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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隐身奇人

  这一招奇快无比,饶是一阳子久经大敌,也几乎闹得手忙脚乱,一个大翻身闪开数尺,剑演“长虹经天”,人剑一齐飞起,猛向玉萧仙子撞去。

  只听又一声清越的萧剑交响,那玉萧仙子又借一阳子长剑弹震之力,升起两丈多高,借着下落之势,又向澄因攻去。

  这正是玉萧仙子生平绝技,摩云十八招,只见她娇躯如掠波燕剪,穿来飞去,忽攻一阳子,忽攻澄因大师,借两人剑杖弹震之力,升高攻敌,常常很久不落实地。

  初打一阵工夫,一阳子和澄因大师还不觉得有何特异之处,只是感到她轻身功夫,超人一等,借力飞升,运用灵巧而已,但打了一盏热茶工夫之后,渐渐地觉出不对了,只见她在空中穿飞,花样愈来愈多,明明是由前面攻来,陡一个筋头,到了后边,随手攻出一萧,就指向要害穴道,有时间看她是向澄因大师攻去,但一个转身,反攻向一阳子来,而且她手中玉萧也愈打愈奇,有时顺手一萧就走,有时却疾攻几招再退,忽左忽右,来势难测。

  渐渐地一阳子和澄因大师,都得凝集了全神对敌,这两大武林高手,竟被玉萧仙子那飘忽如风的身法,闹得无法还手,空负一身本领,让尽敌人先机。澄因和一阳子相对而立,两人相距也就不过是一丈多远,玉萧仙子像一只游空黄雀般,穿梭飞舞在两人之间,忽而猛攻澄因大师,忽而又指袭玄都观主,玉萧配合着她轻灵的身法,攻势愈来愈是奇猛,招数也越打越是精奥。

  一阳子一面留心防守着玉萧仙子偷袭,一面暗自忖道:这女魔头,声名果不虚传,为自己生平中所遇有数劲敌之一,我们这样一味等她袭击。挨打,实非长策,不如全力和她搏拼几招,看看能否把她凌空袭击的怪异身法破去。

  心念转动,立时提气行功,准备全力一击。

  这时,玉萧仙子正凌空转对玄都观主攻来,一阳子早已有备,猛地大喝一声,纵身跃起一丈多高,手中长剑疾施一招“万峰出巢”,但见满天银星流动,反向玉萧仙子罩去,同时左掌凝力不发,待机劈出。

  这招“万蜂出巢”,是追魂十二剑中最为精奇的一记绝学,剑化干条寒光,如一片狂涛卷下。

  玉萧仙子看剑势这等威力,倒也不敢硬接,当下一沉丹田真气,突然把疾冲的身子收住,忽地向下落去。

  一阳子想不到她身子悬空,仍能这等运转随心,这一招“万蜂出巢”,竟被她闪避开去。

  玄都观主一击不中,人却从玉萧仙子头上飞过,赶忙气沉丹田,脚落实地,回头望玉萧仙子,她已再次腾跃而起,向澄固大师攻去。

  一阳子心头火起,一个纵身跃扑过去,横剑怒道:“这等取巧游斗,算不得什么本领,看来你玉萧仙子,也不是徒具虚名而已。”

  玉萧仙子吃玄都观主拿话一激,果然不再攻澄因大师,仰身一翻疾退了一丈五六,又横玉萧,冷笑一声,道:“你不要用活激我,不管你划出什么道子,我都奉陪,不过你们得赌点什么才行。”

  一阳子笑道:“睹什么?你说吧,就是赌上人头,我也答应。”

  玉萧仙子幽幽一叹,道:“要是我输了,我就断萧落发,遁迹深山,从今后不履江湖。”

  一阳子点点头,道:“我输了,我就自断一条右臂,从今后再不用剑。”

  玉萧仙子却摇摇头,道:“那又何苦呢?你输了,只要告诉我杨梦寰的行踪就够了。”

  一阳子听她言词中,对梦寰深情无限,心中大是震惊,一时间沉吟难答,他对梦寰本有着极强的信任,相信他不会做出羞辱师门的事,所以,慧真子在他面前责备梦寰忘情负义时,他总是一力维护梦寰,但此刻,他的信心开始动摇了,脸色十分凝重地望着玉萧仙子,问道:“你这半月间,两来金顶峰,可都是为着要见杨梦寰吗?”

  玉萧仙子点点头,凄婉一笑,道:“本来我不想再见他了,可是我不自觉又跑了回来。”

  一阳子沉声问道:“你找他究竟有什么事?须知我们昆仑派门规极严,门下弟子只要有点背弃师门戒律之处,就难免受到极重的液规制裁,你不能信口开河,使他蒙受不白之冤!”

  玉萧仙子突然仰起脸,一阵格格大笑,笑声尖锐刺耳,充满着悲忿忧伤,只笑得一阳子不自主打了两个冷战。

  她笑声一落,忽地圆睁星目,注视着一阳子,哼了一声,道:“你们只要敢对杨梦寰有所妄动,我就邀人把你们三清宫烧一个片瓦不存。”

  一阳子怒道:“杨梦寰是我教出来的徒弟,我为什么不敢动他?你要邀人烧我们三清宫,尽管去邀,昆仑三子还不是怕事的人。”

  玉萧仙子笑道:“烧你们三清宫算不得什么大事,不信在一年内我就作给你们看看,眼下还是先谈谈我们比技打赌的事,你输了,是不是可以告诉我杨梦寰的行踪?”

  一阳子望了澄因大师一眼,看老和尚横杖静立,神情十分严肃,当下一振手中长剑,转对玉萧仙子道:“好吧,你只要能胜了我,我就告诉你。”

  说完,目光又转视在澄因身上,道:“你先把琳儿送下峰去,她已再难受这峰上阴寒之气。”

  玉萧仙子本想出手拦挡,但见玄都观主已蓄势待发,她刚才与一阳子交手几招,已知玄都观主功力不凡,如果心神旁分,只怕难以当他全力一击,好在已有约在先,比技打赌,只要能胜了他,不怕他不说出来梦寰行踪。

  两人运功相持了一阵,玉萧仙子当先发难,玉萧疾吐,指奔前胸。

  一阳子反手一闪避开,随手又攻一萧。两人这次动手,和刚才形势大不相同,这次交手,不只是招术上的抢攻制机,而且还加上内家真功的拼搏,一剑一萧的攻势中,都含蕴了千斤内家真力,任何一方只要一露破绽。对方即趁势发出含蕴在剑萧上的真力,排山倒海地攻过去。

  所以,谁也不肯随便出手,但出手一招,必然是充满杀机。

  不过,看上去两人却不像在当真打架,彼此凝神互视,相持了很久一阵,才突然交攻两招,而且倏合即分,瞬息跃开,仍变成个相持之局。

  其实,这是武林中很难得见的打斗,包括了功力。机智。经验和招术的全面交拼,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实则危亡系于一发,生死决于刹那。

