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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有大冒险和小冒险之分,邦尼先生知道。
但你在开始冒险之前,不会知道它到底是大是小。
有时候你就算站着不动也会经历一场大冒险。
——《邦尼先生历险记》
“嗨,嗨,是我。我现在要给出秘密的敲击信号啦!”马厩门外传来三声敲门声,接着马利西亚的声音再次响起,“嘿,你们听见秘密信号了吗?”
“要是我们不做声,她也许会走开的。”基思在干草堆里说。
“我可不这么想。”莫里斯说。他提高嗓门叫道:“我们在上边!”
“你们还得给出秘密的敲击信号。”马利西亚叫道。
“哦,‘喵热拉拉噗’【9】,”莫里斯低声说,幸好没有人知道这在猫语里是一句多么恶毒的骂人话,“瞧瞧,是我,好吗?一只猫?一只会说话的猫?你怎么才能认出我来呢?要不要我戴一朵红色的康乃馨?”
“反正我认为你不是一只像样儿的会说话的猫!”马利西亚爬上楼梯的时候说。她还是穿着一身黑,而且用一块黑头巾把头发裹了起来,肩上挎着一个大包。
“天哪,你都准备好了。”莫里斯说。
“我是说,你没有穿靴子,没有佩戴宝剑,也没戴插着羽毛的大帽子。”女孩说着爬进了阁楼。
莫里斯瞪了她好长时间。“穿靴子?”他终于说,“套在这些爪子上?”
“哦,我读过的一本书里的插图上是这样画的。”马利西亚说,“一本愚蠢的儿童读物,里面全都是穿戴得跟人一样的动物。”
莫里斯的猫脑袋里猛地闪过一个念头,而且这念头已经不是第一次冒出来了:要是他跑得快,他能在五分钟内逃出城,逃到一艘驳船什么的上面去。
有一回,在他还是一只小猫的时候,一个小女孩把他抱回了家,给他穿上了洋娃娃的衣服,让他跟几个娃娃和四分之三只泰迪熊一起坐在一张小桌子上。他设法从敞开的窗户里逃了出去,但是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脱掉了那条裙子。那个女孩可能就是马利西亚,她觉得动物就是没得到足够重视的人。
“我穿不得衣服。”他说。这不是什么甜言蜜语,但可能比说“我觉得你就是一个疯子”好得多。
“可能会让你增色呢。”马利西亚说,“天快黑了,我们走吧!我们要像猫一样行动!”
“哦,好吧,”莫里斯说,“这个我想我做得到。”
但是几分钟后,他认为没有哪只猫能像马利西亚那样行动。她明显觉得,要是不让人看出她是在试图不引人注目,那么不引人注目就没有了一点儿意义。实际上,街上的人都停了下来,看着她悄悄地贴着墙根走路,从一扇门口蹿到另一扇门口。莫里斯和基思在她身后大步走着,没有一个人注意他们。
她终于来到一条狭窄的街上,停在了一幢黑乎乎的房子前。房子的门上挂着一块大木头牌子,牌子上画着很多老鼠,老鼠的尾巴扎成一个大结,组成一个星星的形状。
“古老的捕鼠协会的标志。”马利西亚一边轻声说着,一边把挎包从肩上甩了下来。
“我知道,”基思说,“看着真可怕。”
“但是图案设计得挺有趣。”马利西亚说。
门上最大的特色是那个标志下的一把巨大的挂锁,把门牢牢地锁死了。奇怪,莫里斯想。要是老鼠会让你的腿烂掉,那捕鼠人为什么还得在小屋外挂一把大锁呢?
“真幸运,我为各种情况都做好了准备。”马利西亚说着把手伸进了挎包里。挎包里传来了金属砣和瓶子翻动的声音。
“你的挎包里装了什么?”莫里斯问道,“什么都有吗?”
