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明禅师冷笑一声道:
“凭你这小小魑魅,就想和佛爷斗法,敢情是寿星翁嫌命长,活得不耐烦了!”
要知天山三友艺业精奇,在江湖上辈份亦高。雪明禅师以为余树奇不过是十八魔君手下小厮,
大小了也只是甫出师门的嫩雏儿,为了避免以老欺少的恶名,只想把余树奇斥走了事。
余树奇俊眉一竖,目射慑人的威-,又回头看看仇残子,专待姑姑号令。
仇残子依旧满脸慈祥,说一声:
“孩子且慢!”接着又扬声道:
“久闻天山三友侠名远播,这回与郭老英雄的过节,贫妪并不欲干预,但郭老英雄与所;谓
十八魔君俱已弃邪归正,自古忠厚君子,决不绝人自新之路……”
天山三友并不常履中州,在地广人稀的天山南北,能见过多少世面?因此人人习惯狂傲的个
性,只知有己,不知有物。眼见仇残子身躯矮短,长裙笼地,虽是派头十足,十二名女弟子
分立两旁,也看不出有何种特异之处。既然连十八魔君都未放在眼匠,怎会看重这样一位中
年美妇?
雪明禅师把仇残子的话听在耳里,恼在心中,一声断喝,截着仇残子的话头,叱道:
“你凭那一号来教训别人?”
余树奇脸色一沉,白骨婆婆劳姘宜不觉冷哼一声,双目向余树奇一瞪。
仇残子仍然从容微笑道:
“贫妪怎敢担当教训两字,不过欲恳请老禅师得罢手时且罢手而已!”
白骨婆婆身形一动,飘然上前,与仇残子相距不过六七丈,叱道:
“看你这付派头,也该有多少来历,不如且和婆子交换一掌,试看到底配不配管闲事?”
平若这时也沉不着气了,冷哼一声道:
“劳婆子休自己看重了,凭你这付嘴脸还不配与我家姑娘交手!”
劳姘宜肝火大发,喝一声:
“老虔婆你敢出来!”
平若立即一声长笑。
谭妒非忙跃起身躯,叫一声:
“师父!不劳你老人家动手!”
她不知天山三友的武艺已达极峰化境,尤胜玄阴婆婆几分,发话之后,尚恐平若不让她出手,
一闪身躯,电射而出,起手就是一掌,向白骨婆婆劳姘宜打去。
劳姘宜双掌交叉一封,一股柔软如胶的掌劲,不但将谭妒非的掌力化去,并且有一种粘力,
竟把她单臂吸紧,抽不回去,身躯也猛然向前一栽!
这是精妙绝伦,天山派的气功“粘”字诀,谭妒非不意受到这种怪异的掌力,竟然惊叫出声。
平若一声暴喝,身子平射而出,余音未歇,一招“蛟螭探珠”,双臂如环,戟捐如剥,疾点
劳姘宜的太阳穴。
要知太阳穴乃人身死穴之一,平若积聚几十年的功力在指上,若果真个点中,那怕不贯脑而
入。
劳姘宜以柔劲粘住谭妒非的肉掌,只见眼前一花,两股锐风由两侧袭来,急切问分不出手来,
只好脚跟用力一蹬,全身暴退半丈。
谭妒非趁机缩手,猛觉一阵心跳,粉脸一红,立郎拔出碧萝双剑,叱一声:
“休走!”纵步上前。
平若一招“蛟螭采珠”未能沾上对方,情知天山三友艺业不俗,生怕谭妒非再度出丑,忙喝
一声:
“非儿回去!”阻止谭妒非动手,冲着劳姘宜冷笑道:
“我只道天山三友真个行侠仗义,原来尽是不仁不义,欺伤欺小之徒。来,来!还是来和我
婆子对招,不失身份!”
劳姘宜早由平若“我家姑娘”一语,听出她大不了只是姬妾身份,真看不出对方的下人也有
恁高艺业,自己几乎吃瘪在起手一招里面,一时老羞成怒,突然一掌打出。
她这一掌发时无声,待臂将伸直,蓦地卷起一阵烈风由平若身旁掠过。
平若怔了一怔,以为对方目的在追击退后的谭妒非,忙发出一掌,喝一声:
“休欺……”不料一语未毕,劳姘宜再一挥臂,一种暗劲已到身前。原先那股烈风,却自身
后折返。
仇残子人虽坐在地上,但她艺业通神,早看出劳姘宜头一掌未免怪异,暗自留心,忽见两股
掌力汇成一股气漩,将平若包围起来,急叫一声:
“平姐!”