  两人耗斗了一个时辰,仍是难以分出胜负,玉萧仙子逐渐不耐起来,陡然娇叱一声,娇躯凌空而起,一阳子那肯放过她这个破绽空隙,振腕一剑“起风腾蚊”追袭过来。

  但见一道银虹快拟电掣雷奔,冲霄直上,眼看就要点中玉萧仙子下盘,猛见她双腿一收,半空中忽地翻了两个筋斗,闪让开一阳子追袭剑光,接着柳腰一展,玉萧疾点过来。

  一阳子一击未中,赶忙一提丹田真气,左脚一点右脚脚面,就这一借力。身子又升起四五尺高,长剑斜出,架开玉萧,陡然一声大喝,剑演“八方风雨”,挟着满天流动银星,猛向玉萧仙子罩去。

  只听玉萧仙子一声娇笑,双腿一收,又翻两个筋斗,翻出去一丈多远。

  一阳子不禁心头一震,暗道:此人轻功实在高明已极,她这空中闪避身法,恐怕当今之世,再也无人能与比拟。

  他两击不中,身子难再在空中停留,疾沉而下,落在峰上。

  一阳子双脚刚刚落站实地,突觉头上劲风下袭,赶忙向前一跃,反手一剑,舞起一片银光,封住门户。

  但闻一声金玉交响,玉萧仙子又借这萧剑相触的弹震之下,飞高了一丈六七,半空中翻了个筋斗,头下脚上,再次卷风下击,距一阳子头顶五尺左右,玉萧疾点出手,只见光影流动,有如千百支玉萧一齐下击。

  这是玉萧仙子在摩云十八招中,最精奇的三记绝学之一,威力奇大,萧影笼罩了一丈方圆大小。

  一阳子吃了一惊,赶忙凝集全神,运气行功,力注剑尖,振腕一招“迎云捧日”,剑化一片光幕护住头顶,反向下击玉萧迎扫。

  玉萧若狂雨下击,剑风如冷飓卷迎,萧剑再度交触,如磁吸铁般沾在一起。

  一阳子长啸一声,奋起全身真力,振腕一弹,玉萧仙子借势又飞入高空,陡然一个翻身,又到了一阳子头上,探臂下击。

  两入又打了二三十个回合,仍是个不胜不败之局。一阳子虽被玉萧仙子摩云十八招,逗得无能还手,但他却慢慢想出了对付玉萧仙子的办法,以静制动。

  久战不下,激动了她心中怒火,脚落实地,功行全身,凝神横箫,慢慢向玄都观主逼近。

  一阳子长剑斜指,右掌运功平胸,两人都运集了毕生功力,准备作生平一搏之拼。

  玉萧仙子当先发难,娇叱一声,玉萧疾点玄者观主前胸。

  一阳子振剑封萧,还攻两剑,玉萧仙子架开两剑后,萧化“云龙三闪”,玉萧连点三点,三股潜力,指奔一阳子“当门”。“肩井”、“期门”三穴。

  玄都观主长剑疾划半圈,随剑卷起一片凌厉剑风,银光电掣,剑奔玉萧仙子“玄机穴”,同时平胸左掌,空然拍出一掌,一阵掌风,把玉萧仙子点来三股潜力震开。

  两人同感到了心神微一震荡,剑萧随着一慢,不约而同,各自向后倒退五尺。

  玉萧仙子略一喘息,又纵身扑上,距离玄都观主还有五尺左右,玉腕疾伸,一萧点去,一缕劲风随萧而出,劈空打去。

  一阳子振剑虚空一封,剑风似轮,把玉萧点来潜力震开,左脚向前疾踏半步,长剑倏然收回,准备还击。

  玉萧仙子未待一阳子还击出手,突然一收猛冲娇躯,绕着玄都观主疾转起来,玉萧凭空发招,每一出手,必有一缕尖风直奔一阳子的要穴。

  玄都观主却是凝神站在原地,把全身真力都贯注剑上,随着玉萧仙子转动,长剑也是隔空劈挡,剑风嘶嘶作响,把玉萧打来尖风全部震开。

  两人相距的空间,潜力激荡逼人,但剑萧却始终距离数尺,互不相接。

  这种打法,最是耗消真气,不过一刻工夫,两人脸上都见了汗水,但两人神色,却是愈来愈凝重,彼此心中都明白,这场拼搏,已到了胜负即分,存亡将决之时,谁要稍有大意,中敌一击,轻则重伤,重则殒命,谁要能多支持一阵工夫,谁就得到胜利,这是一场武林中最忌的内功真力耗拼。

  两人又耗斗十几个照面,一阳子已是汗如雨下,湿透了宽大的道袍。

  玉萧仙子也累得急喘不息,星目圆睁,转身出萧,逐渐缓慢下来。

  两个人都已快到筋疲力尽之时,但都奋起余力拼命苦撑,只要再打下去,必然是要两败俱伤。

  突然间一声大笑,起自两人身侧,玉萧仙子和玄都观主全都一惊,不约而同地停住手转头望去,只见丈余外站着一个大汉,背上斜插两支虬龙棒,站在月光下,纵声大笑。

  玄都观主和玉萧仙子都认识来人,正是崆峒派掌门人,阴手一判申元通,两人对申元通突然在此现身,都感大出意外,不觉微微一怔。

  一阳子一怔神后,拱手笑道:“什么风把申兄大驾吹到了昆仑山来?恕我一阳子未能远迎。”

  申元通不答一阳子的话,却转对玉萧仙子冷笑一声,道:“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你找到。”

  玉萧仙子陡然一扬柳眉,忽地心中一动,暗道:我和一阳子打了半天,真气消耗将尽,如果再和他说翻动手,只怕难以撑到二十个回合。眼下情势,只有暂时忍耐,待真气调息复元后,再想法子收拾他不迟。

  心念一转,强按下心头怒火,冷冷答道:“你找到我又怎么样?”

  申元通凝目望着玉萧仙子,只见她力战后,粉脸上香汗淋漓,娇喘吁吁,月光下神态愈发动人,借怜顿生,早把半年来苦寻奔劳,全都忘置脑后,放下脸笑道:“我是说怕你一个人受人欺侮,所以我不借走遍天涯海角,也得把你找到……”

  玉萧仙子看他瞬息间换了两种绝不相同神态,心中又是气,又是觉着好笑,瞪他一眼,忍不住微微一笑。

  申元通却认为自己几句话,博得了玉萧仙子的欢心,转脸望了玄都观主一眼,问道:“兄弟久闻贵派天罡掌和分光剑法,独步武林,刚才又见道兄身手,果然高明,兄弟也想讨教几手,尚请道兄不吝绝学,让我也开开眼界,会会高人?”

  一阳子刚才碰了他个钉子,心中早就不悦,现下又听他当面叫阵,不觉怒火冲霄,虽明知在疲累之时和他动手,难免要吃大亏,但他忍受不下,一横长剑,冷笑道:“贫道虽然已力战半夜,但仍愿舍命奉陪,申兄只管发招就是!”

  申元通纵目向四面张望了一阵,这座山峰上除了玄都观主和玉萧仙子外,再无别人,心中暗道:三清宫就在前面不远,何以两人在这里打了半夜,昆仑派无援手赶来?

