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站在原地犹豫了。
她对他了如指掌,他对她却一无所知。
她以前的生活,他从未参与。
而以后,他更没有机会参与了。
到现在你可曾后悔?骆翘问她。
陆尘埃摇了摇头,为值得的人,做值得的事,有何后悔。
第二天,在蜉蝣里,她将那年的所有往事对骆翘倾盘托出,她说,骆翘你知道吗,有段时间我特别怕青天白日,因为感觉日光下所有的真相都无处遁形。
距离陈烁生日不过短短一晚的时间。她却再次觉得翻天覆地,一如当年。
她从没想过将这个秘密揭露于人前,可这世间没有一个人可以抵挡现实带来的兜头暴雨和措手不及。
她日日担心真相被魏星沉知道,但昨晚魏星沉抱着她痛哭时,她忽然发现,他们早已长大,他们不再是当初面对事情束手无策的小孩。
她曾经以为,当她卸下枷锁那天一定会哭,但没想到,更多的是释怀和畅然。
她听着魏星沉一句句地对她说我爱你,心里被一种叫幸福的泡沫鼓胀着。
她的守护天使回来了。所以不管曾经她身上有过多深的伤口,此刻都不药而愈。
魏星沉握着她的手,说,尘埃,嫁给我,我们明天就去结婚。
她骇然大笑,魏星沉,我们都三年没在一起,已经不了解彼此的性格……
我了解你,你一直是你。魏星沉焦急地打断她,抚着她的头发低声说,尘埃,你不知道我多害怕再次失去你,我不能承受。
陆尘埃眼底有一层层水雾升腾,模糊了她的眼眶。她说,我也是。
我也害怕再次失去你啊。人潮茫茫,如果我们不握紧彼此的手,会不会一不小心就被冲散了。
魏星沉,以后,你一定要紧紧握着我的手,不要再让我走丢了。陆尘埃哽咽。
嗯。我不会让你再走丢。那一刻,只有魏星沉知道,这句承诺多么沉重,与心甘情愿。
之后的几天,陆尘埃跟魏星沉开始像重修旧好的恋人,魏星沉每天都很忙,但依旧会接她吃晚饭,然后把她送到蜉蝣。
魏星沉对她温柔得不像话,她取笑魏星沉好像把她当一尊玻璃娃娃。魏星沉却说,你是我一生的珍宝。
以前魏星沉很少对她说甜言蜜语,但现在把甜言蜜语当饭吃,他说他要把亏欠她的所有甜言蜜语都补给她。
魏星沉还带她去看送她的那套房子,简约的风格,有她喜欢的胖熊公仔,藤编吊篮,复古沙发。最重要的是,她的身边还站着她喜欢的人。
她忽然有些泪凝于睫,魏星沉抱着她站在阳台上看着不远处的香江,说,尘埃,和我一起回去和爸妈吃顿饭吧。
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从和好之后,她一直内心惴惴,总觉得幸福好像回来得太快。
她的不确定,她的焦虑,魏星沉都看在眼里。
他知道,自己必须干脆地解决完所有事让陆尘埃放心。更何况,他现在还有把柄被人攥在手里。想及此,他的眼神蓦然寒了寒。
陆尘埃不知道魏星沉心中的思量,只是把头埋在他的胸口说,魏星沉,我们再谈一段时间恋爱好不好?
好。你想怎样就怎样。魏星沉抱紧她答。
当她把这个事情告诉骆翘时,骆翘尖叫,陆尘埃,你的脑子不是正常人构造,多少女人削尖脑袋想嫁给星际国际的公子。
陆尘埃笑笑,也不争辩,她调着酒看着吧台外的群魔乱舞,人生很少,上帝少于你的都会补给你。
她和骆翘正闲聊着,泡泡从不远处走过来,一脸恹恹。从陈烁生日会不欢而散的那个晚上起,除开骆翘跟泡泡,陆尘埃没再见其他人,魏星沉把她保护得很好,她也无意过问。
不过,她看到泡泡身后跟了一个英俊男子,泡泡站在吧台,转身不耐烦地对男子说,你这个人好讨厌,怎么我走哪里你跟哪里?
男子也不介意泡泡的恶言恶语,只是笑笑地望着他,眼神宠溺。
陆尘埃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养眼的一对,不觉八卦地看骆翘,骆翘也同时冲她嫣然一笑,忽然把手搭在男子身上,帅哥,坐下来喝一杯?
