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手机响了起来。
Candy看也不看,用力将话机摔在一旁,继续埋头恸哭。
嘟……嘟……嘟。铃声耐心得有些固执。
Candy的心烦乱不已,一把抓了过来,发泄般地怒吼道:“谁?”
一个沉静而熟悉的声音传来:“是我,Candy。”
Candy惊得跳了起来。
他从未亲自打过电话给她。那一刻,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你?”
“是的,忘掉这场愚蠢的演出。到我这里来。”
她似乎还在恍惚中,下意识地用手背擦着眼泪:“你……你说的是真的?”
他的声音温柔而不容抗拒:“去七号应急通道,我会派人接你。”
一个小时以后,主办方公布了今日的得票数:
Candy,3242万。
妮可,1234万。
苏妲,1989万。
辗转几度,Candy到达他指定的酒店时,已是凌晨两点。
亚当斯大公静静地坐在轮椅上,等着她。独身一人。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Candy的情绪彻底崩溃。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前,跪在他脚下。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他,伏上他的膝,纵声痛哭。
亚当斯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
Candy久久不敢抬头。她害怕这一切并非真实存在,而只是一场哭累了做的梦。温暖而脆弱,任何一个稍大的动作都会让她惊醒。那时她会发现,自己仍然跪在那冰冷的幕布后,帷幕外是万众的欢呼声,却遥远得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如果,他的怀抱是一场梦,那么她宁愿沉沦于此,永生也不再醒来。
他试图扶起她:“Candy,看着我。”
“不!”Candy抗拒着,将脸紧贴在他膝上,哭着说:“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她的妆容已被沾染得不成样子。眼影、睫毛膏晕开大污渍,被泪水冲刷成一道道彩色沟壑。唇膏在两腮抹开血迹般的红痕。带着亮粉的发蜡更是结成了块,沾着尘土,将她原本柔软的金发弄成一绺绺乱草。
此刻的她就像是一只被遗弃在水沟的野猫,肮脏、凌乱。
她极力挣扎,躲避他的目光,亚当斯已强行将她拉了起来:“看着我!”
他温柔而坚定的声音让Candy放弃了抵抗,变得很乖,任由他摆布。
亚当斯不再说话,只是一手扶住她的下巴,一手抬起衣袖,一下下拭去她脸上的污痕。他的动作轻柔而沉稳,让人无法抗拒。
不一会,他洁白的衬衫袖口已看不出底色。
Candy有些难为情地将脸侧开。他却将她拉了回来:“为什么要躲开?”
“我……”Candy悲伤地摇头:“我知道自己肮脏透了。”
那不堪的一幕,仿佛一个烙印,深深嵌入了她的骸骨。无论怎么擦拭,也清除不了她体内的污秽。
“是吗?”他只是淡淡一笑:“我看不出来,至少在我心中,你比生日宴会的时候好看多了。”
Candy迟疑了片刻,还不明白他的意思。眼泪却已止不住流下。他宁愿看到现在的自己,而不是那个在生日晚宴上艳光四射、咄咄逼人的她。
她轻轻抬起头:“我很蠢,是吗?”
“是的。”他轻轻替她将沾在腮畔的乱发拂开:“蠢透了。在娱乐圈这么多年,也不懂保护自己。”这句话,带着责备,却是慈父般的责备,温暖而宽容。
一股感动的热流在Candy心中泛起,但随即又变得冰冷——这同时也确认了一件事:他已知晓MV片场那不堪的一幕。
最后一线侥幸也破灭了,Candy的心几乎跌倒了谷底。
“起来!”他双手放在她的肩头,迫使她支起身体,他掌心传来的力度让她有点痛,却又感到温暖和安定。
“你是成熟女孩了,别再像孩子一样哭个不停。娱乐圈就是这样,虚伪、无情,当你受到伤害时,没有任何人会帮你,只有自己扛过去。”
她忍住抽泣点了点头,这些,她一开始就已知道。
这时,他收起了神色中的郑重,碰了碰她的脸颊,展颜微笑:“那么,你准备好了吗。”
她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准备什么?”
“夺冠。今天的事会毁掉你一半的支持率,这也告诫你,冠军可不是那么容易取得的。若想赢,只能靠加倍的努力。”
夺冠?夺什么冠?Candy呆呆地看着他,似乎在体会他话中的含义。
突然,她惊喜道:“你是说,你允许我继续参加选秀?”