  他心中在想,手已从背后撤下来一对虬龙棒,暗中运气行功,准备全力施袭。

  因为申元通已看出一阳子消耗真气极大,尚未调息过来,故而想集聚全身功力出手,希望能一击成功,早把玄都观主伤在虬龙棒下,以便和玉萧仙子早些遁走,耗延时刻,对自己大是不利。

  如果让玉灵子和慧真子闻警赶来,不但无法伤得一阳子,恐怕还得一场凶险拼斗才能脱身。

  一阳子神目如电,如何看不出阴手一判的用心?但他生就做骨,虽明知以疲累之身,难当申元通全力一击,仍是不肯示弱,强提真气,凝神待敌。

  阴手一判嘴角间泛起一种阴森森的微笑,双棒一分,正待出手,陡闻玉萧仙子一声娇叱,道:“我和玄都观主打赌比技,谁要你来多事插手!”

  说着话,玉萧已自出手,刹那间攻出三招。

  申元通骤不及防,几乎吃她玉萧点中,迫得他连封带闪才把三萧躲过。

  这就更激起申元通怒火千丈,暴喝一声,虬龙棒卷着一阵风,猛向玄都观主扑去。

  他这一击,运聚了全身功力,威势奇猛无伦,一阳子挥剑接架四棒,竟被震退了三步。

  如果以两人功力而论,玄都观主并不比申元通差,只因他刚才和玉萧仙子耗拼了两个时辰内力,真气尚未调息复元,是以难硬挡申元通凌厉的攻势。

  一阳子自知难和阴手一判硬拼,架开四棒后,振腕一剑“朔风狂啸”,剑聚一片银光劈下,申元通闪身避开,一阳子不容他缓气还手,立时展开追魂十二剑,剑势似江河倒泻般,连绵攻上。

  这十二招剑术奇学,不但威力奇大,而且诡异难测,剑如飘雪,尖化瑞气,一招比一招速快,一着比一着凶辣,申元通被一阳子炔奇的剑势所制,被迫得无力还手,虬龙棒舞起一片护身光幕,冲出了绕身剑光。

  一阳子收住剑势,心中暗自忖道:昆仑派和崆峒派素无嫌怨,何以申元通以一派掌门之尊,竟不顾武林规矩,对我全力施袭?他正待喝问,阴手一判突然扬手一掌劈来。

  一阵冷飙随掌卷出,玄都观主知他这掌非同小可;自己气力未复,不敢硬接,向后一跃闪避开去。

  申元通冷笑一声,道:“久闻道兄盛誉,何不接我一掌试试?”

  说着话,纵身追来。他存心要把一阳子伤在掌下,故而出言相激,想使他硬接自己阴风掌。

  一阳子还未及回答,正在此时,突闻一阵衣袂飘风之声,转头望去,玉灵子、慧真子、澄因大师全都赶来峰顶。

  玉灵子纵身一跃,挡在一阳子面前,手横长剑,冷冷说道:“申兄到我们金顶峰来,可是存心示威来的吗?贫道代师兄拜领申兄几招试试。”

  阴手一判见玉灵子。慧真子等都到,就知今天这局面已难讨好,回身走近玉萧仙子。低声说道:“我挡他们一阵,你先到峰下等我。”

  一阳子见申元通处处对玉萧仙子低声下气,心中忽有所悟,所以不顾一派宗师身份,对自己连下毒手,定是有了误会,想到此处,不觉哑然失笑。

  玉萧仙子毫不为阴手一判借爱之情所动,连望也不望他一眼,却款步走到一阳子面前,凄婉一笑道:“今晚上我们没有分出胜败,七天内我再来找你较量。”

  一阳子答道:“那自然遵命奉陪。”

  玉萧仙子慢慢举起玉萧放在唇边,一缕凄凉清音,随即响起,她却转过身子,缓缓下峰而去。

  阴手一判目注视那窈窕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不知他是爱是恨,脸上神情忽愁急怒。

  玉灵子振剑一声大喝,拔步欲追,却被一阳子伸手拦住,劝道:“不要追她了,她并非寻衅而来,让她去吧!”但闻萧声由近而远。

  申元通直待那萧声完全消逝,才如梦初醒般长叹了一口气,转身一掠数丈。

  玉灵子早已对他留上了神,见他一转身,立即抢先一步跃起,长剑一横,挡住了去路,冷笑道:“申兄以崆峒派掌门之尊,跑到我们金顶峰来,无缘无故地闹一阵,就这样轻轻松松走吗?”

  申元通目光一转,看了一阳子。慧真子等已采了合围之势,当下一分手中虬龙棒,道:“你们昆仑三子一齐上呢?还是推行一个出来和我单打独斗?”

  一阳子微微一笑,故意问道:“贵我两派素无嫌怨,不知申兄何以会突然找上了我们金顶峰来,而且趁贫道久斗力倦之时,又连对我施下辣手,诚心要把贫道伤在你虬龙棒下,但请申兄说出一番道理,我们绝不敢仗人多藉故刁难大驾。”

  玉灵子又冷笑一声,接道:“申兄既不愿多作口舌之辩,咱们还是从武功上分个胜败吧?”

  申元通被一阳子几句话问得哑口无言,再吃玉灵一激,不觉恼羞成怒,厉声喝道:“这样最好不过。”

  虬龙棒一招“双龙出水”合击过去。

  玉灵子一剑“野火攻天”,化开申元通一击,刷,刷,刷!矢刺三剑。

  这三剑都是追魂十二剑中招术,迅速无比,迫得申元通连封带躲,才把三剑让开。

  一阳子纵身跃在两人中间,横剑拦住玉灵子,劝道:“彼此来无嫌怨,何必多结仇恨,我们忍认点吧!”

  说完一阳子又对阴手一判道:“申兄刚才对贫道频下毒手,想其中必有误会。申兄身掌一派门户,如果今夜里造成一场凶斗,不管那个受伤,势将牵动两派门户纷争,兹事体大,并非我们个人生死之争,尚望申兄日后作事三思而行。”

  说完话,向旁一闪,让出一条路来。

  申元通自知理亏,何况当前形势对自己极是不利,假如昆仑三子合力出手,自己绝给保得性命。心念一转,按下一腔怒火,收了虬龙棒,对昆仑三子一拱手,疾跃下峰而去。

  玉灵子横剑望着他身形消失不见,才回头望了大师兄一眼。垂首无言。

  慧真子却忍不住说道:“大师兄,你心怀仁慈,处处让人,本意无可厚非,只是这对我们昆仑派的声誉,影响非浅。日后江湖上传言开去,说我昆仑派怯人怕事,让人家崆峒派欺上了门,也不敢和人争论,这样做,何以对得起本派历代祖师圣灵。”

  一阳子淡淡一笑道:“天龙帮帮主海天一叟李沧澜,雄心万丈,罗致天下无门无派高人,独树一帜,存心要和武林九大门派一争长短,三年内江湖上必要掀起漫天风浪,三百年前的比剑排名之争,势将重演,如果我们今夜伤了申元通,必将引起崆峒派的全力报复,纵然我们胜了崆峒派,亦必大伤元气,只怕无力再应付那比剑排名之争了。”

  慧真子听完大师兄一席话后,自是再没话说,玉灵子更是暗中佩服,敌人即去,几人也一齐下了山峰。

  玉灵子直奔三清宫,一阳子、慧真子却随澄因大师到茅舍中去看霞琳。

  慧真子已近月未见霞琳了,她心中对这位美如娇花的徒弟,有一份特别的偏爱,她把她看成了自己的化身,她本身已经忍受了数十年情感的磨折,亲身体会到个中的痛苦,她不愿再让自己心爱的弟子,重演恨事。

  她心中挂念着霞琳病况,当先直奔茅舍,匆匆穿过梅林,推开半掩笼门,直向霞琳住房闯去。一阳子和澄因大师都默默地跟在她后边,进了左边两间静室。

  房中高燃着一支松油巨烛,熊熊火光,照得室内通明。沈霞琳闭着眼睛,静静躺在床上,童淑贞蕴含着两眶泪水,坐在床沿。

  慧真子急走两步,到了床前。童淑贞起身迎接师父,盈盈拜倒在地。慧真子一挥手急声问道:“你琳师妹伤势如何?”

