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雪冷眼瞧着满地血腥,竟未曾退却半步。此时听许思颜如此维护,无奈地叹息一声,温声道:“皇帝刚刚继位,当学先帝以仁孝治天下。与皇帝夫妻情深是好事,但夷灭九族之类的话,还是别提的好。古时贤王曾云,‘父子兄弟,罪不相及’,皇帝年轻,万不可因一时情爱担了残暴的声名!”
许思颜长笑,负手道:“母后错了!重刑连其罪,则.民不敢试。民不敢试,则天下无刑!若有人无视君威,刻意挑衅朕的底线,朕绝不介意做一回千古暴君!”
慕容雪一双美眸便凝向他,目光凉淡如水。
眼前的年轻帝王无疑比他的父皇更直率,更任性,更无所顾忌檑。
以他年轻沸腾的热血,和勇往直前的魄力,他也有着肆意妄为的资本。
他完全可以做到他父亲做不到的。
包括对威胁到他地位的恩人狠下心肠,包括守护他想守护的心爱女子。
她自认家世才情手段无不是远胜夏欢颜,所欠缺的,只是夏欢颜那种绝世倾城的天赋美貌。
可眼见不过中上之姿的萧木槿一步步走到了许思颜心里,她才算明白过来,即便她当年做再多也没有用。她永远无法走入许知言的心里,只因她恰不是他所要的那一类。
她的侄女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却也不是许思颜所要的,终究落得和她一样的悲剧浑。
看着荣光万丈,尊贵之极,实则冷落空闺,欲诉无门。
这一回,许思颜没有躲闪她哀怨悲戚的目光,直直与她对视着,躬身道:“母后出来这许久,应该也累了。不如我与皇后送母后回昭和宫吧!”
慕容雪唇色发白,好一会儿才缓缓道:“不用了,哀家有依依陪着就行。宫中本就忙乱,皇帝忙自己的事要紧。还有,皇后今日受惊不浅,皇帝多多安慰才是。”
许思颜唇角微微一勾,“如此,儿臣恭送母后!”
木槿与许思颜比肩而立,一同行下礼去。
看着温顺贤良,大方得体,仿佛与院中的一地血腥毫无关联。
慕容依依随在慕容雪身后,走出几步,又忍不住回头,幽冷不甘地看向他们这一对。
想看到萧木槿被人作践,生不如死,却只看到她凶狠立威,令满宫胆寒;更看到夫婿对她轻怜蜜爱,满心维护。
这样狠毒的贱人,怎能这样轻易地抢去原本属于她的夫婿,她的地位,和她的荣耀?
她,一万个不甘心!
木槿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隐藏的一丝恨毒,遂高声唤道:“慕容良娣,你小心些!”
慕容依依脚下一踉跄,差点没摔倒,忙紧走两步跟到慕容雪身侧,才怒道:“皇后什么意思?”
木槿淡淡道:“刺客乱党还未擒获,此刻必有豺狼候在一边等着吃人呢!良娣陪伴太后回宫,自然得多加小心!”
许思颜便看向护军校尉崔稷,“带一队禁卫军,护送太后回宫。”
崔稷应了,连忙带人奔了过去。
慕容雪因这一耽搁,不得不顿了顿脚步,不胜安慰地转头看了许思颜一眼,“还是皇上贴心。”
而慕容依依已不知该哭还是该怒,定在那里身子微微发颤,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许思颜根本没看她一眼,正吩咐成诠道:“近日各处宫门均派禁卫军轮值,入夜后加强巡逻,宫人不许随意走动。”
又向王达道:“继续清点宫中人员,同时开放宫门,入宫吊唁的文武官员及所携随从一一登记在簿,遇可疑者先关押起来,待皇帝丧仪之后再作处置。”
慕容雪走了几步,见慕容依依犹在失神,忙唤道:“依依,走吧!”
慕容依依应了,忙紧跟几步,却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
慕容雪暗自叹息。
平时看她还算能干,可与木槿那等心智手段比起来,着实差了一截。若没她这个太后姑姑在,如此狠戾的中宫威压之下,这后宫还有她的立足之地吗?
而慕容家,又该何去何从?
真的就这样……白白为父亲抢下江山,再为儿子守护江山?
还赢得她一世荒凉,依依一世荒凉?
简直是……一世荒唐!
---------------一世荒唐,一世荒凉----------------
送走太后,萧以靖亦告退而去。
此时天色已晚,木槿无恙,许思颜又当众宣告了他对木槿的支持和维护,他也不便再插手吴宫内务之事,自然离开得好。
木槿连话都没来得及跟他说上几句,心中自是不舍。转而想起他人在吴都,暂时不会离开,总还有见面的机会,且许思颜素常宽容,但在某些时候那心眼着实小似针眼,遂也不去挽留。
随后,许思颜、木槿径入安福宫,询问诸太妃、太嫔前往假山前后经过。
因吉太妃虚弱无力被扶入卧房,被请到前堂的只有路太妃、李太嫔,和吉太妃的心腹书翠姑姑。
景文帝驾崩,众太妃太嫔本在各自宫中斋戒,路太妃、李太嫔二人都是因吉太妃派人传话,说是花园出事才急急赶去安福宫会合,然后一起去的假山。
吉太妃本是诸太妃中位分最高的一个,那二位不明内情听命而去,的确算不得大错。
再问书翠时,书翠跪地哭道:“皇上、皇后明鉴,奴婢当时就在吉太妃身侧,是宫女小喜儿前来禀告,说看到有一男一女鬼鬼祟祟进了山洞,行止不端……因是国丧期间,太妃不敢等闲视之,这才请了路太妃和李太嫔一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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