翘!泡泡跺脚,你不要理这个莫名其妙的人。
骆翘不理泡泡,笑嘻嘻地递了杯酒给男子,男子也不说话,和善地笑了笑,仰头喝下。
爽快。骆翘鼓掌。
泡泡气得娇哼一声,一扭身走了。
骆翘再倒酒给男子,男子却一手挡下说,不好意思,下次一定奉陪。说着一转身去找泡泡了。
这是谁?陆尘埃好奇地问。
看不出来吗?骆翘笑,泡泡的新追求者啊。
啊?陆尘埃惊叹,这么man的男人居然是Gay!天啊!世界真是充满灰暗。
谁不是。骆翘说,你只要认识一个Gay,就会认识一群Gay,自从我见过泡泡的那些朋友,现在我走街上,只要看到一个帅哥,首先考虑的不是他有没有女朋友,而是他会不会是Gay!
陆尘埃笑了起来,她说,这个男人真不比陈烁差,泡泡摆什么谱儿!
骆翘笑,莫天赐比魏星沉差吗,你不一样不喜欢莫天赐?
陆尘埃顿时答不出话,只能哼哼了两声。
骆翘看着她忽然低声说,尘埃,莫天赐的爸爸被抓了,终身监禁。
啊?陆尘埃讶异地看着骆翘,为什么?
贩卖假书画,猥亵女童。
什么?陆尘埃震惊了。她多少知道点莫天赐的父亲,他是全国知名画家,经常受电视台和杂志邀约采访。
大学时骆翘指着杂志上的成功画家许连城告诉陆尘埃这是莫天赐的父亲时,陆尘埃压根就不相信,许连城长得温润洁净,眉眼温和,和霸道、眉间充满戾气的莫天赐根本没一点共同点,而且莫天赐姓莫,许连城姓许。
但后来她问魏星沉,却得到了肯定。魏星沉说莫天赐自小没和父亲一起生活,一直生活在母系这边。他妈妈去世后,他曾回父亲家住了一阵,但很快搬出来便再也没回去过。
不过那时陆尘埃对莫天赐的事没过多好奇,所以知道的仅限于此。
但现在……怪不得对自己一直纠缠不休的莫天赐忽然销声匿迹了。
骆翘说,网络上现在铺天盖地的都是画家许连城的传闻,甚至有记者已经挖到了莫天赐……
陆尘埃噤声,因为她不知道对许连城是施以同情或是唾弃,而莫天赐,他与她无关。
不过很快,陆尘埃便见到了莫天赐。
魏星沉不管第二天多么早上班,凌晨三点他都会准时接陆尘埃下班。
那晚陆尘埃像往常一样跟骆翘告别,坐魏星沉的车回去,到家没多久,刚换上睡衣扎上头发去洗脸,突然听到敲门声,她本以为是魏星沉,之前魏星沉也是送她回来后,又跟她上楼,亲了亲她额头才走,他说,多希望你快点嫁给我。
所以她拿着洗面奶满脸笑意地去开门,但打开门看到门外的人时她笑容僵在脸上,是莫天赐。
莫天赐看到她的笑容有些意外,但再眨眼,笑容转瞬而逝,对着他的是一张冷漠的脸,他便立刻意会。
他扬起嘴角笑问,怎么,没等到你要等的人,失望了?
莫天赐喝酒了,身上翻天覆地的酒气,眼睛却清亮得足以让陆尘埃害怕。
反正现在自己和魏星沉没有任何把柄在他手里,陆尘埃并不打算和这个人再有任何交集,所以她不屑理会他,伸手就要关门,莫天赐却单手将门重重一推,登门入室。
陆尘埃没料到他的蛮力,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莫天赐却并没有怜香惜玉,只是大大咧咧地朝沙发上一坐,嘲讽地看着她,陆尘埃,你就这么想嫁给他?
