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佳禾就到了徐家汇附近。
这里是黄金地段,露天车位早就已满了,她只能拉下车窗,问男接待附近有什么小区能停车,俊俏的大男孩看了眼她的车牌,忽然神秘兮兮地盯了她两眼,询问她是否姓佳。
佳禾莫名点头。
那人立刻说:“佳禾小姐请下车吧,我来帮您找位。”
直到进了单间,阿清笑着解释这里比较安全时,她才知道这家会所也有易文泽的股份。
她曾来过两三次,还是几年前做财经专栏,采访几个地产大鳄时才有的机会。记得当年美食栏目的人无数次口水这家餐厅,却无奈这里的会员制度,根本不需要他们来做公关稿,搞得素来有口福的他们只能嫉妒佳禾这个跑财经的人。
“编剧,”阿清举着菜单,“想吃什么别客气,就和自己家一样。”
因为知道佳禾是北京人,她故意在最后一个字拐了个儿话音,可爱的不像话。
不幸的是,她刚说完这句话,就彻底无缘了这顿晚饭。纵然再小心,还是有记者发现易文泽到了上海,好在是自己的地方,只是辛苦阿清去演一出调虎离山,免得给这里的客人造成什么困扰。要知道,那些长枪短炮可不是假的,万一没拍到易文泽,却拍到了什么人的小情人,也难交待。
一个月没见,再对着他,竟又回到了初见时的心态,小忐忑着,只是喝茶。
他依旧是简单的穿着,浅灰色衬衫,搭着银色袖扣,黑色的腕表在灯光下反射出浅淡的光晕,怎么看,都是恰到好处。
他把菜单递给她:“喜欢吃什么?”
她想了想:“你是这里的老板,有没有推荐?”
他笑:“我其实没有来过几次,或许还不如你熟。”
他看佳禾喝的快,又替她添了些茶。
佳禾两手捧着茶杯,笑着唏嘘:“我当初也是借着采访几个地产商,才有机会进来看看,”她认真算了一下,“大概也就是三次,还都是采访第一,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吃了什么。”
还记得第一次来时,那个道貌岸然的地产商就说这里光装修就花费了几个亿,潜台词就是很高档,当时自己只暗骂了一句俗,后来见识多了,也就明白光凭这“会员制度”四个字,一定就需要这样的血本来铺垫。做财经那几年总跟着有钱人到处跑,她真是对美食免疫了,可一想到是偶像投资的餐厅,就觉得当初没有好好尝菜,真是罪过。
他喝了口冰水:“以后你来,用我的名字就可以,如果觉得不方便,也可以给阿清电话定位。”
佳禾摇头:“我又不需要应酬什么的,不用了。”
他没再说什么,只示意她继续看餐单。
餐桌上的吊灯很低,被暗红的纸围拢着,光线柔和得过分。
她随手翻着餐单,从蟹肉竹笋、清酒鹅肝一直溜了下去,既要考虑这道菜会不会影响吃相,又要顾及易文泽的口味,竟看到最后也没点出一道菜。最后只能翻回第一页,继续做功课,易文泽始终静靠在椅子上,两指间随意夹了根烟,却没点燃。
“怎么了?”她看那根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他微笑:“没什么,这里是禁烟区。”
佳禾只觉得他的话很怪,这里都是单间格局,怎么会有禁烟区一说?不过既然他如此说,自己也不好一直追问,只能又低头去看餐单。
他看佳禾犹豫不决:“没有想吃的?”
