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贵早料知秦炎的心理,干脆也就装作情愿低声下气,不过他弄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要到城里去,莫非是故意找麻烦?
若自己真是到城里去,有他一路同行也无所谓,但自己真正的目的是要回南阳庄,如何能把秦炎带回家去?
因之,此刻最重要的,该是如何设法把他摆脱掉,而为了不露破绽,又不便施展武功。
他顿下一顿,问道:“秦小师父,为什么也要到城里去?”
秦炎冷笑道:“奶奶的,你可以到城里去,难道洒家就不可以?”
李金贵无奈的摇了摇头道:“秦小师父莫非吃错了什么药,说话干吗这样冲,彼此无怨无仇,何必这样子?”
秦炎哼了一声道:“说的可倒好听,洒家跟你这小子怨仇大了!”
李金贵故作一愣道:“这话从何说起?”
秦炎道:“洒家本来和刘姑娘好好的,若不是你这小子从中做梗,洒家那会到今天连她的边儿都沾不到,可见你这小子真是罪大恶极,把洒家害惨了!”
李金贵两眼眨了几眨道:“这个能怨我,在下并没故意在她面前讨好,也从没在她面前说过秦小师父的坏话,她不理你,与我什么相干?”
秦炎叱道:“没有你这小子分辩的!洒家一直弄不清楚,究竟那-点赶不上你,你除了面孔比洒家白些,根本就是个绣花枕头,她喜欢上你,真是瞎了眼!”
李金贵道:“这还用秦小师父说,连我也这么想,你除了武功比我高,又会施放火药火器,这样的人才,刘姑娘居然看不上,至少她的眼光大有问题。”
这几句话,只乐得秦炎直在眉开眼笑,他干咳了一声道:“张玉富,到现在洒家才明白你占便宜是占在嘴上,你可知道洒家曾准备把你怎样?”
李金贵摇摇头道:“我也不是别人肚里的蛔虫,怎知秦小师父想要做什么?”
秦炎嘿嘿笑道:“实对你说,洒家是想把你好好教训一顿,一直把你打到跪地求饶为止。
若你还敢反抗,洒家可能就狠下心来要了你的命,或者干脆把你活埋掉,让她永远看不到你,这样一来,就没人再跟洒家争了!”
李金贵打个冷颤道:“好险!真没想到出家人的心会这样狠!”
秦炎笑道:“这倒并非洒家心太狠,而是出于迫不得已。现在只有你我两人,有你没有我,有我没有你,谁让咱们两个为的是同一个女人!”
李金贵哦了一声道:“莫非秦小师父还是要杀我?”
秦炎哼了一声道:“谁让你这小子嘴巴甜,说得洒家心肠一软,竟然下不得手了。”
李金贵忙道:“多谢秦小师父活命之恩,大恩大德,在下日后定要设法报答。”
秦炎道:“那倒用不着,你只要答应洒家一个条件就够了。”
李金贵道:“秦小师父有什么条件?”
秦炎道:“条件很简单,今后不得再和刘姑娘见面。”
李金贵道:“可是我还有事情向褚老仙翁禀报,怎能不遇上她?”
秦炎冷笑道:“褚老爷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必禀报了,如果非禀报不可,就写张字条派人送去也是一样。”
李金贵摇摇头道:“可是我派什么人给褚老仙翁送信呢?”
秦炎想了想道:“万一找不到人,我可以代劳,洒家明天傍晚就在这里等你。”
李金贵道:“多谢秦小师父,不过你万一等不着,就不必再等了。”
秦炎芒然问道:“那是为什么?”
李金贵道:“因为我明天不一定有事,没事还写的什么条子?”
秦炎点点头道:“也有道理,那么洒家就每天傍晚来等一次,反正这里离玄妙观不远,散散步也是好的。”
两人且谈且走,李金贵却一直想不出办法如何把秦炎支开。
他默了一默,搭讪着说:“秦小师父方才赞美在下嘴巴甜,我看你在刘姑娘面前嘴巴更甜,口口声声的叫她姑奶奶,她不肯理你,究竟是什么原因?”
秦炎皱起浓眉道:“洒家也一直思解不透,很可能彼此生辰八字不合,一下地就命中相克。经你这么一提,下次洒家倒要请算命先生算算,以便知道毛病究竟出在哪里?”
他语气稍歇,继续说道:“说起来洒家也不能怨你,因为洒家已经和她相处了好几个月,你不过最近才插进一脚,而她没遇到你时,照样也不理我,只是没有现在这样越来越严重罢了。”
李金贵灵机一动,忙道:“那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令师也下山来到玄妙观,你的身价就大大不同了,她那敢再瞧不起你,说不定很快就会赢得她的芳心。”
秦炎猛地一拍脑袋道:“你说的有理,方才在山涧里我师父一到,她马上就跟洒家有说有笑,连黑驴也不叫了,简直像换了个人。”
李金贵笑道:“说的是嘛,一转眼就改变的这么快,等到明天,她可能就请你到她闺房里坐了。”
秦炎两眼一直,接着就手舞足蹈起来,大有乐不可支之概,笑得半天合不拢嘴,若不是有耳朵挡着,嘴巴可能要裂到脑后面去。
他笑着道:“张小兄弟,你可能已进过她的闺房,里面到底什么样子?”
李金贵未说话先发出一声赞叹,道:“那就不用提了,简直和深宫里的公主一样,满屋子全是粉红色的,还没进门先闻到香味,至于里面的布置……”
秦炎连忙摆手制止他说下去,道:“别说了,她让洒家进去后来一场惊喜,奶奶的,这次洒家-定能如愿以偿了!”
李金贵暗道:“这样和他胡扯不是办法,我总不能连家都不问,陪他一起进城……”
这时路左正有一片密林,李金贵也终于想出了办法,他转头道:“秦小师父,不好意思,耽误你的时间,你请先走吧!”
秦炎不解的问道:“你要做什么?”
李金贵道:“我实在敝不住了,要到树林里方便方便!”
秦炎道:“是大方便还是小方便?”
李金贵道:“自然是大方便。”
秦炎道:“大方便也费不了多大时间,快去,洒家等你。”
李金贵皱着眉头道:“实在不敢耽误秦小师父的时间,我从小养成的习惯,大方便比一般人慢得多,至少够你吃一顿饭的。”
秦炎愣了半响,忽然骂道:“好小子,你敢讨洒家的便宜?”
李金贵怔了怔道:“我什么时候讨你的便宜来?”
