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板高兴地道:“好,你回来我的工作量可以卸下不少。我替你争取,不过可能得度过这段敏感时间才行。另外我再了解一下,告诉你汇率问题的人大概是什么职位。因为你知道,我一直对以贬值为目标的公司策略有疑义。”
荷沅顿时恍然大悟,感情二老板是拿着让她回西玛的许诺当大萝卜,诱导她说出老骆这个人。如果他觉得老骆够身份,他很可能一份报告飞向亚太区,报告背后是老骆的背书。此等办公室斗争荷沅可不想参与,即便身在西玛也不参与。“二老板,这个有点不方便,朋友是私交,我把他挂在嘴边炫耀对他不公平。但很高兴,我总是与你的想法一致。”
二老板不便再问,说了几句话后便结束通话。荷沅想了一想,便打电话给左颂文。左颂文接到电话,几乎连“喂”都没有,直接就道:“小梁,西玛坚持走贬值的路,你知道了没有?”
荷沅道:“所以我打你电话。”
左颂文叹息:“我能理解大老板的意思。比如我,如果不贬值,我现在收手已经破产,未来收手一样是破产,但那只是五十步与百步之间的量变关系了。现在我们还是坚信贬值的可能性很大,如果贬值,小梁,多挣五十步与少挣五十步那个关系是很不同的。我们现在都箭在弦上,不,应该是已经开弓了。”
荷沅无言以对,对,左颂文说得很有道理,大老板可能打的正是这个主意。不过西玛与左颂文不同,左颂文破产可以销声匿迹换个地方东山再起,但西玛倒不了,如果大老板坚持己见的话,西玛将损失极大。如今她已经将消息传递了过去,想来即使报上老骆宝号大老板依然不会停手,直到上面出手将他免职。他就像一个赌徒,赌红了眼睛,依然继续坚持在赌桌上,已经不再只是因为输赢。
荷沅便不再说,转换话题向左颂文吹嘘草原美景。放下电话后想,大老板能做出这么大的决定,又何尝不是亚太区的意思呢?谁知道。
正想着,祖海的电话也来,旁边小骆看着笑说老梁是天下第一大忙人。不想他自己的手机此时也响了,荷沅立刻扔给他一句话,“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不笑你。”祖海在那头听见了,笑道:“你才是小人。宝宝,你什么时候回来,要不我去找你?”
荷沅一听便心下快活:“是不是银行谈成了?不许遮遮掩掩,老实说。”
祖海笑道:“一上午,具体的都谈好了,骆先生面子真大。后面的事只有等着我们的资产评估出来一件了。不过曲行长跟我说实话,一则考虑到我行贿这件事的影响,二则考虑到现在收到东南亚金融危机影响可能后期市道不好影响资产价值,我们的资产价值得打个折扣,比原来的低一些,他才方便说话。我也没话好说。”
荷沅道:“对,人家帮忙,我们也得替人家考虑一点。”
祖海摇头:“不是,我考虑的是骆先生。他出面帮我解决问题,我怎么能够挑三拣四,再说曲行长的话也说得很客气,我再胡说八道就是不知好歹了。这个不急,只要第一次搭上线,以后可以慢慢增加。我也不想被那个葛行长板着脸追钱了,上海办手续拖得太厉害,再给葛行长逼着我得憋出病来。宝宝,后面没我的事了,我过去找你吧。”
祖海可不能来,来了他还不吓死。荷沅忙道:“对,身体最要紧,以后手头稍微不活络点没事,我们撑一下就过去了。对了,你既然空下来,代我帮豆豆了结一下国内的事,让她放心出国。许寂寂的婚礼在今晚上,可能会闹得很晚,你别等我电话了。我大约明天出发,去北京拐一下,很快回家,我想小白菜了。”荷沅只觉得自己这话说得跟交代后事似的,晚上不知会出现什么事,最大的破坏往往发生在最后的紧要关头,指望明天林西韵不负所托瞒祖海几天。孔教头的事,前阵因为祖海身陷无穷麻烦之中,荷沅不告诉他,免得他再多操一份心,现在看来是做对了,祖海若是知道孔教头的事,听了这话他一准怀疑,祖海太了解她。
祖海非常严肃地指出:“荷沅,你犯了两个错误。你跟小骆混得太好了,我嫉妒;你让我帮豆豆做事,你怎么就不会吃点醋呢?”
