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春花再次手脚并用,才把人翻了过来。一看那人脸上似乎套着面具。便伸出刮骨牛耳刀轻轻挑起那张脸,下面露出的是个胡茬子青郁郁的脸。素馨忍不住好奇,回头看了一眼,一见之下,惊声道:“原来是花二和尚,怪不得德雨哥说他不依计行事,原来他已经死在这儿。原来的那幢小屋看来也是与他的死有关了。难道我们脚底下的就是?一整幢房子怎么会一点不毁地沉下去?花姐姐,你看出他是怎么死的了吗?”安听到这儿,忽然想起勇和说的与飞鹰盟联合设计她的后备方案,心里估计可能与她当初利用飞鹰盟人对满人的仇恨杀勇和手下是同样的道理。
花春花摇头道:“看不出来,但很象是给天雷打中的样子。奇怪了,昨晚难道下雷雨过了?这么早就下雷雨了吗?”
花春花也摇头,道:“清晨地都没湿,你看天上一片云也没。”两人说着一齐看往天上,但那天也是树叶间缺碎的一小片一小片,连个大概也看不出。
安忍不住翻看自己白玉般的两只小手,原来这可以做雷婆之手。正嘻笑间,忽听外面传来排山倒海似的呼啸,紧接着便听见一声闷炮,安想:完了,这一炮一定用的是自己配的料,怎么打出来的声音如此沉闷,毫无平地一声雷的干爽劲,这下回去后,洪承畴的脸可就要难看了。可还没等她想完,只听得一声冲天般的爆响,依然似乎有点闷,但处在金属房子的安却感觉那爆炸一定厉害非常,连房子都会轻轻震动,传进来的爆炸声在里面回荡出“嗡嗡”声,朱淮似乎不大抵受得住,满脸铁青。安忙对他道:“把嘴张开,这样会好受点。”心里已经对自己的配料感到满意万分。
果然听得上面素馨颤声道:“花姐姐,你看似乎是在西北角,我来扬州后从来没见过那么厉害的炮弹,你说会不会……”
花春花闷了半天才道:“好猛的炮火,那边的城墙危险了。”怀里的小宝宝被炮声吓得大哭,花春花无暇再去研究炮声短长,忙着哄儿子不哭。但连接地又有炮声响起,但那已经不是原来的加料炮了,小宝宝对此已经适应,张大两只挂着眼泪的眼睛到处寻找声音源头。
花春花忽然想起,看着怀里的儿子,咬了要唇道:“素馨妹子,你帮我抱着儿子,我看今天清兵炮火猛烈不会善了,得赶紧出去准备点吃的,今日之势一定不会晚上收兵那么简单,你等着我。”说完拿着地图出去。素馨一人呆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只得一声声说着“宝宝别怕,宝宝别怕”,安慰的其实是她自己。
安忽然想,其实打起仗来,她躲在着黑屋子里,倒是免了看双方杀来杀去的惨酷场面。不过别一发炮弹过来炸着这个花园才好,这儿要是着了火,她在里面就给闷死。
忽又听得素馨在外面自言自语道:“花二和尚怎么会死在这儿呢?一定是他发现有强敌过来,本想到这儿来避难的,但是才刚启动房子想让它陷下去,自己还没钻进就被人了结了。宝宝,你说是不是?你家德雨叔叔也说过这个小房子是最好的避难处,既然好,就说明是外人进不去的,自己又可以出来的。但我在外面怎么可以把它升起来,让我钻进去呢?否则宝宝得与你妈妈一起在露天过夜了。嗯,回头看着地图再想想办法。”
安在下面一听,顿时豁然开朗,原来这房子还有避难的用处,这么看来,以前勇和被人追讨所谓的武功秘笈时候一直躲在这儿住是有道理的,万一不行,他就把自己陷在里面,人家发现不了他,他就逃过一劫。那么如果找找,一定可以发现可以升高这个房子的机关。好,事不宜迟,趁花春花不在,只素馨一人,没有功夫,耳力有限时候赶紧寻找。于是快快找到蜡烛,从朱淮怀里掏出火石火棉点燃了,开始四下里寻找。
古人再精巧的设备在安眼里犹如孩子玩的积木,三下两下她就找到房子的机关,原来下沉要用那个屏风,上升只要朝里拉开窗户,微一使劲就可以把房子升上去。当然,已经有了出路,何必还闷在黑屋子里?安当下启动机关,让房子升起,虽然听见上面素馨一声尖叫也没住手。待见窗户露出地面,她回头看一眼朱淮,决定不带上他,就虚点一指解开他的哑穴,自己箭一般直冲云宵。
