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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凯旋而归

  于是,谷英吩咐把村长全家都缚了起来,叫人间村长道:“这些肉骨头是哪里来的,合起来几乎是两头猪五头羊,而你们村中人口不到一百,怎么吃掉那么多的肉?”

  村长结结巴巴地道:“是我们昨天祭神,全村的人狂欢参加祭奠,所以吃得多了一点儿。”

  谷英冷笑道:“是吗?来人哪,把村长的儿子给我杀了,剖开肚子看看,里面有没有残余的肉食。”

  村长的儿子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被几个壮丁架着,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当场被剖开了肚子,里面倒是有未消失的残肉。

  谷英不动声色冷笑道:“村长的儿子自然要招待陈祖义,陪着一起吃喝也不足为奇,再把他的孙子、孙女儿肚子剖开来看看……”

  那两个孩子一个才七岁,另一个才五岁,被抓起来后,却吓昏了过去,行刑的人挺刃要剖腹的时候,村长的妻子却忍不住了,哭着扑倒在孩子身旁,叫出了一番话。

  陈祖义和他的残部确曾到过此地,今天早上因为听说追兵将至,才匆匆躲到山上去了。

  谷英冷笑地问村长道:“老匹夫,你怎么说没见过陈祖义呢?

  原来你在欺骗本帅。”

  村长只有叩头道:“大人请饶命,陈大王还抓去了小人的第二个儿子为人质,胁迫小人不得泄露行藏。”

  谷英冷笑道:“可是本帅要杀你大儿子时,你仍在一边不作声,是否你认为二儿子比大儿子重要?”

  村长叩头道:“小人以为天朝王帅不会杀人,只是吓吓小人而已……”

  谷英怒道:“本帅杀了你的儿子,就是不仁了吗?你藏匿匪徒,罪当灭门,本帅就杀给你看看,以后是否还有人敢藏匿帮助陈祖义。”

  当场下令,将村长全家大小九口,全部枭首示众,然后又把部队开上山去。

  陈祖义是闻风逃匿了,可是谷英在村中的一番霹雷手段也收到了效果,再也没有人敢藏匿他们了,也没人敢隐瞒他们的消息了。

  甚至于他们才到一个地方,那儿的居民怕受到波及,立刻暗中前来通报,谷英也闻讯立刻追杀而去,他把一千精兵分成两路,一路休息时一路则紧追不舍,赶得陈祖义疲于奔命,却没有一点办法。

  终于他在陆地上待不住了,趁乱逃入一个海边的渔村,杀了村中的渔民,抢了几条渔船逃入了海口。

  他们两百人也因为逃亡和被各处的老百姓及土著零星拼杀,剩下只有四十来人。

  若不是郑和绝了那些人的求生之路,他们很可能会杀了陈祖义,献首而降了。

  但是郑和就是狠到了极点,绝对不接受任何一个陈祖义部属的投降,他们在高城有一次投降的机会,那一次降顺者都得到了很好的待遇,安排在新的王国中就职,统领训练土著,也有一部分被收编到郑和的摩下,补足阵亡的将士缺额。

  后来跟着陈祖义逃亡的人,必杀无赦。

  这批由李至善训练过的密探,生来是不安分的,郑和深深了解这批人的毛病,决心予以彻底清除。

  陈祖义抢走的渔船并不大,无法在海上作远途航行的,他们一定会向其他的岛屿停泊的。

  郑和立刻下令,封锁每一个大岛,然后再派兵逐个清查每一个小岛。

  这是逼迫陈祖义投向肉挂岛,那原是陈友义停栖的根据地,也是一个十分秘密的好窝穴。

  陈祖义是迫不得已才来的,岛上还埋着很多宝藏,也有几条大船,他想移转到海上逃亡,到西方避难去。

  哪知陈友义已被梅玉击溃了,陈友义本人也投降了,梅玉和盘托出了一切。

  首先是各岛来支援陈祖义的水兵,被陈友义拦了回去,然后他们就守伺在肉桂岛上。

  “

  陈祖义狼狈不堪地登了岸,立刻被一批生龙活虎般的汉子包围住缴了械。

  也无所谓打斗了,这二十几个人一直在逃亡奔命,迭经海上风波,手脚都软了,根本不堪一击。

  陈祖义大叫道:“友义,你也背叛我了。”

