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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从天而降的救星

  “小方!小方!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爹已经答应雇用你了!”

  云施施的声音隔着两重院子都听得清清楚楚。

  云振天叹了口气:“这孩子,那像个女儿家!”

  有点遗憾,却有更多的怜爱。

  然后他们又听见咚的一声,想是云施施等不及开门,一脚踢开了门。

  然后他们又听见了云施施的一声惊呼。

  云施施不是一个轻易受惊的女孩,她发声惊叫必然意味着事情的不寻常。

  云振天与凌翠仙同吃一惊,用最快的身法掠向后院,却听见云施施大发娇嗔的声音:“小方你要作死了,不声不响的躲在门后,还跟我开什么玩笑。”

  看来情况并不严重,因为云施施并没有生气的样子。

  云振天倒是有点不好意思,-怕被人发现了难为情,连忙退走了,但是云素素却一直冲过去,正赶上一场热闹的下半截。

  一个年轻的汉子正狼狈不堪的束上腰带,而云施施却三把两手地从头上褪下一床棉被,扔回炕上去。

  大概是云施施进门时,方豪躲在门后,把棉被罩在她的头上,乍然其来,无怪云施施要吓得惊叫了。

  云素素笑了一下道:“方哥哥,原来是你在跟姐姐开玩笑,倒把我吓了一大跳。”

  方豪在这个小姑娘面前是最自然的,虽然小姑娘已经十八岁,也不算小了,但是跟高头大马且雄健婀娜的姐姐一比,她的确小得可怜。

  方豪把衣襟匆匆地扣上,然后苦笑着说道:“小素,我可不是故意要吓唬她的,实在是不得已!”

  云施施本来没生气,她自己也经常捉狭地捉弄别人,但听了方豪的话,她可有点火了:“什么,这还是不得已,难道屋里还有人拿刀逼着你向我捣鬼?”

  方豪苦笑道:“二小姐,我可不知道你会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破门而入的。”

  “胡说,我叫那么大的声音,这不算打招呼,我跑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却给我兜头一被子,你说这是什么意思,还说是不得已,你今天非给我一个道理来。”

  方豪的脸又涨红了,他很秀气,这一脸红,倒像个大姑娘似的,双手连拱道:“二小姐,是我不好,我向你陪罪了,好不好?”

  “不行!你给我说出个道理来,什么叫不得已?”

  云素素笑了笑道:“方哥哥,你这个不得已倒是叫人纳闷,这是怎么回事儿呢?”

  “因为我没想到她会踢开门的,那时我……实在是不方便见她,只好用被子把她蒙住。”

  云素素听他说到不方便,脸也红了,自是不便问为什么不方便,但是云施施却不服气:“胡说,我在窗纸上看到你的影子坐在桌子前低着头看书,那有什么不方便的,莫非你看的是那些不正经的书,见不得人!”

  她说到这儿,眼睛立刻在桌上以及方豪的身上溜着、搜索着,她倒不是怕他看那些不三不四的书,虽然一般少年人都有偷偷地在坊间买些淫书春画儿,躲在屋里偷偷的瞧,但方豪却显然不是那种人。

  再者,年轻人既是兴这个调调儿,他就是在瞧这些玩意儿也没关系,云施施自己就瞧过,而且还不是偷偷地瞧,当着人她也敢瞧。

  她是忽然想起不久前跟父亲的谈话,对这小伙子正在猜疑中,他莫不是正在瞧什么秘密的函件纸条,怕被自己发现了才急于掩藏!

  云素素也是一样心思,只是她比较细心,由桌上搜索到地下,看见了一些破布、剪刀、针线等,才恍然道:“方哥哥,你是在做针线?”

  云施施也是一怔:“什么?你在做针线!你会做针线?所以才怕我看见笑你……哈哈……你这人真有意思!”

  她一高兴就笑得前仰后合,方豪却更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我根本也不太会,只是胡乱缝着,这倒不怕人笑话,没人替我缝,只有自己缝了,也没什么丢人的……”

  “那你为什么怕我看见呢?”