上面的素馨被房子的骤然升高搞得立足不稳,死死抱住宝宝蹲着不敢起来,直到房子升势停止,这才战战兢兢地站起,却见已经离地八九尺,要下去光靠她是不可能了。过得一会儿见一个年轻男子从屋里钻出来,在外面伸了伸懒腰,回身往屋顶一望,见到素馨,客气而疏远地道:“上面是宋夫人吗?如果准备下来,在下愿意效劳。”
素馨搞不懂他的立场,不敢下去,只得道:“不敢有劳,奴家的姐妹不久就来,让她来做这些好了。”
朱淮见安不顾而去,心里也是颇为沮丧,虽然他也想过出去后各奔东西,但见安这么一句话没有地走,还是接受不了。看素馨一付不放心他的样子,他也懒得辩解,扭头往外面走。走到大门口,已经听见杀声震天,忽然想起刚才山崩地裂般的那一炮,再看看路上没头苍蝇般乱钻的百姓,心里明白,扬州的气数也是尽了。便也不再出去,到灶间取点米面等物,又回花园里的小屋。这时花春花已经回来,素馨也已被她抱下来。三人两下里作个介绍,后面的日子就同甘共苦了。只要不是与安在一起,朱淮都是公认的有智慧的人,他把既担忧丈夫,又担忧时局的两个女人照顾得很好,时常给她们排解忧虑,但多的他就不说了。
花春花见他诚恳聪明,忍不住闲时教他点自己最拿手的医术。日后朱淮以医术起家,成为当地首富,这是后话,不提。
安出去走在阳光明媚下的扬州城里,最先看见的是漫无目的游走的百姓,有的背着家当,有的抱着家小,哭嚎着“鞑子打进来啦”,偶尔停下来交流一下哪里有安全的信息。但很快就有一种声音响起,“城亡了,我们还哪里去?左右一个死字,不如与鞑子拼个你死我活”,顿时,这个声音一传十,十传百,顷刻响遍整个扬州上空。大人小孩老父幼女,一个个操起家伙。游走的人群再不漫无目的,大家一齐涌向已经被轰溃的西被城角。
安想,这下热闹了,轰开的城墙才有多大,这些人上去,即使再筑起一道类似的人墙都绰绰有余。虽然他们手里拿的只有菜刀火棍,但好汉抵不过人多,清兵要想冲开西北角恐怕得费点力气了。
果然,这一仗打得异常惨烈,清兵杀得混身是血,刀也卷了,矛也歪了,可不怕死的百姓还是前赴后继地冲上来,他们有的甚至没有家伙,男人用最原始的牙拳打脚踢,女人用最原始的牙咬指挖,只要有一个清兵给落单,立即就有一帮人围上撕打,每个死掉的清兵都面目全非,死状恐怖。
安看着这些,忍不住一遍遍地问自己,究竟帮清兵造出加料的炮弹是罪孽,还是帮助结束扬州城百姓被围之苦。看着扬州城百姓是如此地拒绝入侵,她心中帮助结束痛苦的理念开始动摇。
这等血腥再看不下去,抬眼间,仿佛天地都变成了红色。安抱住脑袋,此时真喜欢自己是只笨拙的鸵鸟,把头钻进沙堆,就可以把周围的战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但怎么可能?于是她只得悄悄飞走,跑回城外多铎的中军,想着要么偷偷收拾东西走了回京去。隔得远了,光是看看战报,是怎么也不会受那份刺激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却见床上有人躺着,还呼噜打得山响。不由火大,才走出没一天,他们就敢把床转给了别人,虽然自己是要开溜的人了,但卧塌之上岂容他人酣睡?说什么都不允许。安心里本就郁积着一口无名之气,从扬州城出来就闷闷地,陡然看见可发泄之处,那是说什么都不愿意放弃了,于是挽挽袖子上前,但临到床前又想不出该做什么恶作剧举动,杀人伤人自然不行,那就在那人后面大吼一声如何?但安很快自己否定自己的想法,外面炮声连天,吼得再响亮也没它炮声重,那人在那么响的炮声中都睡得着,再吼他几句他也一定只会当是蚊子叫。安无奈看着那人,再看看那床,终于小手一拍想出主意。纵身上去一一解下帐子的系带拽在手里,等全部解完,就呼啦一放,帐子掉下来全压在那人头部,安早已先一步跳开,背着手看那人动静,不想也知道,那人一定会气得冲出来骂人。安正要个与人对骂的机会,即使还没吵起来,现在已经感到无限好玩。
果然见那人顶着一头帐子“豁”地坐了起来,大喝一声:“什么人?”
