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白头,万江冰封,凛冽如刀的寒风,吹起漫天鹅毛大雪。
这等恶劣酷寒天气,正是酒楼生意最兴隆的时候。
虽然连年荒灾,粮米欠收,不少穷苦人家三餐不续,甚至有人冻饿而死,因而造成了更多的匪盗寇小,但今天晚上“致美济酒楼”仍上了七成座儿。
酒客们喝的是烧刀子,吃的是羊肉火锅,谈论的话题却是“玉麒麟”和“一朵红”的侠盗事迹。
这两人劫富济贫的侠义事迹,的确轰动了整个江湖武林,可谓妇孺皆知,无人不晓,更是那些贫寒人家念念不忘的救世活佛活菩萨。
但是,最令大家感到兴趣的是,直到现在,竟没有哪一个人见过这两人是胖是瘦,是男是女,穿什么衣服,长得是什么样子?
根据他们在贼官恶霸家留下的标记和暗号来判断,“一朵红”很可能是女子,而“玉麒麟”当然是位男士。
但是,也有人说“玉麒麟”和“一朵红”,根本就是一个人。
因为,他们偷盗的对象,虽然都是贪官污吏,恶霸劣绅,但两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专找“藏珍图”和“聚宝楼”下手。
不过,一些细心人士也会注意到“玉麒麟”和“一朵红”的不同之处。
“一朵红”偷盗的对象大多是恶霸雄豪,一经被发现,下手辛辣,绝不留下活口,得到的珠宝银两,也会很快的分散给饥民贫户。
为了避免连累无辜,她都会在下手的地方留下“一朵红”三个血字。
“玉麒麟”偷盗的对象虽然也是恶霸贪官,但风评不错的富商巨绅,威镇一方的武林世家,他照样的进内走走,而且还有不少次进入千金小姐的香闺,著名侠女绣楼记录。
他进入小姐侠女们的香闺,绝不是偷香窃玉,也不是将她们的珠宝首饰拿走,只是翻看过后又放回原处。
一般大家闺秀发生了这种事,由于毫发无损,又没有失窃财物,自然隐忍了事,只是在她们的梳妆台上,多了一个玲珑小巧,栩栩如生的小摆饰……一个晶莹可爱的精雕玉麒麟。
而那些著名侠女可就不同了,她们一旦发现有人进入她们的卧室而不知,这不但轻视了她们的武功,损伤了她们的侠名和自尊,看到了她们的睡姿,也是一种戏弄和羞辱。
她们当然不会四处张扬,但却怀揣那只温润晶莹的玉麒麟,暗中查访,仗剑寻仇,一定要找到这个冒犯她们的侠盗,讨回公道。
由于“玉麒麟”受到千万贫苦百姓的歌颂和赞誉,那些侠女们虽然有股意,但也有一份敬佩!
尤其,那些眼高于顶、至今尚未找到如意郎君的侠女们,却又希望“玉麒麟”是个年轻英俊、武功奇高的侠士,有了他留下的玉麒麟,正好是个向他纠缠示爱的藉口和机会。
被光顾的贼官和劣绅们,对“玉麒麟”,当然恨之入骨,有的重金悬赏,有的公告捉拿,务必将“玉麒麟”碎尸万段,绳之以法。
那些遭侵入的武林世家,对“玉麒麟”更是愤恨震怒,深觉贬损了他们在武林中的威望和地位,因而也多方诋诽,不予宽容。
尤其那些沽名钓誉,自诩侠义正派的伪君子,暗暗发誓,一定要把“玉麒麟”在芸芸众生中揪出来,尽情羞辱一番,方消心头之恨。
可惜的是,“玉麒麟”机智多智,神出鬼没,一年多来,行动百余次,竟没有一次失风败露,当然也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样子。
这样一来,更增加了他的神秘感,也相对提高了人们对他的好奇与一定要将他揪出来的决心。
今晚这场大风雪,把不少喜欢借酒取暖的人吹上了“致美济酒楼”。
全楼近百酒客,没有人猜拳行令,没有人喝酒干杯,因为他们对“玉麒麟”和“一朵红”的事迹,谈得太起劲,听得太入神了!
当然,谈得最起劲也最感兴趣的,还是那些劲衣疾服,携刀背剑的武林人物。
这些武林人物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一致狡滑着,什么时候才能被人揭开“玉麒麟”和“一朵红”身份之谜。
就在大家谈得兴致勃勃,听得津津有味之际,楼外大街上,突然传来一阵嗒嗒马奔声。
随着楼下酒保的招呼,接着是快步登楼的楼声响,一个身穿银花亮劲衣,外罩银灰短毛大披风的英挺俊美青年,就在全楼酒客的注视下,轻快的走了上来。
全楼酒客见这位银衣英挺青年,朱唇展笑,目闪柔辉,神态飘逸,容貌俊美,每个人的目光都不禁一亮!
银衣俊美青年看来年约二十一二岁,剑眉入鬓,朗目有神,鬓髻上束着一条银灰丝缎带,腰系巴掌宽的银丝英雄锦,徒手未携兵刃。
一些久历江湖的豪侠,立时看出来,这位年轻人是属于风流倜傥,精明而又潇脱型的俊秀人物。
银衣俊美青年潇洒而愉快的站在楼梯口,也游目看了一眼全楼注视着他的酒客们。
当他看到就近靠窗一桌上的三个红衣女子时,神情一呆,目光也跟着一亮!
因为,这三个女子的鲜红衣不但亮丽醒目,而她们每人一顺大沿红漆竹笠的四周,尚缀了一圈红纱遮住了她们的面孔。
她们三人肩披一式短氅,每人背系一柄红鞘红重穗剑,既看不到她们的年龄相貌,也看不出她们的身份地位,是主仆抑或是姊妹?
银衣俊美青年注意三个红衣女子,三个红衣女子自然也很注意他,但根据中间红衣女子的冷辉目光透出红纱之外来看,中间红衣女子的功力最为深厚。
就在银衣俊美青年望着三个红衣女子神情一呆,目光一亮之时,一个满面堆笑的酒保,已哈腰迎到了面前,并含笑发声道:
“爷!请这边坐!”
说着,举手指了指距三个红衣女子不远的一张空桌,并当先向前走去。
银衣俊美青年跟着酒保走到桌后,顺手解下银灰亮缎短毛大披风,举臂挂在身后墙壁上。
酒保先在肩上拿下抹布来匆匆擦了一下桌面,一等银衣俊美青年坐下,立即含笑恭声问:
“爷!您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银衣俊美青年立即道:
“香椿毛豆猪耳朵,四两白干三个馒头……”
话未说完,酒保已愁眉苦脸的说:
“爷……您……您就吃这些……”
银衣俊美青年略微沉声道:
“连年荒灾,饥荒千里,能有这些东西吃已经很不错了,哪能大鱼大内,山珍美酒……”
酒字方自出口,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娇哼!