  童淑贞答道:“弟子奉命来探看琳师妹,可是她早已不在。澄因师怕带弟子到那绝峰上面,可是她被风雪冻僵了。澄因师怕告诉我说,琳师妹已在那峰顶上冻了三天三夜。”

  慧真子点点头、童淑贞继续说道:“后来大师伯也来了,正要设法解救师妹,偏偏那吹萧的黑衣女人,也赶巧到了峰上,那女人吹了一阵萧,又和大师伯谈了几句话后,就动上手,我和澄困师伯借机把师妹扶下峰来,初入茅舍,她还能言笑啼哭,但渐渐声息微弱下来,就这样沉沉睡去,澄因大师想尽了办法,仍不能使她醒转,后来,澄因师伯去请师父,我就在这里守着师妹。”

  老和尚长长哎息一声,望着慧真子,接道:“被琳儿陡然转剧的伤势。闹得我也慌了手脚,忘记了山峰上还有着一场生死拼搏,待我想起去请两位时,已过了不短的时间。”

  原来老和尚被霞琳急转直下的病情,闹昏了头,他匆匆跑到三清宫去找玄都观主,及见到玉灵子和慧真子后,才突然想起一阳子还在那绝峰上和玉萧仙子拼命,这才和玉灵子等急急赶去,正遇上申元通对玄都观主下手。

  且说慧真子听完经过,心中登时凉了半截。她知那峰顶冷风中,挟带着万年冰雪的阴寒,绝非霞琳所能抵受得住,心中感伤千万,不禁炫然垂泪。

  一阳子低声劝道:“她被玉萧仙子的萧声所感、已经大哭了一场,胸中积存的幽伤悲忿,早已发泄出来,现在只要有人把侵入她身上的阴寒除去,就可无事了。”

  慧真子回头望了他一眼,问道:“琳儿是你推荐入我门下,要是她死了,怎么办呢?”

  一阳子看她脸色十分严肃,星目中满蕴泪水望着自己,澄因大师更是黯然泪垂。

  一阳子叹息一声,道:“你先用推宫过穴手法,推活她血脉再说。不管怎么样,我们总得先尽尽人事。杨梦寰只要犯有一点错误,我就不会饶他!”

  澄因摇摇头,接道:“我已经试过了推宫过穴之法,但却没法使她醒来?”

  四人心中挂念着霞琳病况,急下峰来,直奔茅舍,匆匆穿过梅林,推开半掩笼门,直向霞琳住房闯去。

  房中高燃着一支松油巨烛,熊熊光焰,照得室内通明,沈霞琳闭着眼睛,静静躺在床上,童淑贞蕴含着两眶泪水,坐在床沿。

  一阳子走到榻边,低头细细查看,只见她过去娇若春花的脸上,此刻却苍白得毫无一点血色,双目紧闭,气息微弱,的确是十分严重,不觉暗暗吃了一惊。心中忖道:她在山峰上站得过久,雪打风吹,再受那万年冰雪阴寒侵袭,身上血脉和几处穴道,都被寒气侵伤,只要设法先把血脉推活,并非无可救药。

  慧真子看他神情轻松,心中觉着宽慰不少,立时默运内功,双手在霞琳身上各处要穴推拿。

  约有顿饭工夫,慧真子脸上已见了汗水,但霞琳仍是闭着眼睛静静躺着,动也没动一下。

  慧真子停下手,望了一阳子一眼,又继续运功推拿霞琳各处穴道。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千道曙光由窗子透射进来,照着躺在床上的霞琳,照着慧真子脸上滴滚的汗水,照着澄因大师焦急、悲痛混合的异常神态。

  汗水湿透了慧真子的道袍,滴在静躺着的霞琳身上。玄都观主一面留神看霞琳的反映,一面暗中调息真气,以便慧真子停下手时接替。他心中明白,以慧真子和自己精深的内功,虽无法替霞琳除去侵入体内阴寒,但至少可以使她醒转过来一阵工夫,只要沈姑娘能苏醒一次,就暂可使澄因和慧真子平静下来,然后再慢慢想法子替霞琳除去体内阴寒。

  又过了一阵工夫,突听得霞琳长长吁了一口气,身子转动了两下。

  慧真子不顾满头大汗,双手越发加速推拿,童淑贞急拿一条绢帕,替师父擦着头上汗水。

  只听沈姑娘轻微地叹息一声,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凝望了慧真子一阵,凄凉一笑,“师父,我刚才看到寰哥哥了!”

  慧真子未及答话,霞琳已闭上双目,身子略一转动,又似沉睡过去一般。

  澄因一脸凄伤,望着一阳子问道:“她略一苏醒,即再沉睡,恐怕内伤很重了?”

  玄都观主见霞琳初醒即告昏迷,已知挽救之望十分渺茫,但他又不愿据实说出,那将使老和尚心肝痛碎。所以,他不得不故作镇静,伸手摸着霞琳额角,笑道:“不要紧,她不过是受冻过久,血脉一时间难以畅通,先让她安静地睡半天,再设法打通她闭塞的血道。”

  慧真子听他讲得轻松,心中忧虑略减,目注一阳子,半信半疑地问道:“我刚才已尽了生平功力,自信已把她血脉打通,为什么她只略醒转后,又晕迷过去呢?”

  一阳子道:“那峰顶酷寒,侵肌透骨,她呆站一两日夜以上的时间,以她功力而论,自是无法抵受,何况那透骨冷风中还挟带着万年冰雪的阴寒,想她的脉穴,定遭阴寒侵伤不轻。你刚才运聚了毕生功力,替她把血道打通,可能因几处脉穴伤的较重,阴寒散而复聚。是以她甫告清醒后,又陷昏迷。让她先静静休息一阵,我再动手替她调通血道,这样连续数次,也许能逐散她体内的阴寒。”

  玄都观主一席话似是而非,慧真子知他素不轻言,功力又比自己深厚,虽觉仍可疑,但已相信了八成。

  澄因大师早已乱了方寸,他根本就没心情去想一阳子的话是否可疑?当下三人一齐退出了霞琳卧室。

  沈姑娘的病房只留一个童淑贞,坐在床沿上,呆望着闭眼静躺的小师妹,心底泛上来无穷感伤。她想起半年前一件往事,那晚上她和霞琳同宿在东客栈,沈姑娘问她是不是喜欢寰哥哥,当时她反问小师妹,要是杨梦寰变了心她怎么办?一句闲话,害得霞琳两腮泪滚,半夜里要去找杨梦寰问他会不会变心。她说,要是杨梦寰一旦移情别恋,她势难再活人间……难道这一句闲话,竟当真不幸而言中?

