆登阶直入,对躬身哈腰殷殷肃客的庄汉,仅微微颔首,呵呵两声干笑。

  万绿萍神情愉快,依着凌壮志并肩前进,凌壮志则俊面绽笑,频频点头。

  十数庄汉见铁钩婆身后,尚跟一个儒形滞洒,手持折扇的书生,和一位秀丽如花,娇靥含笑的背剑少女,都不禁多看了几眼,相互递了个眼神,似乎在说:“这是今天贺客中,最年青、最俊美的一对客人。”

  凌壮志跟在铁钩婆的身后,随着前面的贺客,直向深处走去。

  绕过迎壁,是道红漆画廊,对对纱灯,随风摇幌

  画廊左右,俱是各形花圃,鹅卵石径,细竹小松,奇花异卉,暗吐芬芳,左右远处,高楼小阁,一片精舍,在明亮的灯光下,琉瓦闪闪生辉。

  画廊尽头,是座月形朱漆院门,八个小僮分立左右,在花格院墙的空隙间,隐约看到里面的大庭院,一阵阵喧笑声,由里面传出来。

  进入院门,令人双目顿时一亮,六七丈外竟是一个建筑宏伟巍峨大厅,厅上明亮的灯光,照得厅前天井,耀眼发亮。

  厅上宫灯棋布,明如白昼,人影幢幢,笑声飘荡,俱是寒喧叙旧的声音。

  这时,厅口高阶上,正立着一个白净而庞,虎眉朗目,挺鼻朱唇的锦缎劲装年青人,看来最多二十六七岁。

  白面年青人,正谦和着向着每个人厅的武林人物贺客,抱拳躬身,含笑招呼似在恭迎客人,看来十分恭谨。

  凌壮志正打量间,蓦闻身旁的万绿萍,悄声说:“凌表哥,立在厅阶上迎接客人的那人,就是阮老庄主的唯一公子,人称‘俊面一即’阮自芳,他不但人品俊,艺业也极高强,他出身邓门,善用长剑,又得父亲一身真传,三只毒燕百发百中,现在虽仅二十七岁,但已威震大江南北,名噪江湖了。”

  凌壮志见万绿萍称赞“俊面一郎”阮自芳,不禁暗暗生气,顿时惹起他年青人的争强好胜之心,可是,想到恩师的遗命,争强之心,便顿时全消了,但,他仍忍不住冷冷的问:“你怎的知道!”

  万绿萍笑着说:“两个月前我和娘游黄鹤楼时,见过他一面,这些活都是娘说的,那天我们还一起去玩哪”

  凌壮志是年青人,同样有着炽盛的好强心,但是,空怀一身绝艺,只是为了遵守师命,苦无表现机会,这时听万绿萍说得津津有味,早感不耐,因而不自觉的将手中的精致折扇,一连启开了两次。

  折扇刷刷一响,顿时引起“俊面一郎”阮自芳的注意!

  阮自芳闻声一看,见是铁钩婆和万绿萍,不由俊面展笑,朗目闪烁,迫不急待的急步迎下阶来,同时,恭谨的招呼说:“万伯母,绿萍妹,你们怎的才来?小侄在此已恭候多时了”

  说话之间,已至近前,一双朗目几乎没有离开万绿萍的娇靥,对身旁的凌壮志,更是看也不看。

  铁钩婆早已看透,心高气傲,一向不假人词色的阮自芳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如此甘愿降低辈份,对她如此亲热招呼,还不是为了秀丽标致的爱女绿萍,因而,她呵呵干笑两声,半风趣,半讥嘲的说:“小子,你的称呼愈来愈亲热,我们的关系也愈来愈近了。”

  “俊面一郎”阮自芳,白面一红,顿时无言答对,赶紧哈哈一笑,再向万绿萍抱拳招呼,说:“绿萍妹久违了!”

  万绿萍也含娇声说:“阮少庄主你好!”

  说着,纤手指着身旁的凌壮志,介绍说:“这是凌壮志,小妹的表哥!”