陆尘埃也不介意,站稳身,把门一关。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莫天赐,慢悠悠道,是啊,我从遇到他那一天起,愿望就是嫁给他。我不怪你要挟我三年,我们之间所有一笔勾销,只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莫天赐冷冷地看着她,明亮的灯光下,他的脸色有些酡红,眼神像危险的豹子。
陆尘埃却并不害怕,反正现在莫天赐再也没有任何把柄威胁她,所以她不甘示弱地瞪着他,仿佛要把这几年的怨怼全部返还给他一样。
嗬。一笔勾销?莫天赐看着她不怒反笑,陆尘埃,我们之间的缘分长着呢。
说着莫天赐突然疲惫地靠在沙发上,叹了口气喃喃道,尘埃,你终有一天会知道,最爱你的人,只有我。
然后,他栽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喂,莫天赐。陆尘埃头疼地走过去拉他,你给我起来出去。但莫天赐岿然不动。
喂,莫天赐……陆尘埃拍打着他,想拖他起来,但忽然想起这个场景,多么熟悉。
三年前,她离开永城时,莫天赐一直跟着她。那时她租了一个房子,莫天赐以保护她的理由赖在她的房子里。
而且莫天赐不知何时配了她的钥匙,每晚都躺在沙发上睡,起初她赶他走,这样去拖他,莫天赐却大手一伸,将她抱在怀里。她当时惊吓得连连推他,莫天赐大笑起来。
从那以后,她便当没看到莫天赐这个人,他们像划了一条楚河汉界,生活了半年。
而此时,想到往事,她突然怕睡眠中的莫天赐醒来再抱住她,她立刻站起身,去洗脸刷牙,然后进卧室里,将房门锁上,睡觉。
那天晚上她睡得一点都不安稳,先是听到咚的一声,她猜测是莫天赐从沙发上掉了下去。毕竟客厅的沙发实在小,他一米八多的个子只能蜷曲着睡。接着她听到一声大吼,她吓了一跳,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光脚跳下床打开门,摁亮客厅的灯,却发现莫天赐安稳地躺在地上,喃喃低语着不知道在念什么。
喝酒的人大多爱做梦爱说梦话。她看着蜷曲成一团的莫天赐心烦意乱,她走过去狠狠地朝他腿上踢了一脚,踢完发现自己没穿鞋,脚痛得要命,而莫天赐却毫无任何清醒的意念。
她忽然冲自己生了气,走到卧室箱子边,翻出自己少有的高跟鞋,穿上,走到客厅,用鞋跟朝莫天赐的腿狠狠地踩下去。
莫天赐这下感受到了,整个人突然痛醒,迷迷糊糊地看着陆尘埃问,怎么了?
陆尘埃指着他,指指沙发,他哦了一声,软绵绵地笑了,一个翻身又爬回到沙发上。
陆尘埃转身回卧室,莫天赐在她身后嘟哝,尘埃,晚安。
她脚下一滞,以前也是这样,不管她听不听,莫天赐睡前都会对她说,陆尘埃,晚安。
但现在,他忽然喊她尘埃,他没有清醒的声音带着一种懒洋洋的毫无防备的温柔。
陆尘埃想着骆翘说的他父亲的传闻,以及他今晚浑身的酒味,忽然觉得莫天赐可怜。
但她很快让自己从这种怜悯中拔出身,她不能忘记,以前便是因为她对他怜悯,才惹了这个恶魔。
不能忘记,这三年来让她颠沛流离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人!
第二天上午,陆尘埃醒来时,莫天赐已经走了。幸好走了,不然陆尘埃觉得自己会在房间里憋一天不出门。
她刷牙时,正思量着喊骆翘吃饭,电话突然响了,是coco,她迅速接起。
嘿,尘埃。coco跟她打招呼。
coco姐,怎么这么早打电话过来?
早?天啊。那头coco怪叫,陆尘埃,你看看闹钟现在几点了!上午十点算早吗!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早上是最美好的时刻,你竟然在被窝里度过,你是不是刚起床,你越来越堕落了!你……
陆尘埃听着coco那振奋的声音扬起嘴角,coco是个工作狂人,每天晚上不管多晚睡,她都能在第二天早上七点准时起床,她常常花费一个小时去洗澡洗头吹头化妆,然后完美无瑕地去上班。
所以,坚持“勤有功戏无益”的coco最看不惯的一类人便是米虫。她最亲爱的陆尘埃却变成了这样无所事事的人,叫她怎么能不苦口婆心。
知道啦知道啦。陆尘埃打断她,明天早上我争取九点五十九起。
coco失语。
陆尘埃笑嘻嘻地问,打电话什么事,是工作室有什么事吗?
