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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

  洪九郎与马伯乐在泰顺客栈中住了一夜。

  客代中的店家象是受到了吩咐。对他是既客气又害怕,这使得洪九郎很不习惯。

  第二天,他在城里到处逛,却已没人敢跟他打招呼了,连在饭馆中吃饭的时候,气氛也很不对劲。

  别人虽然对他们不是十分恭敬,他们点的菜,很快地送了上来,但别的客人却离得远远的,眼睛看他们的时候,仿佛他们是已经死去的人一般。

  洪九郎打了红狐庄,却在敦煌城中赢来了一片冷漠。

  马伯乐生气了。拍着桌子骂人,有时更是指着于天正的名字,公开地骂他是孬种、懦夫,也没有引起任何的反应。

  但这并不表示红狐庄怕了他,红狐庄也不是没有反击行动,只是那反击行动,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当天下午,客栈中传出凄惨的女子哭声,是一个老头子带了女儿居住,老头子得病死了。

  他们在店中住了已经有半个月,老头于一直在闹病,这一病不起,丢下了一个十九岁的女儿。

  洪九郎见过那女孩子一面,长得颇为清秀,一派大家闺秀的样子,洪九郎见她出门去为父亲买药,愁眉深锁,十分可怜,洪九郎对她颇为同情。

  客栈里死了人,许多住客都怕晦气,搬了出去,客栈里一下子冷清了很多,因此到了夜间,那幽细的哭声更为凄惨了。

  到了三更时分,洪九郎房门上响起了剥剥的轻敲声。

  洪九郎问道:“是谁?”

  门外顿了一顿才有个女子的声音低低道:“洪相公,是我,我叫尤素芬,就住在隔院。”

  隔院就是死人的院子,不用问是那个孤女了。

  洪九郎起来开了门,果然看见那个女孩一身素服,哭红了眼睛,看见他忙低下了头。

  洪九郎道:“姑娘知道我姓洪?”

  “是伙计告诉我的,家父不幸病故,店里的客人都搬出去了,只有洪相公和那个马老爷子还留下,出了这种事,扰得二位不安,小女子特来道歉的。”

  洪九郎忙道:“姑娘别这么说,出门在外,顿遭不幸,是十分无奈的事,姑娘也不必大伤悲,还得保重身体,料理老人家的后事要紧。”

  那个尤素芬感激地点点头,一付欲语又止之状。

  洪九郎道:“姑娘莫非有什么为难之事,需要我尽力的,尽管开口好了,但凡我能尽力的,我都可以效劳。”

  尤素芬又顿了一顿才道:“谢谢洪相公,我可以进去说吗?在门口我怕人看见了不便。”

  洪九郎忙道:“这是在下失礼了,姑娘请进来。”

  尤素芳低头进了屋,却又看看房门,显得十分不安。

  洪九郎把门关上了道:“现在姑娘可以说了!”

  尤素芬的头垂得更低了,良久后才抬起头来道:“小女子实在羞于启齿,事情是这样的,家父在塞外经商,略有积蓄,想到长年漂流在外总是不好,而且身子也不行了,就顶出了生意,带着我回乡去。”

  “我也是从塞外来的,知道那地方,对老年人的确不适合,尤其是令尊身体不好,应该早作归计的,姑娘的府上是哪里?”

  “江南杭州!”

  “那是个好地方,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我没到过那儿,想必一定是十分的美丽。”

  “我三岁就随家又到了塞外,也忘记是什么样子了。”

  “令尊是带病才上路的吗?”