平若艺业也非小可,一发觉对方用的是急风卷石的气劲,立即气纳丹田,钉牢自己的身子,
忽听仇残子唤她,还在莫名其妙,不料对方那股气漩竟随仇残子的叫声向外一松。
这样一来,平若立即知道仇残子利用呼唤时的气劲,冲敌对方的气漩,急趁机跨前一步,双
掌同时劈出。
劳姘宜用的这种气功,可是无往不利,并也不轻易施展。只因已觉对方功力与自己不相上下,
才想出其不意,一招成功,使对方窒息在气漩之中。
余下天山二友也知劳姘宜这种气功不施则已,一施展开来,除非对方在掌未交的时节,先期
走避,否则决难全身而退。
那知天山二友正在幸灾乐祸,看平若即将毁在掌下的瞬间,平若不退反进,掌劲结结实实在
劳姘宜肩上一按,登时把她按得坐在地上。
天山二友大惊失色,双双扑出,四掌交加,四股掌风猛若台风骤至,疾冲平若身侧。
毒魔君耿当世领导群魔,见这一档过节,实因自己人往时为非作歹而起,于今改过从善,怎
肯让别人替目己挡灾?
当劳姘宜咄咄迫人的时候,毒魔君已暗嘱诸魔防备天山二友向余树奇骤施毒手,却不料他竟
向平若袭击。
待见天山二友身子一晃,毒魔君、黑魔君、火魔君、瘦魔君……一十六条身影也同时飞出,
三十二道掌劲与天山二友的掌劲一探,猛然响起霹雳一声,十几道身形同时被震得四处风散。
平若趁机暴退,劳姘宜也倒翻一个筋斗,疾退寻丈。
余树奇因笑魔君郭静断臂初愈,白魔君吕无碍又被谭妒非打伤,生怕自己保护不周,落在敌
人掌下,也乘天山二友出战平若的一刹那,将他两人提起,双脚一瞪,到达仇残子面前。
仇残子似不愿看武林仇杀的事,眼见天山二友与十六魔君分而复合,各掣出亮晶晶,乌油油
的诸般兵器,一场大战即将展在眼前。忙说一声:
“诸位暂止凶斗,且听贫妪一言!”
她说话声音虽低,因为以内气迫出,场内各人听来就如雷贯耳。
十六魔君悚然一惊,齐叫一声:
“遵命!”
天山三友看不出横行武林多年的十八魔君,竟甘心俯首在貌不惊人的矮妇面前,不禁惊愕得
同时向仇残子注视,原先的狂态,也暂时收敛。
仇残子续道:
“贫妪曾听人说,兵凶器也。动刀动枪,总难免有伤亡,冤冤相报,何时可止?郭老英雄曾
经打伤老禅师的爱徒,自然是不对,但已经事过境迁,岂有再伤害郭老英雄之理?何况郭英
雄臂伤未愈,老禅师纵能在此时决意报仇,将来传出武林,也不是一桩美事,何不就此罢手,
更显得出老禅帅气度宽宏,宅心仁厚,岂非千年佳话?”
要知仇残子多年未在江湖上行走,对于武人物所用的口头语,几乎全部忘却,再因十八魔君
虽然亲附,但自己算起来确是差了几辈的晚辈,只称别人为“老英雄”“老禅师”,并不过
份。
然而十八魔君对于仇残子口口声声尊重他们,心里更加好受,人人面现欢容。
天山三友既敢找十八魔过节,艺业自必较十八魔高出许多,这时被仇残子伸手挡在当中,心
知此仇难报,但要就此退去,那又是何等扫脸的事?
雪明禅师朝同来的伙伴打个眼色,转首仇残子道:
“要我等放过这伙魔君也非难事,但得依我三件事才行!”
仇残子喜道:
“只要能化千戈为玉帛,三件事又有何难,老禅师尽管请说。”
雪明禅师微笑道:
“第一桩,就是你得把姓名字号说出来,看配不配管。第二桩是,命十八魔君向我三友磕三
响头,表示真心悔过,第三椿是,我天山三友练有一种三光阵法,老衲不揣冒昧,想以这三光阵法,向女侠领教几招绝学!”