哼!coco又开始劈头盖脸地教训她,走了连工作室的消息都不关注了!竟然还有脸问我什么事!陆尘埃你真的是白眼狼,你说我当初怎么会瞎了眼觉得你义气万丈,当年coco我捞起过多少失足小青年,多少失足小青年从我这里变成了社会精英,多少人对我感激涕零……
亲。陆尘埃再次毫不客气地打断能言善辩的coco,你不说我挂电话了……
你敢!
嘿嘿。陆尘埃笑,当然不敢。
哼。coco女王终于切入正题,楚歌下周在永城开演唱会,你到时要不要过来看我们?
啊!陆尘埃尖叫,楚歌第一场演唱会定在永城?
coco白眼,知道我为什么说你白眼狼吧!楚歌要在永城开演唱会的事已经宣传了两三个月了,你竟然到现在都不知道!走得这么干脆,也不再关注我们,哎,想想就伤心,人情冷暖,人走茶凉啊……
好了,coco姐。陆尘埃愧疚,到时我找机会去看你们。
嗯,这才乖嘛。coco笑呵呵地对着电话,那我不和你讲了,要忙啦。
好。
刚挂断电话,骆翘的电话又进来了。
喂,去哪里吃饭?
最近一段时间,她跟骆翘又恢复了连体婴的状态,有空就跟对方打电话看去哪里消磨时间。
这会儿骆翘刚下班,陆尘埃说,你来接上我再说吧。
行。骆翘干脆应道。
挂了电话陆尘埃迅速洗脸刷牙,雷厉风行地搞完,准备先出门等骆翘,走到沙发边,突然看到角落里有什么亮晶晶的。
她走过去,定睛一看,一枚戒指,是莫天赐的。大概是他昨晚落下的。
她捡起,放在一旁的柜子上,突然发现戒指里面刻着两个模样熟悉的字,她仔细一看,是她的名字,尘埃。
陆尘埃心情复杂地将戒指放在柜子上,走下楼,骆翘刚好到,看到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问,怎么了?昨晚出台了?
靠。她白骆翘一眼,我现在名花有主,出毛台。
骆翘咯咯地笑了起来,她说,昨晚我差点出台,有个男人出五万要摸下我的腿。
上次那个开保时捷的呢?陆尘埃问。
骆翘从大学到现在,虽然没有过固定的男友,但她身边围绕的纨绔子弟倒真不少,个个都愿意为骆翘鞍前马后。
骆翘上次上高速兜风把人家车撞了,还理直气壮地冲前车的人蹦,后来人家一怒喊来了警察。
于是,那天来处理事情的除了保险公司,她们还被拉到警察局坐了一下,她们坐着受教育时,一辆一辆车进了警察局,奥迪、宝马、奔驰、沃尔沃、保时捷。
车的主人一下车,都做了相同的动作,直奔骆翘嘘寒问暖,当时的阵仗,别说那几个民警,陆尘埃都吓了一跳。
最后保时捷男待得最久,不但和解了事情,带她们去吃饭,最后还把自己的保时捷钥匙给骆翘,让她先开着。
骆翘不在乎道,他啊,拜拜了啊。
真是赤裸裸的车还茶凉啊。陆尘埃揶揄。
哼,你以为他们都喜欢本公主,他们无非都是想跟本公主睡一觉罢了。本公主不愿意,自然有女生愿意扑上去,他们很快就会忘记我,而他们对于我来说,也只不过是过客。骆翘说。
你真是泡泡的好姐妹,时间久了,说话都像他一样文绉绉了。过客……
哎。骆翘长叹,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我一片真心都不知道付给谁啊。陆尘埃你真幸福,你看,俩喜欢你的男人,都是大家最单纯的时候认识的。到现在,经历过风吹雨打,却依旧痴心不悔。我真是羡慕你啊。
被两个人喜欢幸福?陆尘埃苦笑,我倒希望这世上只有一个魏星沉喜欢我便足够了,然后我与他平平淡淡地生活,一不小心就白头到老。
骆翘怕她想起了伤心事,腾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是啊,你看你现在,比谁都幸福。万千阻挡后的幸福,才会让人更加珍惜。
很快她们到达了餐厅。吃饭时,电视上在播娱乐新闻,刚好在报道楚歌来永城开演唱会的事。
陆尘埃抬头看,骆翘却比她还兴奋,兴奋地在凳子上扭来扭去,啊啊啊,楚歌要来了。
陆尘埃惊讶,你喜欢楚歌?怎么没听你说过?