  陈友义做了个无奈的苦笑:“大哥,不是做兄弟的不讲情义,是你太不公平了,你自己南面称王,稳居一地享福,我这个兄弟却要成天冒着性命危险在海上做海盗。”

  陈沮义道:“那才是发财的捷径,我们占地为王,不过是些荒岛,哪得多少油水,你在海上才能发大财。”

  “发了财你占了大部分,拼命却全是我们的事,不过这些话也不必说了,大明的郑钦使大军西征,你和大明朝作对,注定了是大输家,兄弟不想跟你一起送死。”

  “我也是叫李至善给坑了,他说西征大军不堪一击,怂恿我全力一拼。”

  “对这位舅舅大人,我早就认为靠不住了。”

  陈祖义只有一叹,俯首无语,似乎也只有认命了。

  梅玉缚了陈祖义,送到了郑和的帐前,郑和对梅玉倒是十分客气,亲自迎出了帐外道:“咱家又蒙侯爷赐助,擒得元凶,使得西巡任务得顺利完成,不胜感激之至。”

  他改口由小侯称为侯爷,是因为老侯爷梅殷在牢中被放了出来,仍然袭了侯爷,但梅殷却实无颜在永乐的驾下做官,他是建文帝的不二忠臣。

  不过他也知道,倔强下去除了贻祸家人之外,于事无补,永乐是太祖的儿子,天子易鼎却没有易姓,朱家人算起来闹的是家务,天下反对的声浪已经淹不及闻了,他老太爷再反对也没有用。

  灰心之余,老侯爷出家修行去了,这算是一种无言的抗议,而且他也明白,永乐之所以保住他们梅家的侯爵,不是为了他梅殷,而是为了他的儿子梅玉。

  他出家与否,关系却不太大,侯爵是世爵的,他不干自然而然落到了梅玉头上。

  永乐的诏命是交由郑和带来的,朝廷似乎算准了郑和此行能碰上梅玉,所以把诏命交给郑和颁下了。

  梅玉初听郑和的称呼,倒是怔了一怔道:“钦使大人,莫非家父已有了什么意外吗?”

  “老侯爷看破世情,在栖霞山学禅去了,上表奏请归爵,主上念府上世代忠贞,未允所请,所以把爵位转到侯爷头上……”

  “既是家父奏请归爵……”

  郑和一笑道:“侯爷要弄清楚,老侯爷只是上表奏请归爵,这准不准还在主上,如果少爵不肯接受这个世爵,少不得又要吵上栖霞山,把老侯爷再度拖入尘世,这似乎不是孝顺之道,老侯爷好不容易才跳出红尘,享一下清福,少爵该成全老人家的一点苦心才是。”

  梅玉一呆,只有苦笑道:“我们不是矫情方命,而是我常年不在家中,无暇理事……”

  郑和道:“侯爷倒不必为这个担心,目前老侯爷已经交出一应的兼差,主上也没有颁下什么新的任命,所以也没什么公务,至于侯爷的新职,主上也没有明确的吩咐,只颁给了下官一份空白的委任状……”

  “这是什么意思呢?”

  “意思就是说,侯爷想干什么,就填上个什么2”

  梅玉倒是一怔。

  郑和又道:“当时咱家也弄不清主上的意思,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假如侯爷填上个机密院正使,要登图拜相,主上也照准吗?侯爷可想知道主上是如何回答的?”

  “这个倒是难以想像,不过皇帝一定笑我自不量力。”

  “那就错了,主上说:梅玉那孩子,文武两途都无人可及,他真要肯出来掌辅天下,倒是老百姓的福气,只是我想那孩子生性怡淡,怕不易网罗他。”

  梅玉倒是一阵热血沸腾,微微激动地道:“皇帝真是如此说吗?”

  郑和道:“这是在御书房中,对几位阁老说的,侯爷尽管可以查证的。”

  梅玉却淡然一笑道:“我找谁查证去,御书房中的谈话,于例属于绝端机密,就算真有此事,也没人敢证实。”

  郑和笑道:“侯爷也无须证实,反正咱家总也不会捏造了主上的话来讨好爵爷,今天咱家把主上的话命交代过了,侯爷要在哪个部门高就,吩咐下来,咱家好填写。”

  “现在就要填写吗?”