银衣俊美青年闻声住口,循声一看,只见三个红衣背剑女子,个个停着不食,俱都冷冷的面向着他。
再看她们桌面上的酒肴菜食,嘿!红油肚丝辣子鸡,冰糖肘子烧鳗鱼,清蒸海参炸白鸽,茄汁明是脆皮鸭,杯中是绿色的酒,小笼里的蒸饺尚未动筷子。
银衣俊美青年看罢,哂然微笑,望着酒保摇头道:
“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胃口!”
话声甫落,左边的红衣女子已玉手一按桌面,脱口轻喝了一声“你?”愤然就待站直。
但是,中间的红衣女子却轻咳了一声,左边的红衣女子只得将欠起的娇躯又坐了下去。
酒保店伙跑堂的,最怕客人冲突打起来,这时一看苗头不对,赶紧哈腰堆笑恭声道:
“好好好,请稍待,爷的酒菜马上来!”
说罢转身就走,并向内大声呼喝了几句。
全楼的酒客们,早在银衣俊美青年坐在位置上的同时,就已开始了他们的老话题……什么时候才能揭开“玉麒麟”和“一朵红”的身份之谜。
银衣俊美青年没有再看三个红衣女子,他要听听全楼的酒客们正在谈论些什么,如此热烈,如此兴奋?
就在他游目全楼,准备静听的同时,桌前面黑影一闪,突然多了一个蓬头垢面的黑袍瘦小老人。
银衣俊美青年一看,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
因为,桌前的瘦小老人身高不超过三尺,褪了色的破黑袍补了又补,浑身瘦得皮包骨,一张三角脸,蓄着狗须胡,两个扁鼻孔,一双秃眉头,偏偏又生了一对又圆又高的大眼睛,活像一只大马猴,任何人看了他这副尊容,都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但是,当他看到瘦小老人在如此呵气成水的大冷天里,居然赤足穿着草鞋,破裤管下还露出了两截干枯小腿,他立时警觉到,这个瘦小老人显然不是等闲人物。
也就在他望着瘦小老人几乎笑出声来的同时,瘦小老人已向着他咧牙一笑,道:
“小伙子!我老人家可以坐在这儿吗?”
说着,尚伸出枯瘦油污的小手,指了指桌侧的圆凳子。
银衣俊美青年原本就忍着笑,这时一见,也趁机大方的举手一指桌侧,含笑道:
“当然可以,请坐!”
瘦小老人似乎很高兴,双脚一蹦已登上了圆凳。
他并没有坐下,他就用两只脚蹲在圆凳上。
银衣俊美青年看得剑眉一蹙,不远处的一个酒保已呼奔了过来,显然把瘦小老人当做了强吃白喝的老花子了。
就在酒保奔向桌前的同时.瘦小老人已在怀里抓了二两重的霭白元宝来,伸手向桌面上一放,道:
“小伙子,有本事尽量的吃,这银子可不是偷来的!”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还特别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
奔到桌前的酒保本待喝斥瘦小老人出去,但看了按在那只干瘦小手下的三四锭银子,先是一呆,赶紧堆下笑脸来,哈腰恭声问:
“老爷子,大冷的天,您想吃点儿啥?喝点儿啥?”
瘦小老人先看了一眼酒保,竟望着银衣俊美青年,学样问:
“小伙子,大冷的天,你想吃点儿啥?喝点儿啥?”
银衣俊美青年再度举手含笑道:
“晚辈已经要过了,您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瘦小老人一听,立即伸长了脖子东张西望起来。
酒保一看,赶紧哈腰报菜,道:
“本楼名菜,风闻百里,均是重金聘请的京师名厨掌灶,现有的菠萝鸡,水晶鸡,卤鸡,醉鸡,纸包鸡,红烧鸭,小炉鸭,薰鸭,扒鸭,脆皮鸭……”
酒保报的正起劲儿,瘦小老人老人已将他的干瘦小手举起来,并缓缓的摇动着。
但他那双又圆又亮的大眼睛,却贪婪的直盯着三个红衣背剑女子的桌上。
酒保看得精神一振,赶紧含笑兴奋的说:
“老爷子,您老人家如果吃不了那么多,可捡您喜欢的要……”
话未说完,瘦小老人已一脸饥相的缩了缩脖子摇着头道:
“算了吧!你也给我来一份香椿毛豆猪耳朵,四两白干三个大馒头吧!”
酒保听得先是一愣,在大失所望之下,突然升起一股怒火,不自觉的愤声道:
“您有这么多银子……?”
瘦小老人两眼一瞪道:
“银子多是老人家的,这是我老人家拚死卖命的钱,你懂不懂?有的人银子是偷来的,花起来当然不心痛!”
痛字方自出口,不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娇叱道:
“你这个糟老头子,胆敢胡说八道?……”
银衣俊美青年转首一看,只见发话的又是那从坐在左边的红衣背剑女子,这一次她的娇躯已由位置上站起来,而且双目泛光,直透纱外,她内心的愤怒可想而知!
瘦小老人毫不生气,似乎也不觉得意外,指着站起的红衣背剑女子,问:
“骂我老人家糟老头子的,可是你这个丫头?”
站起的红衣女子立即怒斥道:
“什么丫头?丫头两个字也是你叫的?”
瘦小老人秃眉一蹙问:
“不喊你丫头喊你小姐?要让人家喊你小姐,自己也得有那个命……”
话未说完,右边回头后看的红衣背剑女子已“霍”的一声站起来,同时怒叱道:
“看你身高不足三尺,活像一只猴子,喊你一声糟老头子,已经是抬举你了……”
左边的红衣背剑女子恍然接口道:
“对了,你说他活像个猴子,我倒想起来了,他八成就是那个无恶不作的飞贼‘赛灵猴’!”
“赛灵猴”三个字一出口,全楼酒客中,不少人发出了惊呼声!