秦炎瞪着一对牛眼道:“你大解,洒家吃饭,这不是讨便宜是什么?”
李金贵笑道:“秦小师父太多心了,怪不得刘姑娘不喜欢你,我是说大解太慢,和你吃一顿饭的时间差不多,好话经不住三寻思,你专往歪的地方想,难怪会怀疑是我故意骂你!”
秦炎若有所悟的道:“原来是这样,那是洒家错怪你了,不过以后说话别再大喘气!”
李金贵道:“我现在就要到树林去了,秦小师父能等就等,不能等就自己先走,我不会怪你的。”
秦炎道:“洒家当然要等,你总不能解上一天不回来。”
李金贵进入树林,又穿过一道土岗,很快便脱离秦炎的视线。
他本打算就此溜掉,但又想到为了寻找父母和朱云,以及协助白家对付修罗门,必须仍和褚朴等人周旋,将来磋上秦炎不好交代。
于是他决定再度来个改头换面,恢复原形,便匆匆将道装脱下、又揭去面具,包在一起塞进草丛中。
身上还有几粒朱云赠送的变音药,取出一粒,然后绕道到秦炎身后,大摇大摆的前进。
秦炎听到身后有人,猛一回头,不觉大吃一惊,险些叫出声来,这不正是张玉富的师兄么?
而且这人是多么像四年前的李金贵。
他在圆觉寺外是吃过这人大亏的,知道张玉富的这位师兄,身手高不可测,好在他想到张玉富就在林内大解,必可化敌为友。
李金贵故意看也不看秦炎一眼,刚要擦身而过,秦炎却先开了腔道:“你……你不是北崆峒朱二掌门的弟子么?”
李金贵停下脚来,定了定神,哦了一声道:“小师父看来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秦炎干笑道:“您是贵人多忘事,上次您和令师在圆觉寺外,咱们不是……”
李金贵立刻想了起来道:“原来是祁连山的秦小师父,那次你和太白山的刘姑娘在一起,那位刘姑娘长得很美,对不对?”
秦炎咧嘴笑道:“对!对!简直美如天仙,不然洒家怎会和她在一起!”
李金贵道:“秦小师父真是艳福不浅。”
秦炎不管对方把这种字眼用在出家人身上是否恰当,竟乐陶陶的连连点头道:“不浅,不浅,比长江的水还深!”
李金贵暗忍着笑,道:“上次多有得罪,秦小师父请别见怪。”
秦炎道:“洒家明白,那完全是一场误会,因为咱们都是一家人。”
李金贵皱了皱眉道:“在下并未出家,怎会和秦小师父是一家人?”
秦炎道:“因为洒家和令师弟认识,而且彼此感情很好。”
李金贵立刻泛出惊喜之色,急急问道:“你见过我师弟玉富?他在哪里?”
秦炎这时反而卖起关子来,慢吞吞的道:“你请在这里等一会,他大概很快就要来的。”
李金贵有些不耐烦的道:“他究竟在哪里?在下这几天找他找得好苦,实不相瞒,在下前些天奉家师之命回北崆峒去,不想离开南阳府后,又想起一件事回来请示,谁知家师和师弟都不见了。”
秦炎道:“这事洒家知道,令师在几天前已经失踪了,令师弟也是在到处找他,他这几天,有时住在城里,有时住在玄妙观里,听说有时还和白家的二小姐在-起,所以你才不容易碰到他。”
李金贵怔了怔道:“原来如此,那么秦小师父现在要到哪里去呢?”
秦炎道:“洒家是因为家师来了,他老人家原先住在城里客栈,现在已被一些好友请到玄妙观,所以吩咐洒家到城里客栈把他的几件遗物取来。”
李金贵先是一惊,接着又暗自好笑,这小头陀居然把他师父放在客栈里的“东西”称做“遗物”。
但他只作不曾留意,搭讪着问道:“你还没讲在下那张师弟在哪里?”
秦炎道:“洒家现在就是和他一起进城的。”
李金贵道:“他的人呢?”
秦炎向树林一指道:“就在树林里面!”
李金贵不解的道:“他跑到树林里去做什么呢?”
秦炎笑道:“他出恭去了。”
李金贵摇摇头道:“糟糕,我那张师弟出恭一次至少要半天时间,比一般人吃顿饭还要久。”
秦炎眨着两眼道:“他方才自己也说过,他为什么要这样?”
李金贵道:“谁知道呢,他从小就有这种毛病,治也治不好,改也改不掉,这种病现在少见。”
秦炎道:“大概时间也差不多了,待洒家喊一喊他。”
说着振起叫驴般的嗓门高声叫道:“张小兄弟!张小兄弟!快些把恭出完,你师兄来了!”
一连叫了十几声,却不见回响。
却见李金贵脸色一变道:“糟糕!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秦炎也两眼猛眨的道:“是啊!他即便恭没出完,也该回答一声才好,怎么不吭不答呢?”
李金贵立刻向树林奔去,一边叫道:“走!秦小师父,快过去看看!”
他不等秦炎跟上,闪电般几个纵跃,已奔到土岗后的草丛边,伸手把那包着面具的道装取出,再等秦炎来到跟前,才满面惊诧之色问道:“秦小师父,地上怎会有一套衣服?”
秦炎呆了一呆道:“不好,这套衣服正是张小兄弟穿的,怎会放在这里?”
李金贵一皱眉头道:“不对,这好像是件道士穿的衣服。”
秦炎道:“令师弟穿的正是道袍!”
李金贵啊了一声道:“什么?我那师弟已经出家了?”
秦炎道:“其实没什么,他今天为了行动方便,所以临时向玄妙观的天昊老道长借了件道袍和一顶道士帽。”
李金贵越发吃惊道:“他把道袍撇在这里,人又不见,定是被人掳走了,来人一定走得不远,咱们得赶快去追!”
秦炎也觉出不妙,忙道:“要不要洒家帮忙?”
李金贵道:“秦小师父若肯帮忙,那是最好不过。”
秦炎道:“咱们现在是自己人了,用不着客气。”
李金贵道:“这树林太大,必须分头追才成。”
秦炎道:“洒家听你吩咐。”
李金贵往玄妙观方向一指道:“很好,就请秦小师父往那边追,我往相反的方向追!”
秦炎明知自己越追越远,总不好意思要求换换方向,只得应了一声,放腿奔去。
只听身后传来李金贵的声音道:“不管追不追得上,咱们还在这里见面,不见不散!”