“铁锚和绳梯占了好大的地方,”马利西亚一边说一边继续翻找着,“还有一个大药箱、一个小药箱、两把刀、一个针线包、一个发信号的镜子,还有……这些……”
她拖出一个小黑布包,打开时,莫里斯看见了金属的闪光。
“啊,”他说,“撬锁的工具,是吧?我见过夜盗行窃的时候——”
“是发卡,”马利西亚说着选了一个,“我读的书里说发卡总是很管用的,只要把它插到锁孔里去转一转。我预先挑了一些弯的。”
莫里斯再次感到后脑勺有一点儿发凉。书里说它们管用,他想,哦,天哪。“撬锁的事儿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多?”他问。
“我告诉过你,他们为了惩罚我,总是把我锁在我的房间外面。”马利西亚一边转动发卡一边说。
莫里斯见过窃贼行窃——那些晚上闯进屋子的人讨厌看见狗,却并不介意猫,猫从来不会想把他们的喉咙撕开。所以他知道,窃贼装备的都是一些复杂的小工具,而且使用起来非常认真仔细,他们可不会用这些愚蠢的——
咔!
“好了。”马利西亚满意地说。
“这只是运气。”锁打开时莫里斯说。他抬头看了看基思,“你也觉得这只是运气,对吧,兄弟?”
“我怎么知道?”基思说,“我以前从来没见过撬锁。”
“我就知道能行。”马利西亚说,“在童话故事《蓝胡子》里,蓝胡子的第七任老婆就是用这一招冲出了恐惧屋,用一条冰冻的鲱鱼戳瞎了蓝胡子的眼睛。”
“那是个童话故事?”基思问。
“是啊,”马利西亚骄傲地说,“出自《格林童话》。”
“在这些方面,有些童话真是糟糕。”莫里斯摇着头说。
马利西亚推开了门。“哦,不,”她呻吟着说,“我没想到这个……”
在莫里斯爪下一条街外的地方,突变一族发现的活的本地老鼠正蜷伏在毒豆子面前。几支小分队已经被召了回来。今天看来不是个好日子。
不足以致命的捕鼠夹,黑皮想,有时候你能见到。有时候人想活捉老鼠。
黑皮信不过那些想活捉老鼠的人。不耍花招的捕鼠夹会立时让老鼠毙命。当然,那样的捕鼠夹很狠毒,然而通常能避开,至少它们还有光明正大的地方。活捉老鼠的捕鼠夹就像毒药,它们蒙蔽欺骗。
毒豆子看着新来的老鼠。虽然这很奇怪,但是毒豆子作为能以最异于鼠类思维思考的老鼠,同时也最善于跟“吱吱”交谈,尽管交谈这个词并不准确。没有哪只老鼠,甚至是火腿,有毒豆子那样的嗅觉。
新来的老鼠无疑没有制造任何麻烦。首先,她周围都是吃得又肥又壮的大老鼠,所以她的身体在竭力恭敬地表示臣服。突变一族还给了她一点儿吃的,可她没有“吃”食物,而是吞了下去。
“她在一只盒子里。”黑皮用小棍在地上边画边说,“这里有很多盒子。”
“我被那种盒子抓住过一回,”火腿说,“后来一个女人过来把我倒到了花园的围墙外。看不出她这么做有什么用。”
“我想一些人这么做是出于好心。”桃子说,“他们只是把老鼠赶到房子外面,而不是杀死它们。”
“反正对她没什么好处。”火腿得意地说,“第二天晚上我又回去了,还在奶酪上拉了泡屎。”
“我不认为这里的人是想发善心。”黑皮说,“盒子里还有一只老鼠。至少,”他补充说,“是一只老鼠的一部分。她大概是一直靠吃那一只才活了下来。”
“有道理。”火腿点头说。
“我们还发现了一点儿别的。”黑皮依然在尘土上一边画着道道一边说,“这些您明白吗,头儿?”