银衣俊美青年闻声一看,这才发现全楼酒客俱都停杯不饮了,所有人的目光,一致注视在三个红衣背剑女子和瘦小老人的身上。
显然,他们早在左边红衣背剑女子起身呵斥瘦小老人的同时,就已经停止了他们的谈论话题。
提到飞贼“赛灵猴”大家当然震惊,因为他的偷盗行径与“玉麒麟”“一朵红”迥然不同。
首先是“赛灵猴”在下手偷盗之前,必先下贴子通知物主,他在帖子上写明了他要偷盗的东西和日期,只要日期一过,而他没有将宝物盗走,他将永不再偷。
说也奇怪,不管物主如何加强防范,甚至邀请许多高手保护,“赛灵猴”还没有一次失手过。
由此可知,“赛灵猴”不但武艺高强,狂妄胆大,也证实他足智多谋,擅用下流邪术。
据说他奸淫了不少美貌女子,而那些女子都是在他离去前的一刹那才苏醒过来。
更令人可恨的是,“赛灵猴”在暗中尚告诉那些被奸淫的女子,因为他们前世就是夫妻,所以才向她求片刻之欢。
根据这一点,有人断定“赛灵猴”必然擅用迷香,再根据他杀人灭口的几种手法,知道他使用的兵器是刀,并打得一手精准袖箭和飞蝗石。
由于“赛灵猴”杀人不分男女老幼,谁在他偷盗时碰上他谁上黄泉路,因而人人担心碰上他,也都把他视为厉鬼、无常,活阎王!
只见瘦小老人淡然“噢!”了一声道:
“这么说,昨晚‘金风寨’的姊妹被‘赛灵猴’昨夜奸杀,也是我老人家干的了?”全楼酒客一听“金风寨”的姊妹被“赛灵猴”昨夜奸杀了,立时掀起了一阵骚动和响声,再度震惊紧张的谈论起来。
因为,“金风寨”是武林世家,而金家姊妹也个个武功不俗,居然被“赛灵猴”奸杀了,怎能不令全楼酒客震惊、骇然?
愤然站起的两个红衣背剑女子,似乎也早听说了这件事,顿时被问得哑口无言,不知所对。
当然,也许是听到了“奸杀”两个字,乍然间羞涩得不知如何开口。
左边先站起的红衣女子似乎较刁钻,依然哼声道:
“那你也不该说我们的银子是偷的……”
瘦小老人立即正色道:
“哎!我说红丫头,我老人家可没有指名说是你们呀?!”
三个红衣背剑女子一听瘦小老人呼出“红丫头”,三个的娇躯不由同时一震,俱都惊异的瞪着瘦小老人。
“你?……”
瘦小老人却一挥小手道:
“傻丫头,别紧张,我老人家是看你身穿一身大红衣,所以才喊你一声‘红丫头’……”
话未说完,不知何时离去的酒保已急步将两份香椿毛豆猪耳朵和两壶酒菜送过来。
酒保一面殷切的摆着酒菜,一面恭声道:
“两位爷的酒菜馒头,不够用时随时招呼!”
说话之间,分别拿起两只酒壶来,各自在瘦小老人和银衣俊美青年的酒杯里斟满了酒。
瘦小老人漫应了一声,并向着酒保挥了个“离开”的手势。
银衣俊美青年一等酒保离去,立即举起酒杯来,向着瘦小老人,恭声道:
“老前辈,晚辈敬您!”
瘦小老人毫不客气的赞好道:
“酒虽然是我老人家自己要的,但我老人家仍接受你小子的敬意!”
说话之间,两人已将杯中的酒喝了个干。
银衣俊美青年趁仰头饮酒之际,觑目偷瞟了一眼三个红衣背剑女子。
只见三个红衣女子,俱已坐在凳子上,微倾上身正在低声交谈,根据她们闪烁的目光,不时瞟这边一跟,显然对黑袍瘦小老人既震骇又惊异,既迷惑又生气。
目光尚未收回,已听瘦小老人有些无奈的说:
“别看啦!都是有刺的玫瑰!”
银衣俊美青年一红,急忙放下酒杯,拿起酒壶来为瘦小老人斟酒,并低声关切的问:
“老前辈,您认识她们?”
瘦小老人立即没好气的说:
“我老人家连她们哪一个是瞎子那一个是麻子都不知道,我怎认识她们?”
银衣俊美青年听得神色一惊,问:
“前辈说她们是瞎子麻子?”
瘦小老人立即正色道:
“不瞎不麻干啥把脸都用纱蒙住?”
银衣俊美青年知道瘦小老人说的是风凉话,但他仍忍不住转首看了一眼三个红衣背剑女子。
三个红衣背剑女子当然都听见了,但佯装不知,低着头在那里吃东西。
正感不解,三个红衣背剑女子何以没有发作?却听瘦小老人压低声音说:
“别看啦,小伙子,招惹不得!”
银衣俊美青年见瘦小老人两次向他提出警告,好奇心更炽热了,倒真的有意看了一看她们三个人的真面目,因而也低声道:
“听前辈的口气,您一定知道她们的底细!”
瘦小老人见问,依然低地声问:
“你小子真的想看看她们的小脸蛋上有没有麻子?”
银衣俊美青年双颊一热,只得道:
“只是好奇而已!”
瘦小老人立即轻声道:
“好!那你小子今夜就盯着她们……”
银衣俊美青年神色一惊,同时一愣道:
“这么冷的大雪天……”
瘦衣老人立即讽声道:
“又想看美人又怕吃苦,那怎么?”
银衣俊美青年却蹙眉道:
“可是?她们住什么地方?会不会离开县城……?”
瘦小老人更加压低声问道:
“你放心,绝对不会,她们就住在这家酒楼附近设的客栈里,你小子住的是上房,她们三人住的是独院……”
银衣俊美青年见瘦小老人不仅对三个红衣背剑女子的行踪弄得清清楚楚,连他住的是上房也弄得一清二白,显然,连他也是瘦小老人注意的人物!
由于内心的震惊和迷惑,不自觉的“噢?”了一声!
只见瘦小老人继续道:
“你小子今夜虽然挨一下冻,却能救不少好人的性命,你愿意眼看着她们杀错人?”
银衣俊美青年自己也对瘦小老人提高了警觉,因而道:
“您老人家既然知道,为何您不去阻止她们……?”
瘦小老人老人立即道:
“我老人家还有我老人家的事情!”
说此一顿,突然改口问:
“小伙子,说了半天,我老人家还不知道你的师父是谁,你小子的仙乡、大名……?”
银衣俊美青年面现难色,“哦!”了一声道:
“徒忌师讳,晚辈不便奉告……”
瘦小老人立即道:
“那你小子姓啥叫啥总可以告诉我老人家吧?”
银衣俊美青年虽然面难色,但仍欠身道:
“晚辈,姓白,名玉仑,关东锦州人……”
瘦小老人立即问:
“跑到关内来干啥来啦?”