李金贵见秦炎去远,也展起轻功,向回家的路上奔去,直奔出一里多路,才放缓脚步。
他并未再穿道装,只是重把面具戴上,以免在路上碰到村里熟人。
他这面具,都是进入家门之后先行取下,不过李铁牛夫妇也都见过,久了即便忘记取下,也不以为怪。
这时午时已过,白银凤和牛金莲都在家里,厨房里还特地为他留着午饭。
白银凤为了急于知道南北两大魔头和修罗门相会的经过,一见面就紧盯着问长问短。
李金贵约略说过之后,脸色开始凝重,叹口气道:“蓝天豪为了要回儿子,已答应修罗门要把府上放虫毁掉,二小姐务必要拿定主意。”
白银凤顿时花容失色,六神无主,猛搓着双手道:“阿贵,事到如今,我实在没有主意了,以我们两人之力,即便明着对付蓝
天豪夫妇,也不见得是他们对手,何况舍下范围又那么大,他随使在哪个角落下手,我们都无法防避。”
李金贵情不自禁又想起朱云,若这时有朱云在,凭他丰富的经验阅历,一定会拿出个主意。
又想起上次蓝天豪率众夜袭白家大院时,那位神秘的白衣蒙而人仗义相助,这次他会不会再度施以援手呢?……
白银凤见李金贵沉思不语,长长吁一口气,问道:“你可是想出了什么主意?”
李金贵语气沉凝的道:“我是想到上次那位白衣蒙面的前辈,如果他能再度出现,事情就好办了。”
白银凤蹙眉苦笑道:“人家也不是专为帮忙我们白家活着的,何况他也不可能知道蓝天豪又要对我家采取行动。”
李金贵却有些一厢情愿的想法,他略一沉吟道:“那也不一定,上次蓝天豪的行动照样很秘密,他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白银凤道:“上次他雇了戏班子在村东头唱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必有蹊跷,这次他只要带个虫僮来就够了,用不着再唱戏。”
李金贵道:“他这次的行动,照样也事先泄了密,褚朴夫妇、天昊老道长、巫公明师徒都已经知道了。”
他语气稍歇,接道:“为了阻止蓝天豪的这次行动,天昊老道长今天曾帮府上说过不少好话,可惜蓝天豪执意不听,谁也没有办法。”
白银凤一愣道:“天昊老道为什么要帮我们白家呢?”
李金贵顿了顿道:“也许他也有他的私心,因为他可能已知道了赵恨地对你私相爱慕,为了成全他外甥,自然不愿府上被毁。”
白银凤娇靥立时泛起两朵红云,带着嗔意道:“赵恨地实在太可恶,这种事情怎可随便对人讲!”
李金贵道:“二小姐不该责备他,不妨设身处地想想,天昊道长是他目前唯一的亲人,而他对你又一往情深,他在情感无处发泄时,不向天昊道长倾诉又说给谁听呢?”
白银凤似乎也觉出李金贵是情理之言,不觉垂下粉颈,不再言语。
李金贵为探知白银凤心事,默了一默,搭讪着问道:“说真的,赵恨地既然对二小姐如此痴情,难道二小姐就真个一直不理不睬么?”
白银凤缓缓抬起头来,白了李金贵一跟道:“阿贵,咱们大事还没商量完,你忽然提起这个做什么?”
李金贵轻咳一声道:“其实我这话也是由大事上引出来的,总之,我觉得赵恨地不失是个心地善良的年轻人。至于天昊道长,比玄妙观那三名观主,也实在好得太多了。”
白银凤蹙起黛眉道:“这些话最好以后再谈,现在商议大事要紧。”
李金贵沉吟了一阵道:“不管如何,我们今晚必须住到府上大院去。”
白银凤道:“住进去很简单,但又能发生多大作用呢!”
李金贵道:“有多大作用在其次,至少你是尽力了。”
白银凤人为感激的点点头道:“好!我们今晚就过去住,连你为我们白家的事都肯这样尽心尽力,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牛金莲在一旁虽然对他两的话听不全懂,却知道必定又有人来袭白家大院。
她望了望天色道:“阿贵兄弟,你还没吃午饭吧?我给你留在厨房里。”
白银凤这才觉出不该让李金贵空着肚子陪自己讲话,也道:“你去用饭吧,时间还早,休息一下我们再商议。”
牛金莲在李金贵进入厨房后,也进入厨房开始做晚饭。
李金贵边吃边问道:“嫂子,怎么这样早就煮晚饭?”
牛金莲道:“我知道你和二小姐今晚又要住进白家大院去,所以应该早些吃晚饭,免得天黑了送去不方便,不过晚上我会再煮些点心或是面,要铁牛送过去给你们消夜。”
李金贵十分感动的道:“又要麻烦嫂子,实在不好意思!”
牛金莲道:“自己人还说这些话,我知道你们到了那边,可能连觉都不能睡,又要动刀动枪的跟人拼命,我给你们准备吃的又算得了什么。”
李金贵还是有些过意不去,道:“多谢嫂子!今晚的消夜,不敢再麻烦铁牛哥去送,我自会回来拿的。”
牛金莲道:“我想铁牛一定会抢着去的,他夸说这几天武功又大有进步,说不定晚上还要去帮忙打架呢。”
李金贵道:“上次铁牛哥确实帮了大忙,他用石头打倒不少苗疆峒人,只是这次对方并非打架来的,铁牛哥用不着再去,在家好好休息明天下田要紧。”
牛金莲点点头道:“也好,我会劝他不要过去的。但这些天来,练武比下田的劲儿还要大,牛脾气一来,非去不可,我也拿他没办法。”
李金贵道:“不管如何,嫂子今晚只管好好休息,不必害怕,这次对方只为到白家大院下毒,不会到我们家来的。”
李金贵吃完饭,本来要找白银凤继续商议大事,谁知白银凤闲夜间有事,却进房休息去了。李金贵便也上床小睡了一会儿。一觉醒来,已近黄昏,李铁牛也由田里回来。
李铁牛拴好牛,放好农具,竟然不顾疲累,在院子里练起拳脚来。
牛金莲走过来道:“别练了,马上就要开饭!”
李铁牛愣愣地问道:“为什么今天晚饭这么早?阿贵回来了没有?”
李金贵闻声来到天井道:“小弟早就回来了!”
李铁牛边练拳脚边问道:“刚才金莲说要提前吃饭,莫非你和
二小姐晚上有事?”
李金贵道:“今晚的确有事,有人要到白家大院放虫下毒。”
李铁牛闻言一惊,立刻停下拳脚,急急问道:“是否又是上次那姓蓝的老王八蛋?”
