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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网外更有网 麻烦中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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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剑影一阵闪动,和四蓬血雨同时洒开之外,他们什么都没有看见。

  他们没有看见铁凤师。

  也没有看清楚凤凰神剑究竟是怎么样的。

  直到他们脸上的血色完全褪得一干二净之后,他们才蓦然惊觉到事实是如何的残酷。

  分明是被围困在剑阵中央的铁凤师,忽然就已远离了他们。

  铁凤师已进入酒馆之中,和那个黄衣老汉坐下,还各自捧着一罐竹叶青不停地猛喝。

  对于酒馆门外的四个黑衣剑手,铁凤师竟然连眼角都懒得瞧他们一眼。

  汤庆刀的眼色有点变了。

  铁凤师的凤凰剑法,他早已听说过,但真正见识过凤凰剑法的威力,现在还是第一遭。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又轻轻地挥了挥手。

  那四个断了左手的黑衣人,立刻在街角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汤庆刀没有怪责他们,却有点替他们庆幸。

  无论是谁都可以看得很清楚,铁凤师是手下留情,否则这四人现在又还焉有命在?

  汤庆刀从来都没有小觑自己,也没有轻视八指魔教的真正力量。

  但现在,他不能不重新再作出一个估计。

  那四个白衣剑手还没有动。

  这四人的剑法,比起黑衣剑手为高。

  但这一次,汤庆刀已不愿再赌。

  就算要赌,将来还有机会,又何必偏偏要在不利于己方的时候押注呢?

  两罐清香凛冽的竹叶青酒,很快就已被喝得点滴不留。

  铁凤师的酒量固然不错,黄衣老汉的酒量更是惊人。

  这个黄衣老汉貌不惊人,但看他面对强敌犹自从容不迫的神态,当然也并非寻常之辈。汤庆刀早就知道了这个老汉的来历。

  他就是名震江湖的九玄洞主——怪刀神郝世杰!

  酒已喝光。

  出乎意料之外,汤庆刀居然亲自再捧了几坛竹叶青酒,放在他们的那张桌子之上。

  郝世杰绝不客气,拍开泥封,又再把酒猛灌。

  汤庆刀淡漠地说道;“这罐酒你不怕有毒?”

  郝世杰哈哈大笑:“就算这是十三太保绝命露,却又何妨?”

  他嘴里说得轻松,但酒中有毒,他几乎一眼就瞧了出来。

  毒酒他绝对不会喝,如果有人认为他真的想喝什么毒酒,那么这人对郝世杰的了解程度,实在堪称肤浅之至。

  郝世杰很快又把这罐酒喝掉一半。

  汤庆刀冷冷一笑:“铁大侠何以不肯赏脸?”

  铁凤师也笑了。

  他的笑声比汤庆刀更冰冷十倍:“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与我铁某谈‘赏脸’这两个字?”

  汤庆刀的笑容倏地一变。

  他的冷笑仿佛被烈火烧焦了,他的十根指头也同时变得有点苍白。

  铁凤师又冷冷地一笑:“别凶巴巴地像只野狗,我知道你袖里有刀,刚才你岂非说过要把咱们俩人宰掉的?”

  汤庆刀的脸色一变再变,就像被人戏弄得太多而愤怒的猴子。

  这八年来,他已很少遇上任何足以令他感到狼狈的事。

  但现在,他的神态不但狼狈,简直窘得就快在脑壳上长出一大堆霉菰.

  郝世杰笑了。

  每逢看见坏蛋狼狈万分的时候,他就绝对无法忍得住笑。

  因为他就在这个时候,听见门外的那匹骡子在痛苦呻吟。

  呻吟的声音并不太久,一瞬即止。

  因为死骡于是不会再呻吟的。

  这匹骡子虽然累一点,但也是世间罕有的异种骡子。

  走两三天的路,绝不会把它累死。

  但现在,活骡子已变成死骡子,因为它的鼻子上,中了一支银色的毒弩。

  银色的毒弩只有三寸长,但淬有剧毒的毒弩,就算只有三分长也已足够取掉一匹骡子的性命。

  郝世杰冒火了。

  他火并不是因为喝了酒,而是真真正正地冒火。

  骡子何罪?

  放弩箭的简直不是人,简直罪该剁开三十大块。

  “凶手’当然是持毒弩筒的人,不是一个,而是二十个!

  (二)

  原本一度已静寂如死的酒馆,忽然又再热闹起来。

  酒馆四周都有窗于。

  现在每个窗子外都最少有一张脸,一具无情的毒弩筒。

  每一具毒弩筒里的每一支毒弩,都已对准了郝世杰和铁凤师。

  原本神态狼狈的汤庆刀,他脸上的表情又变了。

  他露出了一个很得意的笑容,眼睛里的表情却像只残酷的食尸鹰。

  他忽然盯着郝世杰,淡淡地道:“要不要我赔给你一匹骡子?”

