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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思风一脸茫然。
“是教你怎么躲避花仙子的书?”
“喔,不是的。”双花的声音有些慌张,“是教你到哪儿找它们。我现在都能回想起那张图。”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如梦似幻的神情,灵思风心里暗暗叫苦,“甚至还有一种特别的仙子会来带走你的牙齿。”
“什么,真会来把你的牙齿拔出来——”
“不,不,当然不是。我是说在牙齿脱落以后,你只需要把牙齿放在枕头底下,然后仙子就会来把它带走。”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它干吗收集牙齿?”
“它就是收集牙齿。”
灵思风试着在心里描绘住在牙齿宫殿里的怪家伙。那绝对是一幅你巴不得立即忘记的画面——而且通常难以成功。
“天哪。”他说。
红帽子!他不知道怎么才能让这个观光客弄明白地精生活的真相。一只青蛙堪称一顿美餐,兔子窝就算得上遮风挡雨的好地方,猫头鹰则是夜色中飘浮的无声的恐怖。鼹鼠皮的裤子听上去自然很优雅,只可惜你必须亲自把这种凶猛的小东西困在地洞里,然后亲手把做裤子的原材料从它原来的主人身上扒下来。至于红帽子嘛,任何胆敢在森林里穿得光鲜靓丽的家伙都只能显摆很短、很短一段时间。
他想说:听着,地精和小妖怪的生活既肮脏又粗野;他们本人也是一样。
他很想这么说,却又说不出口。虽然双花渴望能看到整个无限的大千世界,可实际上,他从未走出过自己脑袋里的那个世界。告诉他真相,这种做法跟踹一只温顺的哈巴狗同样残忍。
“斯微–兀微–微都–微特,声音来自灵思风脚边。他低下头,那个自称斯外尔斯的地精正仰视着他。灵思风很有语言天赋,他听出对方说的是:“我还有些昨天剩下的蝾螈果汁冰糕。”
“听上去很不错。”灵思风说。
“另外那个大人,他还好吗?”地精热心地问道。
“受了现实的打击。”灵思风说,“顺便问一句,你不会刚好有顶红帽子吧?”
“啥?”
“算了。”
“我知道哪儿有大人吃的东西,”地精说,“还有住的地方。不远。”
灵思风看了眼阴沉沉的天空。日光正从大地撤退,云层像是听说过“下雪”这回事,而且正在考虑要不要来上这么一出。当然,住在蘑菇里的人并不一定可靠,但此时此刻,一个用热饭和白床单作诱饵的陷阱已经足以让巫师一头钻进去。
他们出发了。几秒钟之后,行李箱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跟了上去。
“噗兹!”
它缓缓地一转,小腿以一种特别复杂的模式运动着,像是在抬头往上看。
“感觉好吗,被做成木工活?”刚才为它遮风挡雨的大树焦急地问道,“痛不痛?”
箱子似乎在思考。每一个黄铜把手、每一个洞都辐射出极度的专注。
然后它晃晃盖子,摇摇摆摆地走开了。
大树叹口气,摇掉了树枝上的几片枯叶。
这间农舍面积狭小、摇摇欲坠,华丽程度与一张桌布不相上下。灵思风推测这儿曾经住过一个疯疯癫癫的雕刻家,在被人轰走之前大干了一场:每扇门、每扇百叶窗上都刻着一串串的木葡萄和半月形图案,墙上到处是一堆一堆的松果浮雕。他几乎认定会有只巨大的布谷鸟从窗户里蹦出来。
还有一样东西也引起了他的注意:空气中有种熟悉的油腻感。他的指甲里冒出了细小的绿紫色火花。
“强大的魔法力场,”他喃喃自语道,“至少一百毫驮母。”
“屋里到处是魔法,”斯外尔斯说,“曾经有个老女巫住在这儿。她已经离开很久了,可是魔法还在维持这个地方。”
“喏,这扇门有些古怪。”双花说。
“一幢房子干吗需要魔法维持?”灵思风问。双花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一堵墙。
“黏糊糊的!”
“奶油杏仁糖。”斯外尔斯说。
“老天啊!一间真正的姜饼屋!灵思风,一间真正的——”
灵思风阴郁地点点头。“没错,糖果建筑学派,”他说,“从没能真正流行起来。”
他满脸猜忌地看着甘草糖做成的门环。
“你知道,它有种类似再生的能力。”斯外尔斯说,“非常了不起,真的。这样的房子可不是哪儿都能找到的,姜饼可不好找啊。”
“真的?”灵思风兴味索然地应道。
“进来吧,”地精说,“不过,小心擦鞋垫。”
“怎么?”
