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城城起得比较晚。
她抱着被子还在清醒时,haku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着,两个小姑娘早上六点半起床,叠好被子,把床整理的没有一条褶子,还特地出去买回了早饭,想表达感谢。结果haku睡到十一点,城城直接到下午一点……
人家要赶回学校,最能留了一张字条。
“她为什么不给你发短信啊?”haku不解,“不是早就有手机号了吗?”
那晚上,城城当着众人面给过手机号。除了城城自己和米易,没人知道是假的号码。城城看着那张字条,随口说:“估计觉得字条更能表达诚意吧。”
Haku也没多疑,就这么算应付过去了。
Haku家楼下有一家有名的小龙虾店面,城城刚有了闲钱,请她在那家店里吃了好几斤小龙虾,从十三香到麻辣,再到招牌口味,两人一顿饭干掉了好几百。
城城回到家时,室友正好刚送男友回家,在收拾床头柜里的各种杂物。地板上,堆积着各种未拆包的香水、化妆品等等东西,乱的不成样子。
“你带来这么多,也不用,要过期了。”室友提醒她。
“当时想着从家走,就把所有没开封的都拿来了,其实也没想用。你要喜欢就都拆开用了,免得浪费,”城城说,“我这两年鼻子过敏,不能用香水。”
“怎么忽然鼻子过敏了?”
“不知道,大学毕业回北京以后,就开始过敏了。”
“你不是吧?回家乡反倒水土不服了?”
“嗯。”
城城打开台式电脑,登录网上银行,查询自己的入账记录。
不出所料,翻译已经全款结算了,统共两万三。
给的还真不少。
室友看到这数目,震惊地多看了两眼:“别告诉我,这是你翻译的钱?”
“就是那笔,”城城打开转账的页面,“你账号给我,我顺便也给你结算了。”
前两天她翻译完所有的资料,为了防止出错,让比自己英文好的室友帮着检查了一遍。今天结了账,理所当然要分一笔钱给室友。
城城这个人在金钱上有个原则,越是关系好的朋友,越要算得清楚,一分一毫不能少人家的,能多则多。这样才不会影响友谊。
她把两万三对半,再给室友添了点,转了一万二过去,给自己留了一万一。
顺手还把五千外债也转账还清了。
一来二去,总资产剩了六千。
等这些操作做完,室友仍在惊叹于她翻译的价格离谱:“你翻译怎么会赚那么多?我给公司找的翻译都不是这个价。你给我介绍客户算了,我以后不上班,专门翻译……”
室友是做行政的,因为公司小,还监管财务,自然熟知翻译的市场行情。城城这次翻译的资料很简单,没有专业性要求;图配文的资料,文字也不算多。最主要城城作为翻译者没有资历,纯粹业余……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不可能是这个价。
“你给公司找的是正常翻译,我这个是友情高价。”城城解释说。
“那就说得通了,”室友释然,“你差点儿颠覆了我的从业观。多铁的朋友,才给你这么好的差事?要是我,就自己翻了。”
城城笑了:“发我活的这个人,过去和我一个公司的。那时候她刚毕业,给部门定做一批礼品,做错了,重做要自己掏八万多。这笔钱就是我给她找的。”
室友想问,人家和你也没多少交情,为什么要帮她?
后来想了想,没问。
认识城城太久了,自然能猜到她的回答:多可怜,刚毕业。
“你哪里挪的钱?”室友直接跳过“为什么”,而转到了更实际的地方,“从大学开始,你的银行账户就是连年赤字,从没上过万。”
城城的一贯作风就是能花又能赚,花得比赚得多……认识她的全门清。
所以当初城城给这个室友电话,说要临时来上海半年,室友就做好了她买了机票后,身无分文到上海的准备。当时的城城能带着三千来,已经是破天荒创纪录了。
“说起来有点儿复杂……有几个供应商和我关系好,我和他们私下谈,让卖个人情,凑笔钱给我,我再给他们介绍几个朋友,多介绍几笔生意过去,也就扯平了。公司的财务总监和我关系好,就瞒着老板,把那笔帐给这个小姑娘平了。”
“前后用的全是你自己的人情,碰上你这种人,是真命好。”
“小姑娘也挺好的,”城城随口道,“我帮她的事儿记到现在。这社会上好多人,你对他们好,人家也不一定记得你。”
室友反驳:“那不一样,她对你好,是因为你先帮了她。”
城城笑一笑,没说话。
“你要是男的多好啊,我拼了老命也要追上你。”
城城又笑。
她闻到自己头发上的十三香小龙虾味儿还没散,去冲了个澡。
等出来,室友已经约了大学同学吃饭,先走了。城城打开电脑,找美剧看,室友是美剧控,电脑常年屯各种新货,她看到《Grey-sAnatomy》新一季更新完了,戴上耳机,看了起来。因为没人管着,这一看就到了八点多。
隔壁的小情侣煲了一下午广东汤,见到城城在家,热情地送了一碗到城城房间,正好给她省了吃晚饭的钱。城城喝完汤,趴在床上,睡着了。
此时的米易正坐在阶梯教室里,进行英语演讲比赛的彩排。她已经入围了总决赛,因为校长等学校领导会观看比赛现场,所以学生会安排了今天的彩排。
今天的彩排和正式比赛一样,都要脱稿演讲,连评委也会到场。
唯一不同的是,今天不会打分。
米易握着稿子,莫名紧张。