  “那自然是随侯爷的高兴,侯爷若是一时想不起干什么,就暂时空在那儿也不打紧,反正侯爷什么时候想起来了,着人通知一声,咱家立刻填妥奉上。”

  梅玉一笑道:“这是一定要钦使大人填了才算数?”

  郑和道:“那倒不是,不过委状填妥之后,还要关照吏部登录,通知有关的单位衙门报到候命,这个工作由咱家做起来实际一些。”

  梅玉怔了一怔,他一直是在随口打哈哈,以为郑和是在开玩笑,不可能有这回事的,因此他一顿道:“看起来是真有这么回事了。”

  “当然了,兹事体大,怎么能开玩笑呢?”

  梅玉想了一下道:“那就麻烦特使,给我填上一个西南夷经略使好了。”

  郑和道:“有这个衙门吗?”

  “以前如果没有,就新增添这一个好了。”

  “侯爵,要设立这一个部门自无不可,只是有点碍难,西南诸夷一向臣服,不便派兵征讨,他们既然岁贡不辕,朝廷也不便设个经略府来管束他们。”

  梅玉想想道:“那就设个西洋都护府好了,我在这儿经略西洋,同时也兼理一下西南诸夷。”

  郑和笑道:“这个倒是使得的,而且就在咱家的职权之内,咱家可以立刻填就文凭,一面向朝廷挂号,一面就为侯爷筹备起来。”

  “特使能未经禀奏就加以决定了吗?”

  郑和道:“是的,是的,将在外,连君命都可以有所不受,咱家这西洋巡狩特使兼兵马大元帅自然可以做主,事实上咱家未行前,主上已有指示,平定西洋后,要设立一个专设的机构来管理他们,只是名称未定而已——

  “什么?皇帝已经早有预筹了。”

  “是的,皇帝的构想与侯爷竟是不谋而合,也是要西洋都护兼及西南夷的……”

  “皇帝会同意由我主管吗?”

  郑和道:“皇帝倒没有指定由什么人,因为这人选择颇难决定,若是预先指定了,万一不太合适,岂非有损天威。”

  “皇帝有什么碍难之处呢?”

  “因为部分西南夷在云南、贵州一带,那是受沐王爷节制的,要是派的人跟沐王府无法沟通,势必造成很多不便,如若派了侯爷,至少这层顾虑没有了,所以咱家就斗胆做主了,而且皇帝既然把空白的派令交给了咱家,也答应过让侯爷自己挑一份差使干的。”

  梅玉叹了口气:“钦使,梅玉自己倒不在乎要干什么,我讨这份差使,为了谁,钦使想必明白。”

  关卿道:“咱家完全明白,咱家这次来到西洋,首站是在安南登陆,驻军停了将近有半个月,实际上咱家是快马急足跑了一趟缅甸,在仰光的圣光寺中拜渴了圣僧。”

  “你们谈了些什么?”

  “咱家自己没有话说,只是捎去了主上的一封秘函,他们是一家人,有些是家务的秘密,不足为外人知道也。”

  “我大哥也没什么话对特使交代?”

  “圣僧有封信,交给咱家转交给侯爷,再请侯爷跟咱家一起回京。”

  “什么?要我回京!”

  “是的,讨平了高港,咱家这初次出使的任务已经算完成了正想选日班师返航,侯爷若是没什么事,也就同船一起走吧!”

  “我可不想到京师去。”

  “咱家有圣僧致侯爵的私函,侯爷看了再说好吗?”