安一听不妙,这怎么象是王爷多尔衮的声音?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见他大力拉扯掉帐子,安忙逃升到屋顶横梁上趴着,只露出半个头张望。但心里却越发觉得好玩,等待着看多尔衮怎么发作。
多尔衮好不容易钻出来,四周一瞧,没人,而门却是开了,看来是谁进来出去过。他不相信有人可以越过外面的众侍卫进来,而只为寻他一记开心。普天之下敢寻他开心的人还不多,数来数去也就只有一个,于是也不搭理,没事人一般地装着四处看看,然后坐下来喝水看手头的折子,他心里清楚,小家伙自己会得耐不住跳出来。
安看着多尔衮没事人一般,心里一转念,也就知道了他的意思,顿时觉得上不得下不得,处境颇为尴尬。如果多尔衮占着地方不走,她就一直得趴在上面看,如果他在下面吃香的喝辣的,那在上面闻得吃不得,不更要命?想到这儿,肚子还真不争气叫了两声。但此时就跳下去就太没面子,说什么都得坚持坚持,于是从腰带包里掏出一块糕来小心地吃。
但那玫瑰松子糕给她压来压去早就给压松了的,才咬得一口,整块糕就分崩离析全掉下去,位置不前不后,刚好是在多尔衮头顶。安一看不妙,只得下来使力卷走,人就只有完全暴露在多尔衮面前了。
多尔衮嘻笑着看着她道:“你还是呆不住了?”
安懊恼地道:“本来是要与你周旋一二的,但吃糕时候掉下来,眼看就要掉你头顶,我只好现身来救你啦。”
多尔衮一笑,也就不再与她纠缠,问道:“你刚从外面回来,那边怎么样了?”
安不想说,只得当没听见地问:“对了,王爷,既然我已经来了,你还来做什么??
多尔衮笑道:“看看你的加料炮弹效果怎么样?不错,确实厉害,炸出的口子以前我们即使打上百来炮也就这个效果。那三个红毛子缠着我问我要配料,我把他们绑了送回京去了,你怎么感谢我?”
安摇头道:“怎么还要我感谢你?本来我是可以从他们身上把那些借你的银子敲回来的,现在给你断了财路了。”
多尔衮站起来,一边道:“我叫多铎筹备还你的银子,扬州城里多的是富商。”
安想起城里男女老少齐上阵的场面,不忍地道:“如果是那样得来的,那我宁可不要了,那银子是沾血的。”
多尔衮意识到什么,问道:“大家说你失踪,你是不是进城去了?究竟看到点什么?”
安低下头道:“好惨,扬州城的人连牙齿指甲都用上了,那个被炮打开的缺口尸体已经堆成另一堵城墙。”
多尔衮明白安的心理,便严肃地道:“安,你有没有想过,当初如果他们肯出钱出力,以我们满人二十万之众还打得入关吗?我知道前明打到后来,守关将士连饭都吃不上,穿衣盖被什么的就更不必说,否则你以为他们是那么容易倒向我们吗?现在打到自家门口才知道急了,才知道赤手空拳上阵,晚啦,那是螳臂挡车。他们不是爱惜他们的财物吗?不时不肯拿出来支援朝廷吗?好,那就让他们知道知道亡国之人是无法保有他们私产的道理。”
安听着又觉得有道理,但马上道:“你以前不是说要保护地方势力吗?”
