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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神剑东庄

  执笔人:诸葛青云

  他们这支队伍,并不单薄。

  论人数,有十人之多,论修为,每一个都是第一流中第一流的身手!

  五湖龙王邓飞龙威震宇内,剑东、剑南、剑北等三对夫妇,男的是神剑山庄传人,女的比男的更强,李剑飞年岁虽小,但比剑东等亲侍李慕云更久,所得真传,可能更精,最厉害的是青青和李秀,青青虽似略逊于李秀,但看来她或许尚有隐藏,李秀则已在技艺上超越了他的父亲李慕云,他把神剑九大式中的前七式,练得熟透,第八式“雷动九天”,也颇有成就,曾经小试锋芒,几乎使白银夫人伏尸剑下。

  以这样雄厚的实力,要摧毁当世武林中任何一个门派,都绰绰有余,但对于面前的神秘山庄,却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包括经验最广的邓飞龙和技艺最高的李秀在内,谁也不敢丝毫大意!

  原因有三:

  第一,这神秘山庄的主持人太过神秘,连邓飞龙那等经多见广的老江湖,镇日穷思极虑,都摸不透对方一点来历。

  第二,这神秘山庄的气派太大,比起它来,李慕云昔日的神剑山庄,简直就像是村野茅芦,那堪一顾!

  第三,在这神秘山庄庄主的手下,有两个特殊的使者,黄金夫人和白银夫人,剑东等三兄弟,见过黄金夫人的庐山面目,业已认定就是李秀的生身之母、神剑李慕云的夫人,李秀也曾一剑劈开白银夫人面具,看见她的面貌,与青青十分相像。

  有了这两位的奇特身份,李秀、青青身为人子人女,邓飞龙身为人夫,临场拚斗的轻重之间,便感左右为难,拿不定应有的尺寸。

  为难虽极为难,但丑媳妇终须要见公婆,他们要进庄了……

  一来是大白天,二来对方气派太大,自己也不能过分小气,邓飞龙顿改暗探本意,一马当先,大踏步地,走向庄门,要来个明面拜山。

  当当……当当……当当……

  就在他们十人刚进庄门之际,一阵钟声,突自庄中清脆响起!

  迎面是一片极广大的庭院,两旁建有房屋,正面则是一座气派豪华,巍峨无比大厅,随着钟声,从渐渐开启的厅门之中,走出两行人来。

  以前,剑东等所遇对方人物,大都身着青衣,今天却改了装束。

  左面十人,全是金衣,右面十人,全是银衣,与黄金夫人和白银夫人的服饰相同,只是脸上少了一副金色或银色面具。

  金衣人和银衣人的手中,并无其他兵刃,清一色的都是长剑。

  在这二十名金银剑士之后,是两个分着金银长衣,并戴有金银面具之人,虽然从步履之间,看出是两个女子,但在邓飞龙等眼中,却都觉得神态似乎略异,不太像是已曾交过手,使自己等对她们顾忌最大的黄金夫人和白银夫人。

  这衣分金银的两个女子手中,捧着一方长几近丈巨匾,匾上横书“神剑东庄”四个擘窠大字!

  最后出现的一人,衣着是左金右银,脸上面具色泽,则是左银右金,看上去十分怪异扎眼。

  衣兼金银之人,一出厅门,便向西恭身一礼,然后高声喝道:“上匾。”

  金衣银衣女子,一闻号令,立即腾身,把手中“神剑东庄”巨匾,轻轻挂在离地数丈,早就钉好的厅门匾架之上。

  巨匾重量,绝对超过千斤,两个女子能轻如无物,平平稳稳地,把它送上数丈高空,这分功力,着实武林罕睹!

  但邓飞龙却似未为金银衣女子的功力所惊,他那两道深沉老练目光,始终是盯在“神剑东庄”四字之上,两道眉头,也越来越往中皱结。

  灵芝看出蹊跷,走前一步,向邓飞龙低声问道:“老爷子似乎对这神剑东庄匾额看得特别出神?”

  邓飞龙不曾回答灵芝的话,反而向灵芝问了一句。

  这是一句相当奇怪的问话“为什么李老弟等,名叫剑东、剑南、剑北,剑飞,而没有剑西?‘四方独缺西’意义何在?究竟是西方无剑?抑或西方有某个人的剑艺太高,连神剑李慕云,都在替李老弟等命名之上,表示出对西方的相当避忌?”

  灵芝在剑东等兄弟妯娌之中,是最冷静最有智慧的人,也被邓飞龙这突如其来的话儿问住!

  但她毕竟智慧极高,微怔之后,目光一注那神剑东庄匾额,便矍然有悟说道:“既有神剑东庄,定有神剑西庄,根据老主人‘四方独缺西’的命名避忌看来,那神剑西庄庄主,必是主持全局之人,而此人之剑艺湛深,更必到了可怕程度!”

  邓飞龙叹道:“我们来得极巧,赶上了神剑东庄的上匾开庄大典,看那二十名金银剑士,手中一律长剑,别无其他兵刃,今天恐怕必有一场艰苦剑斗!”

  剑南在旁,听得双眉方挑,那衣兼金银之人,忽又高声喝道:“设座。”

  一大群青衣汉子,从厅中搬出椅几,西三东十,显然分出了主客座位。

  衣兼金银之人,走向西面的三张座椅当中坐下,并对金衣女子、银衣女子,微一招呼说道:“两位使者入座。”

  金衣女子和银衣女子,微一躬身,便坐在衣兼金银,看去十分怪异扎眼之人左右。

  衣兼金银之人,直到此时,才以目光一扫邓飞龙等十人,朗声发话说道:“柳东权奉命主持神剑东庄,今日粗具规模,开庄上匾,既属大典,宜有盛会,邓朋友昔日声名威震五湖,是中原武林的一流人物,既蒙率众贲临,敢不敢入座论剑?”