雪明禅师第一件要求,在十八魔君听来,还认为无关重要,及至听到第二件,不禁都勃然变
色,若非尊重仇残子,敢情要大打出手。
余树奇可不同他们的想法,他知道姑姑忍辱偷生三十年,出困之后,曾到过碧芙山庄,既不
肯报切身之仇,怎肯将真姓名告诉别人?至于谭妒非却听得一肚子怒火,恨不得将天山三友
抓过来打个半死。
果然,仇残子微笑道:
“老禅师既有吩咐,自当从命才是。但贫妪深山遁迹数十年,往日的姓名绰号一概忘却,另
以仇残子三字为号,表示从新做人之意,使用日子未久,诸位定未有所闻。”
她顿了一顿,斜睨十八魔君一眼,又道:
“至于要十八位老英雄陪礼一节,似尚可行,但礼数难分轻重,千里送鹅毛,物轻情意重,
陪礼已可,何必定须下跪?不知耿老英雄与列位心意如何,贫妪决不敢擅专。”
十八魔君见仇残子处处替他们保留颜面,大为感激。毒魔君耿当世毅然道:
“仇女侠费尽苦心,处处为我弟兄设想周全,耿某并非木石,那有不知感激?只要能化千戈
为玉帛,耿某就当众磕头,又算是甚么?”
仇残子真料不到像十八魔君这样人物,一存心向善,即能事事曲从,逆来顺受,也大感意外
地读出一个“好”字。
但笑魔君郭静忽然高叫一声:
“耿大哥!”接着厉声道:
“这桩事乃由小弟而起,郭静宁拚一死,也不让大哥与诸结盟兄弟受辱!”
他话声方落,立即一步纵出,呵呵大笑道:
“郭某蒙老禅师抬举,请趁郭某臂伤新愈,立即动手,若要错过时刻,只怕郭某从命,双臂
也不肯听话了!”说毕,当真挺胸脯,闭目待毙。
郭静虽然说得恁般豪放悲壮,视死如归,但放着群雄在侧,怎肯让他从容就义?
余树奇心里暗道:
“这人过去虽然多行不义,到底是个好汉子!”
他不觉对郭静深表同情,打算救他一救。
十七魔君,连带仇残子和平若俱以为郭静如此待死,只要雪明禅师稍存一分人性,即难于下
手。
谭妒非和一群苗女心肠较软,眼看这般情景,目眶一红,几乎堕泪。
那知雪明禅师又抱另一种想法,当郭静半昏迷的时候,他尚且要乘危下手,何况这时自动送
到嘴边的肥肉,怎肯轻易放过?
但见他怪目睁圆,咯咯大笑道:
“郭檀樾休以为老衲怕你日后寻仇,其实老衲貌善心慈,恐怕你不了结尘缘,便要痛苦一生,
难登西方极乐世界,不如早一刻超生,便早日得到好处!”
十七魔君和平若听得雪明禅师恁地不近人情,个个怒形于色。平若更寒着老脸,大喝一声:
“贼秃!……”身形一晃而出。
雪明禅师也知群雄定不让他下手,因而话声一落,突伸中指疾点郭静前胸,一缕气劲,如钢
针射出。
郭静果然毫不运功相抗,平若相距犹远,眼看他即将毁在恶僧手下。
忽然,半空里响起一声霹雳,震得雪明禅师一惊,急忙缩手。但他发出的气劲,仍然挟着锐
风而去。
就在这电闪的一瞬,一道身影疾如精虹下降,“蓬”一声巨响,沙石飞溅,雪明禅师蹬蹬……
连退四步。
郭静因未运内力,被一股柔和的气劲,推得他飞出十几丈远,落回仇残子面前。
各人定睛看时,原来临急出手的人,竟是身负绝学的少年余树奇。
他蓄力已久,专待雪明禅师出手时,立即驰救,居然后发先至,及时一掌击敌对方指劲,并
救人退敌全在一刹那之间。
天山三友本来并肩而立,不料余树奇居然敢欺身进招,而且做得恰到好处,劳姘宜、唐传祖
俱都黯然失色。
余树奇面对着天山三友昂然道:
“你们这些自命为正派的英雄人物,原来尚不及邪魔外道心慈,连一位负伤的人也不肯放过,
小爷就看不惯这般狂傲骄横,有种的先接小爷几招,再容你和我姑姑打!”