李金贵道:“除了他还有第二个会放虫下毒的?”
“好极了!”李铁牛大声道:“今晚少不得又要赶上一场热闹,这次我要用石头多砸上几个!”
只听牛金莲撇撇嘴道:“人家白家大院要被放毒,你还说好极了,这要让二小姐听到,不骂你才怪!”
李铁牛摸着脑袋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一番好意,人家二小姐那会像你这样小心眼!”
正说话间,白银凤已由房中走了出来。
牛金莲道:“既然人数到齐了,大家就到厨房用饭吧,忙晚上的大事要紧。”
饭桌上,李铁牛一直问长问短,李金贵也把蓝天豪受修罗门协迫,以放虫为条件换回儿子的事说了一遍。
李铁牛不住跺着脚道:“这姓蓝的老王八蛋,实在可恶!”
李金贵道:“这也不能全怨姓蓝的,他为了领回儿子,哪顾得了许多。”
李铁牛猛摇其头道:“他那狗儿子值几个钱?白家人院值多少钱?到底是他的儿子值钱还是白家大院值钱?只怕他一百个儿子,也抵不上白家大院值钱,他连这笔帐都算不过来,还当的什么总峒主?”
李金贵忍不住笑出声来,连白银凤也不禁掩口而笑。
李铁牛茫然差问道:“白家大院马上要被人放虫下毒了,你们两位怎么反而笑起来?”
李金贵勉强止住笑声道:“铁牛哥,你要知道人是无价的,在蓝天豪心目中,他的儿子比什么都重要,即便毁了整个南阳府,他也肯做得出来,白家大院虽贵,却并不归他所有。”
李铁牛道:“他儿子既然是无价的,为了个一钱不值的龟儿子,便毁了人家白家大院,这姓蓝的到底还算不算人?”
李金贵虽仍觉好笑,却无法再笑,叹口气道:“他既然非毁白家大院不可,谁也阻止不了。不过,今晚铁牛哥不必再去了,别耽误明天下田。”
李铁牛握了握拳头道:“我非去不可,这次定要用石头砸死那老狗娘养的,即便动手打架,我的武功也比上次高出很多了!”
李金贵摇头道:“这不是仅凭武功可以制胜的,铁牛哥别忘了上次你和朱云大哥曾中过虫毒,若不是那位白衣蒙面前辈赠药相救,只怕早就没有命了。”
李铁牛哦了一声道:“是啊,那位蒙面前辈,今晚是不是还要来?”
李金贵道:“我们当然盼望他来,但他来的可能性却实在太小了。”
李铁牛咧了咧嘴道:“这样说咱们今晚只有挨打的份,根本阻止不了人家放虫?”
李金贵长长叹息一声道:“我们只有尽人事而听天命,至于能否阻止得了对方放虫,实在难以预料。”
李铁牛也觉出事态严重,垂下头道:“姓蓝的已经决定在今晚来么?”
李金贵道:“姓蓝的为了救回儿子,在他来说,行动自然是越快越好,我们虽不知他什么时候来,却必须提早准备。说句不中听的话,若他把时间延后,反而要使得我们夜夜不得安枕!”
白银凤放下碗筷道:“饭已用过,我们该过去了!”
这次白银凤和李金贵是由围墙后侧进入白家大院的。
为了夜间照明,他们特地带了一包蜡烛和一盏灯笼。
李铁牛原本坚持要随同一起来,经过白银凤和李金贵苦苦相劝,才算暂时把他阻止住。
两人先打着灯笼在院内各处巡视了一遍,觉出并无任何异样。
他们还特地把灯笼上方盖上一块木板,不使光芒上射。
其实白家围墙高有两丈,仪是打着灯笼在里面行走,外面的人也是不易觉察的。
由于白家大院范围太大,连花园假山各处巡视一遍下来,足足耗去了将近半个时辰。
然后他们来到白银凤原先的绣房,暂作休息。
白银凤道:“阿贵,咱们不能一夜不睡,不如轮流休息的好,我休息上半夜,你休息下半夜。”
李金贵知道白银凤这样决定是对他的-种体恤,因为上半夜不睡觉对人的影响不大,下半夜不睡觉才是最辛苦难熬的。
他身为男子汉,岂能让一个女孩儿家比自己多受罪,于是沉忖了一下道:“二小姐,府上的院落实在太大了,仅凭一个人负责巡视,势必顾此失被,若巡视到南边,对方刚好在北边放虫,又该怎么办?”
白银凤眨着一对清澈似水的眸子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两人都不休息,各自分头巡视?”
李金贵道:“我认为巡视不如监视,找一处较高的地方,四面都看得到,只要坐在那里注意了望就成了。”
白银凤想了想道:“那只有再到假山了。”
李金贵道:“假山也不够高,无法看到四面围墙,何况旁边不远处的那座大楼,就把视线遮去一半。”
白银凤道:“那我们就到大楼上,不是很好么?”
李金贵道:“府上的那座大楼,四年前修罗门的郑水明进袭时,已被震塌了将近一半,不知还能不能上得去?”
白银凤道:“爆炸后我上去看过,楼梯还都完整无缺,只是塌了一角,顶楼四面都有窗户,在上面监视,最好不过,刚才若不是你提起,我真还没想起呢。”
李金贵道:“那就请二小姐带路,现在就去。”
他说着,首先从床上抱起一条锦桩。
白银凤一愣道:“你拿被子做什么?”