  “我不是怕你看见我缝衣服,而是我正在缝裤腿,你就闯了进来,我……”

  他手忙脚乱,舌头直打结,但总算说出来了,而且他身上也可证明,那条裤子一边裤脚短在膝盖下,另一条则长得掩盖脚面,拖在地上,十分滑稽。

  这必定是临时套上去的,云施施进来时,他正光着屁股,坐在桌子前裁缝裤腿,难怪他要用被子蒙住云施施的头了,因为那样子的确不宜见人,尤其是见大姑娘!

  不管云施施的脾气如何豪爽大方,这时也禁不住脸红了,自己实在是太鲁莽了,要不是方豪情急智生,那又将是怎么个尴尬的局面呢?

  云施施每当自感理屈时,总是会设诃强辩的,因此她红着脸道:“谁会想到一个大男人会关着门在屋里补裤子?”

  方豪道:“裤子破了,我不能穿破的出门,只有一条裤子,我不补行吗?我既不能穿在身上补,又不能开着门来补吧,小姐,你怪人总得讲点道理!”

  这下子云施施没话可说了,改变了话题道:“你怎么只有一条裤子,难道不洗的?”

  “我从家里出来,并没有想到会有远行,自然不会带行李衣裳,这条裤子我只有夜里上床前洗,第二天起床后穿上。”

  云素素哦了一声:“晾一夜能干吗?”

  “用点力气绞脱水后,再披在椅背上,一夜后已经是半干了,穿在身上暖一会儿就干了。”

  云施施道:“也亏你受的,方少爷,你这不是自己在找罪受吗,这是何苦来呢?”

  方豪低下了头道:“我喜欢这样子,倒不觉得苦!”

  云施施哼了一声:“自甘下流,没出息!”

  方豪道:“这话我不承认,我做我喜欢做的事,不会妨碍人,更没有伤害到人。什么又叫有出息呢,难道做官发财又算是上流了?”

  “虽不一定要你去做官发财,但你不能学点正经的?”

  “什么是正经的?四书五经,八索九丘,我都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真要我去应试,三元及第如探囊取物!”

  “哼!吹的比唱的还好听!”

  云素素道:“二姐,方哥哥倒不是吹,他是有名的神童,听说十岁就已读遍群经。”

  方豪笑道:“那时只是读过一遍而已,还不能算通,但现在我倒是不怕人考了,随便抽出一本、抽一段,我倒着都能背,十二能诗、十三能文,现在武功练得也还过得去,文武两途都不必再求上进了。”

  “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了。”

  “那不敢,我只是说以后若求长进,不必在书本上用功了,万卷书已读破,我现在是行万里路。”

  云施施究竟不好意思说对方是为了自己紧迫不舍的,因为方豪只是在她表演时痴痴的望着,以及无人时,痴痴的张望着她,当了面可没表示什么。

  她也不能自作多情地硬把事情往头上扯,所以她只好说:“行万里路是好事,但跟着我们却学不到什么的。”

  “不!学得很多,我可以接触到形形色色的入干什么也无法看到这么多的人的。”

  “看人就能长进学问了吗?”

  “是的!所谓学问知识,也就是如何处世做人而已,多接触一些人,仔细观察比较,自有心得。”

  什么心得他没说,云家姐妹也没深究,她们的书没对方读得多,口才也不如他好。诘问下去是问不出名堂的,云素素忽然发现了另外一件事:“方哥哥,你身上的袍子呢,怎么换了件知衿了。”

  方豪原来穿的是一件英雄氅的武士装,质料是上好的苏缎,穿着也很神气,可是此刻却换了件做粗工的短装。

  方豪笑笑:“当了,换了五两银子,然后又花了一钱银子,向当铺里买了这套粗衣裤来,原来的主人又高又胖,衣服倒没什么,裤子太长了,非改不可。”

  “干嘛要把衣服当了呢?”

  “我要钱呀,今天你提议要喝酒,我身无分文,那是我这辈子最难过、最窝囊的一件事,所以一回来,我就决定拿衣服去当了,施施,你明天要是还有兴趣,我可以请你喝酒了。”

  云施施多少有点感动的:“你为了请我喝酒而当衣服?”