  梅玉接过了他递来的一封信,信封上的确是建文帝的亲笔,他一直就是建文帝读书、嬉戏的玩伴,对于建文帝那一笔字太熟悉了。

  拆开来看了,建文帝的确是央求他返京师一行,做他的私人代表,去跟皇帝谈谈。

  另外有一封信,是建文帝致永乐皇帝的,信封上是棣叔亲拆,下面的落款却是侄允-拜。

  朱棣是永乐帝的名字,建文帝也用了自己的私名允-,完全是私人的信函了。

  这封信是托梅玉亲自转交的,很明显的是要梅玉去一趟了,梅玉纵然是万分不愿意,也只好跑这一趟了。

  永乐五年九月郑和旋师东返。

  船上同来的还有各国派的使节,回京后仍然很忙,各国使派的使臣被招待住进了周文馆,他还得去应酬一下,为他们安排陛见的礼仪。

  而且还要安排一下俘虏的处置,这方面倒很干脆,皇帝连交书的手续都免了,直接下谕,把李至善和陈祖义发交锦州边站,充军十年。

  他们能留下一命,实在已经不错了,不过发配到山海关外,冰天雪地中去做苦工,也够他们受的了。

  把他们派这么远,不是为了要他们吃苦,而是为了锦州指挥使方征远的先人在李至善手下吃过亏,同样也是密探出身的,懂得很多,可以吃得住李至善,不让他们有作怪的机会了。

  最清闲的是梅玉,他在京师的身份很特殊,是现在的汝南侯,没有几个人敢去沾惹他,甚至于大家还躲着他,这使梅玉很火大,有一次,他居然袍带整齐地去拜会了现任兵部侍郎曾应龙。

  曾应龙是他父亲梅殷的诗酒之交,燕王人替时,曾应龙见机得早,老早就上表拥立,总算拐到了兵部侍郎。

  梅玉这次是用了全付的执事,一路上鸣金喝道而来,到了曾府门口时,马大江大刺刺地道:“咱们家侯爷和夫人来拜,预先已经着人通知了,你们家曾老儿好大的架子,居然毫不理会……”

  门上的人怔住了!

  两个时辰前,梅玉派了马大海确是先来递过一张帖示,上面只是私下具名,很客气地写着:应龙伯父乞容,下面的落款是侄梅玉率眷姚氏秀姑叩。

  这是一般子侄辈的求见请安帖子,递到门上,曾应龙自然不想沾上这么一个惹祸精,推说不在家而拒绝了。

  马大海当时留下了一句话:“家主人想到曾大人可能会公出未返,所以也嘱告了一句话,他要在两个时辰后才会来访,请府上务必将曾大人找回来。”

  他这儿求见得切,曾应龙自然更要躲了,而且这次是真正的躲出了门,所以梅玉和姚秀姑再次大张旗鼓地前来时,把门上吓坏了。

  尤其是那张飞笺交到门上,一等汝南侯梅玉及钦赐诰命一品夫人姚秀姑的附帖送到门上时,把门房吓得直抖,结结巴巴地道:“家……家主人不在家……”

  马大江冷冷地道:“不在家,真不在家吗?”

  “是……真的,两个时辰前,有一位差爷已经来过。”

  “那是我弟弟马大海,我们哥儿两个都是锦衣卫指挥使郑大人摩下二等带刀护卫,被拨在梅侯爷门下当差。”

  门上更为惶恐了。

  他们自然知道锦衣卫指挥使这个衙门在京师的权力有多大,尤其是带刀护卫,那就是宫门的值殿官,一二品的大员见了他们都要客客气气的,曾应龙官拜侍郎,为一部之次长,官秩不过三品。

  马大江冷冷地道:“舍弟已经交代过,侯爷在两个时辰内要来的,有这两个时辰应该找得到曾侍郎了。”

  “是,是,不过家主人下朝后并未回府,不知道上哪儿去了,是以无法通知。”

  马大江冷笑道:“好,这算你解释过去了,但是你们家夫人呢?不会出去了吧!咱们家侯爷夫人已经具帖来拜,你们家夫人也没当回事。”

  梅玉骑着马,姚秀姑乘着轿子,加上一大批的扈从,把整条巷子都挤满了。

  梅玉在马上冷冷地道:“马大江回来吧,曾应龙不把我这个一等候放在眼里,那是他兵部侍郎的官儿大,有资格瞧不起人,好在京师封侯的不止我一个人,我会去向他们请教一下,要求见兵部侍郎该是怎么个手续?走吧!”