李金贵道:“现在已是深秋了,夜晚楼上一定很冷,我怕二小姐受凉,所以才想起拿条被子去。”
他虽然仅是轻描淡写的两句话,但却听得白银凤大为感动,也深深为妹妹玉凤庆幸,妹妹将来能把终身托付与他,总算没有选错人。
只是,自己的终身,是否能遇到一个像他一样体贴多情又敦厚朴实的人呢?……
说真的,若非妹妹玉凤已把终身付托与他,这些天来,他早就成为自己的心上人了。
她并未答话,提着灯笼走在前面,绕过假山,很快便到达大楼门口。
楼顶倾塌下来的残砖碎瓦,仍堆散在大楼一侧,似乎四年来从未有人动过。
围墙的荒草,高可及膝,秋虫鸣声,此起彼落,一片凄凉景象。
进入大门,地面积尘盈寸,壁角蛛网遍布,但楼还是完整无缺。
这座大楼,共高三楼,顶楼原是白氏家族当年夏季纳凉饮茶用的,另外也可在这里眺览山色风光,上面陈设了不少桌椅。
白银凤在二楼便吹熄了灯笼,上到顶楼,由于顶楼塌了一大片,也露出一大片天色,虽然月亮尚未露面,但满天星斗,两人的眼力又异于常人,对楼上一切,仍然看得很清楚。
李金贵抱着一床锦被,竟然无处可放。
原因是不论地板上和桌椅上的积尘太厚,好在刚才在楼梯口看到一把扫帚,便把锦被交给白银凤,自己找来扫帚打扫灰尘,又找到一只鸡毛掸将桌椅上灰尘掸干净,然后并起两张八仙桌,放上锦被。
顶楼上虽塌掉一角,但剩下的面积还是很大,足可容纳二三十人在上面聚会谈天。
四面果然都有窗,而且自从四年前被震开以后,一直无人关闭。
李金贵迅快的在四面窗口试看过,视界均无障碍。
他吁了口气道:“二小姐,你如果累,就到桌上休息吧,监视的责任,一切有我。”
白银凤自然不肯让李金贵一人辛苦,何况白家大院是她自己的家,真正该负责的是她自己,别人只是帮忙而已。
她略一沉吟道:“既然如此,上半夜我们都不必睡了,蓝天豪到这里来,总是以上半夜的可能性最大。”
于是,两人各守着一边窗口,大约一更过后,月亮已渐渐升起,居高临下,看得越发清晰。
不过南北两边的围墙距大楼足有三十丈开外,若不聚精会神注意,很难发现是否有人影移动。
尤其对方这次来的只是少数几人,必须格外留心。
夜已深,身处顶楼,又四面开着窗户,难免渐感寒意袭人。
忽听李金贵叫道:“那边好像有人来了!”
白银凤吃了一惊,急急来到李金贵同一窗口,果然一个人影,正在围墙顶上蠕动。
李金贵低声道:“好像只有一个人?”
白银凤道:“放虫不是打架,一个人就够了。”
说话间,那人影已落进围墙之内。
李金贵道:“二小姐,请在楼上继续监视,我下去看看。”
白银凤道:“千万小心!需要帮忙时赶快通知我。”
李金贵不再说话,施展出“巧燕出林”轻功,闪电般穿窗而出,待落下地去,已跃出五六丈远,但却不闻半点声息。
等他接连几个纵跃,掠近围墙时,那人正提着一个食盒迎面而来。
李金贵不觉哑然失笑,原因是这时他已看清来人是李铁牛。
“铁牛哥,你怎么又来了?”
李铁牛本来为来人的身法惊得有些不知所措,直到听出李金贵说话,才松了口气道:“阿贵,你把我吓了一大跳!”
李金贵来到跟前道:“铁牛哥还不是把小弟照样吓了一大跳!”
李铁牛道:“我是替你们二位送消夜来了,现在可有什么动静?”
李金贵转过身道:“铁牛哥请跟着我走!”
李铁牛想起上次夜里送饭来时,先是在白玉凤的房里,然后又到了假山上,边走边问道:“你们是在三小姐绣房里还是在假山上?”
李金贵道:“那里也不是,这次是在白家大楼上。”
李铁牛道:“还好先被你发现了,不然我还真找不到呢。”
来到楼下,楼上的白银凤早听出是李铁牛的声音,只是为了隐秘,不便出声说话而已。
大楼虽已破败,但在李铁牛来说,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登上高楼,往日他在围墙外看到这座有三层房子高的巍峨建筑,曾梦想着自己将来也能有机会登临其上。
现在居然实现了梦想,但在感觉上却也不过如此。
到了楼上,白银凤连忙迎了上来道:“李大哥又送饭来,实在叫人过意不去。”
李铁牛把食盒放在桌上,揭开盖来,还热气腾腾的呢。
他把碗筷取出,叫道:“二小姐和阿贵兄弟快来趁热吃,夜深了,天气冷,吃饱了身上会暖和些。”
牛金莲对这顿消夜准备的花样还真不少,除了鸡丝面外,另有一盘面桃,一盘包子和半只炸鸡,两条黄花鱼,还有一壶热茶。
当两人匆匆用过后,果然身上已开始暖呼呼的,驱散了原有的寒意。
只听李铁牛道:“我明白了,你们二位先在楼上落脚,不外是居高临下便于监视,这种事我还做得来,就留在这里帮忙好了。”
这在白银凤和李金贵正是求之不得。
李金贵见多了一个人,再劝白银凤在桌上休息休息。
白银凤一来过意不去,那有自己家里的事让别人辛苦自己反而逍遥事外之理?二来两个大男人在旁自己女孩儿家睡在桌上,也实在不太雅观。
因之,她决定大家齐心协力,共渡一个晚上,好在人多除了可以加强监视网外,也不再寂寞。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楼下发出细琐轻响,很像是脚步声音。
白银凤等三人,久久监视不见动静,本来已有些困意,突然听到这声音,不觉全都悚然一震。
白家大院早已无人居住,此时此地,怎会有脚步声音,难道有鬼?
但传说中鬼走路是没有声音的。如果说是听觉作祟,又不可能三个人的耳朵同时出毛病?
剩下的只有一个可能了,那就是蓝天豪派遣的放虫人来了,然而,放虫怎会到楼上来呢?
他们倒真希望是放虫人来了,因为他们可以在对方猝不及防之下,一举人虫俱获,使蓝天豪的计划完全落空。
由于声音像在楼下门口,反而使得楼上的三人视线无法达到。
此刻白银凤、李金贵都已不约而同离开窗下,蹑手蹑脚的来到楼梯门靠壁处。
李金贵本想下楼察看,却被白银凤摇手制止,因为此刻楼上绝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否则惊走对方,岂不等于煮熟的鸭子又让它飞了。
偏偏那声音在他们聚集在楼梯口壁角下时,已不再发出。
三人足足默等了一盏热茶的工夫,仍无任何动静。
李铁牛终于忍不住低声道:“我们刚才该不是疑神疑鬼吧?”
李金贵道:“明明脚步声,绝不会错。”
李金贵道:“既然没错,他不上来,我们就该下去看看,老待在楼上不是办法,万一对方正在放虫,咱们待会儿,只怕连楼都下不去了。”
李金贵道:“我下去看看!”