  “是的,不过我已经要求在班子里做工,穿着那身衣服也不像样子,所以我换掉了。”

  “你倒是很有把握,知道我爹一定会答应的。”

  “是啊,第一是你答应了,就等于有了一大半的希望,云二小姐言出如金,班主想必也不会使你成一个轻信寡诺的人,第二是班子里本就缺人手。”

  云施施恨得牙痒痒的,她倒不是不肯雇用方豪,但是这样像是被人吃定了,她实在不甘心,因此冷哼一声道:“我只说回去问问,可没一定答应你。”

  “是!是!班主不答应也没有什么,我把衣服当了五两银子,又有钱了,可以天天的瞧把式了。”

  “你真的这么喜欢把式吗?”

  “是的,我觉得很有意思,可以游遍天下,既有钱赚,又有人喝-,走到那儿都能带给人欢乐,这种生活太有意思了。”

  “你自己也可以去练把式呀,你的功夫很不错!”

  “不行,我的武功不适合表演,没有什么引人之处,而且人家喜欢看花花绿绿、俏俏丽丽的,女孩儿家,男人耍把式没有美感。你看街头那些卖艺的落魄江湖人,还不如要狗熊、玩猴戏的受人欢迎呢!”

  说他老实,他却辩才若泻,说出来的理由使人无法驳倒,云施施只有叹了口气:“小方,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些是不是心里的话,我爹已经答应用你了,每天一两银子,管吃管住,到了年底还给你一百两银子回家旅费。”

  “啊!这太好了,有钱赚,还能免费看戏。”

  云施施望了他一眼道:“小方,翠云班献艺二十年了,一直都是老老实实赚辛苦钱,规规矩矩做生意,我们不惹事、不害入但也不受人欺侮。”

  “这我知道,现在我也是班子里的人了,谁要是敢对班子有不利之心,我第一个就不依,找他拚命去。”

  “这倒用不着,翠云班中没有一个是好欺侮,有人敢惹到我们头上,我们自有应付之策,好了,话都告诉你了,明儿一早,你就向我爹去报到,看派你些什么活儿,我们出的代价不低,可不是养闲人,你可得用心地干。”

  “这个不劳吩咐,不过,施施,我有句声明,我只是雇工,可不是下人奴才,该我份内的工作,再苦我也干了,但要把我当奴才一样的使唤,我可不受气。”

  云施施笑了:“翠云班子里没有上下,你也看到了,从我爹开始到任何一个杂工,都是互相尊重、互相爱护照顾,像兄弟手足一样。”

  “是!我只是说明我的立场而已,我只卖力气,却不是卖身投靠的,更不能卖掉尊严和志气!,”

  最后的一段话使两个女孩子对他投过惊异的一眼,她们感觉到这个看来文弱、俊美的青年人,有其庄严不可轻侮的一面,她们对他更感到不可捉摸了。

  第二天早上,云振天在屋子里接见了方豪,重复了一遍待遇以及对他的要求,没有说别的,叫他听管事焦大的吩咐干活。

  焦大是云班主的把兄弟,五十上下,骨瘦如柴,身高逾丈,站起来像根竹气不苟言笑。

  方豪跟着云施施喊他焦大叔,他只冷冷的答应一声,立刻就派他擦兵器,要他把兵器架上的玩意儿擦得雪亮。

  因为他们是杂耍卖艺的班子,家伙不但要管用,还得耀眼生花,舞起来才好看。

  原先有两个人专干这个工作,没多久,两人都不干了,这些重兵器都有点锈了,大刀的铜杆上也长了绿,做起来很不简单。

  可是方豪干来很俐落,没到一个时辰,他把二十几件家伙擦得雪亮不说,还把架子洗干净;甚至于把长矛上的须子都换了新的。

  以雇工而言,他实在很称职,云振天来看了一下,对他的工作十分满意,夸了两句,方豪也很正经地回答道:“班主!这是我应尽的本份,你化了很高的工资雇用我,我也要表现出值这个价钱。”

  口气不卑不亢,应对恰到好处,但是云振天却皱着眉头离开了。

  连云方家不仅武功传世,而且世代在海外经商,家中有上百条大海船,富可敌国。

  他们家的子弟该是养尊处优的,但是方豪却情愿来做长工,表现得不但称职,看样子还很快乐。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难道真是为了云施施吗?

