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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徐明送走了纪小如她们.他们才回到屋里。

  杜云青赫然正在杜九娘的屋里躺着,见他们送来,才坐起身子笑道:“那位刁蛮的小姐走了?”

  徐明笑笑道:“走了,这位姑奶奶还真行,一枝剑跟昨天比起来不知强了多少倍.杜爷,您的寒月创现在若是跟她较量,恐怕也不见得能胜得了她。”

  杜云青淡淡地道:“当然胜不了,因为我的剑法不是用来跟人比武的,而是用来杀人的,我只有出的那一式,杀不了人就被人杀死。”

  徐明征了一证才道:“纪姑娘把天马镖局继续撑起来倒是条好路子,一流宗的人多少会被引出来几个的。”

  杜云青道:“恐怕没多大的用处,引来引去,只是些供驱策的人,我们要追出的是一流宗主的直面目。”

  徐明点点头道:“对,这家伙诡异莫测,究竟是何居心,实在值得推敲,本来我以为此人只是想称霸武林,今天纪姑娘带来了老道上的话很有道理,他恐怕还另有阴谋,只是到底为了什么呢?”

  杜云青笑笑道:“我知道,所以找要找他一谈。”

  徐明道:“他虽然帮助着武威扬把华云龙他们整治了,但并不表示他也反对一流宗,说不定这是他代一流宗主示惠神龙帮,安定人心的手段。”

  江云青一笑道:“不错,这本来就是他的目的,让大家对一流宗有个较好的印象,更是警告一流宗隐在其他门派中的人要提高警觉,不要做得太过份,激起同样的事故,使一流宗多年的努力毁于一旦。”

  徐明一怔道:“杜爷是说他的行动得到一流宗主的授意?”

  杜云青笑道:“那倒不会,一流宗主迷信于权术控制的手段,而忽略了江湖人宁折不曲的脾气,橡华云龙杀死大伙庄的罗氏昆件,以及在神龙帮中所为的一切,都是那种迷信之一所造成的结果,这使我们对一流宗主至少有一个认识,此人不是江湖中人,也妹子江湖形势,但边城却是个真正的江湖人。以前也许在一流宗主那儿说不上话,但有了武威扬之变后,一流宗主会重视他的意见了。”

  “一流宗主也在拉拢杜爷。”

  “是的,边城昨天已公开表示过了,只是我加以拒绝了,寒月创是不属于任何一个门派的,就像天上的寒月一般,永远独来独往,只有阴晴圆缺,不会有第二轮寒月同时出现,而且自东而西,永远遁着自己的轨道行进,不受任何人的摆布或支使;这一点他也明白,所以他认出我是寒月到的主人后,就不费D舌了。”

  “你们会成为朋友吗?”

  “月与星永远是同时出现的,不会太靠近,但也不会冲突,星月之间,永远也有一段距离,所以他也不会与我为敌,这一点我们双方都有着默契与谅解。”

  “可是一流宗不会放过你。”

  “那也是一定的,但寒星门下绝不会与我为敌。”

  “他不是与你定下了邀斗之约吗?”

  “那是他只知道我是寒月到,自从看过我的寒月剑,确定我是寒月剑的主人后,这个约会也自动取消了,大家可以挂在嘴上,却永远也不会认真践约的。”

  “一流宗主逼他如此呢?”

  “一流宗主如果了解寒星与寒月的关系,就不会逼他,如果不了解,也不敢逼他,寒星门在武林中的地位很超然,没有一个人或是一个帮派敢真正地惹他们或是命令他们做什么事情。”

  “杜爷对寒垦门的底细很了解吗?”

  “一点都不了解,但是我知道有这一种默契。”

  “寒星与寒月之间有什么渊源呢?”

  社云青笑笑道:“徐兄,假如我问你夜游神的武功渊源,你会老老实实地告诉我吗?”

  徐明哈哈大笑道:“杜爷,算我胖子没问,人之相交,贵在知心,对于各人的渊源通合都不是问题对吗?”

  社云青一笑道:“对,我之所以向徐兄说了一些从不对别人说起的话,就是因为徐兄能不追根究底,也因为徐兄能明白各人多少有点不足为他人道及的秘密。”

  徐明叹了口气道:“我倒不是有秘密,而是我混江湖的方法,虽然无愧于本心,但说出来却是有导师门。”

  杜九娘笑笑道:“徐大哥,这么说来,你的师尊一定是位名震武林的前辈英雄了!”

  徐明瞪了她一眼道:“九妹,你怎么到现在对这个问题还不死心,还是想法子在抱我底子。”

  杜九娘微笑道:“这就是女人嘛!女人对于发掘秘密最感兴趣,一天不达到目的,一天不会甘休。”

  徐明看了她一眼,忽又转成嘻皮笑脸地道:“我的好心抓他九老奶奶,你饶了我行不行,我这胖子已经够惹人嫌了,假如你再把我底给掏了去,我只有到宫里当太监去了.”

  一语双绝,杜云青忍不住大笑起来。社九娘虽老于世故,却也不禁飞红了股道:“徐大哥,你能不能说话稍微放老成点,这让杜势听了像什么?”

  徐明坦然一笑道:“这也没什么,他要交我们这些男盗女娟的朋友,就得听着点儿,仁义道德,录在明伦堂上讲的,到了这个地方.能听的就是这些。”

  杜云育笑着不说话,社九娘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一扭身跑了。

  徐明哈哈大笑,冲着她的背影道:“真有意思,一大把年纪了,还会要个老来娇。”

  望着社九娘走远了,杜云育才道。“丁二兄,我觉得你对她太残忍了,她这么样做完全是为了你,你为什么治要伤她的心呢!”

  徐明一笑道:“我的爷,对女人的事儿你不会比我懂得多,这世上有很多种女人,就得用各种不同的万法去对付她,像九娘这一种,我的态度最正确了,你只要不找别人,随你怎么对她,都不会使她伤心的。”

  杜云青皱皱眉头道:“我也知道她对徐兄是一往情深,但徐见不能对她尊敬一点吗?”

  徐明道:“我对她没什么不尊敬呀!”