  “临行时,家父的身子还可以,只是在经过白龙堆时,遇见了平天云的手下抢走了大部分的财物,家父一急,旧病才复发了,一路拖过来,病越来越重。”

  洪九郎同情地点点头道:“平天云那伙巨盗出没在白龙堆中,专门抢劫客商,十分可恶,不过你们只是财物损失,能留下性命,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但家父却想不开,他老人家毕生在外辛苦,才积下那点钱财,一旦失去了,忧急成了病,勉强拖到这里就再也不能走了。”

  洪九郎多少已明白她的意思,道:“姑娘可是身边不方便,扶柩还乡,还要不少钱的。”

  尤素芬抹着眼睛道:“扶柩归家,我是不敢想了,不瞒相公说,被劫之后,我只有一条金项链贴身带着没被搜走,到了此地,变卖了支付店线和医药费已经用完了,我只想把家父的后事料理一下,就地埋葬了,等将来有能力,再把骸骨送回去。”

  “这也是没法之事,姑娘一个人带着一具灵柩也确是不便,不过将来移骸也很麻烦,不知要等到哪一天呢!便令尊长年魂寄异乡也不是办法,姑娘不如将令尊火化了,把骨灰带回去也是一样的。”

  尤素细愁眉略略一展道:“是啊,我竟没想到这个办法,那真是大好了,说真的,我这趟回去,也不知是怎么个归宿,将来是否能再回来也是问题。”

  说完地抹抹眼泪又道:“不过就是火化,我也没这个能力,所以才典颜来见相公……”

  她大概是第一次向人乞助,声音低得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洪九郎倒是听见了,慨然地拿出了马伯乐交给他的银子,放在她面前道:“这儿是四百多两,是我全部所有,也许还不够一些,姑娘拿去用好了,假如不够的话,那位马先生还可以帮助你一点。”

  尤素芬没想到他一下子会给这么多,连忙道:“够了!够了!要不了这么多,小女子前来,原只想乞告个几十两银子,料理家父后事。”

  “姑娘还是多带些的好,你除了料理后事外,自己还要回去的盘缠。”

  “我不要什么盘缠,这一路上,我打算做乞丐、讨饭都在所不计,只求能把家父的骸骨载归故里。”

  “那怎么行?姑娘是个好人家的女儿。”

  尤素芬叹了口气道:“人穷而志短,身边一文不名时,好人家女儿的身分也端不起来了,洪相公,拜受你如此厚赐,我要如何报答你呢?”

  洪九郎忙道:“姑娘快别如此说;出门在外,谁都难免有困难的时候,守望相助,这是应该的。”

  “相公可以这么说,我却不也这么想,萍水相逢,承蒙相公概施援手,若是没有一点回报,我这一辈手也不得安心。公子成家了没有?”

  洪九郎道:“没有,我是个流浪天涯的江湖人,根本没有一个家,也没有一个家人。”

  尤素芬一怔道:“那我想到相公家中去做婢为仆都没机会了,这叫我如何报答你呢?”

  洪九郎道:“尤姑娘,我根本不要你报答。”

  尤素芬低头想了一下道:“相公,说报答我也没有别的能力,只有我这个人……”

  洪九郎双手乱摇道:“姑娘,这千万使不得!”

  尤素芬道:“相公,我不是妄想要嫁给你,那就变成高攀而不是报答,我只是把这个身子给你,聊报深恩。”

  洪九郎叹了口气道:“姑娘别如此想。”

  尤素芬毅然地道:“相公,我不是无耻,我虽然是个女孩子,但也受过家父的严格教诲,家父一生中不轻易受人惠,小女子也是一样,今天厚颜求到相公,实是出于无奈。我鼓足勇气前来原也是作了这个打算,所以才拣在深夜无人时前来,因为我做不惯这种事,如果相公不肯接受我的报答,我也宁可不要相公的帮助了。”

  洪九郎倒不知说什么好了。

  尤素芬道:“这个主意是店里的伙计帮我出的,他说店里的帐房愿意出二百两银子帮我结果一切,条件就是要我陪他三天。”

  洪九郎怔然道:“这个老混蛋,居然乘人之危。”

  尤素茶道:“我倒不认为如此,他并没强迫我,这是两厢情愿的事,只是我看他又老又胖,实在不甘心把清白的身子去给一个俗夫糟蹋,我要卖身子,也得找个看起来顺眼点的主顾。”

  洪九郎道:“姑娘何必如此?”