  昨夜,他又折了回去,听女儿与方豪的谈话,使得云振天翻瞧了一夜没好睡,闯荡江湖二十年,经历过多少风浪,有不少狡猾的大内鹰犬密探想渗透进来,但都未能漏过他的眼睛,唯独这个小伙子,使人莫测高深。

  中午,方豪驽着车子送一批女孩子上茶园子去献技,车子走得极稳,那头骡子脾气很倔,除了焦大,别人都制不了,就是焦大赶着它,也得淘个几回气,有时慢吞吞地踩碎步,有时却又拉着车子飞跑。

  焦大似乎故意整整方豪,把这辆骡车交给他。

  可是这小子像有魔法似的,把倔骡安抚得服服贴贴,不但没闹脾气,而且还听话得很,方豪连缰绳、鞭子都不用,跨在车辕上,不时拍拍它的后股,有时还小声地叮嘱吩咐两句,畜牲居然像听懂他的话,拐弯时自动折向,车子到了茶园子门口,云振天守着门口,焦大向他看了一眼,居然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那是对方豪的夸奖,多少年以来,能得到焦大竖大拇指的人还不多见,不过云振天却更为发愁了。

  云施施在献技时,方豪仍是痴痴地望着,只不过不是坐在前排的位子上,而是站在搭起的台子下。

  云施施像煞了水浒传里的一丈青,身高手长腿长,她表演的兵器也是长的,丈八长矛,青龙偃月大关刀。

  从头到尾非铜即钢,重量也在七、八十斤之谱,并不逊于关夫子的威风,但关公的大刀在马上逞雄,她却是在两枝竹竿对扣的一根绳子上献技。

  刀舞得虎虎风生,云素素在底下帮手,把西瓜、葫芦、茄子、红薯一个个地抛上去,云施施在绳子上使刀劈下来,刀过处,瓜果菜蔬都是一分两片,到后来抛上去的已是栗子,居然也是一分两半。

  这是力、技、艺的精华所萃。底下的人看得如痴如狂,三钱银子一个位子虽是贵了点,却是值得的。

  云施施今天是卖弄精神,她好像在向方豪示威,像刀劈栗子等绝活儿都搬了出来。

  但是方豪只呆呆地望着而已,没有一点表示,以前他还会拍拍手,叫两声好,今儿竟成了木头了。

  戏散了,这是在苏州的最后一场,所以还要拆掉台子,收回各种绳索道具等,翠云班在这种地方倒是一律平等,活儿大家一起干,即使是班主的女儿,班子里的台柱云施施也不例外,云施施在理着绳子,方豪在扫地上的碎瓜残果。

  云施施忍不住问他:“小方,今天的玩意如何?”

  “好!每一件都是齐中而分,不多不少,这可见你平时练得很勤快、很专心。”

  “你好像不太欣赏,也没为我鼓掌。”

  “以前我是观赏的客人,看到精-处自然要鼓掌,现在我是班子里的一员,总不能替自己鼓掌捧场吧!”