  “你对那个小丫头兰地都是客客气气的,唯独对她,却难得说上两句正经话。”

  徐明笑笑道:“正是这活儿了,我对每一个女子,不论老少,都是客客气气,规规矩矩的,唯独在她面前口无遮拦,这才显出特别,假如我对她也是客客气气,她早就跑了,老弟这个你不懂的,少为我们操心吧!倒是你自己,今后可得小心点儿,纪小如那妮子入小鬼大,小心眼儿特别重,你要是惹毛了她,可是有你受的。”

  社云青道:“她还是个小孩子。”

  “小孩子?十九的大闺女儿还算是小孩子.别人家的女孩儿这么大,儿子都进学堂了。”

  这倒是实情.北方女儿早嫁。十四五岁作母余的很普遍,甘少妇有四五岁大的儿子不是稀奇儿事。

  可是壮三育却轻叹了一口气道:“我很后悔沾上这件事儿,当时我看她不过是个小孩子,才跟她不避形迹,那知道她会这么认上真了,我只好躲着她。”

  徐明正色道:“老弟.你不是心里另外有人。”

  杜云青苦笑着摇摇头道:“徐兄,你别开玩笑了、你在江湖上的消息很灵通,尼曾听过我跟别的女孩子有交往的,我们在一起做邻居也有半年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

  徐明等了笑道:“老弟,你别瞒我,你也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平日在测字摊上,经常出神沉思,种思不属,眼睛尽望着来路,好像有所持,男人这件神情,就是心有所思的表现。”

  社云音刚要开口,徐明拍拍他的肩膀笑笑道:“你别否认,我知道你不愿意说出对方来,在一个害相思病的人来说,所思的对象是无比神圣而又万分的秘密,很少愿意告诉人的,我自己也有过那段时光,因此找也不问广;只想请你告诉我一句话,对方嫁人了没有?”

  “不知道。”

  “不知道,这是说分手已久,不明近况,那还有一点希望,你们一起结合有什么阻碍吗?”

  “不知道。”

  “又是不知道,报的爷,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她的姓名都不知道。”

  “这就怪了,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偶然邂逅,三个月前香期,她带了个丫头一烽香,在我摊上算个命,看了个手和.她说我不是个普通江湖术上,劝我要好自振作,我当然是拿了~套话来拥塞,她约我第二天早上在林子里见面,送了找一朵球花,一刘玉银,叫我拿去谋个出身,不要埋没了六尺之躯。”

  徐明道:“那位姑娘倒是慧眼识英雄,她没问你的娃名?”

  “没有,她说是此举非为周济,而是为了尊敬我的才华,她自己也没留下姓名。”

  “难得,难得,以去呢?”

  “以后我就没有再见过她。”

  “这么说来,你们之间根本没有什么情?”

  “是的,可以说是没有一点私情,但是她的影子却~直留在我的脑子里,驱之不去。”

  “不用说,她一定很美了。”

  “说不上美,但很清秀,气质很高雅,给人有一种神圣不敢轻读的感觉。”

  “老弟的眼界我是信得过的,假如不是真的动人,我相信老弟也不会第二天到树林去和她会面了,不过我在北京城呆了这么久,还没见过这样一个女孩子呢!”

  “据我的猜想,她可能是那一个大宅里的小姐;因为那一朵珠花玉锡手都报名贵,不是寻常人家所有之物。”

  “东西不在吗?”

  “在,我本来不想收的,可是她把东西交给我的时候,根本不容我说话推托,励勉了一阵就坐上车子走了。”

  说着由贴身处取出一个锦绣的荷包,打开荷包,从里面拿出几件饰物来,珠花是串成牡丹形状,精光浑圆,每颗都像绿豆般一式大小,一望而知为上品,镯子是碧绿的翡翠,但中段又有着一株朱红,工质极佳。

  徐明接过那对手镯,看了很久的一段时间,最后才凝重地问道:“老弟!你知道这对手镯的价值吗?”

  杜云青摇摇头道:“我又不打算卖掉,所以也没有找人估价,因为我还准备还给她的!

  只是找不到她而且!”

  徐明一叹道:“恐怕很难找到这个主儿了,这位小姐大低对老弟的才华很激赏,才以此举世奇珍为赠!”

  杜云育道:“徐兄莫非识得这对镯子的来历?”

  “是的,这一对镯子叫悲翠血,是前明时。三宝太监郑和下南洋时所携回的异珍之一,在珍玩谱上都曾对名,列为大内珍藏,李自成降北京时,故宫珍藏多半流失,满室人生后,很多人曾献珍而宣缀得富贵,这一对镯子却流落到平西王府吴三桂的手里,由王妃陈圆圆配戴着,三着变乱后,悲翠血玉锡又流回到宫中,满人皇帝不知道又赏给了那一位王公!却想不到会送给老弟!”

  杜云青~征道:“这么说来,那位姑娘曾是位贵族了!

  “岂仅是贵族,恐怕还是位亲王的格格之属!”

  “不可能吧,她只带了一个丫头,衣着也并不特别华丽,坐的车子更是普通车行里展的!”

  徐明笑笑道:“老弟!满洲王公的家教不像咱们议人那么严,那些贵族格格们经常换了身普通衣服出来四处逛逛,在内城,她们骑了马来来往往是常事,不明白内情的,谁也不知道她们的身份1”

  “可是那女子的谈吐不俗,贵族中有这样子的人权吗?”

  “老弟2你这就是少见多怪了,满洲的灵气独钟于女子,现下几位王公的格格群中,颇有一些才女,无论是诗词史艺都相当突出;连一些捐儒都被她们比下去了,所以她们常跑内富,据说乾隆皇帝有许多国家大计,都是找她们参议的,老弟!我看你还是息了这份单相思吧!”

  杜云青苦笑道:“我也没有存什么奢望,因为我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份,一个流落无定,朝不保夕的江湖客,还能攀龙附风吗?我只是X着一份情,想把东西还掉而已!”

  “既有今日,当初何必又接下来呢?”

  “我接下这个荷包时,并没吸打开里面,以为最多是一些金银而已,我虽然穷,可也不缺这个,人家一片盛意,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拿来赈济一下穷人,也算是替她做好事积阴德,那知道里面竟然是这玩意儿呢!”

  徐明沉吟片刻才道:“这分赠礼是太重了,老弟真要有意晋身仕途.就拿这一对钱子往和申的家里~送,少说也能弄个四品知府干干!”

  “徐兄别开玩笑了,那是正统的地方官,该由三班文科进士中街放的,那能用钱买得到!”