天山三友以掌,剑、鞭,号称三绝。但他们每人除了掌法之外,其他两般兵器俱是不弱。
万
里飞鹏唐传-剑法最精,雪明禅师掌力最强,白骨婆婆劳姘宜鞭法最奇,那容得余树奇这样
傲视?
唐傅祖哈哈大笑道:
“果然英雄出在少年郎,小哥姓甚名谁,也可告知老朽,也待在江湖上宣扬一番!”
余树奇见这位长髯飘飘的老人自有威武,但未知对方最后那句话的真意,不禁微微一怔。
当然,余树奇由白骨婆婆以掌力粘紧谭妒非一事看来,也知这三位老人各怀至艺,方才一掌
打送雪明禅师,不过是乘他不备而已,并不敢因此而自满,但他知道有仇残子为奥援,,决
不致于吃亏,所以对天山三友也不畏怯,只揣摩对方话意而已。
但谭妒非却囚白骨婆婆几乎使她当场丢脸,心中正没好气,见余树奇不肯说话,立即遥骂道:
“糟老儿休问啦,咱们屠龙公子难道还怕你这扁毛……”
平若生怕这位门下说话没遮拦,引起仇残子不快,忙叱一声:
“非儿休得无礼!”
屠龙公子之名,本是过眼云烟白秋风和胡虎诸人临时奉赠,而且也不过相隔两天,但白秋风
分手之后,逢人便说,恰被十八魔和天山三友听到,当时还认为年轻人怎会有那样高的艺业,
还不是道听途说,传说过甚?这时由谭妒非说了出来,敌我双方俱不免微噫一声。
唐传祖目射寒-,注视余树奇道:
“还算有点名声,老夫但凭这支废剑,向小哥讨教几招!”
仇残子当初只教过余树奇几套家传剑法,虽说家传剑法已非寻常,但与天山剑法相争,仍须
略逊一筹,听说他后来在无意中又获得独孤老人的绝学,究竟独孤老人剑法是否能与精妙绝
伦的天山剑法抗争,自己未曾见过,免不了带着几分担心,忙说一声:
“唐老英雄欲教训晚辈几招,未尝不可,何必耍刀弄剑?”
那知仇残子这般一说,反使唐传祖认为余树奇剑法不行,不禁狂笑道:
“老朽不至于伤害晚辈就是!”长剑出鞘,左手中指向剑身上一弹,“锵”一声清响,
经久不辍。
各人看唐傅祖宝剑寒-射目,知非凡铁,也暗替余树奇担心,仇残子也双目凝神,紧盯余树
奇一眼,神情上头然有点焦急。
雪明禅师虽说是冷不防被余树奇一掌震退,然而,在他这般成名的前辈人物说来,应该眼观
四路,耳听八方才对,怎能以不防备为借口,将失招的惭羞洗脱?当唐傅祖挺身而出的时候,
他只好与退到他身旁的劳姘宜鹄立怒目,这时却有一丝诡黠的笑容掠过脸上。
余树奇曾经用独孤老人这套剑法,与谭妒非联手双战玄阴婆婆,未能占得多少便宜。但那时
候,他既须关注谭妒非,又挂念在洞里替人治伤的田叔叔,以致未能将剑法挥发尽致。
这时他是孤身迎战,并有艺业通神的姑姑作后援,心定则神安,神安则气充,气充则艺妙,
再被天山三友那分狂态激怒,一探腰际,金精剑应手而出。
十八魔瞥见余树奇那枝软剑滟滟生辉,魔光映彩,不禁齐声赞叹。
唐传祖怔了一怔,忽然目露凶光,喝道:
“这是独孤子文方清之物,你自何处得来?”
余树奇心说:
“不好!玄阴婆婆和独孤前辈有过节,看来这厮也不例外!”俊目含芒,从容道:
“承老丈告知独孤前辈的名讳,自应感谢,至于由何处得来的宝剑,老丈似无必知的道理
了!”
天山三友多年未至中原,恰与独孤,浮山二字大有关连。余树奇宝剑出鞘,三友一想起当年
恨事,俱都盛怒在心,何况余树奇说的又恁般傲慢?
唐传祖回顾同伙一眼,立即发出一声长啸。
这是他多年抑郁化作啸声,挟上百年的修为岂同小可。卧虎谷本是一座夹谷,两崖相距不远,
回声激荡,震得不少巨石滚落如球,发出一连串隆隆的声音。
十八魔君料不到唐传祖在气功上有这深的修为,闻声人人色变。然而,余树奇在那样响遏凌
云的啸声中,却清晰地听到仇残子如丝般的声音道:
“孩子!你多用虚缺两字诀,若果真个不行,姑姑自会暗里助你!”