荷沅顿时想起当初宋妍勾搭祖海的事,但她很不相信豆豆会对祖海怎么样。豆豆虽然咬牙切齿地出国,可心里肯定全是朱总。不过,荷沅又想到许寂寂了,人遇到打击的时候,行为可能有所偏差。她只得笑道:“那你派个秘书给豆豆跑腿用。算了算了,你还是多电话关心关心,看看她有什么需要你立刻让人满足。对了,与朱总要说一声吗?我当初说不用说,但现在又想着觉得……”
祖海笑道:“你就是事情多。这话你也不适合与朱总说,还是我去说吧,说了也不用告诉豆豆知道,万一朱总没反应,豆豆走了也不好受。我们既然知道,说是一定要说的,朱总怎么发反应就随他了。”
荷沅皱皱眉头,这倒也是,“不过朱总迟早知道,MS重工派到广宁的人有变化,大家还不报告给朱总?你处理吧,你们两人抓一杯老酒反正随便说什么都行。”
祖海没再接茬,忽然神秘一笑:“前一阵忙得昏天黑地,一件事情忘记告诉你,宋妍跟大军在一起。怎么那么巧。”
荷沅犹豫了一下,道:“大军前几天也跟我说起,说起来,还是你进去那阵我找宋妍在大军饭店吃饭说《鬼屋》的事,两人开始认识的。大军怎么跟你说的?”
祖海闻言心中吃惊,隐隐感觉到这里面有荷沅的阴谋,但这事因他而起,他不便在电话里多说,只能讲些事实。“大军说给宋妍租了一套不错的房子,两年房租一次付清。”
荷沅惊讶,宋妍倒是真有办法拉拢住人,大军竟然能够不顾她的背景。两年时间,足够宋妍在上海立营扎寨,陶可笙手中的法宝对她失去效用,看来,陶可笙岌岌可危了。结束与祖海的通话,荷沅看着还在打电话的小骆发愣。这个才有薄薄微须的大孩子,与他在一起,荷沅发觉自己被对比得尴尬不堪。
正想着,脚底似乎传来微微的震动,抬头,见李小笑地动山摇地过来。正冲着他们这一桌过来,距离已经缩短到一米之内。看李小笑坐到旁边一张椅子的时候,荷沅不由为那张椅子道声辛苦。
李小笑看看在打电话的小骆,对荷沅开门见山:“你想做什么?”荷沅也回答得简单:“把事态压到最轻微,救孔祥龙一把。同时骆先生吩咐我,不许在李总大喜日子闯祸。”
李小笑拿一双犀利的眼睛盯了荷沅半天,才道:“孔祥龙说要来救出许寂寂?”荷沅道:“那是他昨天的意思,今天明天后天就不知道了。”
李小笑盯着问一句:“他们两人什么关系?”荷沅道:“前天晚上我已经跟你说了我们几个的关系。”李小笑从鼻孔重重“哼”出一声:“这话你自己也不相信。”
荷沅索性不答。她当然不相信,但不愿跟李小笑解释什么。
李小笑凶神恶煞般拧眉沉默一会,看着小骆合上手机结束通话,才又道:“孔祥龙比你早出发,比你晚到,他绕道不是步行就是骑马过来。有这种劲头,做什么不发达?我经常住这幢楼,他对这幢楼角角落落很熟悉。他如果被我逮到,我往死里打。被你逮到,是他运气。”
荷沅实说:“他即使近在咫尺,我也逮不住他。料想事已至此,他既没时间听我做思想工作,也不会听我劝。我的力气与功夫,与他不是一个等级。他如果不联系我,我只有一个办法,他出现的时候我挡在你面前,让他投鼠忌器,使他不可能偷袭成功,让你手下有时间抓住他。如果他之前会联系我,我只有做一次叛徒把地址提供给你去捉。只有如此。”
小骆旁边惊道:“拳脚不长眼睛。”荷沅无奈地笑一笑:“我不使苦肉计,李总肯给我人情放走孔祥龙?”小骆道:“这不是苦肉计,是真打。”
荷沅自己骗自己:“孔教头地拳脚收放自如,已入化境,他认得我,不会对我下手。除此之外,你说还有什么其他办法?”小骆闭嘴,好像还真只有如此了。
李小笑胖得像香肠的手指在桌上一敲,道:“管好你们自己。吃好玩好,结婚时间到了我打手机叫你们。”说完便起身,一只温暖而肥厚大掌在小骆肩上一拍,拍得小骆不由自主身子矮了一截。这么一条手臂,即使不用力已经够分量。两人一起闷声不响地看李小笑离开,然后闷声不响地吃菜。
