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特沉静如水地看着Bee关门,然后看她上前几步站住。Bee抬眼看了看波特,可没敢多看,便垂下头去。即使进门前已经做好必死的准备,此刻见了波特,慑于他的积威,直视他的眼睛还是心虚。淅淅看着奇怪,说话呀,这么看来看去干什么。
波特就这么看了Bee好一会儿,才道:“坐,站着干什么?自己找位置坐。”
Bee找位置坐下,淅淅也不客气坐在靠墙的黑皮沙发上,尽量轻手轻脚,免得把沙发坐出声音来。
波特倒是爽快,单刀直入道:“沈总去总公司,等待他的将是解除合同的通知。”说完,便密切关注着Bee的反应。淅淅心想,果然,这回倒是没猜错,看来人精速成培育有点成功啊。
没想到Bee破釜沉舟地毅然决然地道:“刘总,我来辞职,中饭前把书面报告交给你。”淅淅一听大吃一惊,好死不如赖活,虽然自己辞职好过张达人开除Bee,并断她生路,可辞职后找工作毕竟不是容易的事,她那么大的开销窟窿怎么填?Bee那么折腾自己干什么?淅淅急得恨不得现身抓住Bee敲醒她。
波特一点没有吃惊,只是微笑道:“Bee,改改你的急性子,否则怎么坐领导位置。你最大好处,就是心直口快,但最大缺点,也是心直口快。还是希望你以后改改这种性子,凡事多想一下前因后果。”
淅淅与Bee一听,都是如坠云雾,不明所以。波特这话是什么意思?倒好像是一个长辈在爱怜地教育一个他看重的晚辈,这与设想很不符啊。两人一齐怔怔地看住波特。Bee更是目瞪口呆,坐领导位置?什么?难道反而还要升她的级?
波特了然,看着Bee一笑,道:“Bee,你刚进公司时候,才大学毕业一年多,三年多来,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这一回,你让我很难堪,不过现在事实已经清楚,是沈君若撺掇的你,我也不怪你,但你的性子还真得改一改了。这回总公司张总很生气,虽然被我劝阻对你的处分,可是你的名字还是在他心里留了底,如果再有类似不经大脑的事情发生,我也保不了你。我希望你看清现实,抓住这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给张总一个好印象,怎么做,应该不需要我说了吧?我给你一个张总的传真号码,你自己传给她去。”
淅淅愣了愣,什么叫将功赎罪?怎么立功?好像是叫Bee写份书面的东西给张达人啊,那是写什么呢?忽然想到,张达人说过,他缺少的是最直接的指控沈君若挑唆员工闹事的证据,难道波特是叫Bee写这份证据吗?那倒是最直接了,可是淅淅心中总觉得Bee应该一硬到底,否则很有背叛的意思。
却见Bee闻言愣了一下,咬住嘴唇考虑了好久,这才抬头道:“刘总,我知道怎么做。”淅淅听了满失望的,不过再一想,Bee这也是为生活所迫,再说沈君若本来就动机不纯,成王败寇,Bee没必要死抱着他一块儿淹死。
波特听了微笑道:“你好自把握吧。我们不谈这个了,来说一下公司下一步的打算。上市后,我们的推广工作将更吃重,本来这一块是沈总负责的,与市场的配合一直不是很协调,所以我打算把Rhonda调去做推广,她管理经验足,由她率领一个新部门,我可以放心不少。不过市场还是最要紧最出成绩的一块,再怎么推广,最终还是要市场做出业绩来证明,Bee,你冲劲足,有思想,做事大刀阔斧,有创新开拓精神,我期待你能带领市场部的几个小组走出业务稳定期,向一个新的台阶迈进,你有没有信心?”
Bee与淅淅都没有想到,波特不止宽容大度地原谅了Bee,居然还说出这番推心置腹的话来。本来Bee还揪着一根神经,想着虽然风波暂时过去,波特以后必定会回头收拾她,就是没有想到,等待她的反而是这等好事,她当初受沈君若撺掇,不就是图的Rhonda的这个位置吗?顿时心里感动,一向坚强的她反而流下了眼泪。不过她随即就抹干眼泪,对着波特坚决地道:“刘总,我有信心。”
事情怎么会变得如此出乎意料,Bee告退出去后,淅淅还没回过神来,呆呆地看着波特,看来张达人没看错人,这个波特真是个有担当,心胸宽的人。但是慢着,波特看着Bee出去背影的笑容有点怪,怎么嘴角斜斜的,像是电视里的奸角?淅淅正想着,见波特拿起电话,熟练地拨出一串号码,顿了一会儿,微笑道:“金轩兄,沈君若到你那儿了没有?”