多尔衮站到院子里往扬州城望:“那要看他们怎么配合我们。我可不能留着他们的钱让他们反清复明。至于其它,安,战争都是要流血的,你觉得我们有刀的杀没刀的不公平,那是你没经历过我们先祖的年代,先祖努尔哈赤为什么要起兵?因为当时我们在自己家住得好好的,但汉人硬是打上门来欺负我们,占我们的牛羊,抢我们的姐妹,我们梢有反抗,他们就血洗我们的村落,我祖努尔哈赤就被他们俘虏去过,后来逃了回来。你一定知道我们起兵伐明时候喊出的‘七大恨’吧?那全是真的。我现在推行汉化重用汉臣为什么会遇到那么多阻力?那是因为有很多人的祖宗是被汉人杀掉的。但是我认为那是狭隘的观念,既然想在中原立足,一定就得开阔胸怀,海纳百川,否则容易步元朝后尘。不过很多具体操作就不是我管得了的,我也得考虑八旗将士的士气啊。”
安低头不语,她又觉得多尔衮说得有理,又可怜扬州城的百姓,一十不知道怎么说才可以阻止发生的这一切。
多尔衮知道她,便拉她进门,笑道:“帮我一个忙,去看看任意。然后在济南等我过来。”
安明白他的意思,拒绝道:“不,我知道你是想赶我走,免得插手你们的杀戮,我不能看着那么多人被杀。”
多尔衮看着安,沉吟半晌才道:“好吧,我与你一起回去,这样你就放心了吧?你避一下,我把这件睡皱的衣服换了,我们立即就回去。”
安这才满意地离开,因为她了解清兵对待被征服城市的政策,只要多尔衮不在,大家都不敢擅自改变。但他不知道的是多尔衮换衣服时写了个条子叫小厮送去多铎处,上面写的是“杀鸡儆猴,威慑后人。”
第五十三章
一行出门也就十个人十匹马,多尔衮和安,安的四个徒弟,和多尔衮带来的四个随从。出了大营,多尔衮才道:“我还没见过长江,这次在济南见了黄河,并不觉得怎么样,水流浅得很,农家都在河滩上种着粮食。走,我们往南去,看看长江是怎么样的。”
安应声道:“水漫起来时,两条河都汹涌得很,非常可怕,但平时还是长江壮观一点。这样吧,西边正打得厉害,我们从扬州城东绕过去,一直到镇江,到白蛇娘娘水漫金山的金山寺去看看长江。然后再回来,这儿也应该已经打好仗,收拾好地方了。”
多尔衮心里放不下扬州,又不想为难安,这才灵机一动想出这么个点子,见安如此说,忙没口子的答应,一起放马绕向城东。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清兵,有的身上还穿着原来的明军或义军的服饰,只有从戴的帽子,或剃的头才可以看出一二。有多尔衮的四个长随开路,走得非常顺利,很快就擦着小东门过去,前面就是一片老林子。
安笑道:“可别在这老林子里钻出一个拿大斧拦路的,要有,也正好叫人端了他老窝,这等人对百姓总是个祸害。”
多尔衮一鞭下去,那马跟着随从跑进林子,一边笑道:“这当儿前面打得紧,即使他窝里无隔宿之粮,也得忍一忍不出门了,万一就碰到我们这样不好惹的,那不是吃不了端着走。”
四兄弟最怕多尔衮,一路一直不敢大声说话,怕他双目一眯,一道冷光放射过来。但现在听他与安师娘谈的开心,混劲儿发作,以为多尔衮也不过如此,便少了点顾忌,没饭吃立刻拍着胸道:“要有拦道的,咱兄弟铜棒出手,横扫千军。”
多尔衮一听,知道再让他们接下去,开了这个口子,往后耳朵就没清静日子过,便轻咳一声,冷眼往他们四人脸上一一扫过。顿时四兄弟被他的目光冻成冰棍,再不敢多说一句,连骑马的身子都佝偻了半边。安在旁边看着直觉得好笑。
忽然只听得林子外有马蹄声急急往林子这边过来,安忙一拉缰绳停住马道:“有人过来,我们里面避一避。看是谁过来。”但安骑马不利索,那马怎么也不听她的话钻进旁边茅草丛里去,小脸憋得通红都没用,只得放弃努力,干脆大刀金马地拦在路中央。四兄弟一看,正是大好机会拍师娘马屁,弄不好师娘晚上就赏他们一顿红烧牛肉。忙下马出来,齐刷刷站在安的马前,铜棍一挥,摆出一付即时格斗的模样。这时要谁看见都会为之感动,这不是舍命救师的大好典型吗?但安一早便知他们的企图,开始为自己口袋中仅剩的几块碎银子犯愁。