银衣俊美青年白玉仑,略微迟疑才道:
“遵照先师遗命,办些师门事情!”
瘦小老人微一颔首道:
“你小子师门的事我老人家不便问,但我老人家却衷心的祝你成功,来!干了这一杯!”
说着,举起面前的酒杯来。
银衣俊美青年白玉仑,欠身称谢,也将酒杯举起来。
两人饮罢杯中酒,白玉仑却一面为瘦小老人斟酒,一面关切的低声问:
“前辈可是也认为飞贼‘赛灵猴’仍停留在密云县城内?”瘦小老人先是一愣,问:
“怎么?你小子也在找他?”
白玉仑立即道:
“晚辈一直在追踪他,可惜,总是阴错阳差,错过不少次机会。”
说此一顿,特地又低声问:
“这次,金家姊妹被奸杀,想必看见了飞贼的真实面目和衣着……”
瘦小老人神情凝重的微一颔首道:
“不错,据苏醒过来的金家大妞说,飞贼‘赛灵猴’一身黑缎劲衣,持单刀,三十余岁年纪,双颊削瘦,黄青面皮,鹞子眼,鹰勾鼻……”
白玉仑听得目光一亮,不由兴奋的说:
“这么说,我们现在就可将‘赛灵猴’的真实形貌公开来了……”
瘦小老人立即摇头道:
“不行!那会令他改变衣着,远遁潜逃,要想捉住他就更难了!”
白玉仑却忧虑的说:
“可是,我们不公开,‘金风寨’的人也会宣扬出来呀?”
瘦小老人摇头道:
“不会,我老人家已去过‘金风寨’,他们的看法和我一样,过几天在对外发丧出殡时,同样的抬出两具棺材!”
白玉仑心中一动道:
“以前辈看,飞贼‘赛灵猴’今夜会不会再去‘金风寨’探一探……?”
瘦小老人再度摇头道:
“不会再去了,他根本不知道金大妞又活了,不过,他可能要等金家姊妹发丧后才会离开密云县城!”
白玉仑昕得一愣问:
“为什么?前辈!难道他对他的剧毒袖箭失去了信心?”
瘦小老人道:
“那倒不是,因为他在仓惶逃走时,金大妞的金凤钗射穿了他的左耳朵!”
说此一顿,突然又压低声音道:
“我老人家有事要先走一步,酒钱由你小子付了!”
说话之间已蹦到地上,身着三个红衣背剑女子一呶嘴,继续道:
“这三个丫头就交给你了!”
说罢转身,迳向梯口走去。
白玉仑没想到瘦小老人说走就走,只得起身恭声道:
“前辈有事请便……”
话未说完,三个红衣女子中已有人轻哼几声道:
“拿着几锭银子作幌子,骗吃骗喝……”
走向梯口的瘦小老人立即止步回声道:
“怎么?我老人家花他小子的钱,你心痛啦?”
但是,方才接待的酒保一看要下楼,却惊得急步奔了过来,同时嘴里不停的欢声呼喝道:
“老爷子,您……您老酒足饭饱啦?……”
白玉仑一见,赶紧向着酒保挥手道:
“待会儿一起算!”
酒保一听,赶紧又哈腰堆笑恭声道:
“老爷子,您慢走,下次请再来!”
瘦小老人却横了他一眼,沉哼一声,迳自走下楼去。
白玉仑趁机向三个红衣背剑女子看去,发现她们已停箸不吃,三人正低声交谈,似乎也准备付帐离去。
一看这情形,白玉仑心中不禁有些焦急,不知要不要跟着她们付账下去。
继而一想,又觉不安,因为她们三人对他白玉仑已经注了意,如果跟着她们下去,势必引起她们怀疑。
最后,决定等她们走后再下楼,然后再向店伙打听她们住的是哪个院了。
心念已定,发现左边的红衣背剑女子,果然已向着酒保招手。
也就在同时,楼下蓦然传来了恭谨的叫声:
“陈五爷驾到,三位,雅座……”
这一声“陈五爷驾到”,全楼喧嚣的谈论声顿时一静,楼上的几个酒保也急忙回喏了一声!
白玉仑一看这等声势,断定这个陈五爷在本地必是一位极有名气的人物。
随着杂乱的登楼脚步声,当先上来的是位头戴绒球英雄帽,身披宝蓝亮缎大披风的中年人。
这人看来已四十出头,生得浓眉环眼,狮鼻方口,目光炯炯有神,里面穿着同一颜色的亮缎劲衣,徒手未携兵器!
身后两人,一着烟灰袍,一穿黑劲衣,两人均逾六旬年纪,根据他们有神的目光,显然都身具不俗武功。
早巳哈腰恭迎在楼口前的几个酒保,一见身披亮缎大披风的蓝衣的中年人上来,赶紧谄笑恭声道:
“恭迎五爷!您好久没来光顾啦!请里面雅座里坐……”
被称为五爷的当前中年人,看也不看,吭都没吭,傲然高挺着胸脯,环眼先扫了一眼鸦雀无声的全楼!
目光扫到三个起身离位的红衣背剑女子时,双目一亮,神情一愣,脱口惊“咦?”道:
“一朵红?”
“一朵红”三个一出口,全楼酒客立时掀起一片啊声和骚动。
白玉仑听得神色一惊,立即向三个红衣背剑女子望去。
因为,他白玉仑所以对三个红衣女子感到好奇的原因,也正是怀疑她们三人是不是女侠盗“一朵红”。
这时见蓝衣中年人陈五脱口呼出了“一朵红”,显然和他的看法相同,当然感到吃惊!
只见三个离位准备走向梯口的红衣背剑女子,依然是左边的那个,沉声道:
“姓陈的,你看清楚了没有?姑娘们是‘三朵红’,不是‘一朵红’……”
话未说完,身穿黑衣的老人已瞪眼怒喝道:
“丫头大胆,敢对五爷这样无理说话?”
左边的红衣女子立即怒斥道:
“什么丫头丫头的,什么东西……”
黑衣老人顿时大怒,瞪目喝了声“你?!”越过陈五就要扑出!
但是,蓝衣中年人陈五伸臂一拦,同时沉喝了声“慢着!”。
黑衣老人似是不敢违背陈五的命令,瞪着三个红衣背剑女子怒哼了一声,只得退了回去。
陈五这才望着身穿绫缎袍的老人,沉声问:
“古北口姜家被‘一朵红’杀了多少护院打手和武师?”
烟袍老人微欠上身,恭声道:
“左右两院共二十一人!”