  马大江哼了一声,回头就走,门上吓呆了,等大批的人一退,连忙着人出去禀告了。

  曾应龙其实就在不远处的陈大其右侍郎府中下棋,兵部尚书下有左右侍郎两员副长,都是从三品的缺。

  两个人正在下棋,听得门人来一报,曾应龙就呆了,他没想到梅玉会如此隆重其事,公开前来拜访。

  梅玉虽然因为沾上建文帝的关系,使很多人对他敬而远之,

  惟恐沾上惹麻烦,可是汝南侯一直没开缺,而且不久前还将汝南侯由他承袭了,这小子在皇帝心中,不知道是怎么个地位呢?

  不管怎么说,曾侍郎这次一躲却是麻烦大了。

  梅玉的头上顶着麻烦虽是事实,可是他此刻毕竟是钦定的世袭一等候,再上一步就是国公了。以爵位而言,比他这个侍郎可大得多,那不可以不论,人家公开持帖拜访,来个托而不见,是存心怠慢了。国家赐封勋爵,原是一种荣宠和奖励,身为大员,故意轻慢侯爵,这可以构成不敬之罪,若有御史奏上一本,多少总要挨点处分的。

  这倒还是小事,最怕的是被其他的勋爵知道了,他们为了面子,联合著起来闹一闹,那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曾应龙在这儿惶然无计,右侍郎陈大其叹道:“曾兄这次可做得太过分了,我们虽在宦海,以少惹是非为原则,但也不能太谨慎了,尤其是对他们梅家,更不可以常情度之,逊皇帝身旁多少旧臣都倒了,惟独他们这一家侯爵仍然维持,最近更颁下由世子入替的旨意,表示他们家还很罩得住……”

  曾应龙脸色很难看,还没有说话,门外却连闯进了两个不速之客,却是马大江和马大海,他们这次是锦衣衙差官的身份前来,所以不准门上通报,也不待主人允许,一脚就进来了。

  他们来到书房门口,也只是让门人先打个招呼,直接就进来了,朝陈大其打个躬道:“陈大人,在下马大江,这是舍弟马大海,敝兄弟都在锦衣卫郑老总治下当差,今天来得鲁莽,乃是有件事想向侍郎大人查证一下。”

  锦衣卫的差官经常用这种方式向人调查,被问到的人无不心头捏着一把冷汗,惟恐会招鬼上身。

  陈太其一听来人姓马,那一定是尚衣监郑三宝的本家子侄,郑和本姓马,是有名的马回之家,那是个大家族,郑和入宫担任了密探头子后,尤其是永乐登位,郑和的地位更为提高,锦衣卫中姓马的差宫更为受人瞩目,他们是密探中的密探,连一二品的大员也惹不起他们的。

  郑和律下颇严,马姓子弟当差的不准在外招摇,倚势压人。

  但他们为公事找上谁,却是天大的麻烦上身。

  所以陈大其战战兢兢地道:“是,是,不知二位有何见教?”

  马大江道:“事情很简单,敝兄弟是来求证一下,左侍郎曾大人是什么时候来到府上的?”

  曾应龙因为听说有锦衣卫来到,避到内间去了,陈大其却感到十分为难,不知该如何回答。

  马大海立刻冷冷地道:“陈大人,锦衣卫做事一向很有把握,曾侍郎现在还在府上没有离开,要知道他什么时候来到,本是很简单的事,敝兄弟因为心敬大人,所以才想听听大人一句话,曾侍郎这次的事情可大可小,但陈大人却犯不上替他去提什么干系,大人的回答很可能会呈到主上那儿去,若与事实不符,就是欺君之罪了。”

  陈大其哪里还敢为曾应龙掩饰,战战兢兢兢地道:“是,是,曾兄是两个时辰前来的,在舍间下了两盘棋……”

  马大海冷笑道:“原来只是下棋,居然连公事都不顾了,这位侍郎公逍遥得很……”

  “什么?梅侯爷是为公事而去的。”

  “自然是为了公事,否则何须冠带整齐地登门拜访。”

  “这……要谈公事,该到衙门里去才是。”

  “侯爷新拜了西洋经略使,节略西洋和西南夷,其中有些秘密公务是要跟左侍郎秘密商讨的,所以才造府拜访,否则以侯爷之尊,还要去屈驾拜会他不成,想不到曾侍郎倒会摆架子,现在侯爷已经到林御史公馆去拜晤,请他具本弹劾了,曾侍郎到大人府上的时间是个很重要的证据,大人只要具实作证,就不会有问题的,打扰了,告辞!”