嘁,你又没问过。骆翘紧紧地盯着屏幕,好帅好帅,他最近演的《玻璃爱人》里迷人死了。泡泡也喜欢他,泡泡说这男人生来就是让女人打破头争抢的。
你也喜欢他?骆翘转头看她。
陆尘埃差点把自己口里的水喷出来,喜欢楚歌?嗯,如果她是一个局外人,她应该也会为他的脸痴迷吧,但曾经她伴着他两年,被他的洁癖和龟毛折磨得不轻,她能喜欢他才有鬼!
但看着骆翘兴奋的眼神,她点着头含糊地嗯了一声。
骆翘立刻欢呼一声道,那我们去看他的演唱会吧。
喀喀喀。这次陆尘埃是真忍不住了,水没咽下去便被呛到了。
她说,演唱会?你以为我们现在还十六七岁吗?
骆翘说,知道我漂亮的秘诀吗,就是让自己一直活在十六七岁的心态里。
去看吧去看吧去看吧。骆翘怂恿她。
其实陆尘埃本身也想去看,毕竟这是楚歌国内的第一场演唱会。可是一想到如果去的话,碰到以前的熟人,就会暴露身份,她便有些犹豫。
她还没想好怎么告诉骆翘和魏星沉她的另外一个身份,一开始她便没讲过,现在更难开口了。
你不会是怕魏星沉吃醋吧?骆翘用激将法激她。
我怕我们这年龄去看演唱会太老。
靠,老的是你一个人,我正值青春年少热情似火。快,确定去不去,我找人订票。
好了。去了去了。陆尘埃思考了三秒,豁出去了。
骆翘欢呼一声,吃着饭就开始打电话托人拿票,约泡泡。
那天起,没事陆尘埃都会开着电视,留意娱乐新闻,各地的娱乐台都在报道楚歌的演唱会,为他造势。
没过几天,coco又打来电话,coco说已经到了永城,提前三天时间排练,因为这是楚歌出道以来的第一场演唱会,所以特别重视。末了跟陆尘埃交代让她这两天过来。
陆尘埃爽快地答应了。
但接下来的几天,陆尘埃忙得焦头烂额。因为陈烁喝醉跟人打架,被人打破了头送到医院。
陈烁不是本市人,她跟骆翘、泡泡,还有魏星沉便成了家属,第一时间冲到了医院。她没想到陈烁生日后,第一次见他竟然是在医院。
陈烁躺在病床上鼻青脸肿,魏星沉教训他,都多大了,还喝醉闹事,最丢人的是还被人打成这样。
我是以一挑四好吗。俩被我打得肋骨骨折,俩被打成熊猫眼,怎么说都是我赢了。陈烁哼哼。
哟,你真是大英雄啊。骆翘白了陈烁一眼。
泡泡自从陈烁进医院,就咬着小银牙,眼里饱含着泪花,陈烁挥挥手头疼地看着他,我又没死。
因为陈烁在本市没亲人,也不想这小事就打电话回家给爸妈,所以他们一直在医院衣带渐宽终不悔地照顾陈烁。幸好只有两天陈烁就出院了,否则泡泡恐怕连演唱会都不会看,也要守护在陈烁身边。
陆尘埃怕coco生气,跟她打电话解释了这两天的事。coco说没事没事,这两天她也忙得脚不沾地。
然后coco问她来不来看演唱会,要不要给她留VIP票。陆尘埃说没事没事,我朋友已经拿到了VIP的票,第三排。
coco心里一琢磨发出去的人情票说,你这朋友来头不小。陆尘埃说,我也不知道她爸爸做什么的。
coco爽快地说行,那晚点我们一起吃饭。
演唱会那天,陆尘埃跟骆翘、泡泡三人戴着帽子,举着荧光棒到了会场。
最无语的是,骆翘还在门口买了灯牌带进去,买了文化衫非让陆尘埃跟泡泡像自己一样穿身上。
尘埃跟泡泡无奈从之。
演唱会刚开始,随着轰隆一声巨响,舞台上礼花齐飞,楚歌自空中缓缓而下,他穿着最简单的白衣白裤,像从天边降落的天使。
一瞬间,口哨灯牌荧光棒,满场欢声舞动,粉丝疯狂尖叫,楚歌楚歌楚歌……
陆尘埃看着台上人英俊清澈的面孔,他一笑,整个世界的花都开了。
这个人,他天生便为两个字而来,巨星。
那天楚歌唱了很多歌,换了很多造型,场内座无虚席,楚歌当红的势头锐不可当。
骆翘跟泡泡一直在她旁边尖叫欢呼,陆尘埃整场看起来都平静如斯,但只要细心看,便会发现她早已热泪盈眶。
楚歌,你终于熬到了今天。她在心里默默祝福台上的男子。
只有她知道,他曾熬过多少患难,坐过多少冷板凳,唱的歌被多人少无视过。