和过去一样,她想拿最好的名次,可好像又和过去心境不同了……她想拿到最好的名次,竟是为了能在和城城聊天时候说一句“我英文比赛拿冠军了”。
只要想到自己能如此说,就动力无穷。
好像haku也给米易讲过类似的心境,说在认识了城城之后,工作拼命不少,准备司考也用心了。因为城城会给haku推荐知名律所面试,给haku准备名校资料,给她免费搞进辅导班里听课,等等,给haku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让haku觉得自己会更好,一定还能更好。
过去一个月,米易从酒吧众人的口中听到最多的,都是城城帮谁搞定了什么。
让米易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有一回,haku的同学来酒吧玩,和城城聊天,说自己自从毕业就工作不顺,不喜欢从事的职业,想转行做制片那种工作,可以四处增长见闻,旅游工作两不耽误。隔天,城城就让haku告诉同学,自己正好认识几个制片人想找助理,已经给haku同学联系好了面谈时间。
……
旁人对城城的描述,都和米易第一次看到她,所留下的印象完全不同。
米易还记得遇到城城那天,是自己第一次泡吧。
她们一群学生在酒吧里,找不到能挨着彼此的座位,又因为是初次到拉吧,不敢分开坐,只好听从酒吧老板haku的建议,凑钱包一个卡座。
可当晚所有卡座都被预定了,老板指着最角落的一个告诉他们:“那里只有一个客人,可以帮你们谈一谈,拼在一起。她很好说话的,就是要等人家来。”于是大家欣然同意,挤在吧台和舞池的交界处,好奇地观摩着酒吧内的所有人,等着那位“好说话”的客人到来。
大概八点半左右,米易注意到,门口最高的一个招待生,带着一个人穿过散座。
米易有预感,那就是定了那个卡座的客人。
当时酒吧光线不明,看不清她的五官。
但米易深刻记得,她穿着白色板鞋,黑色短裤,纯白色的宽松半袖,右手拎着白色牛仔衣。左手手臂上缠绕几串长佛珠,分别是琥珀黄色、黑色、沉香色和原木色的,每串都在胳膊上缠了几圈,堆叠在一起,算是全身上下颜色最多、最复杂的装饰品。右手只戴了一块白瓷手表。
长发,披散着的,不像是烫出来的卷发,倒像是洗澡后用绳子绑出来柔软卷度。
头发的颜色像黑色,又似乎是咖啡色的。
米易一直盯着她看,直到她走到卡座那里,和等候已久的酒吧老板打招呼,才终于确定就是这个客人。那晚,米易始终无法控制自己,在小心观察她,每一处细节,有时在她看向自己时,米易会手心发麻,莫名紧张。
等后来两人离得近了,米易看到她左手有三个戒指,小拇指一个,无名指叠戴了两个,都是玫瑰金色的。右手食指戴了一个,银色的。
佛珠是四串,戒指也是四个,她一定很喜欢四这个数字。
没化妆,十指都是指甲修剪到底,不涂指甲油。
……
话筒里,主持人“喂、喂”了两声,打断米易的思绪。
她看着自己面前平摊的演讲稿,强迫自己暂时忘记城城,默念起了稿子。
彩排结束时,已经接近十点。
米易收拾书包,回了宿舍。
她的宿舍是老式的样板房,八人一间,上下铺。宿舍里只有一台台式电脑,是三个人合伙买的,平时这三个人轮流用,一个喜欢看韩剧,一个喜欢网游,一个喜欢看动画片,几乎是二十四小时开机;还有一台笔记本电脑,是家境最好的人自己买的。余下四个人要想上网,就要去学校的计算机房,包括米易。
在认识城城之前,米易除了选课和计算机课,基本不摸电脑。
认识城城之后,她就成了标准的网虫。
米易洗漱完,大家正在睡前胡聊,说到刚刚通车的青藏铁路。
“他们说,坐火车上去,高原反应能好点儿?因为循序渐进。”
“胡扯吧,说这话的都是因为买不起飞机票。”
“你们还真想去西藏?刚出事,不要命了。”
“这不是通火车了,有念想了吗?不过火车票也不便宜……”
米易爬到上铺,放下帘子,像回到了自己的小世界。她算着这个月的短信套餐还没用完,可又不想到能给谁发短消息,只好抱着手机,翻看通讯录。
翻着,翻着,就看到了一个名字:假号码。
这是那天城城给她的手机号,虽然事后立刻就说明是假的了,米易也没舍得删。
看着这串数字,米易鬼使神差地编写了一条短消息:这周六,你还去酒吧吗?
她的手指悬在确认键上,犹豫了。
万一这串号码有人在用,会不会骚扰到别人?
不过,要是陌生人的话,应该会直接删掉吧?
只发这一次,当是发错了……
就这样吧,只发一次。
确认发送后,米易立刻把手机塞到枕头下,爬下床去找水喝。明知是假号码,还弄得像给城城发了短消息一样的忐忑,心怦怦直跳。
宿舍同学已经都上了床,放下各自床边的帘子。
不同花色的帘子上,照出胖瘦不一的影子,只有那个喜欢韩剧的同学,戴着耳机在吃薯片。米易跟着她看了一会儿,爬上床,掏出手机看了眼,提示有1条新消息。
真有人在用那个号?不会这么巧吧?
米易点击阅读:
不知道,不确定,不用等我。??这个回复……
是她吗?真是她?
米易立刻回复:是城城?
“滴”地一声,1条新消息:
是我。
米易快速回复:你不是说这是假号码吗?
几分钟后,1条新消息:
怕随便编一串号码,真有人在用。这是我在北京用的手机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