他脚步尚未移动,早被白银凤一把拉住道:“慢着,说不定这正是对方诱敌之计,下去反而着了他们的道儿。”
李金贵不以为然,道:“人已经来到楼下了,他就是不诱,我们也要下去,铁牛哥说得对,再不行动,待会儿只怕连下楼都不容易了。四年前这座大楼是被修罗门炸毁,万一此刻楼下的人正在引爆大楼,那我们顷刻之间,便都要尸骨无存了。”
一语提醒了白银凤,但她仍有些犹豫,极力保持镇定道:“是否刚才我们都发生了某种错觉,弄得草木皆兵,凤声鹤唳呢?如果真是有人,他是如何接近过来的?又为什么脚步声忽然中止了呢?”
李铁牛摇头道:“二小姐,刚才确实是脚步声,绝不是什么错觉,我敢打赌!”
白银凤道:“李大哥,这时候还打的什么赌,我们再等-会儿,若仍没有声音,那就证明刚才的确是听错了。”
方才二人说话的声音都很低,他们相信即便楼下有人,也不会听到。
大约过了半盏热茶的光景,楼下竟又传来细琐的响声。这次由于三人都在凝神谛听,已可断定是有人在走动。
而且声音是发自楼下底层,证明来人已经进入大楼。
这时李金贵反而决定不再下楼了,因为他预料来人很可能会走到顶楼来,那时在对方猝不及防之下,不难将他一举成擒。
果然,底下已传来脚步踏上楼梯“格登格登”的声音。
李金贵、李铁牛,白银凤都在极力屏住呼吸,视线紧盯着楼梯下方,内心却在怦怦跳个不停。
那人显然已达到二楼,接着,转下个弯,再踏上顶楼楼梯。
在这刹那,白银凤等三人巳看清来人的满头皤然白发,和白发下面削瘦干瘪的面庞。
李金贵正要拔剑准备来人到达楼梯口时猝然出手,蓦听白银凤失声尖叫道:“金姥!原来是你?”
李金贵顿时倒抽一口冷气,不觉呆在当场,大有毛骨悚然之感。
那人却不慌不忙的道:“二小姐,我早就知道是你了,还有阿贵也来了,另有一位是隔壁的铁牛,对不对?”
白银凤不觉热泪盈眶,急急奔下去拥住金花女侠金琼华,然后携着她走上顶楼。
其实此刻白银凤虽明知面前是金花女侠金琼华,内心却并未稍灭惊骇错愕之情。
李金贵则更是如坠五里雾中。
白银凤将金琼华扶在椅上坐下,又倒了一杯茶,方才怔怔地问道:“金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金琼华凝望着白银凤,再瞧瞧李金贵和李铁牛,长长吁了口气道:“我-直住在大院里,到这里来,有什么稀奇?不过四年多来,上楼还是第一次。”
白银凤眨着一对明亮的眸子道:“你老人家四年前不是已经?……”
金琼华摇摇头道:“我没有死,我现在是活生生的人,不是鬼,你们都用不着疑神疑鬼,更用不着害怕。”
白银凤道:“可是你的伤势是怎样好的?”
金琼华淡淡一笑道:“还不是多亏了你师父南海无相神尼,她先用南海无尘神水洗净了我的伤口,稳住了伤势,使我一口真气,得以凝聚不散,然后回到铁笔峰无名谷,请来了巨剑神君程无忌大侠……”
白银凤脑际闪电般回忆起四年前的往事,那时她只在这里住了一夜,便被师父带到隐仙谷。
而师父却又邀巨剑神君程无忌离开了隐仙谷,直到两天后才回来带她到南海普陀山去。莫非这段时间,正是在为金姥疗治伤势?……”
金琼华继续说道:“巨剑神君程无忌大侠用一种独门秘制的龙凤丹云仙露,滴在伤口上,然后再敷上采自天山的九转真阳参粉,大约不到半个月,我就完全复原了。”
李金贵道:“你老人家所说的巨剑神君程无忌老前辈,可就是收了修罗门九剑主葛仙童做弟子的那位?”
金琼华点点头道:“不错,正是他,他在携同葛仙童返回仙霞岛时,还特地来这里住了一晚,那时我已好得差不多了。”
白银凤想起家人不知去向,忙道:“金姥,我家里的人都到哪里去了?”
金琼华叹了口气道:“二小姐,我知道你这些天来,一直在思念家人,他们目前都很平安,而且仍在南阳府。”
白银凤迫不及待的问道:“他们究竟在南阳府什么地方呢?”
金琼华道:“在卧龙岗,不过那地方十分隐秘,你是无法找到的。”
白银凤道:“那么明天你就带我马上去,好么?”
金琼华苦笑道:“那地方我也不曾去过,去了照样也找不到,而且我也不能去。”
白银凤被弄得满头雾水,茫然问道:“你为什么不能去呢?”
金琼华道:“因为我是奉令尊之命,必须固守在白家大院,不得擅离一步。”
白银凤黛眉紧锁的道:“你-个人永不离开这里一步,那又如何生活?”
金琼华道:“令尊每隔半月,就会派人在深夜送来米粮等生活所需,所以我的日常度用,一直供应无缺。”
白银凤依然谜团难解,摇摇头叹口气道:“我爹为什么要把全家人搬走,单单留下你呢?”
金琼华道:“因为令尊要练成少阳真功,必须坐关三年,而这三年之中,不能有任何外来打扰,若仍住在这里,万一修罗门仍来进袭,难免弄得功败垂成。
另外你姑姑白嫦娥,也要修练少阳真解上的彩霞晕天神功,每十天必有三天关期。他们隐居卧龙岗,不受外来任何打扰,修习的上乘武功,必可如期完成。至于我,是留下看守大院的。”
白银凤吁了口气道:“我家的人搬到卧龙岗有多久了?”
金琼华仰起头来,计算着时间道:“那是三年前的初冬,再过两月左右,就满三年了。所以二小姐不用着急,两月之后,他们就要回来,那时你就可以和全家人团聚了。”
白银凤还是带些茫然的问道:“金姥,这将近三年,你是住在哪间屋子里?我和阿贵最近都来过好几次,怎么一直没碰到你?”
金琼华笑道:“你们都见到过我,怎说没碰上呢?”
李金贵呆了一呆,抢着问道:“难道在荷池里的那人,真是你老人家?”
金琼华道:“当然是我,我和你第一次见面还说过很多话,怎会不是我呢?”
李金贵瞠目结舌的问道:“可是你怎么能生活在水底里呢?”
金琼华笑道:“说穿了实在没有什么稀奇的,我就住在荷池旁假山下的石室里,因为那附近当年老主人白剑青曾留下很多禁制,足可保护我的安全。”
李金贵道:“你还没说怎么每次见到您都是在荷池里呢?”
