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过吴忠;跨黄河往南,是枸杞之乡中宁和荒凉的中卫。国道修在山脊上,我们一路开过,两旁深沟里成团成团的风卷草微微晃动。
冒着雨,我们来到白银。龙哥来接我们。他是我学校的师兄,我们一块儿在吉他社混,不久前他毕业了,到白银成为一名高中物理教师。
一路走来,我穿的棕色裤子整条掉色发白,军绿衬衫破了大大小小的口子,被汗水浸了好多遍,上面都是一块一块的白色盐渍。我们三个都晒得格外黑,全身脏兮兮的,车也破破烂烂。龙哥看到我就笑了,说:“张亮你都落魄成这样了。”他跟我们一起卖唱,就像以前在北京的地下通道卖唱时一样。
白银的下一站是兰州,离青海湖不远。到了兰州,我们忽然感到,旅途就要结束了。我们决定把这辆快废掉的车寄存在兰州,坐火车或者搭车走完剩下的路。
那天晚上我们喝了点酒,在兰州大学门口唱了最后一场,把能唱的歌都唱了个遍。风把琴包里的钱刮跑,汪浩说:“就让它们随风飘走吧。”第二天,我们把车擦得干干净净,把卖唱音箱的音乐开到最大声,在兰州市区里一路开到了火车站。
我们的三轮车没有到青海湖。现在想起来还是有点丧。那时总有些原因:走不动啊,车子快废了啊,家里还有事啊。但其实并不是那么心甘情愿停下来的,或许我们只是没那么坚忍,没那么热爱这些,否则为什么就停下来了?——为什么就停下来了?
我们去的那段青海湖没有想象中干净,游客不少,但依然很漂亮,湖和天一样蓝。我们并不激动,连欢呼都没有,只是坐在湖边发了很长时间的呆。太阳暖烘烘的,烤得我都要睡着了。
要走的时候,我叫住他俩说:“我们忘了干一件大事!”说完我把自己摔在地上打了个滚,哈哈大笑。这是我们出发时定下的目标:去青海湖边打一个滚。
这一天是2011年8月12号,距离我们出发,36天过去了。之后我们在西宁分别,各奔东西。
再之后,乐队当然有一个下场。既然都用上了“下场”这种词,一般不是什么满意的事。“饭来张口”后来又苟延残喘了两年,这两年大家各自闲着或者忙着,几乎没有排练过。2013年乐队解散了,演出的最高规格停留在了我们学校学五食堂二楼。
后来汪浩当了爹。他一直没工作,婚后过着平静的家庭生活,逗逗儿子。直到这个月,他开起一个卷饼铺子。听说,魏大哥的女朋友甩了他回家了。小日啊今年考上了北京电影学院的研究生,而我成了一名高中语文老师。麦子哥一直和我保持着联系,他没有找稳定的工作,长期混迹于杭州文艺圈。
但我还在搞乐队,现在这个乐队的排练室在一个大学里,前阵子汪浩来玩,我领他参观。曾经的情形又发生了一次——走在学校里我抽着烟,汪浩居然很严肃地跟我说:“你这样影响不好。”
视觉
一种同人亲近,摆脱孤独的渴望。
——安德斯·皮特森
十三个摄影师的旅途瞬间
2015年09月30日·正午的朋友们·世界
正午的话
长假,我们又要踏上旅途了。
摄影的艺术从来就和旅途紧紧相连,很多时候,摄影在提供一种感知,“我能以此去遭遇整个世界”。
正午找到十三位摄影师,让他们每个人提供一张照片,以及这张照片特定的情境和故事。
编号223,摄影师,已出版作品集《NO.223》、《漂游放荡》,即将出版最新个人图文集。
以色列,正在进行的旅行——离开一年一度的赎罪日假期冷清的特拉维夫,抵达耶路撒冷,又正逢犹太安息日,9月25日,三教合一的旧城周五下午一切正常。贸贸然闯进哭墙边的圣殿,右侧是哭墙沿展到圣殿内的一段,混在正在祷告的一群犹太教徒之间。而左侧的圣书馆里,独自一人的犹太小孩正安静坐在角落里读书。大概是被我悄悄接近的脚步声打扰到,他转身看过来,看着我这个与所有黑衣黑帽的犹太教徒截然不同的外来者。当天晚上,安息日的周五,成千上万的神学生和教士们聚集一起,连同犹太士兵们,在哭墙前唱诗和跳舞。就算没有宗教信仰,见到这些场面,也不得已为一种虔诚的精神所打动。这是独一无二的耶路撒冷。
邓云,摄影师,现居日本横滨。
5月,6号国道,距离福岛第一核电站不到两公里的地方,过路的车不多,没有人。除了国道两边的岔路全部被坚实的栅栏封锁以外一切都还是四年前地震时的样子。东倒西歪的房子,破碎的门窗,一家私营居酒屋的窗帘从没有玻璃的窗子里飘出来,我看到里面的餐桌上还留着吃到一半的碗筷,那些吃饭的人是生是死,也无从而知。
出发之前的早上,我甚至很兴奋,时隔四年终于可以一睹这片神秘的土地。而当你路过那些破败的景象,那些无人又安详的村庄,甚至,你可以看到小鸟在绿色的菜地里唱歌玩耍。“春天”,“阳光明媚”,这些标签在这里是多么的令人伤感。
我打了双闪,把车停到一条塌陷的公路前,拍了一张照片,那之后我便再也没有下过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