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高宁香喜形于色,高宁秀比她强些,虽然心中同样喜悦,但还能按捺得住,面上仍装出一副担心的模样:“贵妃娘娘,眼下这一切都不急,还是养好身体要紧。”
慧贵妃笑了笑,端起酒杯:“这是盛夏时节,本宫命人采摘新鲜莲花蕊,取了玉泉山水,精心酿造的莲花酒,二位妹妹尝尝看。”
两人得了她的好处,怎还敢推辞她的敬酒,都端起酒杯喝了,就连一向不擅饮酒的高宁秀也是一饮而尽,然后咳嗽两声道:“贵妃娘娘,这宫中佳酿就是清醇可口,韵味深长。”
慧贵妃瞥了她一眼:“三妹,本宫一直待你们冷漠,你不怪本宫吗?”
高宁秀:“父亲说过,纵咱们姐妹之间有龃龉,始终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贵妃娘娘一时误会,造成隔阂,如今不就想明白了吗?”
慧贵妃似笑非笑:“是啊,本宫再明白不过!唐朝武后幼时,受异母兄长欺凌,待武后掌权,贬杀二兄!祁氏凌虐我们兄妹,被祖父发现逐出李家,待你们的母亲马氏进门,就成了暗中欺凌!我年久不孕,只因马氏寒冬腊月,逼我雪中祈福。兄长迎娶悍妇,仕途波折,也是马氏从中作梗!而你们俩,小小年纪,便懂诬告兄姐,争宠陷害,全都忘了吗?”
二人齐齐变色,高宁香刚要开口,却哇地一声吐出大片污血。
“妹妹,你怎么了?”高宁秀大吃一惊,正要伸手扶她,忽然喉头一甜,一缕鲜血自嘴角溢出来,她抬手擦了擦,再看看滚落在地的妹妹,猛地将头转向慧贵妃,“是你!你在酒里下了毒!为什么,我们可是你的亲妹妹啊!”
慧贵妃哈哈大笑,耳上明月珰随着她的笑声而摇晃着:“高斌那老匹夫,本宫早就不放在眼里!但若你二人得势,哥哥会重演武家之祸!为了保护他,保护本宫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本宫放弃了复仇的机会,把最后的时间留给你们,是不是很感动啊?哈哈哈哈哈!”
高宁香饮得多,除了慧贵妃敬她那杯,后头自己又倒了几杯喝,故而发作的最为厉害,在地上痛苦翻滚了几圈,便头一歪,瞪着双眼去了。高宁秀一手按着绞痛的肚子,一手扶桌而起。
“救,救我……娘!”高宁秀歪歪扭扭的朝门外逃了几步,没等逃出门,就哇的吐出一大口血,喷在雕花门上,如同骤然盛开的一朵红牡丹。
马氏正在外殿喝茶,忽然放下茶盏:“什么声音?”
芝兰给她上了盘点心,淡定道:“是娘娘在同两位小姐说话吧。”
许是母子连心,马氏捂了捂心口,只觉心跳得厉害,渐渐坐不住,起身道:“我去看看。”
然后不顾芝兰的阻止,径自冲到寝殿,伸手将雕花门一推,待到看清楚里头的场景之后,便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啊——”
两个刚刚还鲜活美丽的女子,如今一左一右倒在血泊中,再无半点气息,像两朵从枝头无力落下的花。
慧贵妃坐在她两身后,慢悠悠地转着手里的酒杯,对马氏嫣然一笑。
“你居然杀了自己的亲妹妹!”马氏扑过去,“贱人,世上怎会有你这么恶毒的女人,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抓住她!”芝兰在她身后喊。
长春宫的宫人立刻冲出来,将她拖了出去,马氏一路挣扎,一路喊着狠话:“你会下十八层地狱的,老天不会放过你的!”
“娘娘……”关上门,芝兰走近慧贵妃。
慧贵妃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东西准备好没有?”
芝兰捧起一只玉盘,盘中盛着一段雪色白绫。
随手将杯子朝身后一丢,慧贵妃起身望着头顶房梁,潇洒一笑,唱着戏腔:“唉,罢、罢,这一株梨树,是我杨玉环结果之处了。臣妾杨玉环,叩谢圣恩,从今再不得相见了!”
芝兰忍不住泪流满面:“娘娘!”
慧贵妃拿起白绫,扬手一抛,如台上戏子抛出长长水袖,千回百转地唱道:“我那圣上啊,我一命儿便死在黄泉下,一灵儿只傍着黄旗下……”
白绫飞过屋梁,慧贵妃缓缓将白绫打了个结,踩着椅子上去,细长脖子套进去,闭目笑道:“花繁,秾艳想容颜。云想衣裳光璨,新妆谁似,可怜飞燕娇懒。名花国色,笑微微常得君王看。向春风解释春愁,沉香亭同倚阑干,皇上,别了。”
脚下一蹬,椅子歪倒。
芝兰闭上双目,朝她深深拜了下去。
“皇上。”
养心殿的大门开了,李玉从外头走进来。
弘历正在提笔写字,却不是在批阅奏折,而是在为某人抄写心经。
“皇上。”李玉朝他行个礼,“慧贵妃薨逝了!”
笔尖一顿,纸上晕开一大团墨痕。弘历沉默良久,才慢慢开口:“传旨,贵妃诞生望族,佐治后宫,孝敬性成,温恭素著,着晋封皇贵妃,以彰淑德。贵妃的丧礼,着礼部、工部、内务府协同办理。”
李玉:“嗻!”
弘历:“全都出去吧!”
所有太监都退了出去。
弘历搁下手中的毛笔,慢慢靠回到椅子里,屋子里静悄悄的,他耳边却远远飘来曼妙的唱戏声。
“花繁,秾艳想容颜。云想衣裳光璨,新妆谁似,可怜飞燕娇懒。名花国色,笑微微常得君王看。向春风解释春愁,沉香亭同倚阑干。”那歌声缠绵悱恻,似一双手从身后拥着他,温柔爱娇道,“皇上,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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