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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能这么说!不想死是错误的!”她又道。特皮克抬头瞄一眼庭院周围的房顶,然后解开了自己的抓钩。
“我觉得我应当回自己的牢房去。”普特蕾西嘴里说着,身体却并没有往那个方向移动分毫,“违背国王的旨意,这种事连想都不该想。”
“哦?如果违背了你会怎么样?”
“会遇到可怕的事。”她含糊其辞道。
“你是说比扔给鳄鱼或者被食魂者夺去灵魂更可怕?”房顶虽然很平,但特皮克的抓钩仍然紧紧卡住了隐藏在视线之外的沟槽。
“这想法倒有些意思。”普特蕾西道。只这一句就让她荣升为特皮克心目中脑子最清楚的人。
“值得考虑考虑,不是吗?”特皮克拽拽绳索,看它能不能承受自己的重量。
“你的意思是说,反正都要遇到最糟糕的情况,那干脆就不必再顾虑什么?”普特蕾西道,“如果无论如何都会落到食魂者手里,那索性就躲过鳄鱼再说,是这样吗?”
“你先上。”特皮克道,“我觉得有人过来了。”
“你究竟是谁?”
特皮克正在腰间的小袋子里翻着什么。他回到蒂杰的时候——那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除了身上穿的衣服,什么也没带,不过那却是他考试时所穿的衣服。他拿一把二号飞刀掂量着,钢铁在他手里反射着金字塔的溢光。他身上这些或许是整个国家仅有的钢铁。倒不是说蒂杰里贝比从没听说过铁矿石,只不过如果你的曾曾曾曾祖父只用铜就够了,那铜自然也足以满足你的一切需要。
不,不该拿飞刀对付卫兵。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
他的手摸进装铁蒺藜的网袋。这些是小号铁蒺藜,每个尖都只有一寸长。铁疾藜杀不死人,只不过让人放慢步子。只需往一个人的脚底板上插进一两个,就能在所有人身上引发极度的缓慢和谨慎。当然某些无可救药的狂热分子除外。
他在走廊尽头撒上几枚,然后跑回绳索旁边,拽住绳子迅速往上爬。他前脚刚上房顶,冲在最前头的卫兵也正好来到屋檐底下。特皮克一直等到听见第一声咒骂才收起绳子,加快脚步追上了普特蕾西。
“他们会逮住我们的。”她说。
“我看不会。”
“然后国王就会把我们俩一起喂鳄鱼。”
“哦,不会的,我敢说……”特皮克话只说了一半。这想法倒挺有意思。
“没准他真会这么干。”他诌道,“现在的事儿谁也说不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特皮克举目远眺,河对岸的金字塔依旧闪闪发光。他父亲的巨型金字塔正在溢光底下施工。偌大的石块盘旋在金字塔顶端附近,因为隔得远,所以看起来就跟小石子似的。普塔克拉斯普为这次的工程花费的人力简直不可思议。
等它修好以后肯定比哪一座都亮,他暗想。没准从安科也能瞧得见。
“这些东西真够可怕的,不是吗?”普特蕾西在他身后说。
“你真这么想?”
“它们叫人毛骨悚然。去世的国王对它们恨之入骨,你知道。他说它们把王国钉在了过去。”
“他有没有提到为什么?”
“没有,只是说恨它们。他是个挺和气的老小孩。非常温和。跟新的这一个完全不同。”她擤擤鼻涕,然后把手绢塞回胸罩里。胸罩上装饰着亮晶晶的圆片,但尺寸实在有些不够。
“呃,你到底需要做哪些事呢?我是说作为侍女。”特皮克的目光在屋顶上来回扫荡,借此隐藏自己的局促。
她咯咯笑起来,“你肯定不是这儿的人,对吧?”
“对,算不上。”
“基本上就是跟他说话,或者听他说话。他有时是很能讲的,但他总说从没人真正听他说些什么。”
“是啊。”特皮克深有感触地说,“就这些吗?”