  郝世杰没有回答,也没有动。

  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动,二十具毒弩筒的毒弩就会像飞蝗般射进来。

  现在汤庆刀已不再狼狈。

  但铁凤师和郝世杰也不见得怎样狼狈,他们都很沉着。

  但汤庆刀认为他们已是笼中兽,他们虽然凶恶,但性命已掌握在自己的掌中。

  汤庆刀缓缓地退开一旁。

  看他的神态,就像法场上的监斩官。

  只要他一声令下,铁凤师与郝世杰立刻就会变成两只刺猬。

  但铁凤师却在这个时候轻轻地一叹。

  没有人知道他这一声叹息声是为谁而发。

  是为了郝世杰?还是为了他自己?

  汤庆刀的命令终于发出。

  二十具毒弩筒,立刻就会发出致命的一击。

  (三)

  毒弩筒射出弩箭的声音,是“嘣”的一声。

  二十具毒弩筒同时射出弩箭的声音,也是“嘣”的一声。

  但这下“嘣”的一声,当做气势凌厉得多。

  汤庆刀很喜欢这种声音,他觉得这是世间上最美妙,也最刺激的声响。

  他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铁凤师的叹息声。

  他又在叹气。

  他不但叹气,而且还好整以暇地端起一罐酒,慢慢地品尝。

  这一次,汤庆刀的脸色真地变了——

  无论是谁,当他忽然间发觉自己掉进别人网里的时候,脸色都难免会变。

  更何况汤庆刀也是个撒网的人,想不到网外还有网,陷阱之外还有一个更大的陷阱!

  这里是木头城,能够在木头城布下这个大陷阱的人,只有一个。

  这人当然就是木头城主,称号“铁肩”的皇甫义!

  铁凤师仍然在喝酒。

  就在他把酒罐里最后一滴酒喝光的时候,酒馆门外的二十个弩箭手就在同一时间,仰天朝后翻倒。

  他们手中的毒弩一根也没有发出来,而每一个人的咽喉上,都多出了一点紫蓝的液汁。

  看似液汁,其实是血。

  他们的咽喉都在冒血,血冒出后立刻就由鲜红色变为紫蓝。

  他们都死了。

  死得突然,死得无声息,就像是皇甫义的脚步一样。

  皇甫义的脚步比猫还轻灵。

  但每个人还是可以感觉到他的存在,因为他的笑声雄壮得就像森林中的狮子。

  皇甫义,身高七尺二寸,头发虽然早巳灰白,但体魄仍然魁伟强壮,一双锐眼精芒闪烁,好像任何人的心事他都可以一眼就瞧了出来。

  外面的夜色已浓,仿佛还有点雾。

  但皇甫义却是绝对清醒的,甚至连活在梦中的人看见他,都会一齐清醒。

  汤庆刀就是如此。

  但皇甫义踏进酒馆的时候,却连眼角都没有瞧他一眼,好像汤庆刀根本就是一个不屑一顾的死人。

  他只是伸出自己的一只手,来欢迎远道而来的朋友。

  郝世杰和铁凤师都是他的朋友,而且远在郝世杰和铁凤师还未认识之前,便分别是这两人的老朋友。

  朋友有难,郝世杰和铁凤师是决不会坐视的。

  木头城里表面上虽然还是那般平静,但实际上一场可怕的劫难已降临到这个城镇的上空。

  (四)

  当皇甫义与郝世杰几乎拥抱在一起的时候,那二十个弩箭手的尸体已被拖走。

  那是木头城武士的杰作。

  木头城武士就是木头城的保卫者,也是皇甫义的亲信手下。

  他们用锁喉木针把二十个弩箭手全部解决,然后又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所有的尸体拖走。

  木头城是一个很干净的城市,皇甫义从来不喜欢任何污秽的东西留在城内。

  郝世杰拉着皇甫义的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了半天,才叹了口气,道:“五年不见,老兄还是那副样子,但老夫却老了,唉……”

  皇甫义淡淡一笑:“不错,你老了,不然你的干女儿怎会出嫁?”

  郝世杰道:“双双出嫁之日,你的贺礼实在太隆重了,可惜你没有来喝这杯喜酒……”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却没有接下去。

  汤庆刀听的耳朵却伸直了。

  当日皇甫义为什么不去喝喜酒呢?