仇残子这几话不啻给他吃下一颗定心丸。因知姑姑定是以傅音入密的气功,传音入耳,外人
决听不到,所以不动声色,面对着唐传祖从容微笑。
唐传祖万里飞鹏这个绰号,一来是轻功神速,另一面还是因为练成“大鹏气功”才获这名头,
那知他尽力以大鹏气功发出啸声,仍吓不下面前这位少年,不由得大出意外。啸声一收,大
喝道:
“我不再问你何处得来的宝剑,只要这枝金精剑落在你手,你就得连双臂一齐赔上!”
他顿了一顿,远睨仇残子一眼,似乎对这位从未闻名,也未见面的矮妇还有几分忌讳,接着
又朗声道:
“这是四十年前的旧事,当时的我天山三友曾与独孤,浮山二子有过认剑不认人的一段约言,
于今剑在你手,自然没有话说!”
余岗奇明知故问道:
“当初文老前辈可是把老丈的鼻子割了?”
唐传祖喝一声:
“小狗!”弹剑锵然,又道:
“饶你年轻,准你先发三招!”
余树奇嘻嘻笑道:
“恭敬不如从命,小子敬领盛情,老丈得当心了!”右臂缓缓向前伸出,敢情并不以内力贯
注剑身,金精剑仍柔软如绵,剑尖下垂。
唐传祖知是对方故意戏弄,气得大喝一声:
“小狗敢尔!”那知话声方落,余树奇身形一动,已到达他面前,一枝软绵的宝剑,忽然笔
直得像一枚钢针,疾射心坎。
唐传祖吃了一惊,急倒跃一步,还差点就被剑尖划破前襟,羞得双耳通红。
余树奇嘻嘻笑道:
“唐老丈怎恁地大意,几乎害得小子失手,担当欺老的罪名了!”
唐傅祖被这几句话嘲笑得几乎气结,恨不得一剑把他刺个对穿,或一掌将他打扁。但自已是
一位成名前辈,曾说让先三招,不能说了不算,只得硬起头皮叱道:
“小狗还不快点发招领死!”
余树奇笑说一声:
“不忙!”话声甫落,却是突发左掌,“呼”一声风响,掌劲已临对方身前。
唐传祖怎知余树奇忽然舍剑用掌,仓卒间起掌一封,猛觉对方掌劲虚如无物,一时收劲不及,
身子也向前一栽。
余树奇笑道:
“老丈想是年事已高,连走路都要跌跤,那还能够厮杀,小子认为还是免了罢!”
谭妒非见余树奇连续戏要唐传祖,原先那股不乐,已无形中化去,高呼一声:
“打啊!奇哥哥打啊!我正要看你耍老猴儿哩!”
十八魔看余树奇这两招虽是轻巧异常,却非常人能及,更不知那一掌的声威恁地猛烈,为甚
唐传祖竟没有封得着,而突然前栽。
仇残子自然知道地这位宝贝般的爱徒,用出“虚”字诀的气功,是以去劲虽宏,后劲无力。
一别数月,爱徒不但已练历到世事,即在艺业上也精进了许多,老脸上不觉显出盈面的笑容。
唐传祖连失两招,已是羞愧难当,更被余树奇接连讥诮,老脸直像一朵暗红的过时玫瑰,恨
得厉喝一声,即想发掌。
那知余树奇也猜到对方在羞愧之下,定要自食其言,程咬金开头三斧,未始不十分凌厉,以
其受制于人,倒不如抢先发招。
于是,他笑容一敛,立展出独孤子剑法,金精剑化作一片金光,如狂风骤雨般向前猛攻。
唐传祖招式未发,瞥见一片金光如倾盆大雨,当头罩落,竟未能看出那一处是真正的剑锋,
不禁大吃一惊,被这一阵剑光锋雨攻得像陀螺般急转。
这一稀世罕有的剑法,不但敌我双方俱看得骇然。连到仇残子那样身怀绝世武学的人,也因
本身剑法不甚高明,而不停地点头赞许。
唐传祖被余树奇抢尽先着之利,开头几十招不但无反攻之力,甚至招架都难。只好仗那轻灵
巧捷的轻功,一味腾挪闪避,疾走旋回。
但他到底见多识广,多年的练历,使他能临危不乱。渐渐,他看出余树奇剑招虽密,却是劲
道不强。这一件奇事,不禁使唐传祖的心中狐疑莫释。暗想:
“这小子方才一掌震退雪明,掌劲并非不宏,待我接他一掌,却是虚空无力,这时为何又毫
无后劲?”