这一个小时的演唱会华美壮丽,却没有人知道背后他走过的艰辛有多冗长。
演唱会即将接近末声,最后一首歌时,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呼应之前的白衣似雪,楚歌换了一身黑衣。整个舞台暗了,只有一束光圈将他笼罩。
他抱着一把白色的吉他坐在光圈里,他说,这首歌,你们从来没听我唱过,我的专辑里也没有出现过,是我无意间看到的词,很喜欢,所以为它谱了曲。
楚歌顿了一下,那一瞬陆尘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清晰地看到楚歌朝她这个方向望来,定定地,缓慢地,望了数秒后说,这首歌有个很奇怪的名字,叫《妖孽只在夜里哭》。
陆尘埃不可置信地看着台上的楚歌,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楚歌却将目光转至场内,专注地弹唱起来。
世人羡我们横行霸道
像一群无所畏惧的妖孽
却又笑我们是被上帝抛弃的孩子
连没有幸福都不介意
我们只是一群傻子
白昼时手牵手假装快乐地歌唱
午夜时却醉生梦死在陌生人的怀抱
流离失所在孤独的街道
我们纵情声色不过是以此为寄
我们坚强不过是彼此相欺
其实妖孽也会受伤妖孽也会彷徨
只是他们习惯将风光表于人外
将眼泪埋葬午夜月光
太好听了!演唱会完美结束,回家的路上,骆翘感慨,最后那首《妖孽只在夜里哭》简直是绝唱啊!歌词堪称经典!
泡泡说哎哟,楚歌真他娘的帅!这是我们女人的毕生理想啊!
骆翘鄙视他,是你这个女人,别把我算在内。
泡泡咯咯地笑。
陆尘埃看着窗外,哼唱起来那首歌,我们纵情声色不过是以此为寄,我们坚强不过是彼此相欺……
我们每个人都是生活里的妖孽,面对艰辛所向披靡,就算晚上流再多的眼泪,天亮时一定会继续不动声色,穿梭人群。
看完演唱会陆尘埃没再去蜉蝣,回到家跟魏星沉打过电话后,很早就睡了。
那一觉竟然睡得香甜无比,没有做梦。
早上起来,她神清气爽地收拾了下跟coco打电话说去看他们。
她打车刚到电视台门口,一个瘦弱的小姑娘已经在门口等她,她说,你是尘埃姐吗,coco姐让我来接你。
她点头。跟着小姑娘在广电大楼七拐八拐,拐到了一个隐秘的化妆室。
楚歌已经化好妆,在跟助理看剧本,coco在打电话,看到陆尘埃立刻站起身迎她。
楚歌眯着狭长的狐狸眼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她了解他的德行,也没打扰他,坐一边跟coco叙旧。
但过了一会儿楚歌忽然走过来,摸了下她的头发面无表情地问,头发怎么剪了?
她还没回答,coco已经在旁边捂着胸口打趣唱,我已剪短我的发,剪断了牵挂,减一地不被爱的挣扎……
她白coco一眼,转身正经地问楚歌,下午录什么节目?
哦。《奶茶有约》。
《奶茶有约》的主持人什么时候到?coco问旁边的助理。
半个小时。助理答。
陆尘埃看了眼手表九点半,她抬起头跟coco说,待会儿我就得走了。还约了人谈事情。
陆尘埃你真不够意思!coco怪叫,还以为我们很久没见,你会对我难舍难分,都打算好让你请午饭了。
下次吧,下次一定请。
好吧。coco接起一直没间断的电话,拍她的肩说,你先跟楚歌聊。就出门接电话了。
她坐在楚歌的面前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楚歌也是个不冷不热的人,他姿态端正地坐在沙发上把玩着手机。
多日不见,他依旧英俊得无人匹敌。让她坐在对面都有种身在偶像剧的感觉。
她干咳一声,没话找话,昨天演唱会的歌唱得真好听。
排练过无数遍。
你现在很红,我闺密都喜欢你。
是吗?