  阮自芳见凌壮志文静儒雅,脱俗滞洒,比起自己来,年青多了,也英俊多了,因而心中顿生妒意,加之再听说是万绿萍的表哥,心中愈加不快,是以,他冷冷的望着凌壮志,白净的面孔上,毫无一丝笑意。

  凌壮志则不然,他为了师仇,为了一切顺利,即使委曲一些,也在所不计,于是,一俟万绿萍介绍完毕,立即拱手一揖,文绉绉的说:“久闻少庄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愈信萍妹言之不谬,少庄主果是貌若子都的俊品人物,当代武功高绝的少年侠客”

  阮自芳一听,心花大放,怒气全消,尤其听到“萍妹言之不谬”六字,愈发乐不可支,因而未待凌壮志说完,再也忍不住仰天哈哈笑了,同时,也傲然谦逊说:“凌小侠过奖了”

  万绿萍立即嘟嘴笑着说:“我表哥是读书的相公,根本不懂武功!”

  阮自芳一听,愈加开心,他断定娇小秀丽的万绿萍,决不会嫁给一个不诸武功的人,但他却忘了问凌壮志是如何进来的,于是,愉快的一笑,侧身肃客说:“绿萍妹请,凌相公请——”

  厅内不少客人听了“俊面一郎”的笑声,而出厅观看,这时高阶上,有男有女,有丑有俟,数十道炯炯目光,齐向凌壮志和万绿萍望来。

  凌壮志举目一看,竟没看到铁钩婆,想必是先进厅去了。万绿萍娇靥生晕,略感羞涩,依然和凌壮志并肩走上厅阶。

  阮自芳为了向万绿萍讨好,亲自陪两人走进厅内。

  凌壮志游目一看,大厅上灯光明亮,布置得金碧辉煌,正中一张檀木大香案,壁上高悬一方八尺见方的猩红大血毡,中央挂着一柄金光闪闪的厚背单刀,上缀三双乌黑发亮的俯飞铁燕

  再看大厅内,早已摆满了酒席,只见人头晃动,目光闪烁,由各地先行赶到的贺客,已有一百多人,中午在宏福镇酒楼上看到的那些人,大都到了,只是没看到那位慈样大师和“雷霆拐”。

  这时,整个大厅上,顿时静了下来,所有目光都惊异的望着厅门,似乎要看看究竟来了何等有头有脸的人物,居然劳动少庄主阮自芳亲自引导入座。

  但,紧跟着少庄主进来的,竟是一个文静儒雅,手持描金折扇,身穿一袭白缎银花公子衫的俊美少年,和一位秀丽娇美,背插长剑,一身绿裳衣裙的妙龄少女。

  所有在座的人,不少人为之面色一变,尤其看了少庄主那付恭维神态,愈加断定这位文雅俊美的少年来历不凡,因而立即掀起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立在一角的“卷云刀”宋南霄,见日间酒楼上的白衫少年“书生”,居然前来卧虎庄参加老庄主的封刀大典,俱都感到异常不解,再看了阮自芳的殷勤态度,愈加猜不透凌壮志是何门派的门人。

  这时,凌壮志和万绿萍已被卧虎庄少庄主“俊面一郎”阮自芳,带到靠近正中席附近的一张桌子上坐了下来,上席的坐位完全空着,但他俩俱都没看到铁钩婆,想是去见老庄主去了。

  阮自芳为了讨好万绿萍,立即举起双手,转身望着四周的贺客,朗声说:

  “诸位请静一静,诸位请静一静!”

  话声未落,全厅早已静得鸦雀元声,所有的目光,俱都不解的望了过来。

  凌壮志、万绿萍,不知“俊面一郎”要作什么,因而也不解的望着。

  阮自芳未言先笑,神采飞扬的朗声说:“诸位,明日为家父封刀大典之日,今夜备薄肴为诸位洗尘,一俟家父和诸位老前辈到来,晚筵即行开始,现在,兄弟为诸位介绍一位出师异人,武功高绝,就是在下也不是对手的人为诸位见面。”

  说话之间,全厅数十道惊异目光,齐向凌壮志的俊面上望来。

  岂知,阮自芳满面笑容,肃手一指万绿萍接着朗声说:“这位姑娘就是‘铁钩婆’万老前辈的唯一掌上明珠,万绿萍姑娘,人称‘碧天翠凤’,万姑娘不但出师异人,剑术精绝,且家学渊源,尽得万老前辈的铁钩真传”

  话未说完,整个大厅早已暴起了一阵热烈掌声!