俱都警惕的望着三个红衣背剑女子,生怕她们三人一怒,也把他们杀了。
只见陈五继续问:
“那边的武林前辈们怎么说?”
烟袍老人恭声道:
“几位前辈研判的结果,‘一朵红’作案时,绝非一人,至少两人以上!”
这时,一直未曾发言的中间红衣女子冷冷一笑道:
“这么说,陈五侠认定我们三人就是‘一朵红’的同伙了?”
一声“陈五侠”,使得陈五立即改变了口气,道:
“在下听说‘一朵红’绝非一人,乍然看到三位姑娘一式穿红,又面罩红纱,因而直觉联想,脱口说出罢了!”
中间红衣背剑女子继续冷冷的淡然道:
“如果我们三人确是‘一朵红’,陈五侠仅以你们三位的力量就想为你姓姜的朋友报仇,那不是太莽撞了吗?”
陈五的目光一闪,心中显然吃了一惊,赶紧沉声道:
“姜奇方乃是古北口恶霸,乡里爷老,人人咒骂,陈某岂肯与他为伍?”
“好!你不愧是全城里盛赞的陈五爷!告诉你,我们三个的也想作女侠盗,只可惜,我们的艺业浅薄,还够不上那个格!”
说罢举步,当先向梯口走去。
陈五被截了一顶高帽子,赶紧退步将梯口让开,并欠身廉声道:
“三位姑娘如此装束,武功必有过人之处……”
已经脚踏梯口的中间红衣背剑女子,头也没回,谨说了声“谢了”,三人立即轻快的向楼下走去。
仍恭立在梯口的那个酒保一看,当前一人赶紧向着陈五,举手向深处一指,哈腰恭声道:“五爷!您们三位请!”
陈五傲然“唔!”了一声,随着洒保迳向深处走去。
三人的脸上虽然不怎么光彩,自觉也没有丢人。
是以,仍高挺着胸脯,昂然走进了雅座内。
白玉仑很想知道三个红衣背剑女子究竟住的是哪一座独院,一等酒保将陈五三人引进了雅座内,立即向着就近的一个酒保招了招手。
酒保急步走过来时,白玉仑已丢了一块碎银在桌上,取下墙上的银缎大披风,迳向梯口走去。
就在酒保的朗声称谢声中,白玉仑已走到楼下。
应了声肥喏的楼下酒保一见白玉仑走下来,赶紧哈腰堆笑恭声道:
“爷!您酒足饭饱啦?”
白玉仑先看了一眼通向后店的楼门,淡然问:
“那三位穿红衣的姑娘呢?”
其中一个.酒保急忙一指后门,哈腰道:
“已经回去安歇了!”
白玉仑一听,迳向楼后门走去。
一个年龄较长的酒保立即朗声道:
“招呼这位爷安歇!”
呼声甫落,后门外已急步迎过来一个店伙。
店伙一见白玉仑,也急忙哈腰举手道:
“爷的上房已整理好了,请随小的来。”
说罢转身,当先向深处走去。
白玉仑一面跟进一面游目察看,发现寒风已经停止,雪花仍不停的飘着,地面的积雪有脚印,两边成排的客官大部分垂着绵帘亮着灯光。
根据地面上几行的新踩的雪脚印,白玉仑断定就是刚才三个红衣背剑女子践踏的。
脚印直通深处,显然去了后面的院子。
心念间,前面的店伙已停身在第五排的一间上房门前,并向着他哈腰举手恭声道:
“爷!就是这一间!”
白玉仑一看,绵帘垂着,内室窗上亮着灯光,是一间一明一暗的上房。
为了稍时行事方便,微一颔首道:
“我已经累了,没事不要前来打扰!”
店伙恭声应了声是,转身迳自离去。
白玉仑本能的看了一眼昏暗夜空,雪花打脸,立时给了他少许清凉之感。
他虽然看不见夜空星辰,但断定已经起更了。
根据武林人夜间办事的习惯,除非专程去听别人欢宴谈论,通常都在夜静之后才开始行动。
也就是说,三个红衣背剑女子,不会在刚起更不久就去作案杀人。
掀帘进入房内,立有一阵暖意扑来,发现墙角的不远木架上尚放着一个大火盆,但里面的木炭已没有多少了。
白玉仑进入内室,顺手将缎大披风丢在炕上,挥掌扇熄了油灯,和衣斜倚在枕被上。
首先他想到和他共桌饮酒的黑袍瘦小老人,对方虽对他白玉仑没有恶意,但他也是瘦小老人跟踪注意的人物。
其次是三个红衣背剑女子,他一上楼就直觉联想到她们三人是不是女侠盗“一朵红”?
继而陈五三人上楼,竟脱口呼出了“一朵红”,这更令他白玉仑起了疑心,莫说黑袍瘦小老人还要求他对三个红衣女子加以注意,就是没有瘦小老人的拜-,他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白玉仑对“一朵红”的追踪已非一朝一夕,只是一直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他追踪“一朵红”的真正目的,并不是查出她的真面目公诸于世,而是要弄明白她下手的对象何以一定是恶霸雄豪,而又和“玉麒麟”相同,特别对聚宝楼有兴趣?
今晚看到的三个红衣背剑、面罩红纱的女子,的确有些怪异,而黑袍瘦小老人还特别强调他的银子不是偷来的,的确令人迷惑。
很可能,根据他自己以往的判断,“一朵红”作案恐怕非她一人可能,方才再经过陈五三人的述说,更加证实他的判断正确。
如今,红衣背剑女子三人在一起,不管她们是不是“一朵红”,他都要跟踪她们一段时日,直到确定她们不是“一朵红”为止。
算算自己离开恩师“鬼灵子”的灵体下山已一年有余,直到现在,对恩师临终前的交代依然没有丝毫眉目,实在令他既渐愧又不安!
心念至此,不由黯然叹了口气,暗自警告自己,一定要加倍努力!以慰恩师在天之灵!