来人如旋风般刮进林子,很快就出现在安面前,但他们没法穿过,因四胞胎的四根铜棍在下面伺候着他们的马脚。安这时却听见又有群人后面飞马过来,侧耳听了听,才来注意前面止步的一群人。只见他们衣衫破损,浑身浴血,披头散发,样子非常落魄。安正想着其中有些什么人时,一骑上前道:“安姑娘,我是王洛阳,请你开恩放我们一条生路,我回头为你做牛做马任你驱使。”安仔细辩认了才认出前面的人不错就是王洛阳,但那张脸被硝烟熏得墨黑,又染上斑斑血迹,要不是他出声,还真认不出来是他。
安忙道:“你何必那么客气,我早说过还是一如既往地待你,你离城跑开也是件好事,我也舍不得你受难。对了,你夫人花大姐和素馨夫人在一起,他们应该会比较安全,有熟悉机关的人照看着他们。等事情过去,你再去找他们不迟。走吧。”四胞胎一听,忙抽身要让开。忽然又听安叫了声:“慢着。”顿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拿眼睛看着安想她又要变什么卦。安的功夫大家都见识过,此时筋疲力尽实在没法忽视她,所以心惊。
安却是脸一红,掏出尽剩的银子,又把手上头上戴的金玉全摘下来,交给王洛阳,道:“我带出来的钱不多,因为只是要出去玩的,这些你收着,路上好用。徒弟,让开,让他们走。”
王洛阳一怔,身不由己地被别人的马裹带着走出几步,忽然放声道:“安,你不错,是朋友。等我回来你教我那局珍珑。”边说边走,说完,人已在远处。安也被他的话搞得愣了一愣,想着王洛阳话里的意思,忍不住眼睛有些模糊。朋友,又回来了,却是那样回来的。
还没等安的眼泪掉出来,后面当先一骑泼风似赶到,安这次看清是师傅大喇嘛被熏得黑黲黲的脸。还没等她说话,小瘦子就道:“师祖爷,人家比你跑得快,你输了。‘
大喇嘛一听,也没停步,干脆弃马不用,飞身运起轻功如烟般追去。才见他下马,立即松阳鹤龄等人也跟着赶上。安明白,他们是急着追前面那帮人。还没等安想到是谁,后面就有多尔衮的声音响起:“安,你别管,他们去在追史可法。我们绕道走。”
安急道:“不可以,还有王洛阳在里面呢。他儿子才一点点大,我怎么可以看着他死,他根本就不是师傅的对手。徒弟们,你们不许离开王爷,我去去就回。”说完也飞身离鞍而去。
等安找到他们,两下里已经刀光剑影缠斗在一起。安只得细细辩认哪个才是王洛阳,但随即看到师傅遭四个高手围攻,步履沉重,若不胜负荷,不由想起多尔衮说的,师傅是一路未眠没日没夜赶着过来的,就是不放心她在扬州这儿遭江湖人士暗手。看着师傅受围,岂有不援手的道理?忙飞身过去,连连削掉四人的武器,然后运劲把那些刀剑飞送到远处。才要转身,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一人从背后掏出一块铁板,这不是王洛阳又当兵器又当棋盘的家伙吗?立刻转过去,一指点了他的穴道,扯起他飞离战圈,远远扔到一片茅草丛里,这才回来继续帮忙。
但对方少了兵器缺了人,形势立即急转直下,大喇嘛见安过来,喊道:“安,不必管我,你保护王爷去。”安知道师傅知道她的矛盾,心里很觉不好意思,伸手又撂倒一个围着师傅的人,这才应声离开。但她去的是王洛阳处,把王洛阳点醒了,看着他道:“我也很矛盾,我只能做到这些了。前面你也不用再去,应该也已经结束了。”
王洛阳叹了口气,道:“时也运也,唉,这也是史大人的命。安,我不怪你,各为其主,但你已经为朋友做得够多。我还是去看我的老婆孩子去吧。对了,宋盟主也在那里,你可不可以也救他出来?”