  徐明一笑道:“在和中堂手里无所不能;只要钱花得足了,捐个补道堂,候上三四个月,立刻就能放出去,江南许多盐商都是走的这条路,只要继续报效,懂得奉承,弄个巡抚也不是件难事!”

  “我身无肉食之相,就是有个一品军机大臣,我也不屑为之,更别说说是买个官儿来做了!”

  “老弟当然不是这种人,因此还是给人家便算了!”

  杜云青苦笑道:“我总不能拿面锣满街敲着去找原主呀!对方又是位姑娘,我更不能逢人就问呀!”

  徐明想想道:“这倒也说得是,杜爷,您不是要去找边城吗?利亲王府就在内城,你去找到他,不妨让他帮你问问,他在内城很吃得开,各大王府的护院武师中,以他的名望最大。玩艺儿也拿得出来,很多贝勒格格,都是他的门下弟子。”

  杜云育道:“寒星门中,怎能轻易收徒的?”

  “老弟!这可不是咱武林中的投师学艺,他们投入门下,只是挂个名,称一声老师而已,可不是正正经经的三跪九叫,行拜师的大礼,更没有师徒之间那种约束,教到是定期的,他们有空就来,没空就算,立即送上节礼,算是奉师费教,如此而且。

  杜云青叹道:“寒星剑何至如此。”

  徐明一笑道:“老弟,这也没什么丢人的,边城因为是旗人,已经算是优越的了,他只是每月朔望有小技场定期设场,让那些贵族弟子子弟自己来求教,别的剑师却要按期登门去给学生请安呢!

  好在这根本就是一种儿戏。教的人不心太认真,学的人只是来活动,并不指望真能学点什么回去。

  何况进城也算是有面子了,他的剑场中来不来随便,来了就得规规矩矩地学,不准在那儿胡闹,刚要场于时候,听说有五六十个学生呢!

  有些根本就是上那儿起热闹凑乐子的,因为男男女女都有,又都是年轻入,在家里名正言顺地说是去学剑,到了那儿打情骂消,别人遇到这个情形,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边城可就不客气了,拉下了脸就骂人,不管对方是谁,照样往外轰.因此他的教场上,倒是规规矩矩的在练功夫。”

  杜云育道:“他又凭什么呢?”

  “因为他的东家礼亲王观革宗仁府,专门在管那些贵族子弟,大家不敢太放肆,再者他自己根本不在乎这份差率,是礼亲王亲自礼聘来的,腰杆挺得直,就不进权势,最主要的一点是几位在宫中大红大紫的和颐格格对他都十分尊敬,别的入就不敢惹他了。

  对了,老弟,今儿是十五,刚好是他设场子的日期,你不妨到小校长场去碰碰,说不定会在那儿通上那位姑娘也很难说。”

  杜云青道:“我进内城去方便吗?”

  “那儿虽然禁止普通百姓涉足,可是你骑了他的马,尽可通行无阻,边城的那头小里尤可是北京城的第~名驹,那怕是半夜里关了城门,守城官也得开门放行呢!”

  社云奇想想道:“也好,我就去找他一下,倒不一定是为了要遇上那位姑娘,我本来就想跟他谈谈,又不想上王府去,能够在外面见面最好。”

  徐明笑道:“那就快去吧,去晚了他收了场干就迟了。”

  说着忙又把杜九娘叫了进来,吩咐她给杜云青拿衣服,杜九娘从里间取出一件新的小羊皮抱子一双新的靴子笑着道:“杜爷,您的旧衣服被剑锋裂了条大口子,又沾满了血。我本来想给您洗洗缝上的,那知下水揉了两下就社成两片儿了,很抱歉,只好将就您的身材,买了一件。”

  杜云青一笑道:“我那件绸大褂儿穿了四年了,无论冬暑全仗着它,你给我换一件不打紧,给把我给坑了,现在冬天还好混,到了夏天,你不能还让我穿皮施子吧!”

  杜九娘笑道:“没关系,皮交子外面都附有罩抱的,到了夏天,您就先穿罩抱好了。”

  说着打开衣根,又取了一件实蓝色府绸罩他;给他套在外面,再叫小兰进来为地梳了辫子,理成个盘龙结终在头上。

  取出了一面镜子给他照照笑道:“杜爷,这下子打扮起来,您可就俊容了,不是我说您,好好儿的,你干嘛一定弄成一付落伍潦倒的样儿呢!”

  社云青微笑道:“我可不是故意装穷,实在是没钱,你给我的这份行头可叫坑了我,以后我还能这样子去算命吗?说不定过了两天,我就得送进长生铺。”

  社九根笑道。“杜爷要当的话,就请多走几步,送到北大街口那家利源号去,那儿的掌柜是熟人,您也不必脱下衣服,让他们看一看就写票子,然后开口要价好了。”

  杜云育知道那间当铺一定是他们自己人开的,于是笑笑道:“那不成了强盗了。”

  社九娘微笑道:“本来就是嘛,不过您可别想赖帐,您当了多少,票子上可写得清清楚楚的,半年到朋,是赎当还是死当,您可得去办个清楚,如果您又有个手头不方便的时候,还可以去加当,只要铺子里拿得出,随您的意思开口好了,绝不跟您还一个字儿的价。”

  徐明听了皱眉道:“九妹,干脆你说杜爷要用钱就上那儿去拿好了,何必费这么大的事呢!”

  社九娘笑道。“社爷要是肯这么做,我还会喀噎这~套吗?正因为他是个一丝不苟的人,我才要交代清楚,让杜爷明白这不是他借的,也不是向谁拿的。是用东西抵押换来的,可以花得心安理得一点。”

  杜云育很感动地道:“九组。在你服徐见面前,我还骄傲得起来吗?徐见那个铺子里欠的酒帐,我不知挂了多少,我这身衣服是九娘的,当来当去还是你的。”

  社九娘道:“这可不同,您那件大褂儿是叫我给撕成两截了,我该赔您一件,至于现在这身衣服,我可不想您在没钱的时候卖到别处去了,因为刚买回来的时候,少了两个扣子,是我拆了自己的扶子给补钉上去的,我这一辈子就只动过这一次针线,不想让它落在别人手里。”

  社云青笑笑道:“要是我永远没有能力赎呢?”