  尤素茶道:“相公从大漠上来,应该知道大漠上的女孩,是绝不欠人家恩惠的,得了人家的好处,就一定要回报,否则终生都不得安宁,我虽不是维吾尔姑娘,却也在那个环境中长大,养成了这个脾气。洪相公,你若是不肯接受我的报答方式,我就去找那个老厌物了,这样子我以后的日子才能安心地过下去。”

  她见洪九郎还是没什么反应,遂失望地叹了口气道:“也许相公认为我大下贱,看我不上眼,但无论如何,我对相公的这份盛情依然是十分感激的,对不起,打扰你很久,我要告辞了。”

  她转身毅然而行,看都不看那堆银子一眼。

  等地开间走出去了两步,洪九郎才道:“姑娘请回来。”

  尤素芬略顿一顿,才回头走到门口道:“洪相公可是要我了,我是个苦命的女孩子,你可别拿我开胃。”

  洪九郎只有道:“我没想到姑娘是这样一个耿介分明的人,我还能说什么呢?姑娘就留下吧!”

  尤素芬这才回来,再度关上了门道:“洪相公,我只能陪你七天,等家父过了头七。我就要带着他的骨灰口杭州去了,我不想一直在外流浪。”

  “姑娘家中还有亲人吗?”

  “有一个母舅,家里还有一些田产,足够我过下去的,我只是一时困难,并不至于不知廉耻去做娼妓。”

  洪九郎点点头道:“那就好,我是怕姑娘一个人孤苦无依,想托那位马先生照顾你……”

  “不必了,我自己能照顾自己,在大漠上长大的女孩子,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的。”

  洪九郎道:“看姑娘这等坚决的性情,相信也不会受人欺凌,我也不要姑娘陪我那么久,只要今夜一宿,明天我将要与本地的一个恶霸去决斗拼命,能否活着还不知道,我们能聚此一宵,或许就是我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夜了,能有你这么一位美女相伴,我也死无遗憾了。”

  他张开了双臂,尤素芬略一迟疑才投身过来,洪九郎一把就抱紧了她,然后就开始紧紧地吻她……

  他的吻很有技巧,由疏而密,很能挑逗起一个女人的情欲。

  尤素芬本来只是意志的强迫而非意愿的需要,但是在他的挑逗下,情欲开始亢张起来,她的身子渐渐发热,身子变软,双臂却有力地匝住他。

  洪九郎的手也开始了爱抚的动作,首先是隔着衣服作试探性的触摸,慢慢地由裙下探进去,摸她的腿。

  尤素芬的身子起了一阵颤抖,首先是将腿夹紧了,阻止他向某些地方的探进,但渐渐也松开了,而且还有意地做闭上了眼,心中低声道:“爱我吧!快点爱我!”

  洪九郎的动作是轻柔的,但相当地快,脱去她的衣裙,只剩一条白色的肚兜。

  洪九郎还要去解带子时,尤素芬略略抗拒一下道:“这个也要脱吗?”

  洪九郎笑笑道:“不脱当然也可以,可是我喜欢赤裸裸的相对,使我们中间没有一点阻隔。”

  尤素芬闭上了眼道:“好吧!脱就脱吧!既然要给你,我还有什么好保留的呢?”

  洪九郎脱掉她的肚兜,看见她的小腹有一条青色的小蛇刺花,刺的十分生动,当她的小腹掀动时,那条蛇也蠕蠕扭动,看来像活的一般。

  洪九郎好奇地欣赏着,她也发现了连忙用手去盖着道:“这有什么好看的,恶心死了,我每次看到都讨厌,就是没法子去掉它。”

  “奇怪了,你怎么会在肚子上刺条蛇的?”

  “不是我要刺的,是我小时候,我母亲替我刺的,她是个哈萨克,她们那一族拜的神只就是蛇。”

  洪九郎道:“哈萨克是有些部族盛行拜物教。认定一种动物为神只,不过这都是些小部族。”

  “我母亲那一族人数本来就不多,旅里每一个人肚子上都刺有这种记号的,洪相公,你怎么还不脱衣服?”