  童淑贞想一阵,脑际中浮现出杨梦寰的音容笑貌,而且是那样明晰清楚。短短月余小聚,她在不知不觉问,心底深处竟也刻下梦寰的影子。

  她只感到一阵酸楚,忍不住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好像胸腔中窝藏了万千委曲,剪不断,理还乱,千头万绪,她只说不出心头里是一种什么滋味,只想好好地大哭一场。

  一阵山风,送来了阵阵梅香,童淑贞抬头望去,不知何时慧真子已到了室内,当门而立,两道眼神深注着她,似乎要看透她心中的秘密。

  童淑贞悚然一惊,由深沉的感伤中清醒过来,霍然站起,盈盈拜倒。

  慧真子一把扶起她,道:“你刚才在哭什么?”

  童淑贞答道:“弟子想那杨师兄实在可恨,害得沈师妹这等模样。”

  慧真子轻声一叹,缓步踱到床侧,右手轻按霞琳胸前,只觉她心脏跳动缓慢,气息异常微弱,不禁皱眉头,问道:“你师妹一直没有翻动一下吗?”

  童淑贞刚才迷迷糊糊地想了半天心事,霞琳是否翻动过,她根本就不知道,呆一呆,摇摇头,答道:“没有。”

  慧真子叹道:“你也一晚没睡了,快去休息一会。”

  童淑贞道:“弟子毫无倦意,我还在这里守着沈师妹吧!”

  慧真子看她精神很好,不再勉强,慢慢退出净室。

  童淑贞送走师父后,突觉一阵内急,随着退出房去。

  两人刚走不久,后窗人影闪动,跃进来金环二郎。他尾随澄因、童淑贞到那山峰上面,隐在暗处,把那峰上一切经过,尽都看在眼中。澄因和童淑贞扶霞琳下峰之时,一阳子正在和玉萧仙子动手,他欲报祁连山中仇恨,故尾随澄因等下峰,藏在崖边一块大石后面,准备等两人打到筋疲力尽时,他再借机对玄都观主下手。

  那知阴手一判和玉灵子等先后赶来峰上,使陶玉一直没有下手的机会,他本是工于心计之人,没有绝对的把握。不肯冒然出手。

  但他并未退走,又跟随一阳子等,到了梅林茅舍,藏在霞琳卧室后面断崖间的松树上。

  一阳子、慧真子、澄因大师都为霞琳的事,闹的分了心神,竟都未发觉茅舍外断崖间隐藏有人。

  他一直耐心地等到童淑贞离开了房中,才由断崖间溜下来,从后窗跃入。

  这时,太阳已爬过了山巅,朝晖由窗中透射进来,照到静躺在床上的霞琳身上,过去那艳红的嫩脸,此刻已变得十分苍白,长长的秀发,散乱枕畔,黛眉轻颦,星目坚闭,已不见那经常挂在嘴角问娇媚的微笑。

  陶玉毫无顾忌地伸手在霞琳身上按摸一阵,只觉她身上几处重要脉穴,都已僵硬,气若游丝,情势十分危险,如再延误下去,伤穴扩大,血道闭塞,体内伤脉硬化,纵有起死回生灵丹,也难救得。

  他自得觉愚传授武功后,本领已精进很多,近来又经常研究三音神尼手绘拳诀,更是获益不浅。

  他按摸一阵后,找到了霞琳伤源,是被峰上万年冰雪阴寒之气,侵伤了体内经脉,阴寒凝滞几处要穴不散。因为她伤的是体内脉穴,所以一般的推宫过穴手法,不能奏效。

  陶玉慢慢的仰起头,心中暗忖道:我如以本身功力,打通她体内经脉,虽然能救了她,但自己功力还浅,此举必然大伤元气,为救人性命,消耗本身真气,实在大不该为。

  他心念一转,数月来思念霞琳之心顿时一变,低头望望沈姑娘惟翠苍白的容色,已不复是过去的娇艳,正待转身退出,突然一段往事,电光般在脑际中闪过。

  那是在祁连山中,沈姑娘被大觉寺的和尚打伤,他救了她,骑着赤云追风驹,跑到了一个幽静的山谷,丢下了杨梦寰一个拒敌群憎。

  霞琳伤势不轻不重,神志半醒半迷,误把陶玉当成了杨梦寰,偎怀呻吟,娇柔无限,一种少女甜香使陶玉无法再克制欲念,他把她带在一座山洞中,解开了沈姑娘罗衫亵衣,他抚摸过那凝如羊脂,雪白美丽的肌肤,柔若无骨的胴体,引起他炽烈的欲火,他忘了她是个无比善良纯洁的天使,正要再进一步摧残这善美无邪的少女时,却被人用“透骨打脉”的手法打伤,醒来时霞琳已不知去向……

  往事如绘,重在他脑际展开,再看那纤纤的玉指,脸形轮廓,依然是那样美丽,人清瘦了,另有一种凄楚动人的神韵。

  陶玉陡然间由心底冲上一阵惜怜;暗自责道:陶玉啊,陶玉!如果放过了沈霞琳,难道今之世还会有比她更美丽。更温柔的女人吗?

  当下潜运功力,右手瞬息间连走霞琳身上十二大穴。

  要知陶玉从三音神尼拳谱上,研得了人身体内经脉分布之处,是以他出手极准,只是功力还浅,又是初次出手动人体内脉穴,不免精神紧张,耗消真气过多,所以,他只把霞琳奇经八脉的三脉打通后,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出了一身大汗,不得不停下手来休息。

  他明白这次损耗的真力,至少需三至七天的时间,方能调息复元,在真力未复前,无法再动手替霞琳疗伤,此刻正值筋疲力尽之时,如果被昆仑派的人撞上,只有束手待缚,所以,他略一休息后,立时又从后窗跃出。

  陶玉刚走不久,童淑贞就推门进来,她是个心思异常慎密之人,在离室前,把室中一切东西放置所在,均能详细默记心中,所以她进门第一眼就是看到霞琳盖的被子,似是被人动过,不觉吃了一惊,一个纵身,跃到床边,见霞琳静躺无恙,才放下心中一块石头。

  他略一定神,细看小师妹脸色已然好转不少,不禁心中大喜,正待转身跑去告诉师父,突听霞琳梦吃似地叫道:“寰哥哥,我们去捉鱼玩吧?”

  说着话,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童淑贞怔下神,收住刚刚要举起的脚步,伏下身子叫道:“琳师妹,琳师妹。”

  但霞琳又沉迷如梦,不动不应,童淑贞伸手连推师妹两下,仍不见她反应,心中陡然一惊,暗道:她莫不是回光反照吧?立时转身奔向澄因大师卧室。

  老和尚正坐在一把竹椅上,仰着脸发呆,神情木然,慈眉愁锁,一阳子和慧真子对面而坐,闭目养息。澄因大师虽然睁着两只眼睛,但他却似未看到童淑贞一般,仍然静坐不动。”

  一阳子微闭的双目,忽地睁开,问道:“是不是你师妹伤势有了变化?”