他在地上画了一些直线和曲线。
“哼,我看见了,但我不用明白它们是什么意思。”火腿揉了揉鼻子说,“我从来不需要鼻子以外的东西。”
黑皮发出耐心的叹息:“那就闻吧,头儿,这是……我们今天探过的所有通道的地图;这是……我所记得的形状。我们探查了城市的大部分,有很多……”他瞥了一眼桃子,“很多‘善良’的夹子,大部分都是空的。到处都是毒药,大部分已经搁置了相当长的时间。很多空的活夹子。很多依然没有触发的致命的夹子。没有一只活老鼠,一只也没有,除了……我们的新朋友。可有一件事儿非常奇怪,我在找到她的地方的附近四处闻了闻,我闻到了老鼠味儿。很多老鼠。我是说很多。”
“活的?”毒豆子问。
“是的。”
“全在一个地方?”
“闻起来是那样,”黑皮说,“我看应该派一支小分队去看看。”
毒豆子走近那只老鼠,又闻了闻她。那只老鼠也闻了闻毒豆子。他们碰了碰爪子。旁观的突变一族们吃了一惊,毒豆子居然平等地对待“吱吱”。
“很多事,很多事,”毒豆子低声说,“很多老鼠……人……恐惧……极度的恐惧……很多老鼠挤在一起……食物……老鼠……你说她在吃老鼠?”
“这是一个老鼠吃老鼠的世界。”火腿说,“向来如此,也将始终如此。”
毒豆子皱起了鼻子:“不止这些。事情很……奇怪。奇怪……她吓坏了。”
“她被夹子夹住了,”桃子说,“然后被我们发现了。”
“比那个……糟糕得多,”毒豆子说,“她……她怕我们,因为我们是陌生的老鼠,但是闻起来她又松了一口气,因为我们不是……她以前……”
“人!”黑皮恶狠狠地说。
“我……不……这么想……”
“别的老鼠?”
“是……不是……我……不……很难说……”
“狗?猫?”
“不是,”毒豆子退了回来,“某种新的东西。”
“我们拿她怎么办?”桃子问。
“放她走吧,我想。”
“不行!”黑皮说,“我们已经触发了所有找到的捕鼠夹,但遍地依然是毒药。我不会放一只老鼠到那种地方。说到底,她没想攻击我们。”
“那又怎么样?”火腿说,“再死一只‘吱吱’算得了什么?”
“我明白黑皮的意思,”桃子说,“我们不能就这样让她出去送死。”
省大钱走了过去,伸爪搂住了那只年轻的母老鼠,护着她。她怒视着火腿。有时候省大钱发起火来可能会咬火腿,但是她不会与他争辩,她已经过了争辩的年纪。但是她的表情在说:所有的公老鼠都是傻瓜,你这只愚蠢的老老鼠。
火腿似乎有些失落。“以前我们也杀过‘吱吱’,不是吗?”他伤心地说,“为什么要让这一只跟在我们身边呢?”
“我们不能让她出去送死。”桃子看了看毒豆子的表情,又说了一遍。毒豆子粉红色的眼睛里又露出了那种恍惚的神情。
“你想让它跟在我们身边,吃我们的东西,把事情搞砸吗?”火腿说,“它不会说话,不会思考……”
“不久前我们也不会,”桃子厉声说,“我们都跟她一样!”