  “我不敢,我怕它会咬我,看起来它就像活的一样。”

  尤素芬道:“别开玩笑了,它只是一个刺花。”

  “可是它真的有毒牙会咬人,我知道有一个专门杀人的组织,其中的一个部门叫青蛇门,门中杀手全是女的,身上也刺着一条蛇,她们专在床上杀人。”

  尤素芬的身子突然变硬了,僵直地坐了起来,瞪着眼睛道:“你认为我要杀你?”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那个青蛇门中的杀手,杀人收费很高,她们每一个人都很有钱,至少不会穷得父亲死了埋葬不起,尤姑娘,你这次收了于天正多少银子?”

  尤素芬叹了口气,脸上的悲容没有了,代之的是一种无可奈何的神情道:“洪相公,他们说你是刚从塞外来的,没有闯过江湖?”

  “这话只对一半,我的确是从塞外来的,但不是没闯过江湖,塞外的江湖人很多,什么样的脚色都有,在塞外一样可以经历到很多事情,学到很多东西。”

  尤素芬伸手去模自己的头发。

  洪九郎笑道:“假如你是想找那两支蓝蛇针,我已经替你取下来了,放在枕头底下,跟你的衣服在一起。”

  尤素芬的脸色又是一变,但仍从容地掀开枕头,衣服上果然放着两支蓝汪汪的长针,像是发簪的形状。

  她拿起长针别在头上,把长发缠住,然后道:“洪相公,不管我是什么人,我有没有不利于你的行动?”

  “虽然还没有,但你是杀手,你来的目的就是杀我。”

  “那也只是可能而已,在我没有动手前,你可不能说我一定会杀你吧!”

  洪九郎想了一下道:“这倒确不能,但你也不会是真为银子而来吧?”

  “谁说不是,杀手接受代价而杀人,就是为了要银子,要不是为了钱,我来干嘛?”

  洪九郎点点头道:“这倒也是,只不过你要的银子很多,不是区区的几百两。”

  “不错,青蛇门出动一次的代价很高,最少都在万两以上,这次我们受委托的代价是四万两。”

  洪九郎叹了口气道:“没想到我的命这么值钱,很抱歉,害你赚不到这些钱了。”

  “不,青蛇门接下的生意是不准失败的,事主的代价已经付清了,我们必须交货。”

  “你是说,你还打算要杀我?”

  “不是我了,我的方法失败,门主就会派别的人,用别的方法来,在明天日出之前,一定要达成目的。”

  洪九郎笑了一下道:“那我只好坐在这里,等着别人来杀我了。”

  他拖了张椅子,坐在床对面,左边对着窗子,右边对着门,他那个包着剑的长布卷就放在手边,这样与门窗之间都有着距离,他可以应付任何突发的袭击。

  这个年轻人虽未涉足江湖,但他的表现。却是个老江湖。

  尤素芬微怔道:“你要在这儿等着挨宰?这个时候别人还没有准备发动,你若是跑出去,还有一半逃命的机会,等在这里,你是死定了,青蛇门杀人的手段是很厉害的,手段也很多,叫你防不胜防。”

  洪九郎笑笑道:“我知道,四万两是笔大生意,不会只派你一个人来的,外面一定还有人等着。”

  “但是那些人不会想到我这么快失手,以前我从来也没有失过手,他们还没来得及做准备。”

  洪九郎道:“但是我还是喜欢在屋子里。”

  “为什么?”

  “第一,这里很暖和,外面很冷;第二,屋里有亮光,外面很黑,在黑暗中我要防备袭击,困难得多;第三,屋子里有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脱光衣服陪我,没有一个男人会便得跑出去的。”

  尤素芬叹口气道:“好吧,命是你的,我好心给你一点建议,你不听就算了!”

  “你的目的是来杀我的,为什么关心我的生死呢?”