  社九娘一笑道:“死当的日期是到您死了满当,到时候我就去赎衣服,当件古董留下,算做我杜家的传家宝,因为姓社的出过一位寒月剑,千百年后;在武林中都是值得夸耀的一件事。”

  社云青鼻子有点酸酸的,内心源起一阵知己之感,但是在脸上他仍装出不经意的笑容道:“我倒没想到找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

  社九娘苦笑道:“爷,已经很够了,我跟您一样,也是了然一身,孤苦伶订的人,除了知道自己姓杜外,连名字都是自己取的,更不要去说亲人手足兄弟了。”

  徐明一笑道:“敢请你把社爷当作亲的兄弟了、”

  社九娘凄然一叹道:“我可没这种奢望.唯一可感安慰的是咱们顶着一个姓,社爷的一切作为,使我这个同宗的人也感到骄傲,咱们杜氏这一族可没有什么出类拔草的人物。”

  杜云有一叹道:“九娘,多少姓社的你都可以提一提,譬如唐代名相扯如晦,大诗圣杜甫子美公,小杜杜牧之,随便址上一个做你的老祖宗,也强过我这个流浪汉于.”

  杜九娘笑道:“青史名臣,一代文宗我不敢高攀,那太冒读他们了,在江湖行中,只有杜爷您才够资格成个人物。雪地飞狐社九娘,只配眼寒月剑技云有攀上点条值.如果我是读书人.那怕花钱改族谱,我也会把祖籍迁到少陵去,算是我们社工部的九十代玄孙,往自己脸上贴金。”

  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徐明道:“别扯了,社爷,你要上内城就快去吧!但愿你运气好,能够遇上那位慧眼识英雄,慷慨赠五铜的多情使人。”

  江云青脸上一红道:“徐兄.别开玩笑、”

  杜九娘忙问道:“是怎么回事吗?”

  徐明笑道:“不能告诉你,否则又要害你掉半天眼泪,那真是一段排恻感人的故事呢广徐明越是卖关于,社九娘越是想知道,杜云青怕她知道了又会罗嗦,一溜烟似的先跑了。

  由八大胡同到内城的路不近,但边城这匹号称黑旋风的黑龙驹在京城是相当有名望,蹄声得得小弛,别人见了都自动地让了路。

  有些穿了红缨帽的官人还在路旁垂手获立,杜云青骑在马上倒是相当感慨。

  他对寒星门是相当了解的,也可说是江湖上唯一了解寒星门底细的人,因此他与边城之间也有着一种默契,因而产生了这种感慨。

  他的眼前幻起了一个影子,一个屠弱的老人,在弥留时告诉他这一些话,那个老人是他的帅父,传了他一身的武功,传给他这口寒月剑,给了他一份责任。

  马到了内城,守城的军上看了一下他的马,一个带头的立刻上前躬身问道:“尊驾景来看边爷的?”

  杜云青点点头,那人忙道:“边爷早就吩咐下了,您一到就让小的带着去见他,不过,边爷这会儿正在小校场,您是上王府里夫等他呢!还是小校场去?”

  “我就是不愿意到王府去,才拣了今天前来!”

  那人似乎很了解,笑道:“那小的就引您上小校场去,边爷也吩咐过了,说您可能不愿意到王府去,叫小的见了您就问问您,去通知边爷跟您在别处见面。”

  杜云青只点头没做声,看来边城对自己也相当了解,那么他跟边城之间,还有很多活要谈的。

  小校场是内城贵族操演亲兵的地方。也是操演禁军的地方,清室人关后,皇宫大内易主,捍卫皇帝的禁军都是八旗子弟充任,而且功勋子弟差不多世袭了这一项任务,自成一个系统,因此这一个校场修缮得十分完善。

  外面用围墙围了起来,里面平出一块大平地,骑道、射圃,都很完善。

  爱新觉罗氏以骑射起家,举凡世族子弟,这两项功课是必不能少的.后来因为要轮值守卫宫廷,才又从事击剑捕击的训练,反正身为旗人弟子。就得会这些玩竞儿。因此小校场也很少有空闲的日子。

  今天因为是各大门宅的贵族子弟定期练刻的日子,而且几个王府的格格、贝勒都在,自然更为热闹了。

  小校场在平时就不准闲人进入,今天也就更警戒森严,各王府的亲兵、家将、戈什哈等,身分高的在内场侍候,身份低的的连校场边都不准进,只能在外面窝着。

  然而杜云青显然是沾了那匹马的光,那个带路的小军官虽然人头熟,一路上不住的哈腰点头打招呼,但显然他的身份是不够资格进入内场的,先还解释一下,后来他干脆牵了马缰,倒是没人去问了。

  那些人一看到马匹,就知道是边城的朋友,因为边城的这匹马是不轻易让人骑的,再加上杜云青也换了一身衣服,刀尺得光鲜起来,以及他那份轩昂的气度,倒是让那些平时眼睛长在头顶的旗下大爷们不敢轻怠.老远就垂手肃立,马匹经过,他们一个个都屈膝跪下行礼请安。

  练剑另外有个小院子,到门口,那个带路的军丁也不敢进去了,朝站在门口一个汉子弯腰言道:“巴爷,请您去向边爷禀报一声,他等候的那位朋友来了。”

  这个汉子想是边城面前的心腹,认得了马匹后,立刻上前打了杆道:“您这位爷贵姓是社吧?”

  社云青点点头,那汉于连忙又行了个礼道:“边爷早一步就得到通报了,本当亲自出来迎接的,可是偏不巧,内宫里来了个贵宾在这儿瞧几个格格练剑,边爷一时无法抽身,特地命小的在这儿侍候您,请您稍候片刻。”

  社云青淡淡一笑道:“没关系,找不知道他正在忙着.假如不便的话,改天再来好了,我只是要还他这匹马。”

  那汉子忙着道:“杜爷,您别误会,边爷说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跟您一谈,要是别的客人,边爷就可以不理会,偏偏这个主儿很麻烦,边爷只得敷衍一下,您访到边爷的屋子先坐一下,边爷把人送走了就过来。”

  杜云青下了马笑道:“那也好,怎么?边兄在这儿还另有房间?我还以为这儿就只是一片院子呢!”

  那汉子道:“这儿是剑院,是专供几位格格们练剑用的,因此得为她们准备更衣的地方,边爷不但是她们的教师,也是禁军侍卫营里的剑术教练,自然有他的专用房子,而且也有专门侍候的人。”

  一面说着,一面把杜云青往里让着,穿过了一座小院落,刚进入一排矮房子组成的通道,忽然那娃巴的汉子往分一站,垂手肃立,杜云青知道必是来了贵宾,可是已经无法退避了,他只好站到旁边,但没低头。

  他一辈子也没对谁低过头,何况是富贵中人呢!