  话是不错,但云施施听来却不是滋味,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再也不去理他。

  回到客栈,大家都要整理行装,明天一早上车赶路。

  云振天跟焦大照例要先行一步,到下一站去接洽演出的地点、投宿的旅馆等等,照说每年不变,而且还有个总管伍先生已经先下去连络布署了,但他们不放心,总要去看一下才放心。

  因为行程很紧凑,明天一到,立刻就要赶上首场上演,如有不周之处,就要耽误。

  翠云班已经创下了铁招牌,不失场、不误时,这个人可丢不起的,所以他们仍然要先走一步才行。

  苏州城里这一批人倒是空下来了,有的还上街去买点土产、花粉、绸缎之类,这都是很有名的,那些十八、九岁的小姑娘们,毕竟还是爱美喜欢打扮的。

  方豪到后屋里去约云施施喝酒,以竟昨夜之约,那知云施施赌气,不知跑到那儿去了,只有云素素在屋里。

  方豪像是很扫兴,回头要走,被云素素叫住了,递给他一个包包,红着脸低声道:“方哥哥这是我找到了你当东西的那家当铺,替你把衣服赎回来了,里面还有两只袜子、两套小褂袄,都是新的,我原是替爹做的,他还多着,你拿去先穿吧,还有一套短衣服,也是我给爹缝的,他近来-了,大概穿不下了,你拿去穿吧,别再穿这身怪衣服了,把好好的一个人弄得满身晦气。”

  她把包包塞在方豪手里,转身跑了,方豪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了,他发了一阵呆,才回到自己屋里。

  吃晚饭时,没见云施施。

  方豪很没兴子,一个人买了两瓶酒,回到屋里,关了门独酌。

  云素素倒是很关心他,曾经悄悄地去看了他一下,只见他伏在桌上睡了,没敢去惊动他。

  第二次又去看他,却没有了他的影子,不知他到那儿去了,大概是出去找姐姐吧。

  云素素很安慰,因为方豪脱去了破衣服,穿上另一套衣服,也换下了一套旧的小褂裤与袜子来。

  云素素把脏衣服抱了去洗,准备干了再送去给方豪,这个小女孩的关心是无邪的、奉献的,她很喜欢方哥哥,她也不相信方哥哥是为了不利他们而来,她也觉得能为方哥哥做点事就很快乐了。

  口口口口口口

  云施施并没有因为赌气而不理方豪。此刻,她没有工夫来为那些小事生闲气,她有着更重要的任务。

  她正单身一人,坐在观前街的一家小茶铺子里,茶铺子的生意不太好,只有四、五桌客人,零零落落的。

  她要了一壶茶,坐在个阴暗的角落里,倒了四盅茶,却没有喝,而且还拿瓜子在桌上摆花样玩。

  她的头上戴了顶风帽,身上披了件风衣,加上她高挑的身材,若不是仔细的看,瞧不出是个女人来!

  足足坐了有半个时辰,若是告诉人,谁也不会相信,云二小姐是有名的急性子,除了睡觉,从没有安静下来的时候,她那美丽的身体里,似乎有无限的精力。

  然而,今天她居然能在一个小茶馆的角落里,一个人静坐了半个时辰,那岂非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

  在她略有些不耐烦的时候,终于有个人过来了,是一个黑衣的中年汉子,他一迳坐在云施施的横头,在横排四杯茶中端起了尾上的一杯喝了,又把那三杯重新排成个品字形,再把云施施苦心用瓜子排长的一条长龙的尾巴给搅乱了。

  云施施毫无生气的样子,低声问道:“是无尾龙戴四爷,侄女云施施问候!”

  “不敢?云姑娘,戴玉鳞问候龙头大哥好!”

  “家父幸托粗安,四爷,怎么换了地方了,我找了半天,看到门口的记号找进来的。”

  “这几天风声很紧,鹰爪们好像得到风声,居然都聚结到苏州来了,原先约定的地方已在监视中,所以才临时换了地方,我已派人在原处等候转告的,因为不知道是云姑娘来,那人只注意云大爷了!”

  “家父也是如此,怕为鹰爪所侦悉,所以跟焦大叔两个人先走,引开他们注意,叫侄女来此接洽!”

  戴玉麟轻轻一叹:“近来工作越来越难做了,吸收的人员一多,就难以把握住机密,恐怕已有狗腿子渗了进来,所以才泄了消息,但是人家慷慨激昂,矢志加入,我又不能拒绝。”

  云施施轻轻一叹:“是的,光复华夏,人人都有权,的确是无法拒绝的,只有尽量小心了,这儿是一千五百两的银票,是我们在苏州的收入,您请点收一下。”

  戴玉瞵将票子收进怀中低声道:“今年的会员比去年多出一倍,我正愁经费不够用,那知你们的收入也增加了。”

  “场子就那么大。来看的客人虽多,收入却不会增加太多,这是家父另外设法筹来的,他知道这儿的工作推展很快,江浙苏杭两地读书人多,国家民族的思想也较为清楚,春秋大义分明,所以尽量设法多筹措一点!”