吃了会儿,小骆轻声嘀咕:“要是孔教头也肯喝一杯加料牛奶下去就好了。”
荷沅有点笑不出来,别孔许两人一样命运,都毁在一杯加料牛奶之下。“我想到解剖兔子时候用的乙醚,但孔教头哪是那么容易接近的,若是只得一会儿的功夫,只怕乙醚药量不够,药性不足。不过听李小笑的意思,他今天肯放我们出去,不会软禁我们,我们应该可以出去买药。然后求菩萨保佑孔教头撞进我们手里。”
小骆又是轻声嘀咕:“守株待兔的滋味可不好受,要不我出去买药,你还在房间窗户口亮相。我都怀疑一夜下来,孔教头应该已经钻进这家宾馆里,否则手脚太差。”
荷沅心说,毕竟是小男孩,坐不住了,她自己也蠢蠢欲动了呢。她切切叮嘱小骆一定要买有效期内密封包装的医用乙醚,一定要在外面就看清楚说明书回来,以免不会用,还得她教他。
与小骆在餐厅分手,小骆回房取自行车上街,荷沅没直接去房间,而是一个楼层一个楼层地晃悠,能打开的不能打开的小门小橱外鬼鬼祟祟地轻呼一声“我在438号”,说多了,忽然感觉不对,438,死三八,这房间多难听的号码。她才第一次了解到,一家宾馆走廊墙上会有那么多隐蔽小门,有的打开,里面是层层叠叠的水管子,有的好像是庞大的空调通风管。五个楼层全部下来,时间过去得飞快,荷沅早就看到有人在后面悄悄跟上了她。是啊,李小笑凭什么太相信她的花言巧语?即使他信了,他的手下也不肯信。对于他的手下而言,保护好李小笑是重中之重,今天这种大喜日子,当然是风声鹤唳。
一溜儿巡回下来,荷沅回房。发现出去那么长时间,房间并没有被整理过,可见今天整个宾馆服务员都忙,即使438是VIP,他们也暂时顾不上了。荷沅照例打开窗户坐到椅背上靠在窗前,脑海里不觉响起周璇娇娇尖尖的歌唱:春季到来绿满窗,大姑娘窗下绣鸳鸯……。一边无聊地看着窗下门前大院,不知道小骆什么时候能回。大院里停着很多车子,不少是高大的越野车,大概这个地方出门还是越野车更加方便。荷沅不住地想,孔教头究竟会在什么场合出现,怎么出现,他最终到底是想救出许寂寂,还是在眼看救不出许寂寂的前提下,干脆放手大闹天宫?如果最后目标瞄准婚礼场面,那么,孔教头将如何大闹?徒手还是器械?如果有器械,老天,一双训练有素的手和一只被情绪充满的脑袋配上器械……到时即使李小笑不动手,孔教头也没法逃脱法律惩罚了。而她那时如果还想做人体盾牌的话,后果可虞。而她除了人体盾牌,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将大事化小?想了半天,她竟是一筹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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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地处草原的城市,夏天的天空蓝得深远,而其上漂浮的白云反而看上去很低,低得似乎可以用手抓下来。云团周围没有雾霾,界线清晰圆润,使整个云团看上去饱满厚实,仿佛可以载人。想来古代的天空也是一样的湛蓝,所以古代人才会有神仙踏云而来的浪漫想法吧。如今城市的云彩,似乎更适合妖怪出没。
荷沅胡思乱想一通,直到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才发觉自己竟然在大战前夕走神。她忙跳下椅背,毫不犹豫跑向门口,但才到门廊,听洗手间传来一声男人的低沉的声音:“小梁,是我。”
荷沅一听,顿时如中了定身大法,整个人保持着奔跑姿势定定立在洗手间门前走廊,只两只眼睛直勾勾盯住洗手间虚掩的门。孔教头!他怎么进来的?