  边城正好陪着两个女子拐了弯过来,杜云青一看那个跟边城在谈话的女子,心头就是一跳,因为那正是在庙门外,概赠珠花玉镯的不知名女郎,后面跟着正是她随身的丫头,今天她们穿着也很朴素,表蓝色素面袍子,外面加了件斗蓬,下面是青绸布鞋,跟上次见到的时候差不了多少,没想到会在这儿碰面的。

  杜云青乍一下子很想低下头去的,但由于自己这个突然的闯入者很引人注意,那女郎早就看到他的,于是他只好点点头,含笑说一声:“姑娘好。”

  女郎虽然很注意他,但显然一下竟没认出他来,仍是很大方地笑笑,向他点点头,然后向边坡道:“边老师,这位我挺眼熟,只是忘了是那一家府上的了。”

  边城有点疑惑,不知该如何介绍杜云青,可是背后走的那个消丫头已经笑道:“姑娘您忘了,这不是半年前咱们在东便门外见过的那位云青先生吗?第二天您还……”

  女郎记起来了,眼中的亮光一闪,连忙打断了那丫头的话,笑着道:“瞧我这记性,居然会忘了,边老师,想不到你跟这位先生是朋友。”

  边城一怔道:“杜见眼部主是素识?”

  女郎笑道:“见过两次,那时我就觉得这位先生器字非凡,一定不是碌碌中人,没想到党是边老师的朋友,那就难怪了,您是说这位先生姓社?”

  边坡道:“是的,江云青杜大使,天下第一使剑名家,不过边某还没有这份荣幸能够跟杜大侠攀交,因为边某昨天跟壮大侠才初次见面。”

  女郎一笑道:“英雄用借,倾益如故,边老师与社爷虽是倾盖订交,却已经比我幸运多了,我跟这位社爷是第三次见面了,要不是您说起,我还不知道他是位举世闻名的大剑客呢!社爷,您可真会藏海……”

  那个爱多嘴的丫头又接上了口道:“是呀!我们虽然不知道江湖上的事儿,但边老师是难得夸奖别人的,他居然肯承认社爷是天下第一名剑客,这话绝对不会假,杜爷,您平吗要装成那副潦倒相,在庙门口算命呢?”

  杜云有淡淡地道:“社某人本来就是个江湖流浪汉,穷途潦倒,卖卜为生计,并不是装的。”

  消丫头一撇嘴道:“我才不信呢2您是天下第~剑客。”

  杜云育道:“处某只是会舞两手剑而已,天下第一之称不敢当,光会几手划法也不能当饭吃的呀!”

  俏丫头道:“我才不信呢!像边老师……”

  边城笑笑道:“云姑娘,杜大侠志行高洁,不屑为功名利禄所投,边某不敢跟他比。”

  女郎回头瞪了消了头一限道:‘叫、云,这是什么规矩,当着边老师跟社爷的面,那有你说话的份儿,还不退过一边去,对不起,杜爷.婢子无知,自然不会了解到高人雅士的胸怀抱负,煤蝶饶舌,您别跟她一般计较、”

  社云青笑笑道:“没什么,那位姑娘说的也是人情之常,而且也不是她一个人持此看法。”

  女郎一笑道:“这就是说每一个见过杜爷的人,都会觉得杜爷不应那样穷愁困顿的。”

  社云青淡淡地道:“姑娘的形容词用错了两个,杜某穷而不愁顺而不困,上次见面时让某不是很偷快吗?对不起!杜某应该称一声郡主的。”

  女郎笑道:“就这样好,我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个称呼,那不过是沾着家父的光,我叫清华,这名字更俗气,但姐妹行中以华字排行,我又居长,蒙圣上思宠赐国号为名,所以也不太有人这样称呼,我的小名叫芜蓉,杜书如果不以俗物见视,还请以芙蓉称呼我吧!那样比较自然些。”

  杜云青笑道:“芜蓉为花中之神,清而不寒,华而不艳,正合姑娘的风仪,只是那对姑娘太冒读了。”

  女郎微笑道:“大伙儿都是这样称呼我,刚才达老师因为杜爷是生客,才临时改口,没想到我们竟是亲识,所以杜爷也不必客气了,这老师,您说是不是?”

  边城笑笑道:“对,对,清华郡主是寿亲王的掌珠,却是皇太后最宠爱的长孙女儿,是上亲封的和硕格格,紫禁城中的第一才女峨眉魁首,更是最谦虚平易的好姑娘。”

  芙蓉笑道:“边老师没说我是最采的。”

  边城遭:“这个边某不敢,蓉姑娘的才华盖世,满腹经论,连当世文宗,四库全书馆总裁纪大学士晓岚先生部经常被姑娘问得张口结舌,耍说姑娘笨,天下就没有聪明人了。”

  芙蓉一笑道:“我要不是最笨的,怎会面对着社爷这样一位绝世高人,而当作了落魄的寒士呢?”

  边城笑道:“杜大侠名满天下,但他善于成晦,假如他没有那技名震天下的新月剑在手,很少有人能认出他来,不过蓉姑娘的法服已经够高明了,否则也不会再度交接了,京师中落魄的寒士很多,姑娘也没每一个都注意把!”

  芙蓉只是笑笑,边城又道二“蓉姑娘;既然你跟壮大侠是亲识。就多留你一下,先陆杜大侠聊聊,让我去敷衍一下,把后面几个学生打发过去;壮大侠能够拔冗赐愿是很难得的事,我只怕把。他简慢了。”

  芙蓉笑道:“就怕社爷不耐烦跟我们这种俗人交往,因为谈起剑术,我可是一窍不通。

  杜云青忙道:“蓉姑娘言重了,杜某服人什么都谈,就是不谈剑。”

  “幄!为什么呢?难道杜爷已经尘世无匹,不屑与论了吗?还是狭技以珍,怕被人学了去呢?”

  杜云青笑道:“都不是,只因为我的剑根本没什么可谈的,总共就是那么一招!”