她瞄他一眼,然后咯咯笑起来,“哦,你是说那个?不,他真的很和气。其实我是不会介意的,你明白,我受过正统训练。说起来我还有点儿失望呢。我们家族的女人为国王服务已经好多个世纪了,你知道。”
“哦,当真?”他挤出一句。
“不知道你有没有读过一本书,名字叫做《宫闱——》”
“《——宝典》。”特皮克下意识地接上去。
“我就说嘛,你这样一位绅士准该知道。”普特蕾西拿胳膊肘捅捅他,“它有点儿像是教材。里头不少图片都是拿我曾曾祖母做的模特。当然不是最近。”她怕他没有完全听明白,于是添上句解释,“我指的是她年轻的时候,要是最近,人家可不会乐意看了,她都死了二十五年了。我长得跟她很像,大家都这么说。”
“唔。”特皮克表示同意。
“她很有名。她能把双脚伸到脑袋后头,你知道。我也能。我已经到三级了。”
“嗯?”
“有一次老国王说,众神把性给了人类,作为弥补又给了人幽默感。我觉得他当时好像有点儿心烦意乱。”
“唔。”特皮克的眼眶里只剩下了眼白。
“你这人话不多,是吧?”
夜晚的微风把她的香水味送到他跟前。气味在普特蕾西手里无异于攻城槌。
“我们必须找个地方把你藏起来。”特皮克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每一个字眼上,“你就没有父母亲戚什么的吗?”她站在金字塔那不留一丝阴翳的溢光里,仿佛全身都在发亮。特皮克努力无视那景象,可惜并不怎么成功。
“这个嘛,我母亲还在王宫里的什么地方干活。”普特蕾西道,“不过我觉得她不大会同情我的处境。”
“我们必须带你离开这儿。”特皮克热切地说,“如果你能躲过今天,我就可以想办法偷几匹马或者一艘船什么的。然后你就可以去特索托或者以弗比或者别的什么地方。”
“你是说外国?恐怕我不是特别喜欢外国。”普特蕾西道。
“与冥界相比呢?”
“唔,这么说的话,那当然还是……”她拉住他的胳膊,“你为什么要救我?”
“呃?因为活着比死了要好,我以为。”
“《宫闱宝典》我已经读到第四十六号了,五只吉利蚂蚁体位。”普特蕾西道,“如果你带着酸奶咱们就可以……”
“不!我是说,不。在这儿不行。现在不行。肯定有人正在找我们,天都快亮了。”
“没必要那么大声嚷嚷!我不过是想对你友好些。”
“当然。很好。谢谢你。”特皮克抽出自己的胳膊。他探出头去,绝望地往一个天井里瞅了瞅。王宫里这样的天井很不少。
“它通向木乃伊制作师的工作坊。”他说,“那底下肯定有很多地方可以藏人。”说着他再次拿出绳索。
天井连接着许多房间。特皮克找到一间屋子,墙边放着一排长凳,地板上铺满刨花。穿过一个门廊还有另一个房间,里头摆满了装木乃伊的棺材。每个棺盖上都能看到相同的黄金娃娃脸,特皮克对它们已经十分熟悉,并且深觉厌恶。他在几口棺材上敲了敲,又掀开离自己最近的盖子。
“没人在家。”他说,“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我把盖子留一条缝,这样你就不会闷着。”
“你总不会以为我会冒这个险?万一你不回来怎么办?!”
“我今晚一定回来。”特皮克道,“而且——而且白天的时候我还会尽量找机会送点儿吃的喝的来。”
她踮着脚尖,脚踝上的镯子叮当作响,那声音一路深入他的利比多。他不由自主地往下瞟了一眼,发现她的趾甲上全涂着指甲油。他记得有一天午休时奇德在马厩后面说过一番话,说涂脚趾甲的姑娘全都是……唔,他不大记得具体是什么,但当时听起来只觉得非常难以置信。
“看着挺硬。”她说。
“什么?”