他不知余树奇用的是独孤子剑法,暗中以盈虚功驭气,虽是弱到后劲全无,而至刚至猛的
“盈”字诀随时可发。起先虽怀疑暗有诡谋,终而忍不住冀图一试。
要知天山剑法号称天下第一,唐传祖将大鹏气功运剑,威力更足以惊骇世俗。他在走避当中,
默筹良策,定要找回几分面子。
于是,左掌右剑俱已蓄力以待,猛可双脚一蹬,掌先发,剑继到,一股旋风,一道精虹,几
乎是同时卷入余树奇剑光里面。
这是天山剑法绝招之一,雪明禅师,白骨婆婆,俱懂得这一招“千军夺帅”妙用无穷,不禁
齐声喝。
不料唐传祖疾如飞星换位般的一剑,甫一卷入对方剑光,忽然像碰上磁石,立即一缓。
余树奇一声朗笑,剑尖已到唐传祖身后。
谭妒非喜得叫起来道:
“这才好哩!”
唐传祖立意进招,固然也防备对方反击,但他一剑直入,猛觉眼底一花,对方踪影已失。
他成名多年,那还不知已经上当?急虎跃一步,剑随身转,“当”一声响,恰与余树奇剑锋
相接,一溜火星爆发,虎口被震得有点发热,这才知道这年轻人内力决不在自己之下。
其实,余树奇自也吃惊不小。他这一招“捕风捉影”以盈虚功的身法使出,已是精妙异常,
若一剑不中,也可迅速抽身,飘然引退。那知就在他吸气倒跃的瞬间,唐传祖身法如风,仍
能以剑挡剑,击个正着。
金精剑本身异常柔薄,经余树奇以内力运用,与一枝硬钢剑决无分别,但被唐传祖一击,竟
也弯过一边,可见对方内力和艺业也和余树奇旗鼓相当。
这时,余树奇若再退后,定被唐传祖取得机先,如影随形猛攻一阵,说不定还要落败。
电光
一闪的瞬间,意念在他脑中一掠而过,反手一剑,剑尖疾点唐传祖胯骨。
唐传祖测出对方实力,自也不敢大意。尤其既已曾兵刃相交,更不欲缓招取辱。大喝一声,
天山剑法立即展开,但见剑走龙蛇,剑风四起,霍霍的光影忽高忽低,与余树奇所挥舞的金
光,互相辉映。
十八魔君原站在十丈开外,但这两位以剑术称雄的高手,身法展开之后,剑光已远及十丈,
并且耀目生寒,被迫得站脚不稳,不约而同地退往诸苗女身前。
天山三友除了当年折在独孤,浮山二子联手之下,可说是所向无敌。不料这回再履中原,忽
遇上一位姓名不见经传的屠龙公子,居然能与万里飞鹏打个平手,若说生姜定是老的辣,则
屠龙公子既已如此,被他称为姑姑的仇残子岂不更加厉害?
雪明禅师和白骨婆婆旁观者清,一想到还有两位极其厉害的老妇,不禁由心底下泛起一丝寒
意,但这祸事已惹了出来,那还不硬起头皮,顶将起来?两人交换一眼,作必要时突然增援
的打算。
场里的余树奇和唐传祖可说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材,眨眼间已过了百余招,但两人越打越起
劲,谁也不肯罢手。唐传祖似已精研一套足以对抗独孤子的剑术,所以,由得余树奇施尽绝
招,仍难占尽上风。
但余树奇一只左掌,却是时寅时虚,时而力重千钧,时而柔若无骨,向唐传祖身前劈打。
唐传祖不懂得盈虚功的巧妙,自然对于余树奇每发一掌,都得腾挪封架,反而被累出一异臭
汗。
相反地,余树奇因为练的盈虚功虚实相生,盈虚相长,竟是愈打愈勇。
场外人人俱是大行家,谁也看出久战下去,余树奇定稳*胜算。天山二老虽在心里暗急,但
唐传祖一枝宝剑依然凌厉无前,还不便即时相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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