  “杜爷就以一招剑法而无敌于天下。”

  杜云青淡淡地道:“杜某从没有这样说,也不敢这么想,我只会这一招。不是对方倒下去,就是我自己倒下去。”

  “可是社爷纵横天下,都是对方倒下去。”

  “只能说到现在为止,我的运气还不错,但很可能明天就轮到我倒下去,在剑手这一行中,永远没有天下第一,更没有天下无敌这句话,只有活的与死的两种而且。”

  芙蓉顿了顿才笑道:“我可什么都不懂,咱们也别谈这些了,边老师,你忙去吧,我替您招呼下这位客人。”

  边城向他们两人拱拱手,又朝那个叫小云的消丫头道:“云姑娘,那就代为招呼一下了。”

  小云也笑道:“那还用您吩咐吗?”

  她又转身抗向回路,芙蓉笑笑向杜云青伸手肃客,杜云青也不多作客套,跟她并排走着,到了她们折来的弯角上,边城向左方教划去了,小云刚住右行,来到一间精致的平房前,伸手打起了帘子,让两人进入。

  屋里的陈设很精致,有云石面的圆桌,竹木椅子,也有着书架,古玩摆设的本架,以及小歇的便榻……

  明瓦隔成的窗子,室中生着火盆,扑面一股暖意,小云在棉套暖着的铜壶里倒了两碗茶。放在两人面前笑道:“社爷,您将就点儿喝吧!这儿只有红茶,也只有这种菜可以间上不走味儿,没有开水,可无法规泡了。”

  杜云青道:“这就很好,我在庙里都是喝凉水。”

  芙蓉把一对清澈的眸子看了杜云青一眼,脸上才微红道:“杜爷!很对不起,上次是我太冒昧了。”

  杜云育道:“不,蓉姑娘的一片盛情还是很令我感激的,只是惯赠太厚,当时杜某不知道内容,糊里糊涂受了下来,事后又找不到姑娘,今天很难得……”

  说着又取出那个花包放在桌上推了过去,美蓉只是笑笑.小云打开花包一看,珠花玉镯都是原封不动,不由一怔道:“您一点儿都没用?”

  芙蓉笑道:“杜爷志行高洁,自然不曾用的了,只怪咱们太冒昧。”

  小云却道:“那他当时为什么要收下呢?”

  杜云青顿了一顿才道:“当时姑娘说是助我青火之资,我以为里面只是金银之类。”

  小云道:“就算装的全是金子,这么小荷包又能装得了多少?我们又何必第二天巴巴的给您送去。”

  社云青一笑道:“二位是一片盛情,可是社某见二位的衣着朴素,又都是闺闺女儿,纵有一片快心,大概也是平时脂粉所余的积蓄,未敢存奢望。”

  小云怔然道:“您是说以为里面是几两金银,所以才收了下来。”

  杜云育道:“是的,二位惠我无私,这一片盛情我若是拒绝了自非太过于矫情。”

  美蓉忽而笑道:“社爷,我想问句很冒昧的话,要是里面只有几两金子,您真要准备收下了吗?”

  “不错,我不是已经收下了吗?”

  “您也会用那里面的金子吗?”

  “是的,不过不是我自己用,北京城里的穷人很多,我会把它用在比我更需要的人身上。”

  “那又是什么意思呢?要是这种用途,我们自己不会散,何必又要麻烦江爷来转手呢?”

  杜云青笑笑道:“二位自己散了不如社茶敬的好,因为社共领了二位情份,姑娘在感受上也不同。”

  芙蓉笑道:“我自己倒没想到有什么感受不同。”

  杜云育道:“那是因为姑娘所赠的是价值连城的奇珍.如果是几两金永,意义就不同了,做好事施舍出去,过眼即忘,给了我,姑娘会想到曾经帮助过一个落魄的寒士,这两种心情是绝对不同的。”

  芙蓉笑道:“听社爷这么一说,我倒好像是有那么一点意思了,我似乎可以看到三五年后,一个少妇抱着孩子,坐了车子,再到庙里去烧香时,那个算命的先生自然不会再在那儿了,于是这个少妇就会想起几年前的那个寒士不知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出人头地了,这虽是一种无私的情怀,但的确是别有一番韵味的。”

  社云不禁一震,当他受下这个荷包时,心中的确是如此想的,所以他才没有拒绝,但馈赠的是一位尊敬的郡主,赠物是连城的珠玉,意义自然就不同了,对方也不会有那种心情的,可是社云育只稍微点上一句,芙蓉居然立刻能想到.这女子的心思竟如此地微细?

  芙蓉继续说道:“杜势.你是否记得上次我们分手时,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记得,蓉姑娘说的是谢谢你.我正在奇怪这句话的含义,无论如何,姑娘没有谢我的理由呀!”

  芙蓉一叹:“怎么没有,我看的出来杜爷接受时很勉强,知杜爷是为了怕我难堪才不好意思拒绝的,而我送您那个荷包,也的确是抱着那种心情,以使日后增加一点有趣的回忆,所以我才谢谢您,可是这份回忆已经被今日的重建而破坏了。”

  社云青歉然地道:“很对不起,蓉姑娘,我不是矫情,实在是里面的东西太贵重了。”

  美蓉笑笑道:“不能模技爷,是我太不通世务了,那支珠花是我自己穿的,那对玉镯是家父给我的,我知道它们能多卖几个钱,却不知道它们真正的价值。”

  杜云育不禁一怔,芙蓉又道:“我出身在候门,从没用过一分银子,没买过一样东西,亲来伸手,饭来张口,身边也没带过一分银子,因此我说不知道这些珠宝的价值是一句真话,前几个月荣寿公主大婚,我去贺喜时,家父见我没戴镯子,问起了我,知道我送给了他人,大骂我荒唐。”

  杜云青一笑道:“如此稀世奇珍,姑娘随便送给人,的确是怪不得令尊大人要生气了。”

  芙蓉一笑道:“家父倒还没这么庸俗,他老人家对我把东西送人的事并没有什么会不得,骂我荒唐是怪我不懂事,把奇珍重宝送给一个寒士,等于是害人,如果对方不知情,拿去变卖,说不定会给人抓起来当盗贼办。”

  杜云青吸了口气道:“那倒是实话,所以我拿到手,竟有莫知所措之感。”

  “家父当时就叫家里的人到四城的珠宝古玩店去通知了,说如果发现有人持了那对镯子去求售,不可困难人家,无论对方讨价多少都收下来,家父再拿银子去赎回来c”

  江云青道:“早知如此,我倒是该拿去卖了。”

  芙蓉笑道:“看社爷这一县光景已是无须了。”

  杜云青苦笑着道:“那可是沾了边大侠的光,前夜为朋友办点事刚好遇上了这位边爷,承他的情,把马匹错给我赶急路,现在要把马还给他,我那身行头总不像话,恐怕在内城门就会挨两个嘴巴。”

  芙蓉道:“内城门的门丁是否得罪了杜爷?”