  两个人说了就走了。

  曾应龙从内间出来,却吓白了脸。

  陈大其苦笑道:“锦衣卫行事无孔不入,梅侯是跟郑三宝一起征西洋回来的,他们那个圈子咱们实在惹不起,小弟也无法为曾兄遮掩什么,为今之计,曾兄还是赶快到林玉堂府上去,找到梅侯,自承错失,道歉了事。”

  曾应龙道:“算起来我还是他长辈,要我去跟他道歉,这不是太丢脸了吗?”

  陈大其叹了口气道:“曾先生要是受不得这些小委屈,就只有等候参劾了,否则那些世爵公侯,联合起来跟你过不去,你的日子就很难过了,这种事皇帝也不便为你撑腰,朝廷正在拢络他们之际,曾兄实在不该去得罪他们的。”

  曾应龙没有办法,只有满怀委屈地一脚赶去。左都御史林玉堂是刚起来的,跟郑和很好,也是郑和的死党之一。

  郑和要整谁的时候,他手下的密探自会搜齐证据,交给林御史,具本参奏,十有十中,因为郑和搜的证据十分齐全,使人无法脱逃的,因此也造就了林御史铁面之名,他的奏本提到谁,谁就遭殃。

  到达林公馆的时候,汝南侯的车驾仪从还在门口等着,曾应龙头皮又是一麻,明知这一进去,霉是倒定了,一场闲气也是受定了,但是也庆幸来得及时,如果等明天早朝后,林玉堂的状子在朝房挂了号,撤都撤不回来了。

  满怀希望地递上了名帖,里面倒是没有挡驾,而且连声催请,曾应龙到了客厅中,但见梅玉身着侯爵服,大马金刀地坐在正中间,林玉堂在一侧相陪。

  按照廷律,他的官阶比林玉堂还低,既是这种正式的场合,他只有依礼晋见了。先向梅玉请了安,又向林玉堂见了礼。

  梅玉冷冷地道:“曾侍郎来得正好,本爵出任新职,要用几个人,本来是造府先作商量的,哪知侍郎公不在,本爵只有先到林御史这儿来报备了。现在大致已有了结果,名单在林御史这儿,侍郎公跟林大人商量一下好了,本爵事忙,要先走一步……”

  他说走就走,站起来淡淡点个头,就这么走了。

  林玉堂恭送如仪,曾应龙少不得也只有陪着站起送,梅玉也不客气让他们一直送到大门口,才吩咐仪仗起行,扬长而去。

  林玉堂和曾应龙一直弯腰相送,等他走远了,才直起腰来,曾应龙的脸都气得雪白。

  林玉堂看见曾应龙的脸色,知道他心中的感受,笑了一笑道:“曾大人,这倒怪不得梅侯爷摆架子的,他初次投帖造府,是依子侄之礼前去的,可是曾大人志行清高,不讲世谊,他只好动用公事了。”

  曾应龙道:“公事该上衙门去谈。”

  林玉堂道:“话说得不错,但汝南侯在京未设行寓,他那个部门刚成立,也没有办事处,故而暂借舍间一个院子治公,正要将大人召来……”

  曾应龙愤然道:“彼此不相隶属,这个召字欠妥。”

  林玉堂冷笑道:“他是上宪,他以侯爵兼西洋都护使,职叙一品,若以公事相商,只有一个召字。”

  曾应龙愤然道:“他的官再大,管不到我兵部来。”

  “原来是管不到,可是他要征召的那些人,都在曾大人治下。所以恰好与大人有关。”

  “什么?他要从兵部征召人员过去。”

  “是的,都护西洋,半文半武,从兵部调人最方便。”

  “那要跟吏部去行文,与下官无关。”

  林玉堂笑道:“梅侯爷这次征调的人员,都是一些书吏案首等类文员,大部分是兵部自行聘任的,而且这都是大人治下的业务,所以非找大人不可。”

  他说着递过一张纸条,道:“名单在此,请过目。”