  万绿萍没想到阮自芳会自动为她介绍,还宣布了她的美丽绰号,心中虽然有些不快,但在大庭广众之下,自是不便使他难堪,因而强自绽笑,缓缓站起身来,文静的连颔螓首,并向左右福了一福。

  厅上的掌声,愈热烈了。

  凌壮志神色自诺,满面展笑,同样热烈的拍手鼓掌。

  万绿萍答谢落座,发现凌壮志也呆头呆脑的拍着手,不由含嗔瞪了他一眼,同时玉肘轻轻碰了他一下。

  “俊面一郎”看在眼里,宛如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不由怒火高涨,但他却强自含笑,向着全厅客人挥了挥手,一俟掌声静下来,立即神色尴尬地走出厅去。

  众人见少庄主没有再介绍那位文静英俊的少年书生,俱都恍然大悟,少庄主亲自引导入厅,态度必恭必敬,原来是为了那位妙龄秀丽的“碧天翠凤”。

  但,坐在一角的宋南霄,却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嘴角掠过一丝阴刁狞笑,他不由暗哼一声,心说:“姓凌的小穷酸,我宋南霄要叫你活着出去了卧虎庄,从今以后,江湖上便没有我‘卷云刀’这个字号。

  凌壮志对阮自芳没有介绍他,毫不介意,但,万绿萍却替他有些难过。

  万绿萍关切地望着凌壮志,见他神色间毫无一丝不快,只是一双秀目,一直盯着壁上悬着的三支毒燕和那柄厚背金刀,不知他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在侧角门处,蓦然响起一声谦和朗喝:“诸位,老庄主到!”

  喝声甫落,全厅顿时一静,凌壮志心头一震,转首望向角门,他要看看恩师的切齿仇人,究竟是什么样的面目。

  角门人影一现,一群白发老人,像众星捧月般,拥着一个满面红光,发髯如银,身穿一袭宽大杏黄长袍的老人走进来。

  轰然一声,全厅所有的贺客同时立起来。

  凌壮志也随众立起,翘首观看,他断定当前身穿杏黄长袍的那个老人,就是卧虎庄老庄主“金刀毒燕”阮陵泰。

  他凝目细看,只见阮陵泰,霜眉虎目,方口胆鼻,满面堆着微笑,神色极为愉快的走来,同时,连连颔首,亲切的望着左右贺客连声含笑说:“诸位请坐,诸位请坐。”

  凌壮志秀眉一蹙,他对这个红光满面,霜眉银髯,一直挂着亲切微笑的老人,在像貌上,在神色间,看不出有什么不对之处。

  他继续再看,在酒楼上看到那位慈样大师和雷霆拐肃子清,以及铁钩婆三人俱都跟在阮陵泰身后。

  阮陵泰来至正中席位上,亲切的向着众人挥手示意请大家坐下,他似乎要向全厅的人说几句话。

  凌壮志随着众人落座,他心里感到非常迷惑,这时,他不但搞不清恩师究竟是谁,更揣测不出恩师与阮陵泰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虽然,恩师五年来,一直不愿说出他是谁,但根据“金刀毒燕”阮陵泰的年岁,断定恩师决不是百年前即已失踪的厉害魔头“赤阳神君”。

  因为,据恩师说,他与阮陵泰结仇,仅是近十八九年的事,在年岁上,在功力上,在时间,恩师都不可能是赤阳神君。

  尤其,恩师在遇难之日,怀中尚抱着一个刚刚满一周岁的女儿“娟娟”.要想知道恩师真正的出身来历,必须先找到他的女儿,再同去恒山凌霄庵

  但,将来去了凌霄庵,又找谁呢

  茫茫人海,芸芸众生,又到哪里去找娟娟

  算来,绢绢今年已是二十岁的少女了,普天之下,二十年华的少女,何止千万?

  据恩师说:在娟娟的前胸上,有一个极显眼的暗记,可是,少女的酥胸岂是让人随意看的吗?”

  一想到这些问题,凌壮志便感到异常焦急不安,原因是恩师不愿说出他以往的悲惨身世和遭遇,恩师说,只要找到他的女儿娟娟,再一同前去恒山,一切都明白了

  一阵热烈掌声,立将忧急沉思的凌壮志惊醒,举目一看,“金刀毒燕”

  似乎已把话说完,正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凌壮志顿时惊觉矢态,赶紧也随着鼓起掌来。

  继而觑目一看,前后左右和同桌的客人,似是无人注意。

  再看看身边的万绿萍,神情愉快,娇靥绽笑,一双明亮杏目,正目不转眼的望着阮老庄主,两支玉手不停的热烈拍着

  凌壮志着罢,心中暗暗警告自己:身在虎口,岂是儿戏,所幸方才无人注意。

  但,他却不知道,立在一角的“卷云刀”宋南霄,和目光一直没离开与绿萍的“俊面一郎”的阮自芳,却看了个清清楚楚。

  这时“金刀毒燕”阮陵泰,饮罢了杯中酒,立即谦和的含笑点点头,在热烈的掌声中,缓缓坐了下去,同时,转首看了一眼,恭立不远处的阮自芳。

  阮自芳一见,顿时会意,立即谦和的含笑朗声说:“诸位,今夜晚筵,通霄达旦,敬祝各位百斛不醉!”