  皇甫义,郝世杰,铁凤师谈笑甚欢,简直就没有理会汤庆刀。

  常言道:士可杀不可辱。

  他们越是不理会汤庆刀,对汤庆刀的侮辱就越大。

  倘若汤庆刀还有三分骨气的话,这口气他一定忍不下去。

  但汤庆并不是个不怕死的人。

  他没有动手,也没有逃走。

  他的宗旨是:不等到最有利的时候,既不动手,也不逃走。

  “等时机”这四个说来容易,但要真正的把握着它却不简单。

  汤庆刀是八指魔教在木头城布下的一着棋子,但这一颗棋子现在已濒临到被人吃掉的边缘。

  八指魔教教主杜蛮是否已知道这件事呢?

  在八指魔教中,失败是绝对不能原谅的。

  汤庆刀已立下主意,就算是能够逃离木头城,也还要远走高飞,否则落在杜蛮手上,也只有一条死路。

  就在皇甫义等三人谈得兴高采烈的时候,汤庆刀的双手已准备了一蓬毒砂。

  这些毒砂,是他在五年前亲自到蜀中唐门偷回来的。

  他不但偷了一袋毒砂,而且还盗走了一双蟒皮手套。

  蟒皮手套他已悄悄地戴上。

  毒砂就在他腰间的一个鹿皮袋中,皮袋的口已打开,露出了黑色的毒砂。

  偷毒砂,盗蟒皮手套,是汤庆刀近年来自认为最得意的事。

  这五年来,他不断秘密苦练,怎样使用这些毒砂。

  使用这些毒砂看来容易,但实际上却极为困难。

  唐门暗器可怕,并非完全是因为暗器上的毒,最主要的还是怎样出手,用暗器击倒敌人。

  汤庆刀虽然并非唐门弟子,但这种道理他比谁都更明白。

  这五年来,他的暗器功夫确实精进不少,但能否把郝世杰、铁凤师和皇甫义三人一起击败呢?

  这一点,就连汤庆刀自己完全没有把握。

  如果他真的可以把这三人击败的话,那么他当然不必远走高飞,过着亡命天涯的生活。

  相反地他会成为八指魔教的大功臣。

  杜蛮虽然是个女流之辈,但是她在八指魔教中,便连她的丈夫也绝对不敢顶撞她。

  杜蛮已婚。

  她成亲的时候,新郎刚巧病重,几乎连站立都有点困难。

  但杜蛮竟然把他从病榻上拉起来,不由分说地就在他脸上刮了两记火辣辣的耳光。

  “今天是咱们俩成亲的日子,你怎能赖在床上?”杜蛮一本正经地说。

  “新郎”呆住了。

  这个“新郎”姓顾,在大同府,几乎每间规模最大的店铺都是他父亲的。

  他的父亲顾一清不但是大同府第一首富,同时也是威震四方的武林大豪。

  但他唯一的儿子顾玉鹏,却是个忠厚老实,但武功只能算是第八流角色的草包子。

  顾一清虽然只有一个儿子,但这个独生子居然并不获得老父的钟爱。

  每逢提起了顾玉鹏,顾一清就总是摇头晃脑地不断叹气。

  直到顾一清逝世之后,顾玉鹏就继承了父亲的产业。

  顾玉鹏既不能文,又不能武,但却能赌。

  别以为忠厚老实的人就一定不赌钱,那是错误的想法。

  忠厚老实是一回事,但沉迷赌博又是另一回事。

  但能赌的人并不一定赢钱。

  顾玉鹏只不过在短短两年间,就把顾家的家财输尽、散尽。

  在这两年以来,他只是对两件事有兴趣。

  那就是赌博和追求杜蛮。

  可惜直到他输掉最后一间店铺的时候,杜蛮对顾玉鹏还是不理不睬。

  他对她是痴心一片的。

  当他家财千万的时候,杜蛮视他如无物,但当他一穷二白而且病重之际,杜蛮却忽然像“吃错药”似的要他立刻和自己成亲。

  他简直不能相信那是事实。

  但他很快就变成了一个新郎,而他娶的新娘子,就是他朝思暮想,但一直都无法一亲芳泽的杜蛮。

  杜蛮有时候是个蛮不讲理的女人,但有时候她说出来的道理,却连最反对她的人都觉得她的道理很充分。

  只不过,这一次她突然成亲,并没有向任何人解释是为什么?

  但她不必解释,也没有人敢问她为什么?

  究竟是顾玉鹏娶了杜蛮,还是杜蛮“娶”了顾玉鹏呢?

  这是桩令江湖中人一直都弄不清楚的事!

  别人也许不清楚这一段婚姻的真实情况,但铁凤师却很清楚。

  可惜他越是清楚,麻烦也就越多。

  人生在世,许多事情就是这样。

  麻烦!

  这一次铁凤师真的麻烦透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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