“可现在我们能思考了,小姐!”火腿说,他身上的毛竖了起来。
“是的,”毒豆子平静地说,“现在我们能思考了,能考虑所做的事了,能同情不会对我们造成伤害的无辜者了,所以她能留下来。”
火腿猛地转过头。毒豆子依然面对着那只新来的老鼠。火腿本能地直立了起来,那是老鼠准备决斗的姿势。但是毒豆子看不见他。
桃子密切地注视着老老鼠,他受到了来自一只瘦弱的小老鼠的挑战。那只小老鼠在决斗中不会撑过一秒钟。可是毒豆子甚至没意识到他是在挑战。
他不会有那种想法,桃子对自己说。
别的老鼠都在看着火腿。他们还保留着一些原始的思维方式,他们在等着看他的行动。
然而连火腿也模模糊糊地觉得扑向那只白老鼠是不可想象的,那会像切掉自己的尾巴。他十分小心地让自己放松下来。“它只不过是一只老鼠。”他嘟哝说。
“但是你,亲爱的火腿,不是。”毒豆子说,“你跟着黑皮的队伍去查查她是打哪儿来的好不好?可能会很危险。”
这句话令火腿的毛发再次立了起来。“我不怕危险!”他吼道。
“当然,所以你才应该去。她很害怕。”毒豆子说。
“我从来什么都不怕!”火腿叫道。
毒豆子冲火腿转过身去,烛光下那双粉红色的眼睛中有光芒闪过。火腿不是一只会花时间去想他看不见、嗅不到或咬不着的东西的老鼠,但是……
他抬头看去,烛光中,巨大的老鼠们的身影在墙上跳动。火腿听过年轻的老鼠们讨论阴影和梦境,以及死后影子去往何处的问题。他不担心这些东西,影子是不会咬你的。阴影中没有什么好怕的。但是现在,他自己的声音在头脑中对他说:这双眼睛所能看见的令我害怕。火腿怒目望向正用一根棍子在泥地上涂画着什么的黑皮。
“我去,但得由我领队,”他说,“我是这儿的头儿。”
“这我不操心,”黑皮说,“无论如何咔嚓先生都会打头。”
“上周它不是碎了吗?”桃子问。
“还剩两个,”黑皮说,“用完了就得再去打劫一家宠物商店了。”
“我是头儿,”火腿说,“得由我来交代做什么,黑皮。”
“是的,头儿,好的,”黑皮一边说一边依然在泥地上涂画着,“你知道怎样触发所有的夹子,是吗?”
“不知道,可是我能让你们去做!”
“好,好,”黑皮看也不看这位领头鼠,而是一边说一边用棍子画出更多的符号,“你会告诉我哪些杆子不要碰、哪些部件应该撬开,是吗?”
“我没必要懂夹子。”火腿说。
“可是我得知道,头儿。”黑皮保持冷静的声调说道,“告诉你,有些新夹子上的几个东西我还没有摸清。在我摸清楚以前,我非常尊敬地建议您把一切交给我处理。”
“这是跟老鼠头儿说话的方式吗?”
黑皮看了火腿一眼。桃子屏住了呼吸。
是一决胜负的时候了,她想,该决出谁是头儿了。
可是黑皮说:“抱歉,不是有意冒犯。”
桃子跟那些旁观的年长一些的雄性老鼠一样吃惊不小。黑皮,他让步了!他没有扑上去!
但是他也没有畏缩。
火腿的毛平顺了。老老鼠迷茫了,他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这种情况,所有的信号都混到了一起。
“好吧,呃……”
“很明显,作为头儿你得下令。”黑皮说。
“是的,呃……”
“可我的建议是,头儿,先查一查这件事儿。未知的事情是危险的。”
“是的,当然。”火腿说,“是的,的确。要查一查,当然。去查清楚。我是头儿,这是我说的。”
莫里斯环顾着捕鼠人的小屋内部。
“看起来像是捕鼠人的小屋,”他说,“长凳、椅子、炉子,挂着好多张老鼠皮,成堆的旧夹子,两只狗嘴套,成卷的铁丝网,大量证据显示从来没有掸过灰。这正是我想象中的捕鼠人的小屋的样子。”
“我以为会有什么……可怕但有趣的东西呢,”马利西亚说,“某种可怖的线索。”
“一定得有线索吗?”基思问。
“当然!”马利西亚一边说一边往椅子下面张望,“瞧见了吗,猫,世上有两种人,有计划的人和没计划的人。”
“世界没有计划,”莫里斯说,“事情……就那么发生了,一件接着一件。”
“那只是因为你那么想,”马利西亚说,在莫里斯看来她那种语气太自鸣得意了。“计划始终是有的,只是你得知道到哪儿去找。”她顿了顿继续说道,“瞧!这就是关键!一定会有一条秘密的通道!书里头的每一个人都要寻找秘密通道的入口!”
“呃……我们怎么知道哪里是秘密通道的入口呢?”基思问,他的表情比平时更迷惑了,“秘密通道看上去是什么样儿?”
“当然看上去不像秘密通道啦!”