不一会儿,只见洗手间门稍微打开一条缝,露出一条脸与一只乌黑的眼珠。荷沅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一把捂住房门上的猫儿眼,仿佛有人可以用猫儿眼往里看似的。“没人,现在只有我一个。等下有一个小兄弟来,自己人,帮我的。”
孔教头这才将门缝又扩大一点,侧着脸用两只眼睛机警地往四周扫描一下,才又伸出一只手,招呼荷沅进去洗手间。荷沅毫不犹豫进去,顺手将洗手间的门关闭。进去,便看见马桶上面一块天花板打开着,估计孔教头从这上面下来。荷沅在关上门前匆匆看一眼,上面黑沉沉的看不到什么。忽然想到,对了,孔教头来前做的是大酒店的专职保安,当然对酒店宾馆的犄角旮旯布置心中有数。而孔教头的打扮似乎没什么出奇之处,荷沅匆匆一瞥之间,看到的似乎是普通T恤西裤,放在人堆里并不扎眼。关上门,便是一片黑暗沉寂,只有门的下截小小一方百叶窗透出少许亮光。因为荷沅与小骆都自觉使用自己卧室的洗手间,这间客厅的共有洗手间都没人用,黑灯瞎火没开通风。
“我还坐在客厅呢,都没听见你下来。见到许寂寂了吗?”黑暗中,说话不由自主地压低嗓门。“没有,她怎么样?”
“她今晚结婚。”荷沅犹豫了一下,干脆摊牌,“她已怀孕。她不快乐。”才说完,便听见“嘭”地一闷声,大约是孔祥龙的拳头砸在脸盆台上。“她希望你不要出现,保重自己。”
“李小笑的种?她肯定是被强迫的,我杀了李小笑。”
伴随着孔祥龙打喉咙深处冒出来的咬牙切齿,荷沅感到一阵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压力中是浓浓的杀气。荷沅下意识地往后退步,直到退无可退,肩背抵在门上。孔祥龙的回答与荷沅的料想几乎一致,她预先已经想过该怎么应对,也想到过几乎没有可能改变孔祥龙的思想,所以只有搬出许寂寂:“许寂寂担心你的安危,让你回去。她对于你私自离开上海离开工作很生气。你还是怎么来怎么去吧。李小笑身边都是人,你即使得手也是两败俱伤。”
“我不会走,许寂寂等着我去救她。她担心我才说要我回去,她只有我能救她了。我不走,小梁,你跟我配合,我们在婚礼上制造麻烦,趁乱将许寂寂带走。”
荷沅沉默,她不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而且她身后老大一个家庭包袱,祖海才走出困境,她不能让实力强劲的李小笑对祖海再当头一棒。整个社会都在妥协,许寂寂也在为父母家族出嫁李小笑。她梁荷沅着实做不来单枪匹马的佐罗。而让她两面三刀诱出孔祥龙的计划,以图徐徐谋之,她也做不出来,在模棱两可与沉默之间,她选择沉默。
一下,小小洗手间几近密封的黑暗空间陷入沉寂,空气中只有孔祥龙多日奔波积累下来的人味弥漫。
幸好,门铃声打破压抑沉闷的死寂,荷沅连忙轻道:“我看一下。”几乎是逃命一样地扭开门夺路而走,跑出洗手间先大大喘几口气,不由自主拍了拍胸口,才去猫儿眼张望,原来是小骆。她忙对洗手间里面已经伸手攀援上去的孔祥龙道:“自己人。”一语既出,发现自己很有做地下党人的天赋。
小骆其实带着钥匙,但荷沅理解他照顾她的隐私,所以小骆进门宁可麻烦一下,敲门而不自己开门贸然进入。小骆站在门口,微笑举起一只深色瓶子。荷沅不等他开口,连忙轻道:“孔教头在。”
小骆愣了一下,顺着荷沅的眼光看看黑暗的洗手间,犹豫了会儿,才道:“我方便进来吗?”里面孔祥龙轻轻一声:“进来。”
小骆早将瓶子放进塑料袋,一边进门关门,一边镇定自若地道:“来前爷爷跟我说关外的口蘑极好,我找了一圈没有找到。”
荷沅心中给一句评价:矫枉过正。这种情况下,一句不涉及孔祥龙,反而不正常了。但此时她如果再用英语提醒小骆,反而会招致孔祥龙的疑心,不如当作不知道。“小骆,孔教头让我们配合他在婚礼场合制造混乱,抢出许寂寂。”
小骆一腔热血地想救孔教头离开,闻言大为错愕,看着洗手间里面黑洞洞的一片,嘀咕道:“阿诺?”