金琼华轻咳一声,笑道:“那荷池离石室不过两三丈远,石室下面,早就有一条地道可以直通荷池内壁,我从荷池沉下后,立刻便由内壁回到了石室,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李金贵依然不解的道:“可是你的衣服不是全湿了么,天冷的时候,岂不被冻坏了?”
金琼华微微一笑道:“我全身一滴水也沾不上,因为老主人曾留下一件用软水晶制成的宝衣,穿在身上,完全透明,又能滴水不进。
老主人临到卧龙岗时,把它交给了我,当我在石室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时,不便开门出来察看,就穿起水晶宝衣,进入荷池,敌明我暗。
如果我不开口说话,谁也难以发现,即便发现,对方只会以为是鬼被吓跑,绝不相信竟是个人。”
李金贵骇然而悟,摇着头道:“这真太神奇了,若你老人家今晚不说出来,我和二小姐一辈子也猜不透!”
只听白银凤问道:“金姥,你既然知道我和阿贵都是自己人,为什么当时不肯说破呢?”
金琼华道:“因为我必须让这座白家大院继续保持它的神秘性,若我当时说破,你和阿贵可能就会住进来,如此你们经常进进出出,很难不被外人发觉可疑,那就失去我守在这里的原意了。”
白银凤顿了一顿道:“那么今晚你为什么要出来和我们相见呢?”
金琼华道:“今晚你们忽然登上大楼,而且带着被子,我知道必定是应付什么大事。几经考虑,才决定出来相助你们一臂之力,至少也要帮你们出出主意。”
白银凤道:“上次夜里苗疆的蓝天豪和胡丽仙夜袭大院,我和阿贵以及北崆峒的朱前辈守在假山抵抗,你可知道?”
金琼华道:“那样的大事,我怎会不知道,只是当时不便出来罢了。”
白银凤神色凝重的道:“金姥,告诉你,今晚蓝天豪又要来放虫,我和李大哥、阿贵三人所以要守在楼上,目的便是为了监视来人的行动。”
金琼华脸色一变道:“蓝天豪上次来,是为了找他儿子蓝云,既然找不到,就该算了,为什么又要来放虫呢?”
李金贵道:“他儿子蓝云目前已知是落在修罗门手里,今天上午蓝天豪亲自找到修罗门,而且还和蓝云见了面,但修罗门却不肯放回蓝云。”
金琼华脸色一变道:“为什么呢?你怎么知道蓝天豪亲眼见过蓝云?”
李金贵道:“当时我也在场。”
金琼华啊了一声道:“阿贵,你怎么能和他们混在一起?”
李金贵随即把自己易容打进太白门以及目前和玄妙观、蓝天豪等的关系约略说了一遍,然后又道:“修罗门和蓝天豪谈好的条件,那就是蓝天豪必须放虫毁了白家大院,才能领回儿子,蓝天豪为了儿子,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金琼华只听得脸色一紧道:“阿贵,你可看清修罗门手里的蓝云,是不是真的?”
李金贵愣了愣道:“那怎么会假,连蓝天豪和胡丽仙都和他相认了,怎可能是假的呢?”
金琼华哼了一声道:“蓝天豪和胡丽仙都上当了,修罗门的手段实在高明,竟能使得这对男女魔头连亲生的儿子都认不出!”
李金贵张口结舌的道:“你老人家怎知落在修罗门的蓝云不是真的?”
金琼华冷笑道:“因为蓝云根本不在修罗门。”
李金贵眨着两眼道:“他在哪里呢?”
金琼华缓缓说道:“在卧龙岗,和白氏家族在一起,而且目前已成了白家的一员。”
白银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呼吸急促的抢着问道:“金姥,这是怎么回事,听说他在二十年前,一直暗恋着我姑姑,莫非姑姑和他真的?……”
金琼华笑道:“看你想到哪里去了,你姑姑怎会看上了他。而是他在四年前被你押到这里后,你爹对他十分宽大,曾决定放他回去。
谁知他竟向你爹一再表明心迹,不愿再回苗疆,情愿留在白氏家族内作一名下人奴仆。你爹放他几次回去,他都隔了两三日又自动回来。
最后一次,竟当场跪地对天发誓,并且剁去两个手指,誓言若不收留他,他就自绝在假山荷池旁。”
白银凤中气一窒道:“他还是为了我姑姑?”
金琼华道:“当然他免不了有这种想法,但你爹担心,他若当真自绝在白家,日后势必又多了蓝天豪这一个仇家,就只有答应把他留下来,只是暗中提防他的行动。”
白银凤蹙着黛眉道:“可曾发现他有什么不轨的行动?”
金琼华摇摇头道:“说也奇怪,蓝云竟真的洗面革心,安分守己,对你姑姑丝毫不敢有失礼之处。
尤其对你爹爹忠心耿耿,家里的粗活,他什么都肯做,一个人能抵好几个下人用,在那一年多里,实在替白家做了不少事情。”
白银凤愣愣的道:“奇怪,好人变坏容易,坏人变好总是令人不大相信。”
金琼华道:“当你爹决定全家秘密搬到卧龙岗后,也把他带了去。在这将近三年里,据来送米粮的人说,他依然规规矩矩在做下人的事,从不离开隐居的地方一步。
所以蓝天豪居然在修罗门看到儿子,那当然是上了修罗门的当,巧手天魔郑君武的易容术名闻天下,那个假蓝云无疑是由他找人易容而成的。”
白银凤叹了口气道:“不管如何,蓝天豪今晚来放虫是必然的,即便我们跟他当面解释,他也绝对不会相信。”
金琼华道:“他看到蓝云,当然不会相信,而我们偏偏又无法在今晚把蓝云找了来。何况,为了守住白家的神秘性,连解释都不能解释。”
白银凤语气沉凝的道:“蓝天豪的虫术,江湖中谈虎色变,在我们无力阻止之下,这座大院眼看就要整个被毁。金姥,你看究竟该怎么办?”
金琼华满面焦虑之色,低下头来,忽然哦了一声道:“上次那位白衣蒙面大侠有办法,你们为什么不去找他?”
白银凤道:“我们连他的姓名都不知道,到那里去找他的人?”
金琼华也感一愣道:“上次你们好像在假山上谈了很久,怎么连他姓甚名谁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白银凤两手一摊道:“我们问他,他不肯讲又有什么办法,金姥,莫非你认识他?”