  曾应龙一看,不禁凉了半截,名单是有一批名字,也的确是由兵部聘雇令文吏阁而录用的。

  这些人办文书档案工作,那也不算什么机密性,调出去也没什么了不起。

  但其中又有不足为外人道及之处,那是每一个主官于例可以吃几个空缺,而且有一些则是主官的人情,弄几个亲戚在衙门中生领一份干薪,这些人除了关俸的时间外,平素是不上衙门的。

  所以这一个部门,通常只有一半不到的人在真正处理公事,那是由曾应龙主管的,他可以装迷糊,自然也没有人彻查。

  但是梅玉却偏偏要调用这批人,而且名单上所列的人,九成是与他身上有关,不是他身上吃的空缺,就是他的亲戚……

  六部首长,若非一清如水,多少是有点虚头的,在本部自行聘雇的文员上吃几个空缺,也是例行公事,每一部都有的,不过那只是暗中心照不宣而已,要是认真办起来,那还是犯法由。

  曾应龙一看名单,分明是冲着自己而来的,而且名单上是由林玉堂提出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林玉堂不怀好意地笑笑道:“侍郎公,侯爷要这些人一两天内到舍间都护府报到,你回去通知一声。”

  名单上的人一半是空的,一半是虽有其人却连大字不识得几个的,这要如何报到才好呢!

  曾应龙将心一硬道:“这些人是兵部聘雇,任用之权在本部,本部可以拒绝调用的。”

  林玉堂冷笑道:“曾大人,你还是接受的好,名单是由征西特使郑和郑内相提供的,他开口要的人,谁也不敢打个回票,下官只是受郑内相指示经手而已,但一旦变成了下官的公事,牵连就大了。”

  这是明摆着威胁了,曾应龙再笨也明白了,长叹一声道:“下官明天就上表乞辞,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调人的事,下官不管了,请向右侍郎陈大人接洽吧!”

  他惶惶然地回到家里,当夜就递了辞呈,理由是体弱多病,不胜所任……

  这份辞表递得很不甘心,因为他的身体还很好,才五十多岁,正值壮年,最少还可以干个十年的。

  可是永乐帝居然批准了他的辞表,只不过给了点面子,派个太监赏了两枝高丽进贡的老山人参给他补一补,慰问他生平为国宣劳。

  这很明显的是被梅玉整下去的,而永乐帝的表现,更是捧梅玉的场。

  这件事在朝房中引起很大的震荡,有几位阁老的衔书房中也谈及这件事,他们虽不敢直接批评永乐帝蔑视重臣,却也旁敲侧击地说曾应龙在兵部已经十年,又没有重大缺失,而且还年富力强,应该是个人才……

  永乐帝却微微而笑道:“孤用人的原则是先器识,而后才是才干,曾员在兵部十年,虽无大错,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现,已经算不得是个人才了。”

  那位大老还不服气:“他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永乐帝愠然道:“兵部左侍郎上辅尚书,下领群僚,主理全国军政,责任何等重大,岂是尽点苦劳就可以交代的,而且孤说过了,孤用人以器识第一,器者,胸怀度量也,识者,见事识人之明也。曾应龙于此二者都欠缺,何以当此重任。”

  这意思很明显,真正对曾应龙不满意的是永乐帝自己,否则梅玉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整不掉他的。

  永乐帝笑笑又道:“现在满朝文武,都是朕的患难之交,朕是个最重感情的人,当朕未显之时,帮助朕的人朕不会忘记,朕也是个最重义气的人,像梅玉他始终没有表示对联臣服过,现在接受了继承汝南侯,也是万分的不得已,但肤却对他十分尊敬,肤最看不起的就是墙头之草,风随势倒,这曾应龙就是其中之一

  皇帝的意思总算明白了,他老早就是燕王了,既富且贵,所谓未显之时,是指他还没当皇帝之前,那时已有很多人跟他来往,暗助他成事,这些人在他登基之后,都得到了重用,表示他是个不忘恩的人。

  有些人是建文帝时的旧臣,永乐帝初登大宝,政事未熟,还用得着这些人,所以仍予留用,现在已经过了四年,他所提拔的新人也可以接替了,是该请那些人卷铺盖的时候了。皇帝作了表示,大家自然也明白了,先后两个月内上表乞辞的人有几十个之多。

  除了一两个皇帝特旨慰留外,其余一律照准,朝廷上换了一大批新面孔。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最好的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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