“如果要我躺在里头,那非得铺些垫子不可。”
“我可以往里头放些刨花,瞧!”特皮克道,“但是请你动作快些!拜托!”
“好吧。但你肯定会回来的,对吧?你保证?”
“是的,是的!我保证!”
他把一小块木头楔在棺盖底下,制造出一个气孔,然后盖好盖子,拔腿就跑。
国王的幽灵目送他离开。
太阳升起,金色的光芒洒向肥沃的蒂杰河谷。金字塔的溢光越来越苍白,最后变成了明亮天穹下舞动的鬼影,还有一种声响与之相伴。其实那声音一直都在,只不过音调太高,凡夫俗子的耳朵无缘得闻,现在它从远超声波的波段缓缓降低下来。
喀喀喀喀喀喀嗬嗬嗬嗬嗬嗬……
它从空中发出尖叫,那是种细弱干硬的声响,仿佛小提琴的弓弦从赤裸裸的大脑上拉过。
喀喀喀嗬嗬嗬嗬……
也有人说,它更像是湿漉漉的指甲划过暴露的神经。他们大概还会说你简直可以用它来校准手表的时间——如果他们知道手表是什么东西的话。
……喀嗬嗬嗬……
阳光涌向石块,那声音也越来越低沉,从猫的尖叫化为狗的咆哮。
……嗬嗬……嗬嗬……嗬嗬……
金字塔的溢光终于崩塌。
……噗。
“多么美好的早晨,陛下。相信您睡得很好吧?”
特皮克朝迪奥斯挥挥手,但并没有开口。理发师正在进行出发之剃须仪式。
理发师有些哆嗦。不久之前,他还是个找不到活干的单手石匠,然后那个可怕的高阶祭司把他召进王宫,命令他担任国王的理发师。但这就意味着你必须碰到国王,但这又没有关系,因为祭司们已经把事情都处理好了,你也不用再切掉任何部位。总的说来事情比他预料的要好,再说能在国王胡须的问题上一手遮天这也是莫大的荣誉,大概。
“您完全没有受到打扰吗?”高阶祭司的目光像一排疑心重重的激光束,把房间彻底扫视一遍。墙上的石头竟没有因此熔化成岩浆滴落,真是个奇迹。
“喃喃——”
“噢永生的王者啊,请您别动好吗?”理发师哀求道。他心里明白,要是一不小心刮破了国王的耳朵,自己准能赢得去鳄鱼食道观光旅行的机会。
“您就一点儿没有听到奇怪的响动吗?”迪奥斯突然后退几步,往房间另一头的镶金孔雀屏风背后瞅了一眼。
“莫莫。”
“陛下今早似乎有些憔悴。”迪奥斯道。他在两边刻有猎豹的长凳上坐下。除非在某些正式场合,否则是不允许在国王面前就座的,不过他也只有这样才能一窥特皮克床底的情形——谁让特皮克的床那么矮呢。
迪奥斯有些恼火。而特皮克虽然浑身酸痛又睡眠不足,却感到莫名的兴奋。他摸摸自己的下巴。
“都怪那床。”他说,“我想我早跟你提过了。床垫,你知道,里头有羽毛的那种。要是你对这个概念不大了解,可以问问喀哈里的海盗。现在他们有一半都该用上鹅毛床垫了。”
“陛下真爱说笑。”迪奥斯道。
特皮克知道自己应该见好就收,但他没有。
“出了什么问题吗,迪奥斯?”他问。
“昨晚一名歹徒潜入王宫,那个名叫普特蕾西的姑娘不见了。”
“这可真叫人不安。”
“是的,陛下。”
“多半是她的追求者,或者情郎什么的。”
迪奥斯的面孔宛如磐石,“有可能,陛下。”
“那么说神圣的鳄鱼只能饿肚子了。”不过也饿不了多久,特皮克暗想。河岸边有许多小码头,随便走上哪一个,让你的影子落到河面上,泥黄色的河水就会立刻变成泥黄色的猛兽,那简直就像魔法。它们看上去仿佛浸透水的大原木,个中的差别主要在于原木不会张开一头咬断你的腿。蒂杰河里的神圣鳄鱼等于王国的垃圾场和河上巡逻队,有时也用作停尸房。
单一个“大”字已经不足以形容它们的体形。只需其中一个庞然大物在河里打横、顺水漂流,整个河道都会被塞个严严实实。
理发师蹑手蹑脚地离开。两个贴身男仆蹑手蹑脚地进来。
“我已经预料到了您会有何种反应,陛下。”迪奥斯继续往下讲,话音仿佛石灰岩洞穴中不断滴落的水珠。
“好得很。”特皮克审视着本日选定的服装,“具体说来是什么反应呢?”