  话声甫落,掌声立止,整个大厅,暴起一阵欢呼,声震厅瓦,久久不歇。

  凌壮志一听“通霄达旦”四字,顿时急出一身冷汗来。

  万绿萍显得极为高兴,拿起酒壶来,首先给凌壮志斟满了一杯,这位娇憨天真的小姑娘,尚不知道她这位“表哥”的处境,已极危险了。

  凌壮志虽然表面仍极镇静,但心里却已忧急如焚,他不停的暗问自己:

  假设今夜酒宴直到天明始散,又该怎么办?

  最后,他仍决定在今夜击毙阮陵泰,绝不等到天明。

  决心一定,立即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蓦闻身边的万绿萍,愉快的说:“表哥,阮老庄主要来向每桌客人敬酒了,他要在封刀归隐前,再和各路朋友近前见次面。”

  凌壮志转首一看,果见“金刀毒燕”阮陵泰和他的一群老朋友,纷纷离座,向着这面几桌席前走来。

  又听万绿萍笑着说:“表哥,你看,阮老庄主多慈祥,真是一位和蔼可亲的有德长者。”

  凌壮志唯唯喏喏,但他的目光,却一直盯在阮陵泰红光满面的老脸上,他要在金刀毒燕,亲切祥和的神色间,找出阮陵泰伪善的另一面。

  金刀毒燕,每至一桌,都要攀谈一番,似乎对每一个人的近况都极关怀,被询问的人,无不肃立恭身,诚形于外,表示出对金刀毒燕的衷心崇敬。

  凌壮志看得眉头一皱,心说:阮陵泰如此受人尊敬,难道他确是一个侠肝义胆的忠厚老人?

  心念间,金刀毒燕阮陵泰,满面含笑,已和他的一群老友,缓步走了过来。

  凌壮志、万绿萍,像同桌的其他客人一样,同时立起身来。

  “俊面一郎”阮自芳,急忙由后面赶上来,神色兴奋的肃手向着万绿萍一指恭谨的对阮陵泰说:“爹,这位便是芳儿以前对您谈过的万绿萍姑娘。”

  金刀毒燕一听,略感意外的“噢”了一声,一双虎目,立即望着万绿萍上下打量起来,宛如公公看媳妇一般,跟在阮陵泰身后的一群老辈人物,也俱都炯炯打量起来。

  万绿萍被看得娇靥绯红,直达耳后,立即羞涩的低下了头,但她的心中。

  却恨透了“俊面一郎”阮自芳。

  阮陵泰看罢,立即祥和的哈哈笑了,转首望着身后的铁钩婆,愉快的说:

  “老姊姊,你有一位如此丽质若仙的千金,足慰老怀了。”

  铁钩婆听得乐不可支,哈哈一笑,故意谦逊的说:“哪里,丑丫头,淘气!”

  话一出口,一群老人同时笑了,即使附近几桌上的客人,也都忍不住哈哈笑了。

  万绿萍的螓首,垂的更低了。

  金刀毒燕阮陵泰,笑罢回头,蓦然发现立在万绿萍身边的凌壮志,仅仅看了一眼,面色顿时大变,不由脱问:“这这位小侠是?

  问话之间,虎目炯炯,以询问的目光,反覆望着面前的数十客人。

  凌壮志正待自我介绍,蓦闻阮自芳抢先回答说:“爹,这位凌相公不谙武功”

  金刀毒燕阮陵泰,未待儿子讲完,虎目一瞪,沉声怒喝:“胡说,这位小侠天生异禀,上上奇材,内功已达英华内蕴的至高境界,分明是天山派‘琼瑶子’的衣钵传人,岂能瞒得过老夫?”

  话一出口,厅上所有的客人,无不惊得面色一变,脱口一声轻啊,轰然一声,纷纷立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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