不知那边的金轩兄说了什么,波特笑道:“沈君若大概到死都不会知道,是我们设计他自以为获得搞我的机会,还是金轩兄最了解张总,知道张总最讨厌这种阴谋簒权的人,呵呵,沈君若正中枪口。”
淅淅听着大惊,什么?这事难道还不是沈君若主动发起的?难道还是波特与金轩兄勾引他出手?太复杂了,淅淅有点想不明白。
又听波特道:“我这儿的事容易摆平得很,小姑娘们只要稍微给点甜头,一激动就感恩戴德,肝脑涂地。”淅淅想,这不是说的Bee刚才的情形吗?天哪,这个波特怎么这么阴险,他比真小人张达人危险多了,应该属于伪君子一类吧,还好没有立刻离开,让她听到这番话。
不知那个金轩兄又说了什么,波特道:“这事还真把我吓一大跳,没想到这个拿来开刀的胡淅淅来头这么大,差点这回就栽她手上了,金轩兄,虽然有惊无险,我还是给吓短几年寿命啊。”
淅淅一听,差点跳起来,什么?Rhonda冲她开刀,原来是受波特指使?要不是认识张达人,那还不给欺负死?他奶奶的,波特,走着瞧。淅淅听完波特的电话,气冲冲出来,见Bee正手写着什么资料,估计就是准备给张达人的揭发沈君若的传真吧。淅淅凑过去一看,果然。这才回座进入分身,恢复动静。
淅淅越想越气,奶奶的,不能给白白欺负了去,这么不把她当人地踩她实在是太气人,此仇不报非狐狸精。抓起电话就给张达人的手机打。叫了好久,张达人才接起,一声“喂”说得很是疏远冷淡。
淅淅直截了当地道:“我是胡淅淅,我想晚上下班后找你谈一点事,很要紧。”
听说是胡淅淅,张达人的态度立刻热络起来,笑道:“什么事这么要紧?不过我今晚还有个比较要紧的饭局,如果你不怕太晚的话,我一定不喝酒,饭后与你见面喝咖啡。”
淅淅道:“OK,这么说定,不许反悔。等下给我你吃饭饭店的地址,我就到那地方等你,免得路上耗时间。千万别喝酒哦,这事对你也很要紧。”
张达人吃惊,什么事对两人都要紧的?不过不管了,与美女谈心就是好事,要紧什么的还在其次。
大概是沈君若一到总公司就被处理,淅淅看见Bee在中饭前把传真发了,然后下午三点多,波特进大办公室宣布新的任命,Rhonda不在,自然,大家的祝贺都涌向Bee,淅淅看见Bee开心得脸像一朵花似的。不知道她要是知道了波特暗中的布置后,她会什么感觉?
晚上下班,几个要好的起哄着要Bee请客,Bee一点没推辞,乐呵呵地应承了,带大家一起下地库取车,淅淅的车也被征用。一群人打打闹闹地出了电梯,淅淅跟在后面,心里却是思绪起伏,一天里面,就见有人欢喜有人愁,而谁都不会去看一眼那个愁的人。
忽然,只听Bee道:“淅淅,你的车头坐着一个帅哥。”淅淅吃惊,抬眼看去,果然,赌徒难得衣着整齐地却改不了习性地随意坐在淅淅的车头,两手抱在胸前,笃定地看着淅淅,一副Tom初见Jerry时“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得意样。
淅淅第一反应就是脖子一缩,向后转,起步走。赌徒在她身后也没追上来,很冷静地微笑着道:“淅淅,我既然查得到你在这儿上班,自然也知道了你现在住哪里,你以为你还走得了。”念在陆西透说过洛洛改淅淅一定有其原因在,赌徒不得不勉强在人前改口叫她淅淅。
淅淅一听止住脚步,不过还是在心里想,你当我是人了啊,我要走哪里是你找得着的。可是淅淅不知为什么,还是停住了逃跑的脚步,心里却是在狂喊,笨蛋,快走,否则来不及。
Bee与其他众人看好戏一样地拿眼睛在两人之间打转,尤其是Bee,心里真是感慨万分,这什么世道,帅哥都跑淅淅家门口了,叫人家怎么活啊。一个叫小费的女同事不由拉住淅淅,劝道:“人家都千辛万苦找上门来了,有什么话你就摊开了说吧,免得夜长梦多。”众女一致认同小费的说法,有志一同的倾向赌徒,食色性也,女人偏爱美男子。
淅淅硬着头皮走去赌徒前面,低着头只看着自己的鞋尖,闷了半天才道:“干什么。”
赌徒没去看众女班,只是专注地看着淅淅,身体却不移动半毫,声音温柔得像要在六月燥热的天气中融化,“你说我为什么。”