是啊,电视上整天都在播你演的偶像剧。
哦。
嗯。陆尘埃感到有些冷场,终于,她轻轻地吐出了几个字,《妖孽》那首歌很好听。
抱歉,没经过你同意给它谱了曲。
不,我不是那意思。陆尘埃连连摆手,我当初也没将它当成一首词写,只是突然想写那么一段话。你谱的曲却让那段话得到了升华。真的谢谢你楚歌。
还会回去吗?楚歌忽然抬起头,定定地望着她,你还会回去吗?
不知道。陆尘埃低下头。
这次轮到楚歌问她了,你找到那个人了吗?
嗯。
你们……在一起了吗?
嗯。
嗯。楚歌低头看着报纸。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陆尘埃坐在楚歌面前,都觉得毫无一丝气场,楚歌身上闲人勿近的气质经常让人有种冷场的感觉。
幸好这时候coco走进来问,你们聊什么呢?
没。楚歌微笑着看coco,尘埃说不回去了。
你敢不回去!coco转身凶巴巴地看着陆尘埃,吓她,别忘了,你和我可是签了五年合约,你要不回去,我去法院告你!
不过,coco话锋一转,你为什么不回去?是你喜欢的那个人不允许你回去?
没有。她笑道,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我怕坐牢。
coco也笑了。
陆尘埃看看表,九点四十了。她说,coco姐,楚歌,我得走了,你们明天就要飞回C市,我没办法送你们,下次再见大概要再过几个月了。
嗯。coco拉着她的手说,你别忘了,你只放假一年,一年后要重新回到我们团队。还有,好好照顾自己。
你们也是。她对coco和楚歌点了点头,走出房门。
她快步穿梭在广电的楼梯间,因为楚歌要录制的《奶茶有约》是艾而蓝主持的节目,她不想碰到艾而蓝。
但人常常怕什么来什么。她搭乘电梯刚下到一楼,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门开,她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她面前正准备进电梯的艾而蓝。
艾而蓝看到她也有些惊讶,她说,尘埃?你怎么在这里?
没什么。帮朋友办件事。
哦。艾而蓝抱着双臂看着她笑,真巧,我这几天本来一直想约你,相请不如偶遇,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
我还有点事。陆尘埃并不想应付艾而蓝。
没关系,只占用你十分钟时间。
陆尘埃犹豫了下说,好。
艾而蓝带着她走到旁边的咖啡厅会所。
喝点什么?
水。
艾而蓝招手喊服务员端了饮料过来,笑望着她,最近过得怎么样?
老样子。陆尘埃淡淡道。
肯定比我好吧。艾而蓝说,从你回来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我的好运即将终止。
你的运气和我并没有关系。
不。尘埃。从一开始,我的运气就跟你有关系……
如果坐下要谈的问题是这些,那我没什么兴趣。陆尘埃拿起包,起身欲走。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从来不顾别人的感受。艾而蓝笑。
因为别人也不曾顾及我的感受。
好了。艾而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说,我也不和你打哑谜了。我只是想给你听一样东西。
艾而蓝从包里拿出耳机和一个MP3递给她,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很为难,我知道你如果知道真相一定会伤心,但作为朋友,我又不得不提醒你。而且,我想大概你今天出现在这里就是天意。
这是什么?陆尘埃看着MP3问,她有种特别不好的预感。
这是三年前录制的,你和魏星沉分手的真相。艾而蓝看着她,笑容如有毒的罂粟,一点一点绽开。
陆尘埃看着眼前的MP3,她一直说服自己不要去听,这不过是艾而蓝又玩的一个新手段。但她又想,她和魏星沉之间还有什么经不起考验,就算艾而蓝玩花样,她也不会上当。
她终于拿起耳机,挂在耳朵上,按了play键,里面沙沙一阵空白响之后,突然传出魏星沉的声音。
莫天赐!你真卑鄙!
哈哈,莫天赐失笑,是,我卑鄙我无耻!我卑鄙到明知道你在追陆尘埃还硬要拉着她的手说这是我女朋友吗?