  “因为我失败了,不想别人成功,我在门中的地位不低,失手已经丢人了,若是让别人成功了,我更没面子了。”

  洪九郎点点头,接受了她这个理由,顿了一顿才问道:“你这次失手会受处分吗?”

  “那是一定的,不过不太严重。”

  “会是怎样的处分呢?”

  “取消奖金,而且还要降级到二等杀手。”

  “奖金有多少?”

  “一万两,那是我个人所得的。”

  “这的确是笔大损失,跟我给你的四百两比起来,实在是相差大多了。”

  “没关系,过去两年中,我赚十几万两,现在只花了七八万,手头还有存的,这一笔奖金拿不拿没什么,倒是降为二等杀手,不但颜面上难看,而且收入也降低了。”

  “你怎么会花掉这么多钱呢?”

  “我要养两个家,每边都有十几口人。”

  “你有这么多的家人吗?”

  “屁的家人,只是两个靠我吃饭的男人而已;他们都有父母姊妹兄弟老婆儿女,倒是有一大堆家人。”

  洪九郎叹了口气:“你这过的是什么生活?”

  尤素芬也有点黯然地道:“我从小是个孤儿,寄人篱下,受尽了欺凌,所以我要过一个受人尊奉的瘾头,现在我无论到哪一个家去,家中大大小小,都拿我当皇帝一样侍奉着,我要的就是这种生活。”

  “那靠得住吗?他们为的是你的钱,对你何尝有真情?”

  “我当然知道是虚情假意,可是我是一个杀手,杀手在这世上是得不到真情的,我只有用钱去买虚请假意。”

  “你没有考虑去找一个真正的归宿或爱你的人吗?”

  “我考虑过,但是上哪儿去找呢?别人知道我是杀手,躲我都来不及,还敢再爱我吗?”

  “你非当杀手不可吗?”

  “我不干杀手又干什么?去嫁一个平平凡凡的男人,做一个平凡的家庭主妇?做饭、洗衣服、生孩子?”

  “这本来就是一个女人的本份,每一个女人都是那样子生活的,她们都活的很幸福。”

  “她们没干过杀手,任何一个女人在杀过十几个人之后,都无法安于平淡了,那种方活已不适合我,何况杀手的行列是不容许退出的,我们的规矩很严。”

  洪九郎看着她,目中充满了一种怜悯之色,他也知道这不是个平凡的女人,一些平凡的道理是说不通的。

  尤素芬被他看的有些不安,顿了一顿才道:“你问也问够了,看也看够了,可不可以让我穿上衣服离开?”

  洪九郎道:“不行,你不能穿衣服,也不能离开。”

  “为什么?难道你还想跟我要好?”

  “我的确是想,只可惜我没空,也没心情做戏给人欣赏,屋子上已经来了两个人,大概是你的同伴。”

  尤素芬脸变道:“你的耳朵很尖。”

  “我是个猎人,猎人的耳目鼻子都比常人灵敏得多。”

  尤素芬道:“来的是两个暗器的高手,他们也是一等杀手,暗器出手,又毒又准。”

  “我想像得到,红狐庄出了四万两银子,买动的杀手一定不会很差的。”

  “那你就该放我走,我在这里,你还得分心注意我,我走了,你可以专心去防备他们。”

  “我的算盘却不是这样算的,你在这儿,我们是二对二,你走了,我就变成一对三了。”

  “什么?你认为我会帮你去对付他们?”

  “事实上你已经帮了我不少忙,你不但引去了他们大部分的注意,而且还使他们意乱情迷,这些人虽是你的同伴,但大概没见过你这样活色生香的装扮,所以都心跳气喘,神飞魂摇。”

  尤素芬不自而然地一声惊呼,双手掩住了胸前,身子一缩。

  就在这一刹那,洪九郎的身子动了,象闪电般的闪到窗前,剑光只向前探了一探,立刻又回来了。

  他望着缩成一团的尤素芬笑道:“你可以放开手了,我已经看了半天,你不会在乎我再看下去,那两个人虽然张大了眼睛,却已什么都看不见了。”

  尤素芬一惊道:“你已经杀死了他们?”