  童淑贞道:“琳师妹刚才醒来一次,说了两句话,又昏迷过去,我看她脸色好转了许多,所以,我担心她是……”

  慧真子截住了童淑贞的话,问道:“她刚才说了两句什么?”

  童淑贞莫名其妙地脸一热,答道:“她说要和杨师兄去捉鱼玩。”

  慧真子冷笑了一声,望着一阳子道:“你那宝贝徒弟不回来,只怕她的病永难医好。”

  一阳子苦笑一下,起身答道:“咱们先去看看她再说。”

  当下几人一齐向霞琳房中走去。

  一阳子细看霞琳脸色,果然好转了不少,心中暗感奇怪,其中原因难解,不便妄作推论,潜运功力,推拿了霞琳几处要穴。

  只见沈姑娘一声长长的叹息;慢慢眼开了眼睛,望了几人良久,才凄苦一笑,道:“师父。师怕、贞姊姊。”

  慧真子见她神志清醒过来,心中极是高兴,坐在床沿,无限慈爱的拂着她的秀发,问道:“你现在觉着哪难过,快些告诉师父。”

  霞琳道:“我心里冷死了!”

  慧真子拉下棉被,替她盖好,道:“你在那山峰顶端,站了数日之久,被山风挟带万年冰雪阴寒侵伤了身体,养息几天就会好的。”

  霞琳轻轻吁一口气,笑道:“我到那峰顶上去望寰哥哥,可是他还没有回来,我就被冻病了。”

  一阳子接道:“你好好的养病吧,他很快就会回来!”

  霞琳叹道:“不知他几时回来,他要是现在回来,我就不能去接他了。”

  几句话轻描淡写,骤然听上去,没有什么,但细细琢磨,却是字字情爱如山,句句感人肺腑。

  慧真子轻轻叹息一声,正要劝霞琳几句,忽闻身后的澄困大师怒声接道:“要是杨梦寰永不回来……”

  霞琳突然张大眼睛,脸上神情极是奇特,望着澄因大师,慢慢地接道:“寰哥哥一定会回来的!我要耐心等他,他就是不跟我好了,也会回来告诉……”

  沈姑娘话未说完,突然一阵急喘,闭上了眼睛睡去。

  澄因大吃一惊,右手推开一阳子,抢到床边,叫道:“琳儿,琳儿……”

  但只听霞琳深长急促的呼吸之声,人又陷入昏迷状态。

  一阳子皱皱眉头,又用推宫过穴手法,推拿了霞琳几处要穴,却已失灵验,玄都观主推拿了霞琳廿四处大穴,沈姑娘还是昏迷不醒。

  要知霞琳奇经八脉,只被陶玉打通三脉,尚有五脉未通,是以清醒不久又昏迷过去,一阳子推宫过穴手法,不能动及体内脉穴,自然毫无作用。

  玄都观主停下,摇摇头,道:“看她情形,伤势确已好转不少,怎么陡然间会又昏迷过去呢?”慧真子亦是束手无策,想不出霞琳伤势恶化的原因。

  老和尚除了惊急之外,心中多了一层不安,他误认是刚才言词伤了她的心,促使霞琳伤势恶化。

  三人思索良久,仍难找出原因,只好暂时退出霞琳卧室。

  静室中,又只余下了心思缜密的童淑贞,她对小师妹陡然好转,忽又恶化的情形,十分怀疑,她已守在霞琳身侧三四个时辰以上,而霞琳伤势转好,却在她离开静室的一刻工夫,她刚才为霞琳伤势突变惊喜得乱了方寸,现在细细一想,觉着个中疑窦甚多。

  突然,她目光接触到后窗木框上一块冰屑,心中登时一跳,一纵身从后窗跃出,但见白雪皑皑,梅香扑鼻,那有半点人踪。她细心地查寻半晌,仍未再发现可疑之处。

  原来陶玉也是异常细心之人,偷入霞琳卧室静室之前,已看好进退之路,绕道由梅林而入,并未在茅舍附近雪地上留下脚印,但他百密一疏,没想到会在后窗木框上,留下一块冰屑。

  童淑贞虽然再找不出其他踪迹,但她并未稍减心中怀疑,她认定那后窗冰屑和小师妹的伤势转变,有着密切的连带关系,不过,在未寻获确切证明前,她不愿去告诉师父、

  她回房中不久,霞琳忽然又清醒过来,不过,顿饭工夫左右,又入昏迷,以后沈姑娘伤势就这样继续下去,忽醒忽晕,连续了数日之久。”

  童淑贞一直守护在霞琳身侧,她就在小师妹床边搭起一张小竹床,陪守伺候。慧真子白天来看霞琳,晚上返回三清宫。一阳子留住茅舍,和澄因同室而居。这僧、道两人,过去在一起时,常常剪烛夜话,通宵不眠,这一次却大不相同,老和尚为霞琳的伤势,焦虑得快要发疯,日夜长吁短叹,一阳子虽然从旁劝慰,但仍难解澄因愁怀。

  童淑贞渐渐地发觉了霞琳昏迷、清醒,都有一定的时间,十二个时辰之内;总要清醒三次,她默记了霞琳清醒时间,在醒前把吃的东西备好,待她醒来时就服侍她吃下。

  转眼五天过去,霞琳逐渐地又转趋沉重,每天虽仍醒三次,只是清醒的时间愈来愈是暂短,童淑贞心中的凝窦,也随时日逐渐地淡漠下来。

  她数日夜留心查看,始终未再发现可疑线索,自然慢慢地心灰意懒了。

  第六天,又开始飘大雪,童淑贞倚窗而坐,望着日渐消瘦的小师妹,心中愁苦千种。

  蓦地里,一条人影,由断崖直泻下来,童淑贞心头一惊,伸手从壁间取下宝剑,来人身法奇炔,转眼间已到窗外,她为霞琳安全,不敢离病室去通知师伯,就这略一沉思,来人已飘然由后窗跃入。

  童淑贞举手一剑刺去,来人一闪避开,右掌随势一拂,把童淑贞宝剑震开,娇笑着取下蒙面黑纱,款步栅栅,走到椅子边坐下。

  童淑贞看来人是玉萧仙子,心知自己武功和她相差悬殊,如果动手,无疑自找苦吃,且又怕她伤了霞琳,好在此室距一阳子和降澄因大师现住的房子不远,两人功力均甚精深,耳目灵敏,只要能和她问答个三言两语,两人必可闻声赶来,心念一动,故意提高声音问道:“你跑来这里做什么?你睁开眼睛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萧玉仙子目光触到了静躺在床上的霞琳,淡淡一笑,问道:“她是你什么人?好像病得很厉害?”