淅淅不答,还能为什么,叫她怎么回答,只有一如既往地看着鞋尖。Bee过来拍拍淅淅,道:“你们聊,我们先走,等下你有时间也过来。”忍不住又看赌徒一眼,这个男人气势张扬,与史耘逸一南一北,偏生又都这么好看,叫人看了还想再看。不能看了,再看就得出问题了。
等一干人都走后,赌徒这才道:“洛洛,走吧,我知道有家店,牛肉汤煮的很好,你一定喜欢。”
真是那壶不开拎那壶,淅淅这几天解剖搞得看见肉就恶心,这会儿被赌徒一说,胃就一抽一抽地难受起来,缓了会儿气才道:“我还得回家喂猫,今早出门没准备她们的晚饭。”
赌徒一直注视着淅淅的神色,见她一脸厌恶的样子,心里不由打鼓,患得患失地以为淅淅厌恶的是他,忙自我检讨:“洛洛,我本来一直只是等着你的电话,可是陆总叫云出岫向我转达你的拒绝后,我不甘心,我本来就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那天冲出去一定已经调查清楚,为什么还不理我?我没办法才找的调查公司,还好我还记得你的车牌。”
正是下班时分,地库人来人往,经过时候都要看上几眼,淅淅不耐烦,便道:“上车吧,路上说。”
赌徒吃过前儿被关在车外的亏,所以这回眼明手快,伸手就抢了淅淅手里的车钥匙,获取主动权。淅淅看着他只有干瞪眼。车子一出车库,淅淅就道:“你往哪里开?”
赌徒道:“去你家啊,不是说你还有两只猫要喂吗?”
“这条路不经济,沿路有十三个红灯,三个左拐,你应该走那条路,红灯少了四个,虽然路程远一点点,可是耗时要少很多,尤其是下班高峰时候。”
正是红灯,前面是一望不见头的车龙,赌徒干脆一侧身,看着淅淅笑,“洛洛,两个人的时候,堵车也就堵车了,无所谓。洛洛,你看上去比年前要精干许多。”
淅淅张了张嘴,心里很多话,却不知道该不该说,半天才道:“我与人约了晚饭后谈一点事,等下到家后就得走。就是那个张达人。你上你的班去吧。”
赌徒问:“是不是就是那个仙儿的男友?张达人,他的公司刚上市啊,对了,你的公司不就是他旗下的分公司吗?”边说,边脸上升起疑惑的表情。
淅淅道:“对啊,我也没想到这个公司居然是张达人旗下的,干吗,你怎么这种表情?”
赌徒悻悻道:“这个人吃着碗里的,盯着锅里的,不是个好人。你干吗搭理他?”
淅淅看着赌徒赌气地扭头看向外面,心里很不喜欢被他误解,只好解释道:“我和张达人谈公事,又不是私事。再说张达人自己也承认是真小人了,我怎么还会相信他?”
赌徒其实不是赌气,他只是得不时地看看外面,免得前面车子动了,他不动得挨后面人骂。淅淅肯让他上车,跟他好声好气说话,他早就心满意足了。不过他还是分析道:“洛洛,你若不是洛洛,他张达人会得抽时间出来与一个普通员工谈话吗?还有,那个仙儿也不是好对付的,你得小心她发飚。”
仙儿,林下仙,想起她就心里一紧,不是真的要她的命,可是那时候只能这么做。但又怎么对赌徒说?要她像对陆西透一样实话实说自己是狐狸精,她感觉不大说得出口。“仙儿……她已经离开张达人了,不过我今天跟张达人谈的事,很重要,对我对他都重要。你不用上班吗?”淅淅仔细打量赌徒,见他今天没穿一贯的休闲服装,而是中规中矩的白色长袖衬衫,深蓝细斜条领带,深色裤子,记得刚才他坐在车头上的时候,肩头还搭着一件西装。
赌徒一边慢吞吞滑着车前行,一边道:“不过比起我知道的有些上市公司的董事长,张达人的人品还算是可以了,毕竟还是读多几年书。洛洛,你说,调查公司把你的资料传真给我的时候,我还坐得住吗?换你设身处地地想想。再说,我目前想渐渐把自己从小操作中脱身出来,注重数据分析研究这一块,与行政管理,美国本部的老板也看好我做这个,不过他希望我去美国做。我没答应他。所以,我现在基本上也就美国时间早上看一看大致走势就可,主要还是我们的早晨看大量资料。以后有更多时间可以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