“棉花糖。”
巨大的碟形世界在薄片一般的太阳下缓缓旋转,日光在山谷中汇聚,又于夜幕降临时渐渐枯竭。
幽冥大学。忒里蒙在自己寒气逼人的房间里紧盯着书页,他的手指划过古老而陌生的手稿,嘴唇随之开合。他读到,早已湮灭于历史长河中的特索托大金字塔是由一百万三千零十块石灰石砌成的;他读到,这座金字塔耗费了一万名奴隶的毕生精力;他知道了塔里布满秘密通道,据说墙上还饰有古老特索托智慧的精华;他读到金字塔的高乘以长再除以宽的一半正好等于1.67563,或者说刚好是它与太阳的距离以及它与一个小橘子的重量之差的1237.98712567倍;他还知道,人们花去了整整六十年,才得以完成这项工程。
他暗自摇头,不过是磨把剃须刀而已,竟然值得费这么大工夫?
至于斯昆德森林里的双花和灵思风,他们已经坐下来开始享用姜饼壁炉架,不过两人心里都对盐渍洋葱充满渴望。
而在很远之外,碟形世界最伟大的英雄刚为自己卷了一枝香烟,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注定要扮演怎样的角色。
他卷烟的手法非常专业,这枝烟也相当有趣。他从流浪巫师那里学会了这门艺术,同时也养成了和他们一样的习惯——把烟屁股收藏在皮袋里,过后再卷成烟抽。如此一来,根据铁面无私的平均律,其中一些烟草肯定已经被他连续吸了好多年。眼前这枝就是如此,难怪它无论如何也点不着。怎么说呢,你简直可以拿它去铺路。
此人实在是威名远播,以至于一群游牧的野蛮人也用马粪升起火堆,邀他一道坐下。中轴地区的游牧民族通常会在冬季向世界边缘迁徙,这群人所属的部落这会儿刚刚在难耐的热浪中搭好帐篷——所谓热浪大约是指零下3摄氏度的高温——正顶着热得脱了皮的鼻子四处抱怨中暑了。
野蛮人的首领说:“那么,一个男人生命中最伟大的东西是什么呢?”为了在野蛮人的圈子里维持声誉,这样的谈话绝对必不可少。
他左手边的人回答道:“高空中白色雄鹰的呼啸,森林中的白雪,弓里那支真正的箭。”
首领点点头,然后说:“该是仇敌遭杀戮,他部落的耻辱和他女人的哀恸。”
听了如此残暴的表白,四周的络腮胡子下边传来一片赞许。
首领恭敬地转向客人——此人正在火堆边仔仔细细地暖着自己的冻疮——然后问道:“我们的客人啊,你的名字便是传奇,请一定告诉我们:一个男人能把什么称作自己生命中最伟大的发现呢?”
客人还在徒劳地尝试点燃香烟,他停下手里的活计。
“唔?花现什么?”最伟大的英雄也难免牙齿漏风,以至于有些“发”、“花”不分。
“我是说:一个男人能把什么称作自己生命中最伟大的事?”
武士们凑近了些。谁也不愿漏掉一个字。
客人长久地思考着,一脸认真,最后郑重其事地说:“热水、牙膏还有柔软的卫生纸。”
明亮的第八色光芒在煅炉中跳跃。古德尔·维若蜡上身赤裸,面孔藏在一副烟色的玻璃面具之后,眼睛瞟着火焰,手臂以外科手术般的准确性挥舞铁锤。魔法大声抱怨,在钳子里扭来扭去,他却丝毫不为所动,径直把它拽进了不住跳动的火中。
一块地板发出嘎吱声。古德尔花了好多个钟头调整它们的音色,假如你的助手野心勃勃,走路又像猫一般轻盈,这种措施绝对是明智的选择。
降D调。这意味着他就在门右边。
“啊,忒里蒙。”老巫师头也没回,满意地听到来人微微抽了口气,“谢谢你能来。带上门好吗?”