“彻底搜查王宫,一个房间也不放过。”
“完全正确。去办吧,迪奥斯。”
我的表情极其坦诚,他告诉自己。不该动的肌肉连颤也没颤一下。我知道我没有。在他面前我就像石碑一样一览无遗,但若是比瞪眼,赢的会是我。
“谢谢,陛下。”
“要我说他们肯定已经跑出去老远了,”特皮克道,“无论他们是谁。她只是个侍女,对吧?”
“可是此人竟敢违抗您的裁决,这简直不可想象!整个王国里也不会有这样胆大包天的人!他们必然要丧失自己的灵魂!必须将他们抓捕归案,陛下!抓捕,然后毁灭!”
仆人们躲在特皮克背后缩成一团。这不是普通的怒气,这是神圣的义愤。真正的老式义愤,质量上乘。它就像从初一到十五的月亮,越来越饱满。
“你还好吧,迪奥斯?”
迪奥斯转过身去,目光投向河对岸。大金字塔快要完工了。那景象似乎安抚了他的情绪,或者至少把他稳定在一个新的心理平台上。
“我很好,陛下。”他说,“谢谢。”迪奥斯深吸一口气,“明天,陛下,您会很高兴地见证金字塔封顶,场面将十分盛大。当然,内部的房间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成。”
“好的,好的。那么今早我或许应该去看望一下我父亲。”
“我敢保证先王见到您定会十分高兴,陛下。按照您的意愿,我会陪同您前往。”
“噢。”
国家的最高元老绝没有好人,这一事实就像索德第三定律一样不可动摇。最高元老就意味着喜爱密谋和嘎嘎阴笑,这似乎是这个职位的组成部分。
通常高阶祭司也会被归到这一类里头。人们总爱主观臆断,以为他们一旦得到那顶可笑的帽子就要开始下达诡异的命令:例如把公主绑在礁石上献给巡航的海怪,以及把婴儿扔进海里之类。
这是无耻的诽镑。纵观碟形世界的整个历史,高阶祭司全都是些严肃、虔诚、勤勉的人,他们竭尽所能诠释诸神的意愿,有时还会在一天之内把几百人开肠破肚或者活生生地剥掉他们的皮,而这一切都是为了确保自己能完美地理解诸神的意图。
特皮西蒙二十七世的灵柩十分庄严华美。棺盖上有猫眼石、祖母绿、玛瑙和各色宝石碎片,内部则镶嵌着粉红色的翠玉和矿砾。它散发着各种珍贵的松香与香料的气味。
看上去的确很不错,不过国王觉得,为这种东西死一遭实在不值得。他丢下棺木,晃去了庭院对面。
又一位演员进入了围绕他的死亡展开的大戏。
模型制作师哥林吉。
国王对模型一直很好奇。哪怕最穷苦的农夫也指望能有一群动物模型陪自己下葬,因为它们会在冥界变成真正的家畜。许多人在这个世界只拿一头瘦得跟铁架子差不多的母牛凑合,为的就是省下钱来购置一群纯种畜生带去下一个世界。贵族和国王自然是有全套装备的,包括模型马车、房子、大船以及一切体积太大或者不方便装进坟墓里的东西。一旦跨过冥河,它们就会变成货真价实的玩意儿。
国王皱起眉头。过去活着的时候他很清楚事实就是如此,一秒钟也没有怀疑过……
哥林吉的舌尖从嘴角探出头来,他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只迷你船桨,放在完全按比例缩小至八十分之一的三列桨船上。在他工作的这个角落,每个平面上都堆满了侏儒动物和用具,最为可观的那些则用绳子挂在天花板上。
从旁人的对话里,国王已经对哥林吉有了不少了解:他今年二十六岁,与母亲住在一起,总要忍受痤疮的冷酷攻势,每晚都在家制作模型。在他心灵的粗呢大衣深处隐藏着一个小小的愿望:希望有一天能找到个可爱的女孩,她会在他工作时为他递上熬胶的锅子,并且时刻准备着贡献自己的拇指,按住任何需要压力的地方,直到糨糊干透为止。