金琼华道:“我怎么会认识他,不过那天夜里,我曾在石室窗隙偷偷向外观看,只觉那人的武功,实在高得出奇,在我一生中,似乎从未见过那样惊世骇俗的身手,就连你爹,也未必及得上他。”
白银凤不胜期盼的道:“若今晚那位前辈能来多好!”
金琼华黯然-叹道:“世上那有这么巧的事。”
白银凤虽感怅然若失,却似乎仍存在着一线希望,像自言自语般道:“可是上次他为什么又赶得那么巧呢?”
金琼华道:“他只赶巧了一次,不可能再有第二次。”
白银凤道:“那么‘无独有偶’这句话,又该如何解释呢?金姥,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想,那位大侠必定和我们白家有什么渊源,不然他怎会平白无故的帮着我们呢。”
金琼华道:“我也这么想,前天晚上,你爹又派了人来,我已对来人把这件事说了,同时也告诉了你和阿贵已回来了的消息。”
忽听李金贵叫道:“你们看,那白衣蒙面大侠真的来了!”
白银凤看也不看,没好气的道:“阿贵,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李金贵正色道:“你不看怎知我是开玩笑!”
白银凤见李金贵一本正经,而且两眼瞬也不瞬的直望着假山方向,不觉心神一震,急急也顺势望去。
敢情是真出现了奇迹,只见假山上果然站着一个白衣蒙面人,在夜风中衣角飘曳,隐隐透着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气概。
这时金琼华和李铁牛也都情不自禁的挤向了窗口。
金琼华低声道;“果然是他,这一下咱们有救了。”
白银凤不知是激动还是感动,急急说道:“我们是否要出去和他会合一处?”
李金贵道:“你们几位请在这里继续监视,由我下去见他。”
金琼华道:“也好,我们在这里尽量不发出声音就是。”
李金贵立即穿窗而出,轻飘飘的落在地上,不闻半点声息,然后向假山走去。
白衣蒙面人不等他走近,朗声问道:“来人可是李家小兄弟?”
李金贵并不惊奇,因为上次对方早已知道他的身份,随即原地躬身一礼道:“晚辈李金贵拜见前辈!”
说话间已飞身跃上假山。
白衣蒙面人道:“小兄弟可是从大楼上下来?上面还有些什么人?”
李金贵心头一震,原来对方早已知道楼上另外还有人,也就不敢隐瞒,照实禀报了一番。
白衣蒙面人微微一嗔道:“今晚蓝天豪前来放虫,你们在高楼上只能监视而已,却阻止不了他的行动。”
李金贵躬身又是一礼道:“前辈说的是,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而已。所幸天怜白家,前辈又能及时赶来,必定又能再度挽救白家一次浩劫大难!”
白衣蒙面人歉然一笑道:“区区也不过是尽力而已。”
李金贵肃容说道:“有前辈仗仪相助,正是苍天不灭白家,前辈可算是白氏家族的唯一大恩人了!”
他的话刚刚说完,突听白衣蒙面人低声喝道:“快快藏起来!”
当李金贵和白衣蒙面人刚在山石后隐好身形,已由围墙外飘进一男一女两条人影,正是蓝天豪和胡丽仙。
他们落脚之处,正在荷池之旁,离围墙足有五六丈远,由围墙外一跃之下能达到如此距离,实在令人骇异不已。
尤其蓝天豪,腿短身长,肥得像只猪,轻功能练到如此境地,简直是件难以想象的事。
只听胡丽仙道:“你准备把金线虫放在什么地方?”
蓝天豪道:“我上次来就暗中察看过,在假山下面石室旁那块空地,很适合虫物滋生繁殖。
只要放上一袋,不出三个月,便可扩散满整个白家大院,到那时这所大院,就将成为寸草不生的废墟一片了。”
胡丽仙摇头道:“可是修罗门要等三个月后再交出儿子,那又该怎么办?”
蓝天豪冷笑道:“修罗门自然有人知道金线虫的厉害。只要放上一处,很快便可扩展到全部,不信可以带他们来看看,这片空地,三天之后,必定草木连根翻出,而且土质变成灰暗色。”
胡丽仙道:“那就由你吧!”
蓝天豪道:“我明白夫人的意思,是想把整座白家大院,一次将虫放满,但我们所带虫类有限。白家大院范围又太大,实在难以做到,其实这只是生效时间长短而已,放在一处和全部放并无多大分别。”
蓝天豪说着,人已过了拱桥,又向附近打量了几眼,才缓缓从宽大的罩袍内取出一只装满金线虫的黑袋。
这时李金贵早已有些沉不住气.情不自禁拉了一下白衣蒙面人衣襟。
白衣蒙面人却连头也没转,看来异样安静。
蓝天豪打开袋口,那成群结队的金线虫,顿时像飞蝗般蜂涌而出,在初升的月色照射下,全光闪闪,飞舞漫空。
它们并不飞远,只在数丈范围内,盘旋萦绕,然后越飞越低,最后全部散落地面,地面上也跟着发出吱吱之声。
蓝天豪将黑袋放回怀中,退回拱桥,笑道:“夫人,大事已成,咱们也该走了!”
胡丽仙道:“什么时候再到修罗门讨还儿子?”
蓝天豪道:“等地面起了变化,至少要三天时间,咱们的儿子回来,总要在三天以后了。”
胡丽仙吁了口气道:“说真的,我恨不得儿子马上回到身边。”
蓝天豪无奈的耸了耸肩道:“四年岁都过来了,你又何必在乎三天。”
胡丽仙转过身道:“好吧!三天后我只管向你要儿子就是!”
蓝天豪干咳了一声道:“你向我要,我还不是要向修罗门要。”
胡丽仙本来要走,这时却又回过头来道:“白家大院怎么始终连个人也投有?上次那好几个也不见了?”
蓝天豪笑道:“听说白氏家族早已不在这里,上次那几个只是碰得巧而已,那能每次都碰上。”
胡丽仙道:“是否白家的人都已被修罗门杀尽了?”
蓝天豪摇摇头道:“不可能,若白氏家族已被修罗门袭杀一尽,又何必逼我们来白家大院放虫?何况今天林煌还说曾在最近见过白家的二丫头。”
胡丽仙冷笑道:“你要当心将来白家向咱们火云洞寻仇!”
蓝天豪哈哈笑道:“咱们得到儿子,马上就回苗疆,强龙不压地头蛇,有什么好担心的?夫人,大功告成,你我该回玄妙观好好休息了。”
胡丽仙不再搭腔,双肩一晃,人已掠出围墙。
蓝天豪随后人影也消逝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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