忒里蒙面无表情地推动沉重的房门。在他头顶,高高的架子上摆着许多坛子,各种奇异的生物被泡在里头,正兴味盎然地望着他。
这儿和其他巫师的工坊没什么两样,看起来好像一个剥皮工把死尸丢进玻璃厂,然后同七窍生烟的玻璃工人大干了一架,其间顺便敲破了一头鳄鱼的脑袋(顺便说一句,那头鳄鱼现在就挂在天花板上,一股子樟脑味儿)。这里有让忒里蒙手痒痒的戒指和灯,有不少似乎值得看上第二眼的镜子。一双不安分的七哩靴在笼子里扭来扭去。魔法书足够塞满一个图书馆,虽然都不如八开书强大,但依然写满咒语。它们感受到巫师贪婪的目光,一个个把锁链弄得吱吱作响。赤裸裸的力量对他产生了无可比拟的诱惑,不过他对这里肮脏的环境和古德尔的装腔作势实在深恶痛绝。
就拿放在那张长椅上的绿色液体来说吧,扭曲的管道形成迷宫,无数泡泡穿梭其中,神秘至极。但忒里蒙碰巧知道那不过是加了肥皂的绿色染发剂而已——这是他亲自贿赂了一个仆人才得到的独家消息。
他暗下决心,总有一天,这一切都要滚蛋。就从那头美洲鳄开始。他的指关节泛出了白色……
“成了。”古德尔一脸愉快地挂好围裙,走到带鸭腿和狮爪扶手的椅子前,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你派人送了份‘别忘了’什么的给我。”
忒里蒙耸耸肩。“备忘录。我只是想提醒您,大人,其他门会都已经派人前往斯昆德森林,企图夺回咒语,只有您毫无动作。”他说,“您无疑会很快揭示您的理由吧。”
“你的信心真让我惭愧。”
“夺回咒语的人将为他本人和他所属的门会带来巨大的荣誉。”忒里蒙道,“大家都拿出了靴子和各种‘他处’咒语。您准备用什么呢,大师?”
“这句话里可带了一丝挖苦吗?”
“绝对没有,大师。”
“连一丁点儿也没有?”
“连最少的一丁点儿也没有,大师。”
“很好。因为我根本不准备过去。”古德尔伸手拾起一本古老的魔法书。他嘀咕一句命令,书吱吱地打开了;形状仿佛舌头的书签轻快地缩进书脊里。
他在座垫旁摸索一阵,揪出一个装烟草的小皮革袋子和一个焚化炉大小的烟斗。这个病入膏肓的瘾君子用无比娴熟的手法撮好一团烟草,把它在烟斗里夯实。手指一弹,火焰应声而起。他深吸一口,发出满足的叹息……
……然后抬起头。
“还没走,忒里蒙?”
“你要我来的,大师。”忒里蒙平静地说。至少他的声音是这么样的。而在他灰色瞳孔的深处,有一点微弱的闪光却说着另一番话:每一次轻慢、每一个高高在上的眼色、每一回温和的非难、每一个了然的目光——这一切他都铭刻在心,而它们的数量每增加一个,就意味着古德尔的脑子要在酸水里多浸上一年。
“喔,没错,是我叫你来的。请原谅我这个老头子的记性。”古德尔友好地说道。他合上了手中的书。
“我并不赞成这样乱哄哄地白费工夫。”他说,“搞些魔毯什么的,太不知所谓了,在我看来那绝非真正的魔法。就拿七哩靴来说吧,要是人类真的有必要一步跨出七哩,我想上帝肯定会提前给我们安上一双长腿的……我说到哪儿了?”
“我也不敢肯定。”忒里蒙冷冷地说。
“啊,我想起来了。真奇怪,我们在图书馆里找不到任何提到特索托金字塔的书,谁都会以为那儿总该有点儿什么才对,不是吗?”
“该给图书馆馆长一些教训。”
古德尔斜眼看着他。“也不能太过分。”他说,“或许该扣掉他的香蕉。”
他们四目相对了一会儿。
古德尔首先转开了视线——瞪着忒里蒙看总让他不舒服,那种令人惊惶的效果就跟照镜子时发现里边什么也没有差不多。
“无论如何,”他说,“我倒是在别处找到了些帮助。很奇怪,不是吗?事实上,就是在我自己这些不起眼的书架上。我们银星会的创建者——斯克雷特·换篮——的日记。你,热心的年轻人,那么急切,那么冲动,你可知道巫师去世时会怎么样吗?”