  “一剑断喉,神仙也数不活他们了。”

  “怎么可能,你根本没出去?”

  “他们已经到了窗前,我就不必出去了。”

  尤素芬望着窗棂上一条裂缝,这个时候才有两道殷红的血水漂溅上来,跟着是咚咚两声,人体倒下的声音。

  她骇然变色道:“好快的剑,他们的暗器都没出手。”

  “那要谢谢你的再忙,你那一声惊呼,使他们延误了出手的时间,我才能一剑得手。”

  尤素芬张大了嘴,好像要悦什么。

  洪九郎笑笑道:“你帮了我的忙,我并不感激你,你那一声惊呼,原本是想移开我的注意,让他们好出手的,结果反而害死了他们。”

  尤素芬怒瞪了他一眼。

  洪九郎又笑道:“我说他们在屋上时,他们实际已移到窗口,我在吹牛,你在暗笑。但你没想到,我若只有那点本事,红狐庄会出这么高的代价雇你们来杀我吗?”

  尤素芬又看了他一眼道:“洪九郎,你狡猾得真像一头狐狸,这次我们只向红狐庄讨价四万两,实在太低了。”

  “只是讨价太低,而不是杀不了我。”

  “青蛇门没有杀不了的人,只是看对象而决定价钱,再由价钱而出动多少人手而已。”

  “你们为了这四万西而出动了多少人?”

  “四个人,我和一个监督每人奖金一万两,两个后补的杀手每人五千,还有一万两由门户中抽成。”

  “你闯第一关拿一万两差不多,这两个后补杀手身手灵敏,五千西也值得,那个监督又干些什么呢?”

  “自然是监督我们行事。”

  “只是监督而已吗?”

  “假如我们得手了,他在事后检讨得失,提供我们改进的意见,假如我们失手了,他就继续执行我们狙手任务,务求达成目的。”

  “你们的行事倒是很严密。”

  “青蛇门在五毒杀手门中是一向信用很好的。”

  “原来你们只是一个杀手部门的一小部分。”

  “你别看不起我们这一小部分,不知有多少成名的英雄豪杰在我们手中倒了下去。”

  “死在你手中的十个人呢?都是成名的人物吗?”

  “至少都比你的名气大得多。”

  “但是不会比我的身价高吧,能够由天府八狐出价委托对付的人毕竟不太多。”

  “那你就错了,那些人的身价都不比你少,而且大半是天府八君所委托的,他们一直是我们的大主顾。”

  洪九郎倒是为之一怔道:“西南西北道上,天府八狐已经成了霸主,他们要对付一个人,还要委托你们?”

  “是的,天府八狐势力虽大,但他们站在明处,为了表示一方霸主的气派,总有一些不便对付的人,就用得着我们了,他们甚至于还会猫哭耗子假慈悲一番。”

  “听你的口气,似乎你也不满意意他们。”

  “我无所谓满不满意。我只认得钱,他们出钱,我们杀人,如此而已,他们要想在此地称霸,就必须要用到我们这种人,所以他们不会对付我们,让会暗地里包庇掩护我们,甚而讨好我们。”

  “他们来讨好你们?”

  “你可是不信?他们的确对五毒杀手门十分巴结,因为他们担心有人出钱来对付他们。”

  “有没有人来委托呢?”

  “当然是有的。”

  “可是你们不敢接受?”

  “笑话!五毒手手门中没有不敢接受的生意,只是没人出得起那个价钱而已。”

  “对付天府八狐要多少钱?”

  “每个人是五十万两,八个人是四百万两。”

  “他们的身价有这么高?”

  “算起来也不算高到那里,因为他们不是一个人,还有不少手下,行踪难测,本身武功也很高,对付起来要下大本钱的,而且八个人互通声气,相互为助,先对付其中一个没用,一下子要拿出四百万两来,谁都出不起。”

  她忽然一笑道:“是否有这个意思,假如你有意思的话,我可以为你联络一下,给你打个八折。”

  “你们的生意还可以讲价的?”