  童淑贞道:“是我师妹。”

  玉萧仙子慢慢地站起身子,走到床边,摸摸霞琳额角,脉膊,笑道:“病势的确很重,如再拖延下去,只怕更难治愈了。”

  童淑贞听她口气,好像能够医得,心中一动,叹道:“她是一个无比善良的孩子,不知为何,上天偏要加给她重重磨难?”

  玉萧仙子笑道:“你是想让我替她疗治,现在也没有工夫。”

  她话刚落口,一阳子和澄因,已闻警赶到。玄都观主徽微一笑道:“女英雄果是言而有信……”

  玉萧仙子回头接道:“今天我们相约比武的最后一天限期,咱们找个幽静无人之处,好好地打一场,分个胜败出来。”

  一阳子笑道:“好极!好极!”

  玉萧仙子一个纵身,跃出室外。但见雪如鹅毛,下的比刚才更大,阴云弥山,看不清四外景物。

  一阳子笑道:“距此不远,有一处十分隐密的山谷,咱们到哪里去比划一场如何?”

  玉萧仙子道:“我也选得一处地方。请道长和我一起去查看查看。”

  一阳子大笑道:“你既早留上心,选的地方决错不了。”

  玉萧仙子纵身,跃出去两丈多远,一阳子也跟踪跃起追去,倏忽间已到了十丈之外。

  澄因大师气聚丹田,大声喝道:“两位请暂留步,贫僧还有几句话说!”

  玉阳子、玉萧仙子不得不停住身子,老和尚一连几个纵跃,到了两人身边,说道:“两位,动手比武,贫僧去作见证如何?”

  一阳子摇头笑道:“咱们有几十年的交情,你决不会看着我伤人手下,忍不住难免要出手帮忙,依我看,你还是不去为妙。”

  老和尚叹息一声道:“彼此本无深仇大恨,何苦为一点意气之争,就要拼命……”

  玉萧仙子已听得甚为不耐,当先转身向前奔去,一阳子苦笑一下,对澄因道:“这女魔头的武功实在不弱,我们鹿死谁手很难预料,武林中恩怨牵缠不休,说起来,都不过是为一个名字,古今多少英雄豪杰,都为名所害,像天机真人和三音神尼那等人物,也难免俗,两人素不相识,天各一方,三音神尼,奔走了万里行程找上括苍山去,和天一真人比武,打了几天几夜,招术上难分胜败,复以上乘内功相拼,最后落个两败俱伤,为什么?还不是那天下武功第一的称号害人!他们两人究竟修行较深,能在大难临头之际,大澈大悟,化敌为友,把两人绝世武功合录成一本(归元秘复)。在两人合录秘复时,只是不愿那绝世武学失传,但他们却没想到那本(归元秘发)又给后代武林中留下了一翻愁惨的争斗。”

  话至此处,倏然住口,面色突转严肃,一阳子伸手取下头上椎发玉答,交给澄因道:“我如果在一日夜之内仍不回来,那就是凶多吉少,这支玉簪交你保管,如果杨梦寰有忘情负义之表现,你就代我清理门户。”

  澄因接过玉簪,不自禁老泪纷垂,一阳子霍然转身,头也不回地向前奔去。

  玉萧仙子正在崖下等得心焦,见玄都观主追来,才一笑说道:“我还认为你不来了!”

  一阳子脸色一变,冷笑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就是刀山油锅,贫道也不致失信于姑娘!”

  玉萧仙子幽幽一叹,欲言又止,忽地转身向崖上攀去。

  一阳子随后紧追,但见两条人影疾如电奔,联袂抢登断崖,消失不见。

  澄因大师望着两人去向,呆站着出神,心中回想着六天前和玉萧仙子动手情形,实难测老友此番是凶是吉?一阵感慨,黯然泪下。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他身上积雪已遮掩了灰色僧袍,两行泪痕也结成了冰条。

  这当儿,突见一条入影穿过梅林走来,转眼间到了澄因大师身边,合掌一礼后,叫道:“老禅师想什么,这等入神?”

  澄因如梦初醒般,啊了两声,才看出来人是慧真子,赶忙合掌答道:“老衲正在推想,不知令师兄能否胜得那玉萧仙子。”

  他一顿没头没脑的话,听得慧真子十分糊涂,怔了一怔,追问道:“怎么,玉萧仙子那女魔头又来惹事生非了?”

  澄因点头答道:“她和令师兄相约寻地比武去了。”

  慧真子吃了一惊,答道:“你们到什么地方?走的哪个方向?”

  澄因指着北面断崖,答道:“他们从那断崖攀登上去,到什么地方,我就不知道了。”

  慧真子不再多问,转身奔向断崖,提气纵跃而上,消失在漫天大雪之中。

  澄因又出了阵神,缓缓向霞琳卧室走去,进门一看,登时把老和尚惊得目瞪日呆。

  只见童淑贞手握剑把,倒卧门侧,看样子似是刚刚进门,就被点了穴道。

  老和尚愣怔一下,急向霞琳床边奔去,低头一看,只见沈姑娘睡的十分香甜,苍白的嫩脸,微泛红色,伤势又似轻了许多。

  这突然的变故。使得老和尚如坠入五里云雾,心中重重疑窦,百思莫解。

  转身走到门边,扶起童淑贞,仔细察看,果然是被人点了右后肩的“风府穴”,所幸来人下手并不太重,老和尚运功一阵推拿,童淑贞立时悠悠醒转。

  她神志恢复,立时向霞琳床边奔去,看师妹酣睡无恙,才放下心中一块石头,这才转身走到澄因大师身边说出经过。

  原来玉萧仙子和一阳子相约寻地比武时,童淑贞也跟着出了静室,后来两人先后奔向断崖,澄因也随后追去,童淑贞自知无能相助,转身返回静室,那知刚一进门,突觉背后风生,手握剑把,人还未及闪避,已吃人点中右后肩“风府穴”,晕了过去。

  澄因听完经过,皱起两条慈眉,心中暗自忖道:何以这数日之内,素来清静的金项峰后,竟会接连出现高人?玉萧仙子、阴手一判、还有一个点制童淑贞穴道的人,这人作为非敌非友,用意难测,实使人大费疑猜。

  童淑贞看澄因只管埋头沉思,知他正在用心思解个中原因,随即转身,走到霞琳床边。

  沈姑娘忽地睁开眼睛,手脚伸动一阵,笑道:“贞姊姊,我很累呢。”

  说完活,挣扎着要坐起来,童淑贞忙伸手按住她,摇着头道:“快给我乖乖地躺着,不要起来。”

  霞琳长叹一口气,问道:“贞姊姊,我寰哥哥回来没有?”

  童淑贞摇摇头,道:“还没有。”

  霞琳道:“你说他还会不会回来看我?”

  童淑贞勉强一笑,答道:“我想他会回来看你的,所以你要好好地养息着等他。”

  霞琳脸上绽出来一丝笑容,答道:“嗯!姊姊说得不错,寰哥哥不是被黛姊姊留住不放,就是在路上遇到了事情,所以他这样久还没有回来,但他总归是要回来的。”

  童淑贞心中一动,暗道:糟!这一段时日之中,大家都在袍怨杨梦寰负情忘义,把他在旅途可能遇上麻烦的事给忘了。如他果真在路上出了什么差错,我们这样背地里责怪他,实在是太冤枉他了。

  她一想到杨梦寰可能在路上遇到麻烦,莫名其妙地发起急来,连声说道:“不错,不错,他可能是在路上出了事啦!”

