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当我终于可以给这本书画上一个句号的时候,该年度中央机关公务员招考刚刚落下帷幕,各省市的考试却又如火如荼地展开——也是这一年,中央和各省属机关开始大幅度缩小对应届生的招录数量,越来越多的用人岗位要求报考者具有“两年以上基层工作经验”。于是,一批又一批应届毕业生为了能捧上一个“铁饭碗”,不得不放低目标,选择报考县乡等基层公务员岗位。随之而来的,是普通县级市一个正科级单位的办事员岗位,动辄就出现300:1的竞争奇迹。
在这样的奇迹笼罩下,讲升官之道的官场小说火了,谈生存之道的“厚黑学”火了,批评此类现象极其不健康不正常的视频也火了,甚至就连“百度百科”都来凑热闹,硬是给那些终于如愿以偿的考取者冠了个热情洋溢的新代称叫“红领”……可是,却鲜少有人站出来,用客观中肯的态度告诉那些前仆后继“考公”的孩子们:基层,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这本书我写了很久。
在离开基层后,整整四年的时间里,我不断地写,又不断地推翻。我想要表达的东西太多,渐渐让我感到繁复得毫无头绪:我不知道我是想写一种爱,还是一种恨;是一种感激,还是一种疏离……这种踌躇让我不得不屡次打断写作的过程,转而从别处寻找灵感。甚至于在这四年里《纸婚》和《纸婚2:求子记》相继出版并获畅销,而这个故事,仍然磕磕绊绊、无以为继。
后来我才知道,这样的犹疑,恰是源自情感的复杂。
那是一腔热情的投奔,两年粗砺的打磨,三分后悔四分孤勇地往前走,终于萌生五六处心酸的不平以及七八成由衷的敬意,久久回望,竟十分不舍。
是的,不舍。
我不舍那些昔日里一步步走过的惶惑、失落、委屈、挫败、空虚、混沌,也不舍同事们笑脸背后的诚挚、简单、辛勤、鼓励、仗义、忠勇——没有人知道,那件曾经让我以为是束缚与规则的警服至今仍挂在我的衣橱里,毗邻那些五颜六色的时装,静默而庄严地存在。
尽管,我无数次想要把它收起,压在不为人知的衣柜底层,用以告别一段永不可能重来的曾经。可是一次又一次,当我的手碰到肩章上那两颗银色的四角星,我都会感觉到一种酸涩的动容——无法否认,在这片深蓝色背后,是一段再真实不过的成长。
这样的成长,对于一个写作者而言,是至关重要的阅历;对于更多的阅读者来说,是共鸣的基础。
然而,我想要讲述的,又不仅仅是职业的成长。
我始终觉得,每个人都是社会的一份子,在生活中总要扮演多重角色。比如这个故事里的主人公穆忻,她既是一名基层公务员,又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媳妇。她看上去拥有玻璃城里富足的一切——安稳的职业、爱她的丈夫——但得走近了才知道,公务员也分三六九等,爱情背后也有无数牵绊。
我的立场,只在叙述。
不是讲原理,也不谈方法论,只是叙述不同生存环境下,不同女性的命运。
哪怕这种叙述只能代表一个群体而非全部,哪怕类似的情境会随世事变化而渐生更改,哪怕有些困惑在时间流逝中会带着问号不情不愿地消亡……但,引用作家叶兆言的话来讲:“现实生活终究会变成历史的一部分,正因为如此,我们不妨喋喋不休。”
是这样的,既然注定它未必恒久,那么,只当是个故事,便已足够。
只是一个故事。
所以,纯属虚构。
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以及,谢谢你,看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