“哦,好吧,那样的话我能看出十几条秘密通道,”莫里斯说,“门、窗、那本艾克米老鼠药公司的挂历、那边的柜子、那个老鼠洞、那张桌子、那——”
“你只是在挖苦人。”马利西亚说着掀起了挂历,严肃地检查挂历后面的墙壁。
“实际上我只是有点嘴贱,”莫里斯说,“不过你要是喜欢,我也能挖苦人。”
基思盯着窗前的一条长凳,那上面结满了陈年的蜘蛛网。凳子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捕鼠夹。捕鼠夹边是一排排残破的旧罐头和坛子,上面标着“危险:过氧化氢!”“老鼠克星”“穿肠散”“聚杀死:千万小心!”“驱鼠灵!!!”“毒鼠强!”“有刺铁丝:危险!!!”,还有——男孩俯下身凑近看了看这一个——“糖”。还有两个大杯子和一只茶壶。凳子上散落着白色、绿色和灰色的粉末,一些甚至落到了地板上。
“你可以试着帮点儿忙。”马利西亚一边拍打着墙壁一边说。
“我不知道怎么去找看上去不像我要找的东西的东西。”基思说,“还有,他们竟然把毒药紧挨着放在糖的旁边!而且有这么多毒药……”
马利西亚站直了身子,拂开眼前的头发。“没有发现。”她说。
“我看大概没有什么秘密通道吧?”莫里斯说,“我知道这是一个相当大胆的想法,但也许这只是一间普通的小屋。”
在马利西亚怒视目光的压力下连莫里斯也退了半步。
“一定有秘密通道,”她说,“不然就说不通了。”她打了个响指,“当然!我们做错了!谁都知道靠找是永远也发现不了秘密通道的!是在你已经放弃,靠在墙上的时候,你才无意中触动了秘密开关!”
莫里斯望向基思寻求帮助。不管怎么说,他是人,应该知道怎么应付马利西亚这样的人。然而基思只是在小屋里转悠,盯着不同的东西看。
马利西亚以极其漫不经心的态度斜靠在墙上。没有咔嚓的响声,没有哪块地板滑开。“也许是靠错了地方,”她说,“我只要在无意间把胳膊搁在这个衣钩上就行了。”墙上根本没有突然出现一道门。“当然,只要有一个装饰烛台就行了,”马利西亚说,“烛台总是确定无疑的密道控制杆,每个冒险家都知道。”
“没有烛台。”莫里斯说。
“我知道。有些人完全没有如何设计像样的秘密通道的概念。”马利西亚说。她又靠在了另一面墙上,依然没有任何作用。
“你那样大概是找不到的。”基思说。他正在仔细研究一只捕鼠夹。
“哦?是吗?”马利西亚说,“好吧,至少我在积极想办法!你要是这么在行,你会往哪儿找呢?”
“捕鼠人的小屋里为什么会有一个老鼠洞呢?”基思说,“那个洞里有一股死老鼠、酒和毒药的气味。我要是老鼠,就不会靠近这种地方。”
马利西亚瞪大眼睛盯着他,表情突然专注起来,似乎在筛选脑中的念头。“对——啊,”她说,“故事里总是这样的,笨人总能碰巧冒出好点子。”她蹲下身子,往老鼠洞里瞥去,“好像有一个小开关,”她说,“我只要轻轻一推……”
地板下轰的一声响,一块地板轰然打开,基思一下子掉了下去。
“哦,对啦,”马利西亚说,“我就知道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儿……”
咔嚓先生在通道中跳动着,发出呼呼的声音。
它的耳朵已经被年轻的老鼠啃掉了,绳子尾巴也被夹子削掉了,身子被夹子打得坑坑洼洼的,但是它有一项优势:夹子突然的一击夹不死咔嚓先生,因为它没有生命,它是靠发条和齿轮推动的。
它身上的发条正在呼呼地转动,一截蜡烛头正在它的背上燃烧。第一扫夹分队在后面看着。
“现在随时……”黑皮说。
一声脆响,最精确的描述是“咔嚓”一声,烛火熄了,一只后轮沿着通道慢慢滚了回来,躺倒在火腿面前。
“我就觉得这块地方看起来就是被动过手脚的。”黑皮满意地说。他转过身:“好了,伙计们!把另一个咔嚓先生拿出来。派六个人拿上一条绳子,去把那个夹子挖出来拖开!”