她气馁:“其实是眼花了,看到什么都想吃。”
点菜是个技术活,尤其是和十几年的偶像在一起,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倒成了负累。
最后还是他挑了几样特色菜,都很合佳禾的口味,期间还特意询问她是不是爱吃烤鸭,佳禾啼笑皆非地解释了这个误差,说烤鸭虽是北京特色,可不等于所有北京人都爱吃,自己反倒因为在内陆的时间多,更爱吃海鲜一些。
她没料到,本已定好的菜单,又立刻添了一份玫瑰凝露虾球。
深红的花瓣,托着一个个小巧的淡粉色虾仁,她小心拿筷子夹起虾球,咬到嘴里,玫瑰香四溢。
差不多快吃完的时候,易文泽接了一个电话。
佳禾听着他寥寥数句,似乎是那边有朋友要过来,马上放下筷子,正想说自己不耽误他见朋友时,门已经哗啦一响,被人推了开。进来的人左手还拿着手机,随便在易文泽身侧坐下来:“我都等你半个小时了,”他说完,才对佳禾点了下头,“你好,我是阿泽的朋友,吴志伦。”
佳禾对着这张阳光美男的脸,听着这样的自我介绍,一时想笑。
光是情人节档期的电影,这个人就有两部是主演,这种走在马路上会被人堵到寸步难行的人,竟然一本正经地做着这样的自我介绍,真不知道他性格使然,还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她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你好,我是佳禾。”
吴志伦噢了声:“家和万事兴?”
佳禾觉得头痛,开始细心解释自己的名字怎么写,可无奈语言的差异,吴志伦和她就简单两个字讨论了两分钟,依旧是似懂非懂的,到最后连佳禾自己都不好意思再解释了,索性放弃:“就算是家和万事兴的‘家和’吧。”
易文泽笑着看他们沟通,直到佳禾认输时,才慢悠悠地对吴志伦解释说:“她是北京人,不大听得懂粤语,也说不好。”
吴志伦瞥了他一眼,嘲他竟不主动介绍,为难自己。
佳禾忙说自己听得懂七八成,没关系的,没想到却引来他的一句调侃:“七八成啊,那你们交流的时候,是普通话还是粤语?”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被他语调弄得极暧昧。
佳禾答了句普通话,就开始低头慢慢吸着着冰沙,努力让自己成为空气。不一会儿,就有人开了酒进来,她看着侍应生手里的酒瓶,忽然记起易文泽正是恢复期,不宜饮酒。可又不方便在吴志伦面前说出来,只能悄悄瞄了对面一眼,却不期然地,和他的目光交错而过。
他收回视线,对吴志伦说:“我暂时不能喝酒。”
“可惜了,我特地带过来的,”吴志伦显然没发觉自己彻底成了背景,边晃着酒杯,边随口道,“刚才都还在说,你这部电视剧收视估计不错,恭喜你,说不定可以彻底摆脱电视剧市场了。”
佳禾明白他话里的话,电视剧很累,片酬又不高,名气也仅是限于国内,所以一般演员只在人气下滑或起步时混个脸熟。不过虽是如此理解,还是忍不住小内伤了一下……
他倒不大在意:“拍电视剧也不错。”
吴志伦笑:“算了你,这次是老朋友的制作公司,否则我都会劝你别沾电视剧。”
两个人似乎关系很好,一直说笑,佳禾光是听着就觉像看时装剧,养眼又有趣。
差不多十点多时,易文泽才看了下表:“住的远吗?”
佳禾算了下:“还可以,大概开车一个小时就能到。”
吴志伦听到这里,才算是明白易文泽再让佳禾先走,立刻表示不满:“难得来一次,总不能又是去你家看碟吧?”他看佳禾,“一起去阿泽家,他是工作狂,我和你加上两个助理,正好可以凑一桌。”
佳禾为难看他:“我不会打香港麻将。”
吴志伦显然热情高涨:“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易文泽似乎不大顾及他,只继续问道:“要不要安排车送你?”