他微笑着点头:“是的,我说过,我要找的公主不是你。但我希望当你胜选那一天,你能当着60亿人,证明我的话是错的。”
Candy怔了良久,终于发出一声惊喜的尖叫,扑入了他的怀抱。
亚当斯轻轻地抱住她。
两个小时以前,他通过电视转播,看到了那些足以摧毁她的图片。
但他并没有特别震惊。在心底深处,他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令他真正惊讶的,是后来发生的一切。
他看到她地在万众嘘声中坚持完成舞蹈,看到她最后的回头,那个灿烂的笑容。
看到那坚强笑容后,悲伤而脆弱的灵魂。
他关掉了电视,陷入了久久沉默。
那一刻,他想到了五年前的她。天真,脆弱,仿佛随时都会破碎,却有一颗无所畏惧、永不放弃的心。
她就是这样,永远有着截然相反的两面:灯光下那个对着全场观众微笑的女孩是她,照片上那个不知廉耻、疯狂纵欲的Bitch也是她。
是他让她变成这样的。
五年前,他亲手把她送入了这个最虚伪、最丑陋的染缸。从那一刻起,不管他的主观意愿如何,这样的结局就已写入了她的命运。
但就在她回头微笑的瞬间,他惊讶地发现,那个五年前的女孩并没有死去。她还藏在她灵魂深处。当她脱去一切华丽服装,无惧地站在亿万人鄙夷的目光下时,她就会再度浮现,坚强地支撑起她崩坏灵魂。
若他肯出面,自然有能力帮她摆平这件事,但,他不会这样做。在这个时代,媒体有着极大的自由度。他不想动用国家权力加以干涉。
但同样,他也不能放任她不管。毕竟是他一手成就了、也毁掉了她的一生。他有责任将她从崩坏的边缘拉回来。
也只有他可以。
亚当斯轻轻叹了口气,将她抱得更紧,用命令的口吻道:“现在,你可以哭了。”
Candy声嘶力竭地哭泣出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变成时断时续的抽泣。
他正想扶她起时,却感到一阵异样的触感——Candy伸出手,去解他的衣扣。她将脸埋在他胸口,手指不断颤抖,似乎这个简单的动作,也要极大的勇气才能完成。
亚当斯本能地按住了她的手腕。
这个动作,触及到了某个他不想再碰触的心理阴影。现在,他真的不想这样做。
Candy缓缓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湖绿色的眸子里满是泪光。此刻,她眼中没有半分情欲,只充满着对救赎的渴求。
渴求他的体温、他的亲吻、他的包容。渴求他衬衫上香水的气息,他拥抱中那令人沉沦的温暖。更渴求能证明一件事——这个世界上,哪怕所有人都抛弃了她,他还会原谅她、还愿意接受她,还不曾嫌弃她肮脏的身体。
她试探着伸出手,环绕上他的脖颈,勉强做出妩媚的微笑。这笑容却是那么僵硬,和以前的风情万种判若两人。此刻,她是那么忐忑不安,毫无自信,似乎已料到了失败的结局,只是等待着,等他一声拒绝,将她推向绝望的深渊。
他应该会拒绝的,全世界的人都鄙视她,以为她是最肮脏的婊子,何况是他?
在那场丑陋的狂欢后,她又有什么资格能再享有他的温存?
亚当斯沉默着,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
Candy眼中的泪水再度涌出,沾染了他的衣襟。终于,她自嘲地笑了笑,艰难地跪直了身子。
是的,她必须离他远一点。这具肉身早已肮脏不堪,哪怕是一个拥抱,一个亲吻也会沾染他,将他变得同样污秽。
亚当斯也在看着她。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任何一个动作,对于她都是致命的。哪怕只是一个拒绝的眼神,都能彻底打碎她仅有的尊严与希望。
他禁不住有些迟疑。
沉默,仿佛一场漫长的凌迟。每一秒,都让Candy在绝望的深渊更深陷一分。终于她尴尬地笑了笑,将双手从他掌心一寸寸抽回。
灯光下,她失色的嘴唇轻轻颤抖。亚当斯知道,她刚才一定祈求过世间所有的神明——祈求他不要拒绝,不要嫌弃她已沾满污秽的身体。
他轻轻叹了口气,将她拉入怀中。
彻夜缠绵。
她彻夜哭泣着,永不餍足地沉沦于他的拥抱,一刻不肯放他离开。
“我爱你。”剧烈颤栗中,她仿佛垂死的小兽,挣扎着吐出嘶哑的音符。
肉身纠缠,是那样深沉而温暖。光明而黑暗。一如生与死的渊薮,模糊着痛苦与快乐的疆域,让她无法思考,无法呼吸。
“我爱你。”她一遍又一遍诉说着,指甲刺入他的肩头,逼迫他说同样的话。
“我知道。”他只是温柔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