“他所记忆的咒语全都会自己念出来。”忒里蒙道,“这是我们最早学到的东西之一。”
“其实,对于八大基本咒语而言,这一说法并不正确。借助对斯克雷特日记的仔细研究,我发现在这种时候,八大咒语只是溜进离他最近的一个大脑里——当然,这个人必须敞开大脑,准备好接受。把那面大镜子推过来好吗?”
古德尔站起身,拖着脚步走到煅炉前。煅炉已经凉了,不过魔法形成的那条线还在翻腾,既存在又不存在,仿佛一个切口,一直伸进某个充满滚烫蓝光的宇宙里。他轻而易举地抓起它,从架子上取下一把长弓,念了一个有魔力的单词,满意地看着魔法缠上了弓的两头,渐渐收紧,直到木头开始嘎吱作响。接着他选出一支箭。
忒里蒙吃力地把一面死沉死沉的全身镜拖到地板中央。等我成为银星会的领袖,他对自己说,我肯定不会穿一双毛拖鞋走来走去。
正如我们先前提到的那样,在忒里蒙看来,只要能把这些朽木弄走,新鲜的血液就能干出很多成绩——不过,眼下他对老傻子接下来的举动倒是真感兴趣。
如果事实证明,古德尔和斯克雷特·换篮全都大错特错了,他准会开心得要命。
古德尔在镜子前比划几个手势,镜子里顿时阴云密布,而后云雾散去,现出斯昆德森林的鸟瞰图。古德尔专心致志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象,手里的弓箭歪歪斜斜地指向天花板。他嘟噜了几句什么“风速嘛,就算三节”和“根据气温调整”之类,最后以一种让人大失所望的姿势射出了箭。
假如让作用力和反作用力定律说了算,这支箭应该“砰”的一声掉在几英尺之外的地板上。不过这会儿没人会对定律感兴趣。
随着笔墨难以言传的声响——不过为了叙述的完整性起见,我们姑且把它想成是以一声“嘶乓!”为基础,另加在某个装备完善的无线电工房里三日辛苦劳作的声音——箭消失了。
古德尔把弓扔到一旁,露齿而笑。
“当然,它需要大概一个钟头才能赶到。”他说,“然后咒语就会顺着电离子的路径飞回来。回到我身边。”
“很了不起。”忒里蒙说。但是,任何凑巧路过此地的读心师都不会错过一行十码高的大字:如果它能回你那儿,那干吗不干脆回到我这儿?他低头看看乱成一团的工作台,一把锋利的长匕首映入眼帘,对于他刚刚产生的念头,这匕首简直像是量身定做的一般。
他从来不喜欢跟暴力扯上关系,除非能在中间隔上一层。可是特索托金字塔的预言写得很清楚,谁能在正确的时间集合八句咒语,此人必将获得无比的奖赏,而忒里蒙绝不肯因为一个老傻子突然想出个好点子就任由多年的辛苦付诸东流。
“想一边等一边喝杯可可吗?”古德尔步履蹒跚地走到屋子另一头,摇响了召唤仆人的小铃。
“当然。”忒里蒙拿起匕首,掂了掂它的平衡和准确性,“我必须祝贺你,大师。看得出来,要想赢过你,我们都得起个大早才行。”
古德尔哈哈大笑。匕首从忒里蒙手里飞出,速度之快,它竟变得短了一点又宽了一些(这得怪碟形世界里行动迟缓的光)。当然,这倒也无关紧要,反正它依然无比精准地朝古德尔的脖子冲去。
可匕首没能抵达目的地。它向旁边一偏,开始飞快地旋转,仿佛给古德尔围上了一圈金属做成的圆领。老巫师转过身来,在忒里蒙眼中,他似乎瞬间拔高了几寸,变得更加强大。
匕首脱离了轨道,颤动着插进门里,离忒里蒙的耳朵不过毫厘。
“起个大早?”古德尔笑吟吟地说,“我的好伙计,你得干个通宵呢。”
“再来点儿桌子。”灵思风说。
“不了,谢谢,我不爱吃杏仁蛋白软糖。”双花说,“再说,我敢肯定吃别人的家具是不对的。”
“别担心,”斯外尔斯说,“那个老女巫已经很多年没露面了。有人说她撞上一群流氓,送了老命。”
“现在的年轻人啊。”灵思风感慨道。
“依我看该怪父母。”双花说。
一旦你做足了心理建设,就会发现姜饼屋其实是个很不错的地方。残留的魔法让它屹立不倒,当地还没死于牙周病末期的野生动物也对它避之唯恐不及。甘草根在壁炉里黏乎乎地烧着——本来灵思风想到屋外拾些柴火,但要烧掉同你聊天的木头实在有些困难。
他打了个嗝。
“这对健康可没什么好处。”灵思风道,“我是说,干吗弄成糖果?为什么不是薄饼或者奶酪,或者意大利腊肠?啊——要是有一张香喷喷的腊肠沙发该多好。”
“我也搞不懂。”斯外尔斯说,“可那个老女巫就只做糖果。你该看看她的蛋白糖——”
“我看见了,”灵思风说,“瞧那床垫……”
“还是姜饼更传统些。”双花道。
“传统?你是指用姜饼做床垫比蛋白糖传统些?”