  “五毒杀手门开出来的价格说一不二,不过我们自己人接下的生意,于例可以抽两成佣金,我不抽你的佣金。”

  “你不是白忙一场了?”

  尤素芬笑道:“没关系,我喜欢刺激,干大买卖,能把天府八狐列为对象,一定很有意思,再说,我还可以向另外一些人收费,他们虽然有心对付天府八君,却拿不出这么高的代价。”

  “你连我都对付不了,还能会对付他们吗对

  “我一个人的力量不足,但五毒杀手门的力量却可观。”

  洪九郎摇摇头道:“很抱歉,我虽有此心,却没有钱,我身上一文不名,那四百多西银子还是我卖了马匹的钱。”

  尤素芬颇为失望地道:“你只有那点钱,却舍得一下子拿出来周济别人?”

  洪九郎道:“是的,帮助一个落难中的弱女子,我认为值得。”

  “那你自己呢,你吃饭、住店不要钱了?”

  “这两天我不必花钱,于天正替我付了,过了明天,我若杀了于天正,有人会送钱给我的。”

  “你要是杀不了他呢?”

  “那我一定是死人,死人也不必要钱了。”

  尤素芬道:“洪九郎,你真的只是一个穷光蛋吗?”

  “是的,穷光蛋又不是很有面子的事,我何必冒充?”

  尤素芬叹了口气道:“我欣赏的男人不多,好容易看你比较顺眼了,而你偏偏是个穷光蛋。”

  洪九郎笑了一笑道:“谢谢你看得起,现在你想走了?”

  尤素芬已动手在穿衣服,她点点头道:“是的,你已经杀了双头蛇弟兄,活死人也快来了。”

  “活死人就是你们的那个监督人?”

  “不错,他还有个外号叫死蛇。”

  “为什么要叫那些难听的外号呢?”

  “因为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好看的人,活的死人和死去的蛇都是很难看的东西,而且很怕人。”

  “这个我承认,不过死蛇是已经不会咬人了。”

  “但是活的死人却会杀人的,你见过僵尸吗?”

  “没见过,但听说过,那是一种复活的死人,一跳一跳的,会咬人的脖子,吸人的血。”

  “就是那个东西,你不久后就会看见了,本来我想留下来帮你应付他的,但你是个穷光蛋,我只有算了,我要养活两个男人已经够累了,不能再养活第三个男人。”

  “我只有一个人,不会要你多少负担的。”

  “那不行,我要养活一个男人,就得像个样子,给他一切最好的东西,让他像条狗似的跟着我,你做不来这些的。”

  洪九郎道:“那的确不行,我要一个女人时,只有她象一条狗似的跟着我。”

  “那也可以,但是,你得有钱养着我,你养不起我,又不肯要我养,那我们只好分开了。”

  “你还没有问我准不准你走?”

  “你当然会准的,因为要应付活死人,你必须全心全意,再者,他要对你出手的时候。

  不会因为我在旁而有所顾忌,他的杀手一样会连我也招呼在内的,我可不想陪你死在这里,还是走的好。”

  她穿好了衣服朝洪九郎看了一眼,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但走了几步,又回来到桌上,拿起那包银子道:“我脱光衣服给你看了半天,也给你摸了一阵子,多少总要收回点代价,这包银子我拿走了。”

  洪九郎笑笑道:“你倒真是贪心!”

  尤素芬笑道:“以后我降为二等杀手,收入减少了,也要开始小气一点,这种小钱也是好的。”

  洪九郎没有阻止她,看着她把那包银子拿走了,然后吹熄了灯,也以最快的身法离开了屋子。

  马伯乐住在隔壁,这儿发生了很多事,他却没过来问一下,一定是出事了,但洪九郎也没有去探望一下。

  他只是以极快的身形,蹑在尤素芬身后,一直追随到了隔院。

  那儿还点着凄凉的灯光,那个死去的老头儿还直挺挺地躺在木板上,这时却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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