他听到了身后的喇叭声,也意识到大家都很激动,但却对此置若罔闻。最近到处都忙乱得很。根据他的经验,事情的起因总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人们从来分不清轻重缓急。他需要的几益司瓦内迪黏胶等了两个月才到手,可谁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他把镜片调整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然后又把一片舵桨插入沟槽里。
有人走到他身边站定。好吧,他正好需要人搭把手……
“你能把手指按在这里吗?”他眼睛也没抬,“只一小会儿,等糨糊粘牢了就行。”
气温陡降。哥林吉抬起头,眼前是张微笑的黄金面具,在它肩头则是迪奥斯的脸。色调向来是哥林吉的专业领域,据他判断,高阶祭司的脸色介于十三号(淡肉色)和三十七号(带光泽的落日紫)之间。
“做得很好。”特皮克道,“是什么东西?”
哥林吉朝他眨眨眼,又朝模型船眨巴眨巴眼睛。
“这是一艘喀哈里式河用三列桨船,八英尺长,带鱼尾状矛甲板和锤形船首。”他的嘴巴自动回答道。
他感到仅这一句似乎并不能满足人家的要求,于是继续为得体的答案搜肠刮肚。
“它有五百多个小部件。”他补充道,“甲板上的每一块木板都是独立的,瞧。”
“不可思议。”特皮克道,“好吧,我就不再耽误你的时间了。好好干。”
“船帆还能打开。”哥林吉道,“瞧,只需要拉动这根线……”
面具已经离开,迪奥斯的脸取而代之。他瞪了哥林吉一眼,表示这事儿不算完,然后匆忙追着国王去了。特皮西蒙二十七世的鬼魂也跟了上去。
特皮克的眼睛在面具背后转来转去。那边有个敞开的门道通向放置棺木的房间。他刚好能看到装普特蕾西的那口箱子,木块仍然垫在箱盖底下。
“咱们的父亲,陛下,是在这边哪。”迪奥斯道。他行动起来可以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
“哦,没错。”特皮克略一犹豫,终于还是抬脚走向那口放在搁凳上的大棺材。他低头盯着它看了一会儿。棺材盖上有张镀金的面孔,看起来与其他任何面具都差不多。
“真传神,陛下。”迪奥斯提示道。
“唔——没错。”特皮克说,“我想是的。他看上去确实高兴多了,要我说。”
“哈罗,我的孩子。”国王道。他知道没人能听见自己的声音,但还是喜欢对着他们讲话。这至少比自言自语要强。今后他有的是时间跟自己聊天。
“噢,天国的领袖啊,依我看这凸显了他最美好的特质。”首席雕刻师道。
“我看活像是个便秘的蜡娃娃。”
特皮克歪着脑袋。
“是的。”他犹犹豫豫地说,“是的,呃。干得漂亮。”
他半转过身,目光再次投向之前的门道。
迪奥斯朝站在走廊两侧的卫兵点点头。
“请您原谅,陛下。”他彬彬有礼地说。
“唔?”
“卫兵现在准备继续搜查。”
“好。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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