佳禾看了看吴志伦,决定还是偶像为先:“不用了,我自己开车过来的。”
于是乎,阳光美男的麻将邀请就这样被无视了……
佳禾走出大门时,才发觉已经是大雨倾盆,不禁感叹梅雨季节的上海,雨水真是丰厚的让人瞠目。她看雨势就知道高架路的拥挤程度,索性开着自己的小cooper,一步一挪地挤进了淮海路的车海,正是低头无聊地调着电台时,车身忽然一震,立刻撞上了方向盘。
瓢泼大雨,繁华的淮海西路,她悲剧地被追尾了。
又是大雨,又是堵车,又是事故。
佳禾没带伞,只能一会儿窝在车里,一会儿又跑出去配合交警。等到一切处理完,身上已经彻底被淋湿,狼狈的一塌糊涂。她本身就是个新手,经这么一折腾更加不敢再上路,索性拿出手机准备让乔乔来接自己,先换身干净衣服再说。
没想到这么一会儿,已经显示了三个未接来电。
两个是顾宇,还有一个是易文泽的。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解决自己的窘况,却没料到乔乔那边始终占着线。拨了七八通后,她只能暗骂着重色轻友,扔下了手机。
前车窗的雨刷早就停下来,雨水不停地流下来,把车笼在雨幕中,看不清外边的行人。电台里正播着交通提示,说着哪里哪里堵车,哪里哪里出了事故,佳禾听着更心烦,连着从情感节目跳到点歌节目,调了好几个台也不满意,只能又回去继续听交通提示。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翻出未接来电,按下了易文泽的回拨。
那边接的很快,还能听到吴志伦的笑声。
“到家了?”
她答:“没有,还在路上。”
略微沉默了一下,他忽然问:“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佳禾微怔,没想到他轻易猜到这场意外:“外边在下大雨,刚才被追尾了,家里离得太远不敢开回去,只能等着乔乔来接我。”她都没敢说自己浑身湿透的窘况,实在是太倒霉了。
“她大概多久到?”
佳禾哭笑不得:“还不知道呢,她一直在煲电话粥,我只能靠在路边等她,”她说完,想起还没问易文泽找自己是什么事,“你打电话给我,是有事吗?”
易文泽没回答,继续问道:“你在哪个路口?”
佳禾看了下窗外,报了个方位。
然后,她就听到他用粤语在说话,却不是对着自己,而是身边的吴志伦。吴志伦笑着骂他,万一被拍了照片,说不准成了自己的绯闻女友什么的,很快,电话那边又安静下来。
她这才反应过来,急道:“不用麻烦了,我等一会儿就好了。”
他倒说得云淡风轻:“没关系,他在这里也是闲聊,没什么正事。”
佳禾被噎住,头次发现偶像似乎很不讲理……
电台里继续说着糟糕的交通,他似乎不急着挂电话,两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直到吴志伦到了,才挂断了电话。
吴志伦把伞扔到后座,拉下了连帽衫的帽子,笑吟吟看她:“走吧,你朋友家在哪里?”
佳禾把纸巾盒递给他,示意他先擦下身上的水:“等我先打个电话问下。”
这样的路况,从徐家汇过来起码要半个小时,她竟然就和易文泽就这样说了半个小时,连给乔乔拨电话的机会都没有……好在电话响了几下就被接起来了,乔乔一听她的情况,立刻开始一句接一句的追问,不给佳禾插嘴的机会,她正是郁闷时,手机已经顺手被身边人拿了过去。
吴志伦用肩膀夹着电话,发动汽车:“这位靓女,先说下地址,我们过去你再问。”
乔乔被吓了一跳,脱口报了地址,然后……立刻被他挂了电话。
“其实,不用麻烦你来的,万一被记者拍到肯定麻烦。”佳禾实在是内疚满满。
“也对啊,为了摆脱记者,我助理估计还要在高架堵上一个小时,”吴志伦玩笑道:“阿泽既然把我当小弟使唤,就该故意让记者跟来,想想看,你要是和我一起被偷拍,最麻烦的还是他。”
佳禾无言,这真是那个面对媒体,素来寡言少语的吴志伦?
直到开上主路,他才算摆了个认真表情:“其实呢,他刚签字离婚,还是小心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