“这么个探法太慢了,黑皮。”火腿说。
“好的,头儿,”队伍从他们的身边匆匆向前时黑皮说,“你打头吧,这个主意不错,因为我们只剩一个咔嚓先生了。希望这个城市里有宠物商店【10】。”
“我只是觉得应该快点前进。”火腿说。
“好,那你去吧,头儿。被下一个夹子夹住前喊一声夹子在哪儿。”
“我才是领头的,黑皮。”
“是的,头儿,抱歉。我们都有一点儿累了。”
“这不是一个好地方,黑皮。”火腿疲惫地说,“我在一些‘克热拉拉热特’糟糕的洞里待过,这儿比任何一个洞都要糟糕。”
“没错,头儿。这里是死亡之地。”
“毒豆子发明的那个词是什么?”
“邪恶。”黑皮说。他看着队伍把卡着通道壁的夹子拖了出来。他能看见钢齿间乱糟糟的弹簧和齿轮。他说道:“那时候我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但现在我好像能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回头向通道那头燃着烛火的地方望了望,伸手抓住了一只从身边经过的老鼠。“让桃子和毒豆子在后面待着,知道吗?”他说,“他们不能前进半步。”
“是,头儿!”那只老鼠说着匆匆跑走了。
侦察队小心地前进。通道变亮了,通入一条宽大而陈旧的下水道。下水道里淌着一股细流,顶上是一条条陈旧的水管,到处都有水从那些水管里嘶嘶地流淌下来。前方更远处,从街上的窖井格中透下了微弱的绿光。
下水道里有老鼠味,新鲜的老鼠味。里面的确有一只老鼠,正在啃食放在一块碎砖上的托盘里的食物。那只老鼠瞥见突变一族就逃开了。
“抓住它。”火腿吼道。
“不!”黑皮叫道。几只刚要去追那只“吱吱”的老鼠犹豫了。
“这是我的命令!”火腿转身对着黑皮吼道。那位对付夹子的专家微微一伏身,说道:“当然,但是我认为掌握全局的火腿的意见会和刚才看见一只逃走的老鼠便吼叫的火腿的意见不太相同,是不是?闻闻气味吧!”
火腿的鼻子皱了起来:“毒药?”
黑皮点了点头。“灰色2号,”他说,“邪恶的东西,最好离得远远的。”
火腿看了看下水道的两侧。下水道很长,高度刚好够让一个人在里面爬行,顶部悬有很多细水管。“这里很热。”他说。
“是的,头儿。桃子读了导游手册,温泉就是从这儿涌出来的,他们把泉水抽上去供部分家庭使用。”
“为什么?”
“用它洗澡,头儿。”
“哼。”火腿不喜欢洗澡这个念头。很多年轻的老鼠却很喜欢洗澡。
黑皮转向队员们。“火腿说立刻把毒药埋了,并且在埋的地方留下标记。”
火腿听到身边传来金属的声音。他转过身,看见黑皮从他的工具兜里抽出了一条细细长长的金属棒。“那‘克热拉拉热特’是什么?”他说。
黑皮前后晃动着那东西。“我让那个一脸傻相的男孩给我做的。”他说。
火腿突然明白那是什么了。“一把剑,”他说,“你是从《邦尼先生历险记》里得到的点子吧?”
“没错。”
“我从不相信那种东西。”火腿咕哝说。
“只要有用就行。”黑皮平静地说,“我们离别的老鼠应该很近了,让大部分人留在这儿会好一些……头儿。”火腿觉得又有人在对他发号施令,但是黑皮很有礼貌。“我建议派几个人先去查探查探。”黑皮继续说道,“沙丁鱼帮得上忙,我也去,当然……’
“还有我。”火腿说。
他怒视着黑皮,黑皮说:“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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