正待闭上眼睛稍事休息,“沙”的一声轻响,一个小土块迳由窗格间破纸射了进来。
白玉仑心中一动,飞身纵到了后窗下,先凝神静听,接着将窗门拉开。
一阵寒冷空气和徐飘的雪花,迎面扑来。
但是,窗外一片寂静皑白,不远处即是一座独院的房脊和院墙。
白玉仑见窗外和墙头房面上均无人影,足尖一点,穿窗而出,一式“巧燕凌空”,直飞独院小厅的横脊,不但身法轻灵曼妙,而落在厚厚的积雪上,也没有发出“沙沙”的压雪声音。
也就在他足尖刚刚踏上横脊积雪上的同时,立即发现了三道极细身影,正在数十丈外的皑白房面上,如飞向北驰去。
高耸的北门城楼就在数十丈外,而那串斗大的警示红灯,正随着寒风的摇晃,大片的雪花在殷红的灯光中飘动着。
白玉仑一看那三道极细的身影,立时断定就是在酒楼上看到的那三个红衣背剑女子,只是她们已摘下大竹笠并卸下了短笔氅,剑仍背在身上。
根据眼前情形看,方才向他窗内打了一粒小土块的人,当然就是黑袍瘦小老人。
心念间,一伏身形,飞身向前追去。
他身穿银缎劲衣,又飞驰在雪地上,自然减少了被发现的机会,加之他轻功绝顶,身法轻灵,飞驰间毫无一丝声息,要想发现他,更属不易。
白玉仑虽然轻灵快捷的跟踪着三个红衣攻子,但他的目光仍注意着附近房面,希望能发现黑衣瘦小老人的位置。
说也奇怪,根据他的锐利目光和灵敏听觉,居然没有发现瘦小老人在什么地方。
举目再看,三个红衣背剑女子业已飞身纵城墙,继而身影一闪,直落城外。
白玉仑一看,回速飞扑,直驰城墙前。
他根据三个红衣背剑女子的身法,而且在纵向城外时,身形不停,竟无一人回头后看,如果不是有意,便是断定这么早,又这么大的风雪天,不可能有人跟踪。
白玉仑飞身纵上城头,发现十数丈外的敌楼下,根本没有兵士把守,显然因为风雪大,都躲进了敌楼内。
他先看了一眼身后,发现依然没有瘦小老人的踪影,才看向城外去找三个红衣背剑女子。
只见她们三人早已越过了冰封的护城河,沿着北关大街的民房后,正向东北驰去。
白玉仑再不迟疑,飞身纵下城墙,越过护城河,直向三个红衣女子追去。
由于遍地皑雪,白玉仑发现那片雪光中的村庄,范围甚广,中央建筑,多是崇楼高阁,显然是一户富贵人家。
想到了富贵人家,当然也联想到三个背剑女子去做什么。
白玉仑一面跟进,一面察看三个红衣女子的雪上脚印,他发现其中一人的脚印极浅,显然就是在酒楼上坐在中间的红衣女子所踏。
随着距离的接近,白玉仑发现偌大的一座村庄,似乎只有一户人家,四周都是树木水池,以及储存食粮的粮仓和小屋。
前面的三个红衣女子已将身形慢下来,并沿着一排粮仓向东面绕去。
白玉仑凝目一看,这才发现前面林隙间有一道高大院墙,根据形势判断,墙内可能是一座花园。
因为,靠近东边的一面,崇楼并列,高阁比邻,显然是内宅部分,由于全庄没有一丝灯光,显然都已入睡。
打量间,前面的三个红衣女子已腾身而起,足尖仅在墙头上一点,直入墙内。
这哪里像是前去偷东西,简直是前去寻仇杀人。
一想到杀人,白玉仑立时想起了黑袍瘦小老人的交代,心中一惊,飞身疾扑,宛如掠地惊鸿般,一闪已到了院墙下。
他不能像三个红衣背剑女子一样,飞身直入,他必须格外谨慎小心,除非出手杀人,绝不能和三个红衣背剑女子以及这座庄院的人照面。
心念间,略微一长身形,先伸手扳住了墙头,悄悄探首一看,里面果然是座花园。
花园范围极大,直达西边那片崇楼阁下。
园中有假山、有凉亭、曲池小桥,还有一个座富丽堂皇的观花厅,除了一些松柏小树,所有的花草都已成了枯枝。
但是,经过大雪的覆盖,一片晶莹皑白,看来另成一幅银庄的奇景境界。
三个红衣背剑女子,就隐身在假山后,正在那里指着园边的一座红漆画栋的高楼,悄声谈论事情。
也就在这时,那座高楼上蓦然响起一声清脆的怒叱道:
“什么人?”
白玉仑听得心中一惊!三个红衣背剑女子也同时惊得一愣!
显然,她们三人和白玉仑一样,都在惊疑发问的女子,是真的发现了她们,抑或是另有原因?
就在大家心中一惊的同时,娇叱的高楼竟传出一个苍老嘻笑声音道:
“杜丫头,别紧张,是我老人家……”
白玉仑听得心中一动,觉得那人的嗓音虽然有些尖声变调,但“我老人家”四字却有些熟悉。
心念方动,高楼上的那位杜姑娘已愤怒叱道:
“找死,胆敢喊我杜天婵丫头,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了字出口“哗啦”一阵脆响,显然是那位杜天婵姑娘,顺手拿了一件东西掷向了那人。
白玉仑听得暗自摇头,这等泼辣姑娘居然也有人敢去招惹,实在是色胆包天,不知死活。
只听那人急忙辩白道:
“杜丫头,别生气,我老人家是来救你的……”
楼中的杜天婵立即怒哼道:
“姑娘手中有宝刀,谁来犯我宰谁,要你来救?”
说话之间,窗纸上已寒光连闪,显然宝刀已出了鞘。
“丫头丫头别动刀,你不接受我老人家的好意我马上走……”
杜天婵却又切齿恨声道:
“走?没那么容易,你深更半夜的溜进来,非奸即盗,你道我杜天婵是好欺负的?瞎了你的狗眼,快把脑袋留下来……”
娇叱声中,窗纸上寒光闪动,并挟杂着那人的尖声呼叫“冤枉”声,以及闪躲跳跃和钢刀砍中家具的“喀嚓”声,乱成一团。
就在刀风霍霍,喀嚓声中,楼窗突然打开了,只见一道瘦小身影,如飞纵出,口里尚不停的惶叫道:
“救命呀!救命呀!”
白玉仑凝目一扭,果然是在酒楼上同桌饮酒的黑袍瘦小老人,心中不竟暗呼道:
“方才不是还在客栈里示警吗?干嘛一转眼跑到人家大姑娘的绣楼上去?……”
心念方动,楼窗内已紧跟着飞出一道灰白纤细身影,提着一柄耀眼长剑,直追黑袍瘦小老人。
只见那道灰白纤细身影,秀发披散,仅穿着一套灰绒紧身睡衣,身法轻灵,如猫扑鼠,紧跟着瘦小老人追下楼来,口里尚恨声娇叱道:
“跑?门儿都没有,不留下脑袋休想离开!……”
飞身奔向假山后的黑袍瘦小老人立即惶叫道:
“俺的小姑奶奶,脑袋只有一个,留下脑袋还怎么活呀……”
紧迫不舍的杜天婵恨声道:
“你还想活?下辈子投胎吧!……”
白玉仑举目一看假山后,早已没有了三个红衣背剑女子的踪影,心中不禁一阵懊恼,因为没能看到她们三人庐山真面目。
再看提刀紧迫的杜天婵,目光一亮,神情不由一呆!