  杜云青笑着摇头:“没有,边兄早就吩咐了,见了还有个把我领这儿来,可是我如果还穿那套夹袍布衫,就算声明是边兄的朋友,也没人相信,还以为我是偷马的呢!不挨两嘴巴才怪。”

  芙蓉笑笑道:“那也难怪,内城都是大宅院,总得谨慎一点,不许闲杂人等进入,官人们也省点事儿!”

  杜云青又有点听不进了,皱眉道:“衣服穿得破旧一点,未必就是坏人,善恶不是以贫富来分。”

  小云在旁边道:“杜爷这话自然不错;但是官人们也有道理,他们对穿长衫的斯文相公,还是很尊敬的,天王爷府评有几位江南名上居幕作客,他们都是不修边幅的,有位钱老先生一身穿戴,比社谷老早那一身还破,初次进内城时,门下才问了一句,就挨了他老先生一个嘴巴,他们还是很客气,不但没敢还手,还一个劲儿的陪不是。”

  杜云青笑笑道:“敢甩把门老爷嘴巴的,总是有点来头,那位总势只是心眼儿活而且,如果他真是敬重斯文,就不会拦住钱老爷子问话了。”

  小云语为之塞,强辩道:“社爷!衣冠楚楚之流,总不会是偷鸡摸狗这辈,门上责任在身,问问也是应该的。”

  社云责哈哈地道:“没说不应该,只是大盗盗国,衣衫褴楼之徒,也绝对做不出祸国殃民的巨好大恶来的。”

  芙蓉盯了小云一眼,似乎怪她多嘴,然后笑道:“杜爷,盗国者之流,也不是那些门丁所能阻碍了的,他们只能管些鸡狗盗之流,所以照他们的标准待人处事,也不能硬派他们的不是,何况,我说句良心话,杜爷也不是那种欺世盗名,故作态度的人士,衣服穿好~点,不但别人看着舒服,自己也愉快一点吧。”

  杜云青笑道:‘那当然,我也不犯残,放着锦衣不穿而故作描接状,只是以前我是真穷,换不起衣服而已,现在这~身还是借来的,因为我的那一身破得不能再补了。”

  小云又笑道:“杜爷,那您回去把衣服脱下来还了人家,可不要打赤膊了。”

  社云青哈哈大笑道:“云姑娘说的是,当时我还没想到这一点,好在这是明天的事,留着明天再发愁也不迟,我这个人有个好处,过得了今天,从不想明天。”

  芙蓉又笑笑,看着那对五铜道:“杜爷,突然又收了回来,连我自己都难以自圆其说了,因此壮爷还是清收回去吧。”

  社云青一皱眉,芙蓉道:“社爷当初是作什么准备的情形下接受的,现在还是可以照原样处理,否则就留着玩玩,或是转送给别人都行,绝没有又还给找的道理。”

  杜云育一怔,好容易找到了对方,满以为把东西还过去了,那知道她居然不肯接受。

  小云在旁看他一脸尴尬的神色,笑着说:“杜爷,您要退还给姑娘是因为它们太贵重了,对不对?”

  杜云育点点头道:“是的,是的,实在太贵重了、”

  “以咱们姑娘而言,它们算不算贵重呢?”

  “蓉姑娘是金技玉叶之体,自然算不了什么?”

  “在您这位天下无双的奇侠眼中,它们又值多少呢?”

  杜云青被堵住了嘴,感到很难开口。

  而小云也不让他开口,抢着道:“东西本身并没有贵践之分,稀世宝玉,也不过顽石而且,完全是人们把它们硬分出贵贱来的。既然这些东西在姑娘换来不算贵重,在杜爷眼中,也不算个什么,这贵重二字就说不上了,江爷要退还给我们,不是显得太小家子气,也大俗气了吗?”

  杜云青被说得脸飞红。芙蓉笑笑道:“鬼丫头,这番话倒是说得精僻淋漓,我正不知道如何启齿呢。”

  小云一笑道:“姑娘那里不曾启齿,只是伯社爷不高兴而已,其实这也没什么,既然大家都不是能被庸俗富贵所能左右的人,又何必为世俗所拘泥呢?杜爷,东西您还是收回去,既然你是藏海而争,姑娘劝您去掉个前程的话自然作罢,但是一番惜才之念还是值得珍重的,对吗?”

  杜云育道:“是的,蓉姑娘这番知己之情杜某很感激。”

  小云笑道:“感激放在心里才是真的,放在口中就是虚伪了,姑娘也不是为了要您感激才这样做的,您要是珍惜姑娘的这份心,就留着作个纪念,要是认为它们能值几个钱,不妨卖了做做并事,济济贫困,否则就到无人之处把它扔了碰了世行,这样总比退还回来让姑娘好过些。”

  芙蓉忙叱道:“丫头,你又胡说八道了。”

  杜云育却道:“云姑娘说的是,杜某的确太庸俗了,既然如此,杜茶就愧领了。”

  他只好又收起了荷包。小云笑道:“您就是瞧不起那些珠王,也该珍惜荷包上的绣工,挑遍京城,您找得到这么精细的绣活儿吗?”

  社云青听了忙又取出荷包一看,才注意到荷包上绣的是两朵芙蓉花,针细而密,色泽均匀和谐,几可乱真,不禁脱口赞道:“这是蓉姑娘的条工?”

  小云道:“女儿家贴身的东西,当然是要自己绣的,何况这花儿又是姑娘的小名,更不能让别人做了。皇上见了这个荷包,喜不忍释手,姑娘都不肯给他呢。”

  芙蓉皱眉道:“丫头,你嚼什么咀,人家杜爷连眼都没瞧,可见这些玩意儿根本不值一提。”

  社云青忙道:“不,我看了几趟.竟没有发现这是绣上去的,姑娘针技之巧,可谓夺造化之工了。”

  小云笑说道:“不是绣的,难道还是画上去的不成?”