你就因为这件事记恨我?导演了这场戏?魏星沉不可思议道。
是啊!我记恨你抢了陆尘埃!嫉妒你得到了陆尘埃的爱!
你疯了!
我是疯了!疯之前我会拉你垫底!星沉,你看,现在天都在帮我!你爹的星际国际最近状况不好吧,你说我把这段视频放出去,星际国际的公子强暴女大学生,大家会有什么反应?
魏星沉没有说话,但接下来的玻璃碎裂声,沙发倒地的沉重声,以及两个人吃痛的闷哼声,都证明他们两个打了起来!
你打我也没用!你强暴了叮当这是事实!莫天赐嚷嚷。
魏星沉突然平静下来,他恨恨地看着莫天赐,看着被他丢在地上的手机,问,你想要什么?说出你的条件。
这才是商人本性嘛。莫天赐从地上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优雅地坐回沙发上才说,我从小到大什么都不缺,你身边唯一可以收买我的便是陆尘埃。
你休想!魏星沉握紧拳头。
莫天赐讥讽地扬起嘴角,不紧不慢道,放弃陆尘埃和将视频放出去,你只能择其一。
魏星沉满眼血丝地看着莫天赐,你明知道……我多喜欢陆尘埃。
是啊。莫天赐冷漠道,当初你也明知道我在追求她。
魏星沉无言。
也许还有另外一种办法。莫天赐把玩着手机笑意盎然,如果你没办法选择,就让陆尘埃选择。
魏星沉转过头,死死地盯住莫天赐,你敢!
为什么不敢!这对你来说难道不是另外一种出路吗?
魏星沉久久地没有再说话,最后他忽地站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莫天赐在身后说,你放心吧,作为兄弟,我送你最后一点福利,我会告诉陆尘埃你喝醉了,压根就不知道这段视频。
一滴,两滴,陆尘埃发现自己的手背上瞬间温热一片。
她抬起头看着对面一直审视着她的艾而蓝定定道,艾而蓝,你如愿了。
说着她丢下MP3,站起身踉跄着离开了。
尘埃,你怎么这么说,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真相虽然丑陋,但我觉得以你的性格,肯定愿意接受真相。艾而蓝跟在她身后缓缓说道。
楚歌从电梯里出来,远远看到的便是这番场景。
陆尘埃仓促地从广电旁边的咖啡厅会所走出来,艾而蓝跟在她的旁边,看好戏般对她说着什么。
陆尘埃却一脸悲痛,连脚步都有些虚浮。
他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回到永城的陆尘埃那么陌生,曾经,他只以为她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
coco把她带到工作室时,她整个人身上带着一种冰寂。coco说她在地铁站里看到这个女生,在弹吉他唱自己编的歌,音调简单,歌词却异常美丽。
那时陆尘埃不爱说话,coco安排她做了他的助理,每天二十四小时像个影子一样跟在他身后,就算他拍戏到凌晨她在旁边等着也从来不打瞌睡,coco还让她工作间隙写词。
他一度以为陆尘埃撑不下去,于心不忍地让coco少安排点工作,coco却说,这都是她自愿的。而且coco还说,一个绝望的人身上有无限的动力。
后来,果然如coco所说,她成了他最贴身,不可缺少的助理。他的成名曲,亦是凭借她写的词一炮而红。
他以为,她是上帝送到他身边的幸运符。她孤身,神秘。他一直以为他们会维系这样亲密的关系。
但直到几个月前,她递了辞职书。说是要去寻找一个真相,一个她爱的人。
最后他和coco权衡下,没有允许她辞职,却批准了她一年的假期。
这次是他们分别后他第一次见她,她所发生的一切改变都在暗示着他,她并不是一个流浪儿。
否则不会在他的演唱会上,坐在VIP第三排。也不会在此时,和全国知名的主持人一起喝咖啡。
他戴着帽子和口罩下来,本身是追出来想送她一程。
但那一刻,他站在原地犹豫了。
她对他了如指掌,他对她却一无所知。她以前的生活,他从未参与。而以后,他想起刚刚在化妆室陆尘埃回答他的话,或许,他更没有机会参与了。
他看着她孤独脆弱的背影,想起待会儿的节目录制,最后转身走进了电梯,摁了十楼。
虽然她曾与他亲密地在一起度过了两年,七百多个日夜。但她始终有自己的生活是他不了解的。
不打扰,是他给她最好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