只见杜天婵,雪肤玉貌,明眸弯眉,小巧的鼻子下有一张鲜红的小嘴,由于她穿着灰绒紧身眼衣,酥胸高耸,细腰如握,浑圆的双股,丰满的玉臂,白玉仑简直看傻了。
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样充满野性的泼辣少女,竟然是个如此健美艳丽的美人。
也就在他惊异的发呆的一刹那,连声惶叫的黑袍瘦小老人,身形一转,竟闪电般向他身前奔来。
白玉仑大吃一惊,急忙松手,足尖一蹬墙面,飞身纵向就近后座圆形粮仓后面。
好快!也就在他贴身站在粮仓的同时,黑袍瘦小老人已在粮仓左边“呼”的一声飞了过去。
白玉仑担心紧跟追至的杜天婵发现他,本能的急忙向右后方退去!
也就在他点足急退的同时,身后刀风盈耳,寒光当头闪动,同时响起杜天婵的娇叱道:
“哪里跑?!”
白玉仑作梦也没想到杜天婵会从粮仓右面绕追过来,心中一惊,滑步扭身,右掌一式“闭关拒佛”,左掌疾演“摘星托月”。
由于看清有面前人儿是杜天婵,担心伤了她,右掌急忙泄劲,右掌已将杜天婵的握刀玉腕托住。
一个疾退,一个猛扑,加之白玉仑怕伤了杜天婵的右掌又泄了劲,结果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
只听杜天婵一声“嘤咛”,整个娇躯已撞进了白玉仑的怀里,高举的长剑停在半空中,酥胸已紧贴在白玉仑坚实的胸脯上。
杜天婵看也没看,急忙抬膝去撞白玉仑的小腹,同时恨声怒叱道:
“你这死糟老头……”
娇叱未完,美眸倏的一亮,张着鲜红欲滴的小嘴呼了声“你?”望着白玉仑的俊面顿时呆了!
根据她美丽娇靥上的惊疑和迷惑,似乎在说:怎么回事?一个又瘦又丑的糟老头子,怎会突然间变成了一个英挺俊拔,貌似子都的美少年了?
杜天婵急定心神,这才发觉对方俊美青年的左手不但已将她的握刀玉腕托住,而他的右手也正抚在她的高挺玉乳上。
一阵羞急,娇靥通红,不由急叱道:
“快放开我!”
急叱声中,点足退后了五步。
白玉仑当然也趁机松手,但他的心坎儿里,却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温馨快慰感觉,心跳“蓬蓬”,浑身燥热。
杜天婵见白玉仑的双颊飞红,自己的香腮也感到一阵热辣辣的发烧!
为了遮羞,只得用刀一指白玉仑,怒声问:
“你是干什么的?”
白玉仑当然不会说实话,淡然道:
“站在这儿避风雪……”
话刚开口,杜天婵已怒叱道:
“你这话鬼才相信,快说,你深更半夜里躲在这儿到底想干什么?”
白玉仑剑眉一蹙道:
“需要我再说一遍吗?”
杜天婵斜看了白玉仑一眼,鲜红的小嘴一撇道:
“哼!我明白了,站在我家粮仓下,八成是个偷粮贼……”
白玉仑淡然“噢?”了一声问:
“你看我这样像个偷粮贼吗?两手空空,既没有拿口袋,也没有提篓子……”
杜天婵有些语塞,只得哼声道:
算你有运气,如果方才我一剑杀了你……”
白玉仑立即道:
“没有人能杀得了我!”
杜天婵听得一愣,不由长剑一提,怒斥道:
“你?……你好大的口气?!”
话声甫落,庄内高楼上已传来了一个老人声音,关切的问:
“婵儿?……婵儿?……”
白玉仑闻声举目一看,这才发现有几座高楼丽阁上已亮起了灯光,趁机冷冷的催促道:
“快回去吧!别叫他们下来找你……”
话未说完,杜天婵已沉声道:
“用不着你催,回答了我的问题,我自会回去!”
白玉仑蹙眉沉声问:
“什么问题?”
杜夭婵尚未开口,十数丈外的雪堆后已传来黑袍瘦小老人嘻笑声音道:
“什么问题?你小子的生辰八字,姓啥名谁,今年多大年纪,最好自动说出来,家里是否已有了美娇妻……?”
娇靥通红的杜天婵,虽然有这么一点儿意思,却绝对不能承认,只得恨声斥道:
“你这死糟老头子,你给我滚出来,看我杜天婵不把你剁成一堆烂稀泥!”
话虽说的厉害,却没有飞身向雪堆扑去的意思,也许心里清楚,去了也白去。
黑袍瘦小老人却嘻嘻一笑道:
“杜丫头,说话最好有些分寸,说不定哪一天,你还要我摆酒席谢谢我这个大媒人哪……”
杜天婵听得更加羞急,不同剑一指雪堆,怒斥道:
“你这死糟老头子给我注意,下次再遇到我杜天婵,一定剥了你的皮……”
恰在这时,高楼上又传来了一个老妇人的焦急声音问:
“婵儿呀!你又和谁吵架啦!”
听口气,和别人吵架似乎是常事。
杜天婵一听,只得大声道:
“娘!婵儿没事……”
话未说完,神情一呆,倏然住口不说了。
因为,就在她转首呵斥瘦小老人的工夫,面前的银衣俊美青年竟然不见了!
杜天婵急定心神,“啊?”了一声,脱口急呼道;“喂喂!不要走……”
急呼声中,腾身飞上粮仓顶,一面游目察看,一面仍焦惑的连声急呼道:
“喂喂!不要走!”
雪堆后的黑袍瘦小老人却无可奈何的说:
“傻丫头,甭看啦!人家早已走远啦……”
杜天婵一听,顿时大怒,不由望着雪堆怒斥道:
“都是你这死老头子……”
瘦小老人却郑重的说:
“嗨?傻丫头,你可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哟?要不是我老人家将你引出来,你哪里知道他小子冒着大风雪前来救你们……”
杜天婵神色一惊,不由急声道:
“你胡说,我家世代务农,除我一人外,没有哪一个会武功,和江湖武林根本扯不上关系……”
黑袍瘦小老人却哼声道:“可惜,你们家姓杜……”
杜天婵更加生气的说:
“姓杜又怎样?难道姓杜就该死?”