安微笑一下,看着他的眼睛道:“你是把我当朋友,相信我的为人,所以你刚才才会出来与我说话,我也才可以认出你。而宋盟主只是一个熟人,他也只把我当作一个熟人,他不认我,我自然也不会认识他。”安的意思是宋德雨与王洛阳不一样,交情有深浅。
但王洛阳虽然脑子很好,但想事情有点直,听了安的话道:“对啊,他没与你说话,你当然不知道谁是他,大家脸都给熏得黑碳一样,换成是他老婆也一定认不出来。安,那个老和尚功夫很好,叫什么名字?”
安知道他说的是大喇嘛,笑道:“他是我师傅啊,你说会差吗?好了,老王,你去换件衣服,你现在的样子出去不安全。你家老婆儿子在扬州城油桐巷一个前后两进的园子里躲着,后面是个大花园,但那个花园有点古怪,你千万不可自己进去,在外面大叫他们出来接你才好,否则谁也救不了你。去吧,我也要去找人了。”走出几步,想了想,又打回头追上王洛阳,把腰带袋交给他,道:“这是我平时没吃光的小食,现在打仗不好找东西,你拿这些将就吧。”
王洛阳捧着袋子无话可说,看着安离开,这才绕开去,找路回扬州城。这一仗他已打得心灰意懒,国难当头时候,还看见有人争权,有人投敌叛国,而更见识了清军强大的力量。这一次死里逃生,更是打击他的意气,现在只想快快找到老婆孩子,回家安安稳稳过世外桃源的日子去。
安回到师傅处,却见打斗已经结束,但大喇嘛手头也没捉到几个人,安正奇怪着,已有人取了沾水的衣服来替被俘的人擦脸。安静静走到师傅身边,问:“怎么啦?”
大喇嘛看上去颇为沮丧,道:“来了群蒙面人,总体武功都很好,敌不过他们人多。好在他们也有点怕,不知道怕的是什么,可能是你旋回来吧,他们匆匆救了几个就走。”大喇嘛说到这儿,忽然一拍光脑门叫道:“哎哟,安,你快去看王爷。别是他们的声东击西计。”
安笑道:“师傅,你累了,要休息啦,你就不相信我的耳朵吗?我就是把耳朵侧着全关心王爷那边了,所以才没顾着你来。师傅,答应我哦,回营后立刻休息,有什么事休息以后再说。”
大喇嘛抚着安的小脑袋正要说话,忽听那边一声欢叫:“大法师,这不是史可法吗?与他们描述的一丝不差的。”
安忙看过去,一瞧,果然是那天在宿迁见过的史可法,便对师傅道:“没错,师傅,就是他,我见过的。这人是条汉子,可别委屈了他。”
大喇嘛笑道:“在我手里,你见谁受过委屈?好啦,安,你见王爷去吧,离那么远,我还是不大放心,这儿我会处理。”
安应了声,腾空却去追抢了人离开的蒙面人方向。因她知道师傅一路回去就可以遇见王爷,她尽可以放心大胆追上去把事情搞清楚。那些人带着被救的人不会走得太远,安细细找去,很快就发现他们的行踪,超前落地,背着手等他们自己撞上来。可怜那帮人根本不知道前有拦路虎,一个劲闷头跑来,到得近前才被安喝住:“是谁从我师傅手里夺的人,起码给我露个脸,让我知道知道。”
立刻就有人与蒙面人耳语告诉他们这拦路的人是谁。之间其中一人越众而出,摘掉头上脸上的蒙布,看着安道:“安施主请了。”
安一看,笑道:“原来是惠觉大师,我还以为是谁的本事那么好,可以从我师傅手里夺人。这就是了,我回头告诉师傅去,省得他心里郁闷。你们过去吧,我并无其他意思。”安见惠觉没一点犹豫地肯以真面目见她,心里很是安慰,虽然不知道他心里真的是怎么想的,但那坦然自若的作派,让人看着还是很敬服的,不愧是个真正的大家。
惠觉挥挥手让其他人离开,自己留下与安说话:“听说安施主一直很少插手满汉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