“别傻了,”双花通情达理地说,“谁听说过姜饼床垫?”
灵思风哼了一声。他心里想的是食物——确切地说,是安科–莫波克的食物。真逗,离老家越远,那地方就越显得魅力无穷。一闭上眼,他就能描绘出上百种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小摊,每一个细节都香喷喷地滴着油。你甚至能吃到鲨鱼翅,新鲜得让游泳的人不敢靠近,还有——
“你觉得我能把这地方买下来吗?”双花问。灵思风一愣。他已经学会了在回答双花的怪问题之前先仔细思考,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买来干吗?”他谨慎地问。
“唔,就是觉得它挺有风味。”
“哦。”
“风味是什么?”斯外尔斯小心翼翼地吸了口气,脸上写着:不管那是啥,反正不是我干的。
“我想是一种青蛙。”灵思风说,“无论如何,你反正也没法买,因为根本就没有卖主——”
“我想我大概可以为你安排,当然是以森林理事会的名义。”斯外尔斯插了进来,同时极力躲避灵思风怒气冲冲的眼神。
“——而且你也没法把它带走,我是说,你总不能把它打包到箱子里,对吧?”灵思风指了指行李箱。这位老兄正躺在火边,摆出副令人难以置信的表情,就好像一只满足而警觉的老虎。灵思风回过头来看看双花,他的脸沉了下来。
“肯定装不下,对吧?”他不太确定地重复道。
行李箱内外似乎处于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而灵思风从未真正接受这一事实。当然,与它更主要的古怪之处相比,这点其实也不算什么,可双花总往里边塞满脏衬衣和旧袜子,然后再打开盖子,拿出浆得好好的、还略带点熏衣草味儿的衣服。看到这种事儿,谁能不心惊肉跳一阵?双花从家乡带来了不少新奇有趣的手工艺品,或者按照灵思风的说法,不少屁用没有的废物,可就算是那根七尺长的用在仪式上的立柱似乎也能轻轻松松地装进箱子里,不会有任何地方伸出来。
“我不知道。”双花说,“你是巫师,这些事情你肯定清楚。”
“是的,嗯,当然,不过包包魔法是一种很专业的法术。”灵思风道,“再说,地精们肯定也并不真的想卖,这是个,这是个——”他在记忆中双花那些发疯的词汇里摸索着——“是个景点。”
“景点是什么?”斯外尔斯好奇地问。
“意思是说,很多像他一样的人都会来看。”灵思风回答道。
“为什么?”
“因为——”灵思风又开始搜肠刮肚——“它巧夺天工,呃,非常古老、名扬四海、很有民族风味,呃,是一种早已消逝的民间艺术的美好展示,让人沉浸于往昔岁月之中。”
“是吗?”斯外尔斯满脸困惑地看着屋子。
“当然。”
“所有那些东西?”
“恐怕是的。”
“我来帮你们打包。”
夜深了,低沉的云彩像毯子一样覆盖住几乎整个碟形世界——这可真是好运气,因为如果乌云散开,占星术士们便能看清天空,那时他们就要又气又怕了。
在森林的各个角落,一队队巫师正忙着迷路、绕圈子和互相躲避,而最让他们心烦的莫过于每撞上一棵树对方都要开口道歉。不过,尽管事情不怎么顺利,他们中还是有许多人已经接近了姜饼屋……
所以现在应该回乱七八糟的幽冥大学去了,我们要特别关注格雷霍德·斯坡德的房间,他不仅是眼下碟形世界最老的巫师,而且下定决心要保持这一荣誉。
此刻他正极端吃惊,并且心烦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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