瘦小老人只得道:
“你丫头不信是不是?那就到花园假山下看那些脚印吧!我老人家走了!”
了字出口,只见一道轻烟似的黑影,直向密云县城射去,眨眼已失去了踪迹!
杜天婵一看,这才警觉到黑袍瘦小老人可能是位游戏风尘的武林高人,而站在粮仓后的银衣俊美青年,自然也不是避风雪的。
想到瘦小老人的警告,当然要到假山底下看看那些脚印!
心念间,点跳腾身,就在粮仓顶上,凌空直飞园内,继而一个起燕,已到了假山下。
低头一看,花容立变,假山的积雪上,果然有一片小巧足印,根据形状大小,显然都是女人,而且不止一人。
杜天婵看罢,心中又惊又怒,又十分懊悔!
深悔自己的性子太过急燥,不只放走了银衣美青年,也没有及时改变态度,留住那位故意将自己引下楼来,惊走了前来杀她们全家凶手的黑袍瘦小老人。
杜天婵决定要弄清楚这件事,否则,说不一定哪一天,那几个女杀手再度深夜光临。
要想弄清楚这件事,当然要找到银衣俊美青年和黑袍瘦小老人,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事情的全盘经过,那几个女凶手为什么要杀她的全家?究竟有何仇?有何恨?
心念已定,飞身纵上了自己的绣楼,闪身进入,“蓬”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也就在杜天婵关上楼窗的同时,花园墙根下的一株积雪小松后,悄悄走出一人,正是机警甩脱杜天婵的白玉仑。
这就是白玉仑聪明的地方,如果他越野驰去,杜天婵一定会紧追不舍。
不过,他飞身飘落在花园内,自然瞒不过隐身雪堆后的瘦小老头。
这时一见杜天婵进入了绣楼内,他哪敢怠慢,飞身纵过高墙,轻飘飘的落在园外,展开身法,直向密云县城驰去。
飞驰中他已经弄清楚了一件事情,因为杜天婵家仅她一人身具武功,所以才没有人出来支援她。
至于那几个红衣背剑女子何以要杀杜天婵全家,实在是一件令他费解的事情。
白玉仑深信,除非是误会,三个红衣背剑女子过几天仍会前来寻仇。
根据杜天婵的说话,她家世代务农,只有她一人会武功,仅靠她一人的力量,很难保住她全家的性命。
想到自己前来密云,也是风闻“赛灵猴”奸杀了“金风寨”的姊妹花而追踪来此,如果“赛灵猴”又在别处犯案采花,他马上就要离开密云城,继续他的追杀任务。
但是,如果离开了密云,谁来注意三个红衣背剑女子行动?谁来保护杜天婵全家的性命?
心念间,不觉已到了北关大街民房后。
他飞身越过城墙,直奔自己住宿的客栈,进入房内,才想到明天一定要找到黑袍瘦小老人,要他另找一个保护杜天婵的人。
抖掉身上少许雪花,依然和衣倒在炕上,顺手拉过自己的银缎大披风盖在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突然听到有人不安的说:
“姑娘,小的怎敢骗你,小店真的没有一位身穿银缎劲衣的年轻客人……”
白玉仑心中一惊,急忙翻身跳下炕来,发现天光已经亮了。
他快步奔至外间房门后,悄悄拉开门缝向外一看,脑际“轰”的一声,顿时呆了!
只见昨晚那个店伙和一个身穿黑绒劲衣,胸前袖口缀满了银扣的背刀少女,快步向前走来。
这个身穿黑绒劲衣,背携长剑,头上戴了一顶黑狐长毛小皮帽的姑娘,正是充满了野性美的杜天婵!
杜天婵娇靥凝霜,小嘴紧闭,飞起一脚将店伙踢了个筋斗,同时压低声音怒斥道:
“嚷嚷什么?你是诚心想把他吓跑是不是?”
跌了满身雪花的店伙急忙爬起来,继续惶急的说:
“姑娘,真的!小店真的没有这么一位客人……”
杜天婵用手一指店伙,恨声道:
“我已经问过街上的花子们,他们亲眼看到你将他引进那间上房里……”
说着,尚愤愤的指了指房门。
店伙有些语塞,只得愁眉苦脸的说:
“是那位爷昨晚睡前的交代,没有招呼不要打扰他!”
杜天婵立即沉声道:
“现在天亮啦?!你还怕啥?”
说着,迳向房门前走来。
白玉仑心中一惊,觉得绝对不能和杜天婵照面。
是以,飞身纵进室内,拉开后窗纵了出去,顺手将窗门拉好。
也就在他将窗门拉好的同时,房门外已传来杜天婵的声音道:
“房门虚掩着,早已起来了!”
说话之间,传来了推门声响和走进房内的脚上声音。
接着是店伙的呼喝声音道:
“爷!有位姑娘来找您!”
白玉仑屏息贴墙站立,哪里敢应声?虽然窗纸上已有两处袭缝,也不敢将眼凑近,看看里面的情形。
只听杜天婵惊“咦”一声,道:
“不在屋内?!这么早会出去?……”
店伙立即恭谨的接口道:
“姑娘,已经不早了,天都大亮了……”
只听杜天婵自语揣测道:
“莫非他昨晚一夜没回来?”
店伙也有些迷惑的说:
“怎么会呢!他没吩咐备马呀!再说,他的披风还留在炕上……”
白玉仑一听,心中更加焦急,他不由暗自埋怨店伙,何必提他还有马匹?
心念方动,已听杜天婵兴奋的说:
“他刚出去,披风的毛还是温的……”
白玉仑再吃一惊,懊悔自己没有把披风带出来。
只听店伙急忙解释道:
“那可能到前店酒楼上吃早饭去了!”
杜天婵有些迷惑的问:
“这么早?”
店伙再度堆笑恭声道:
“不早了姑娘,起早赶路的客人只怕早已吃过了!”
话声甫落,杜天婵已赞声道:
“好!那你到前店酒楼上去看看,如果他在那儿马上回来告诉我,喏!这个拿去,如果能顺便把他请回来,我会再赏你银子……”
白玉仑一听,心知要糟,酒保店伙跑堂的,什么都好,就是见不得银子。
果然!只听店伙马上换了一副谄媚恭顺语气,恭声道: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只要那位爷在前面,小的马上跑回来报告您!”
店伙一走,室内立时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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