荷沅点头,好像还真是斯瓦辛格。孔祥龙见荷沅与小骆都没支持的意思,便招手又让荷沅进去,非常不满地道:“你是不是害怕了?你不想救许寂寂?”
荷沅还是无言,害怕是人的本能,没什么可否认的。
孔祥龙见此,又是一拍台面,愤愤地道:“那你叫我来438干什么?你浪费我多少时间。好吧,我走了,唯一要求你别说出去,守住嘴。”说着,孔祥龙站上马桶圈,双手攀向屋顶的生铁水管。
荷沅见此,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轻呼一声:“慢着,我告诉你许寂寂要你离开不要管这事的原因。可能会很打击你,但会让你明白。”
黯淡光线中,孔祥龙双手高举定格片刻,便终于受不住诱惑,轻轻跳下来,如许大汉,居然落地无声。
荷沅明白她稳住孔祥龙了,便稍开洗手间门,对外面的小骆道:“我与孔教头说几句话,你别离开,帮我看着外面有没有人经过。”说话时候,两只眼睛紧紧盯住小骆手中的瓶子,然后再看小骆,伸出一只手背着孔祥龙做了一个倒的姿势。小骆很快领会,但神色中很是不忍。荷沅冲小骆笑笑,抿嘴用了下劲,以示鼓励,才将头伸回去。
小骆飞快地蹑手蹑脚到床头找了张纸,卷成漏斗状,又回到洗手间门口,听着荷沅与孔祥龙对答,用他的瑞士军刀打开瓶塞。他听得出荷沅在绕圈子,拖时间,说了那么会儿,都没说到实质性的话题,他也听出孔祥龙的心急和被牵着鼻子掌握着的无奈。
按照说明书的指示,小骆将有着刺鼻气味的液体导入纸漏斗,倒的时候忍不住屏住呼吸背过脸去,有怕乙醚味道的意思在,但更多的是不忍看,不忍看那些液体魔鬼般地将触须伸向里面,将里面做诱饵的荷沅也一起放倒。
荷沅在里面等得心急火燎,尽量地拖时间,违背她一向说话简洁扼要的宗旨,能拖则拖,能赖则赖。可是许寂寂说给她听的东西本来就少,她又不想在孔祥龙面前提起许寂寂是被禽兽父母麻翻了送上李小笑的床,她手中没多少料可以提供,已经见底了。她现在向往祖海的舌灿莲花。“许寂寂把你放到上海,意图还不够明显吗?她想远远隔离你,不让你卷入事端啊。你为什么还要违背许寂寂的意思赶着过来?”
孔祥龙回答得干脆:“错,许寂寂当时的想法是让我打前站,等我站稳脚跟她可以摆脱父母跟来上海,未来在上海扎根。你接着说,你这话我不信。”
原来许寂寂当初送孔教头去上海是这么骗他的。荷沅淡淡地道:“那我不得不指出你头脑太简单,你到上海都是林教头给你安排的工作与生活,许寂寂一个女孩子过来只有更方便,住我家住林教头家都行,她的文凭在上海找工作也不是难事。她需要你打前站?你还真以为你养得起消费国际名牌服装的许寂寂?她怎么可能摆脱父母?做女儿的与父母一根脐带连着呢。”说话时候,发觉一股刺鼻气味缓缓浓烈起来,荷沅终于缓一口气,行了。于是恶人先告状,“咦,什么味道?哪儿在装修倒翻松香水罐了?孔教头你把天花板合上。”
孔祥龙不疑有他,站直身趁着微弱光线便将一块扣板轻轻合上。但心中非常反感荷沅的说话:“许寂寂是个好姑娘,她不会太在意钱不钱的,以前大学时候还不是很实在?就许你们富起来花钱,不许她赚了工资花自己的钱?”