  杜云青:“说良心话,以前我一直以为画的,因为不仔细看,简直找不出针孔线痕。”

  “我们姑娘是北京第一号才女。”

  “叫。云你有完没完。”美蓉看样子有点生气了。

  小云一伸舌头,调皮地笑迢:“姑娘嫌我在这儿多嘴多舌,我还是躲汗些,到一边儿凉快去好了。”

  说着党真向外走去。杜云育却颇为欣赏地看看她的背影道:“云姑娘的口才真不错,几句话问得我哑口无言,可见是强将手下无弱兵。”

  芙蓉的眼睫毛跳了一跳道:“杜爷是觉得我太轻狂。”

  杜云有笑道:“绝无此意,我是听边允说四库全书馆纪大总裁也经常被姑娘间倒,晓岚先生一代文宗,胸藏经学,姑娘尤有过之,可以想见高明了。”

  芙蓉一笑道:“那是边老师谬赞,纪大学士才华盖世,编四库全书,经史子集,包罗万象.岂是我一个弱女子及得上的。只是他性好诙谐,于正举之外,还在着手撰子不语集,专搜齐东野语中怪力乱神之说,文笔劲练,只是内容多为荒诞不经之说,我跟他见面治社,谈得最多的就是这一部书,经常被我问倒的,也是这一部书,因为有许多事他自己都无法自圆其说。”

  杜云育没听过这部书书,无法置晓.只好笑笑听着。芙蓉也觉得无聊,因为这部书目前还没有脱槁,她是因为就近之便,看过刻版的初稿,跟人谈起来自然没多大意思。

  相对默然片刻才问道:“杜爷还在玄真观落脚?”

  杜云育道:“我是藉养病之便.在那儿摆个测字摊聊以度日,并不打算就那个样子混一辈子的,前两天管了一桩闲事,又跟江湖人结了怨,看来是清闲不下了。”

  芙蓉很关心地道:“杜爷是什么病?”

  “江湖人还会有什么病,多半是跟人拼斗时,耗力过度,积累下来的内伤。”

  “那可得好好休养才行。”

  “’江湖生涯难以由己,我好容易隐姓埋名;偷得半年之闲,现在行踪已露,又要开始疲于奔命了。”

  “社爷,你一定要飘游四海才能行侠吗?”

  “那当然不是一定的,可是我想定下来别人不让我走,又有什么法子呢?我结的仇家也太多,虽然杀了一些该杀的人,但是他们的后人或同好朋友却不以为然,一定要找我报仇,如果他们仍是是凶残暴恶之徒,我了不起再杀几个为世人除害,但有些人并不是的,我只好躲着他们。”

  再度陷入了沉默,两个人都感到无话可说了,幸好外面已听见小云在招呼边城的声音;大家都有如释重负之感。

  边城跟小云一起进来,芙蓉笑道:“边老师教完了?”

  边城笑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可教的了,那几位格格无资过人,招式变化全部学会了,所欠的只是火候,那可得下苦功去练。”

  “她们都算很用功的,每个月太后老祖宗都定期考她们一次,赏罚得很严,逼得她们不敢不勤练。”

  边城一叹道:“太后通她们逼得紧,对那些哥儿也大放松,大家一起开始练的,现在四五个男的,联手攻一女的都应付不了。”

  芙蓉一笑道:“老祖宗的想法很高明,她认为男的不必逼,自已知道用功的固然要奖励,偷懒的也不必罚,将来自有他们吃苦的。”

  杜云青一怔道:“这是怎么说呢?”

  芙蓉道:“朝律贵族不得婚配平民,因此转来转去,可以通婚的就是这几家,老祖宗差不多已经为他们配好对了,那些哥儿们自己不肯上进,将来有个厉害管头,可不有他们好受。”

  杜云青哈哈大笑起来。

  边城微笑道:“太后老佛爷倒是算得很精,可是算漏了一个。”

  芙蓉忙问道:“算漏了谁?”

  边城笑道:“蓉姑娘你自己,内城里那些哥儿们我都见过了实在还找不出一个能够跟姑娘匹配的。”

  芙蓉神色一黯。小云在旁道:“太后老祖宗也为这件事愁把呢,挑拣了半天,勉强凑和了几个,都被姑娘给刷下去,老祖宗自己也直摇头,最后说了话了,让姑娘自个儿排,挑中了老祖宗作主,规矩家法,一概不论,只要姑娘中意就行。”

  边城道:“这可是特殊思典,姑娘可得往外城去转转,在内城就是翻过去世挑不出的。”

  小云道:“说的是嘛,所以没事儿姑娘常在四城……”

  芙蓉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一沉脸道:‘叫。云,出去,这儿那有你说话的份儿。”

  小云出自觉失言,连忙低下头,一声不响地垂手退了出去。

  芙蓉也觉得没意思,默坐片刻才道:“二位有事谈吧,我出来久了,老祖宗还在等着我回话呢。杜爷今日不出城了吧?”

  杜云青忙道:“我是来归还边兄坐骑的,马上就要走。”

  芙蓉道:“何必那么急呢,我还有点事向江爷请教,今日晚上我在舍下请杜爷便饭,顺邀边老师作陪。”

  杜云育道:“姑娘盛意心领了,社某本介布衣,不识候门礼仪,去了不但给姑娘丢人,社某自己也不自在。”

  芙蓉脸上做现怒色道:“杜爷莫非认为我太庸俗而不堪承教吗?家父虽然是亲王,但绝没有一点架子。”

  边城笑道:“杜大侠心怀高洁,不入候门,蓉姑娘词是不必勉强,我知道社兄的脾气,所以才向门上吩咐过了,社兄来的时候,不必到府里去.约在此地见面,蓉姑娘如果真心要请客,干脆我留社尼在这儿多坐一下,姑娘把酒菜送到这儿来,就在这屋里聚聚不也挺好吗?”

  芙蓉想想道:“这也好,那我们就说定了,回头要是客人走了,我唯您是问。”

  边城笑道:“容姑娘放心好了,那柏拼了命,我也会把他留下的,而且我相信他不会走,因为感姑娘在内城向有天厨星之称,调理的几样菜,连御后都做不出来,我是闻之久矣,就憾无福一偿,好容易今天遇到个机会,拈沾杜兄的光,还舍得放过吗?”

  芙蓉一等起身告辞,二人送到门口,就被她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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