  霞琳看她发急神情,不禁也发起急来,忽地坐起来,大声叫道:“师伯!师伯!”

  澄因大师正在用心推想霞琳伤势突然好转的原因,心无二用,并不知霞琳已清醒过来卜刚刚想出一点眉目,却被沈姑娘的叫声打断思绪,回头望去,只见霞琳拥被而坐,两眼圆睁,神情十分紧张。

  说不出澄因的神情是惊是喜,一纵身跃到床边,两眼滴着热泪,嘴里却又呵呵笑着,叫道:“琳儿,琳儿,你的病。好了吗?”

  霞琳不答澄因问话,颦着柳眉儿,反问。道:“寰哥哥还没有回来,一定是在路上出了事啦,我们赶紧去接应他!”

  澄固大师听得一怔,激动神情逐渐平复下来,暗道:琳儿说的不错,杨梦寰不像负心忘情之人,他这样长的时间还未回到昆仑山来,恐怕当真是在路上出了毛病……

  突然另一个新的念头,在脑际中掠过,回忆起半年前祁连山中一段往事。朱若兰拒敌受伤,杨梦寰送她回括苍山去,澄因冷眼旁观,发现了朱若兰对梦寰钟情极深,要不然她决不会追到祁连山中助阵,想起来这件事,老和尚心中不无愧憾之感。他和一阳子联袂赴祁连山耸云岩大觉寺,欲求雪参果替慧真子疗治蛇毒,那知雪参果未求到,反着了人家的道儿,误饮了一杯药茶,被人家关在石牢中数日之久,朱若兰夜人大觉寺,破牢门放出两人,算起来朱若兰对他有救命之恩,但她却又是霞琳的情敌。

  杨梦寰送她回括苍山时。两个人同乘一鹤,括苍山和昆仑山遥距万里,朱若兰决不会放心让杨梦寰走路回来,既是能一鹤双乘,为什么她不能遣灵鹤把梦寰送回西域来?这一想,登时把梦寰在旅途出事之念,完全推翻了。摇摇头对霞琳道:“他可以乘朱若兰灵鹤飞来,绝不会在旅途遇上麻烦……”

  澄因大师话未说完,沈霞琳突地仰身向下,接道:“那一定是黛姊姊留住他在那里玩了!”

  说完一句话,脸上神情一变,瞪着一对大眼睛,望着屋顶出神。老和尚看得心中极是难过,伏下身子,轻轻拂着她的头发说道:“琳儿,快些闭上眼睛好好休息,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到括苍山找他!”

  霞琳慢慢把眼神移注在澄因大师脸上,凄苦一笑,道:“我不要去括苍山,我知道寰哥哥一定会回来的。”

  澄因大师叹息一声,道:“那你要好好的养息,等着他回来。”

  沈霞琳嘴角问浮动着凄凉的笑意,点点头,闭上眼睛。澄因站在床边,看她脸上自怜自借的神情,心头如一支利剑洞穿,想自己是遁身世外的人了,怎的却无法斩断这爱情烦恼,霞琳的娘因误会移情沈士郎,刺碎了他一颗心,使他看破红尘,遁世逃避,那知数十年面壁苦修,仍无法把一缕情丝斩绝,收养霞琳,无非是旧情难忘,哪知十余年日夕相处,竟又对霞琳产生了无限慈爱,名虽师徒,情逾父女,老和尚旧创未复,又被卷入下一代的情爱烦恼。看来一个人如真想做无我无相,太上忘情,实在不易……他一直呆呆地在床边站着想着,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直待霞琳沉沉入睡,他才缓步退出病室。

  童淑贞随后追出来,叫道:“师伯请慢走一步,晚辈还有话禀告”

  澄因收住脚转过身子,童淑贞紧走几步。追到身侧,合掌一礼,说道:“沈师妹伤势突然好转,师伯是不是觉着其中有很多可疑?”

  澄因点头答道:“有一个人暗中替她疗伤,已无疑问,那暗中替她疗伤的,也就是点制你穴道的人。不过,那人武功极高,依据我观察所得推断,他疗治琳儿伤势方法,并非用的药物,而是仗本身精深的功力,要知琳儿伤在体内,一般的推宫过穴手法,都无效用,来人必是用一种极特殊的独门手法,打通她体内脉道,逼出阴寒,第一次未竟全功,所以,她时晕时醒,天下有这等功力之人,本就不多,有这等功力,而又可能到昆仑山来的,更是绝少,据我所知,只有一人……”

  童淑贞已听霞琳告诉她祁连山中之事,听完话,立时明白,冲口说道:“师伯所指,可是那替我师父疗治蛇毒的朱若兰吗?”

  澄因道:“不错,除她之外,我再也想不起第二个人,能医得琳儿伤势?”

  童淑贞略二沉吟,道:“我记得她在饶州替我师父疗治蛇毒时,也是陡然就到了师父的房间中,当时我还未曾入睡,瞥眼见师父榻边人影晃动,立时由卧榻跃起,那知脚还未站实在,已被人点中了穴,一直到现在,我还想不出她用的什么手法,真个是快速无比,刚才那点我穴道的人,身法亦是快极,我闻警转身,已自不及,说起来实够惭愧,人家点了我的穴道,我却连人家面貌也未看清楚。”说完,粉脸上微现羞红,垂下了头。

  澄因大师劝道:“他隐在门后,突然出手,你自然无法防备,不过动手点你穴道的人是否就是朱若兰,还有可疑之处?如果真的是她,尽可以光明正大的和我们见面,为什么要隐现无常的骇人?再说琳儿的病势第一次好转,是在五六天前,今天又突然好了许多,当中相距有数日之久,如果是朱若兰,她会在什么地方藏身呢?你师伯、师父、师叔,连老衲算进去,得领一份救助之情,琳儿和她更是投缘,无论从那里想,她都无隐身必要?”

  童淑贞哼了一声,连启两次樱唇,却未说出话来,她心里本想说,不管多宽大胸襟的女人,都免不了一个妒字,别的事她都可以让人一步,但要涉及情爱二字,决不肯让人,朱若兰如果真对杨梦寰生了情愫,亲妹妹她也是不肯退避,何况她和琳师妹不过是数面之交……但她几次话到嘴边,都羞于出口。

  澄因大师看重淑贞欲言又止,自是不便追问,淡淡一笑,继续说道:“不管来人是谁,我想他还会重来,咱们隐在暗处等他。”

  童淑贞仰起脸儿想一下,道:“这法子不错,我就藏在琳师妹的房间里,一则可看清他究竟是什么人?二则可相机保护。”

  澄因点点头,道:“你留在房中的办法很好,但切记不要莽撞出手,先设法传出警讯,我好赶来接应你。”

  当下两人计议停当,由澄因在室外附近巡视,如果发现了来人行踪,立时通知唐中的童淑贞,如果来人潜入了霞琳病室,而澄困尚未发现,由童淑贞用读号通知老和尚赶来接应,约定之后,澄因立即退出了霞琳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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