  戴玉麟正准备说什么,忽然那几张座上的客人都站了起来,而且向这边包围上来。

  戴玉麟变色道:“不好,是鹰爪子,快撤!”

  云施施倒是很镇静:“四爷,你是地方上的负责人,不能落入鹰爪手中,您先走吧,侄女来断后。”

  戴玉麟倒是不客气,双足一纵,居然破顶而出,两个汉子立刻欺身也要追上去,云施施单手突扬,一连串的银光追曳而出,正是她拿手的曳月弹。

  两名汉子的功夫很了得,横过刀来,拍落了一连串的银弹,但身形经此一阻,已不及屋顶,落了下来。

  屋上发出了两声惨叫,抛下了两段残尸,却是两个人的上半身,想是戴玉鳞已经杀死了埋伏的人脱身而走了。

  屋中一共六名汉子,都是使用大砍刀,这等于他们的身份证明,一望而知是来自大内的带刀侍卫。是朝廷特地训练的密探,而且个个都是好手。

  六把刀围上了云施施,一个人喝道:“大胆叛逆,居然敢持械抗捕,杀死官差,快束手就擒吧,饶汝不死。”

  云施施根本不答话,双手在风衣下掣出双刀,把风衣解开一丢,运刀急杀上去。

  她的刀势凌厉,一上来就砍倒两人,可是对方并不是弱者,另外的四柄尤其难缠。

  他们围住了云施施,密如铁桶,像是要活活挤死她。

  云施施很着急,她的双刀劲道很沉,但对方也不差,一一都封架开了,大内精选的带刀侍卫究竟不是一般的江湖庸流可,比,他们的功夫很实在,以一敌一,云施施可以小胜,以一敌四,她是输定了。

  但她实在是输不得,只有咬牙苦撑,忽而一刀劈过去,把她头上的风帽劈落,露出了脸和满头长发,虽然店中的灯光昏暗,也可以看见了。

  “啊!原来还是一个雌儿,这下子可好了,咱们可刨到根子!”

  云施施心直往下沉,漏

  子出得大了,这下子即使突围也没有用了,他们会追到班子里去,多年心血,毁于一旦不说,而且还要牵连到无数人的身家性命。

  这一刹那间,她恨不得能一个焦雷打下来,把自己震成粉碎,毁了所有的证据。

  但焦雷不会平空而降,只降落了一条人影,舞着长剑,若蛇、若电,只转了几下子,四名带刀侍卫都倒了下来,喉头汨汨地流着鲜血。

  这从天而降的救星竟是方豪,他一拉云施施:“快跑!这下子可出人命了,慢了可脱不了身的,你跟我呕气,也不能乱跑出来找别人出气呀,这些江湖人最坏了,你一个单身女孩子,还有不受欺侮?再加上你的性子,唉?”

  “真是活见他的大头鬼,他还当是普通江湖打架呢?”云施施口中不说话,心中还是感激他的,她想:好在他还不知道,我得编个理由搪过去。

  “方豪,我在这里等……”

  “不行,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不走,我可要走了,这是出人命的现场,抓到官府去,准得打一顿板子。”

  方豪放开了云施施,跑了出去。

  云施施追出去时,已经不见方豪了。

  口口口口口口

  客栈里很平静,一向豪爽的云施施,似乎是突然成熟了。

  方豪救了她,但却在她心里打了一个结。

  她没有把经过的情形告诉素素,也没有告诉母亲,她回来时,兜了一个大圈子,还特别选购了一些上好困脂、花粉。

  她忽然感觉到自己该好好的打扮一下,打扮得更像女孩子。

  云施施很留心自己的行动,没有发觉有跟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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