荷沅已经很感觉喉鼻被刺激得难受,但还是坚持着说话分散孔祥龙的警觉心,不得不说得非常激烈。“我说的明明不是那意思,凭许寂寂的工作,她还不至于工资大到消费得起顶级名牌。你还不明白那是因为什么吗?那是因为有外力,而且她也认可外力养她,否则平白无故她凭什么花人家的钱?你明白了没有?而且那是她父母竭力赞同的。”荷沅说到这儿的时候,心中生出一点疑问,冲她与林西韵在上海遇到许寂寂时候,许寂寂在商店里大手大脚花钱的劲头,那里面究竟蕴含着什么意思。许寂寂对她的陈述中是不是有掩盖了什么的可能?但她此时已经觉得脑子不好使,说话时候吸入乙醚气体太多,鼻涕眼泪纷纷而下,全身似在晕眩。
孔祥龙也是喊了一声:“什么气味,不对,小梁你开门。”
荷沅正靠在门板上,闻言道:“确实不对,我眼睛睁不开。我开门。孔教头你还行吗?”凭着残存的理智,荷沅拖拖拉拉地转身,手捏到把手上,但并不转动,整个人遮住把手不让孔祥龙沾手,务求拖延时间。到后来,她的意识越来越涣散,两手只是下意识地护住门把,但已经不知道在做什么了,人也慢慢软了下去。
孔祥龙此时也觉得头昏脑涨,四肢无力,这是前所未有的感觉。他急了,使出最后力气一把拉开荷沅,费吃奶的劲将门打开。但伴随着门外晃眼的光线,有一团白光倏忽而至。孔祥龙本能地想避开,然后还击。但是力不从心,终于被白光遮脸,一股更浓烈的刺激气味顺口腔而入,弥漫于四肢百骸。终于,孔祥龙庞大身躯轰然倒地。
拿着块白方巾发动袭击的小骆这才放心,看一眼洗手间里的荷沅,先自己跑到窗边喘两口气,回来屏息拖荷沅出来客厅窗边吹风。孔祥龙痴重,小骆任他躺在门廊,不管了,关上洗手间的门。
再看窗边椅子上的荷沅,昏迷不醒,一张脸走了样子,又是鼻涕又是泪,花容失色。小骆犹豫再三,还是去卧室洗手间拿了毛巾给荷沅擦拭。小骆还是第一次这么亲密接触女人,慌得心都快从嗓子眼儿跳出来,几乎是作贼一样地擦了荷沅的脸就跳开三尺开外,不断在心中告诉自己,一定是乙醚吸入太多导致他自己也缺氧。小骆看着荷沅发了一会儿呆,这才拿起电话给总机,他说得很冷静简单,“438房间,请李小笑先生立刻过来。”没一句废话,便挂了电话。然后,便远远站在另一个窗口边,这时心情已平静,觉得自己有点庸人自扰了。帮朋友擦一下脸与平时在校帮女同学拿一下书包有什么不同?不过因为这是第一次与女子比较接近,所以不习惯。
很快,李小笑便来,他进门一见躺在地上的孔祥龙,便已经明白一切。他拍拍小骆的肩膀,道:“将门虎子,不错,很不错,谢谢你。怎么拿下这人的?”说话时候,李小笑也看到里面仰面躺在椅子上的荷沅。“她怎么回事?”
小骆道:“不用谢我,谢老梁吧。老梁完成对你的承诺,拿自己当诱饵将孔祥龙关进相对密封的洗手间,我才得以用乙醚迷倒室内两个人。李总,长话短说,孔祥龙我一定要带走,你想个办法把我们三个送上今天飞北京的飞机。我把车子扔给你,以后请你叫个人开去给我爸。我相信,你即使看在老梁作践自己保你的份上,你也会给她一个面子。”
正因为小骆以成年人的口吻与他说话,李小笑才不便拿老骆的儿子小骆当小孩子敷衍。他沉下脸考虑了会儿,道:“我给梁小姐面子,给你面子,谢谢你们。否则我不会轻易放过孔祥龙。我让人带你们三个上飞机,如果没飞机飞北京,干脆直接开车回北京。”
“飞上海也行。”小骆心想,飞到上海时候,老梁也应该苏醒了。“但我不能保证孔祥龙未来会不会再找你寻仇。这一次下来,我们都得远远避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