  话完,向那设在东面的十张座椅,把手略微一伸,不论神情语气,都狂傲到了极处。

  邓飞龙正在思忖柳东权的姓名好似曾经听人提过之际,剑东等三对夫妇,以及李秀、青青、剑飞,均已昂然举步,摄衣入座。

  事到如今,说不得,邓飞龙只得坐上剑东等为他空出的首席座椅,向那衣兼金银、面具也兼金银的柳东权,抱拳问道:“邓飞龙请教柳庄主论剑之道。”

  柳东权道:“邓朋友等既然来了十人,不妨即以十阵论输赢,但柳东权话要先说明,金银剑士向来剑不留人,你们若能获胜,我们的败者,必会毫不偷生地,当场横剑自绝而死!”

  就这几句话儿,已勾勒出少时血淋淋的惨烈场面。

  邓飞龙尚未答话,剑东已双轩浓眉,豪笑连声道:“好,神剑东庄有勇士,神剑山庄无懦夫,我们这边的上阵之人,不论是男是女,都一样把生命当作赌注!”

  灵芝把手一伸,缓缓说道:“慢点,我们何必毫无目的,一味斗狠,且先向对方提出几个问题……”

  坐在柳东权身右的银衣女子,突然娇笑接道:“你们能胜一场,我们便回答一个问题,否则,黄泉无客店,今夜宿谁家?有话去问阎王,在这神剑东庄,大可免开尊口!”

  银衣女子这一发话,又使邓飞龙等,陷入了莫大惊疑!

  因为,他们先觉银衣女子的举动神态,不太像是白银夫人,但如今听她说话语音,又觉得完全一样。

  尤其是邓飞龙与青青,一个勾惹起多年伤心恨事,顿时惆怅无穷,一个则突生一种孺慕之思,觉得这发话又狂又狠的银衣女子,似对自己有一种奇妙亲切感……

  这时,西面中坐的柳东权,向列队分立左右的金银剑士问道:“哪位剑士,愿当十阵之先?”

  站在右面第三位的一名银衣剑士,向柳东权抱剑躬身说道:“银衣七花剑士左天冲请令!”

  “左天冲”三字,使邓飞龙听得一惊,他知晓这是一名以七煞追魂剑法威震湖南、湖北以及江西、浙、皖一带,功力甚高,下手极狠,被黑白两道,都目为恶煞凶神的绝顶邪人,想不到竟在神剑东庄中,身为银衣剑士,并只排列在第三位而已。

  他心中暗想第一阵不能先折锐气,最好由爱女出手……

  邓飞龙目注青青,正待指名遣将,白菱忽然站起身形,娇笑说道:“老爷子,笨鸟先飞,白菱请令!”

  邓飞龙眉头一皱,低声说道:“左天冲凶名极着,所擅七煞追魂剑法,奇诡百变,辣狠无伦……”

  话犹未了,白菱笑道:“老爷子请望安,我答应过剑北,明年还要替他生个儿子,一定会好好努力,保全这条性命!”

  白菱这样说法,邓飞龙自然只能点头,但灵芝却有点放心不下地,向白菱悄然问道:“四妹,这十阵之战,除了较技,还要赌命,四妹且告诉我,你心中所拟的制敌方针!”

  白菱嫣然一笑,把语音压低得只给灵芝一人听见,扬眉答道:“抱必死之念,伺可胜之机,我不打算缠战,迎斗三不过,神剑反追魂,最多三招,我拚着受点轻伤,换这左天冲的一条老命!”

  灵芝皱眉道:“四妹小心,不要伤得太重……”

  白菱悄笑道:“神剑反追魂,讲究以身诱敌,不伤恐怕不行,是轻是重?要看我的造化高低了!”

  说至此处,见左天冲业已抱剑下场,遂伸手微掠鬓丝,向剑北嫣然一笑,袅袅婷婷,举步出阵。

  剑北没有拦阻,但脸上的神情,却严肃得十分凝重。

  邓飞龙对这三位妇道人家功力,不甚清楚,悄向灵芝问道:“这一场的胜负如何?”

  灵芝道:“四妹的剑法,既属大家路数,又以刁狠见长,她要以‘神剑反追魂’的手段来克制左天冲的七煞追魂剑法,胜是必胜,但……”

  语音至此略顿,向剑北看了一眼,又对邓飞龙问道:“老爷子,我闻得青青姑娘说起,老爷子身边,有盒白獭髓?”

  邓飞龙点头道:“昔年我远游北海,结识一位以渔钓自隐的北海神医,居然彼此投机,慷慨异常地把这种罕世灵药,送我一盒……”

  他是一面答话,一面伸手入怀,取出一个径约三寸的紫色玉盒……

  但玉盒才一离怀,场中已血光进现!

  原来左天冲生性冷酷,所擅七煞追魂剑法,更狠辣异常,一见白菱下场,根本不作任何答话,手中长剑的剑光闪处,一出招便是剑影弥天,回环如电的“小诸天追魂三绝”。

  白菱微剔蛾眉,毫不示弱地挥剑硬接!

  神剑山庄调教出来的人,在剑式方面,自然决不输人,但内力方面,女人似乎总比男人天生的弱了那么一点。

  第一剑硬架硬接,火星四射,瀚海龙吟,双方势均力敌,一震而开,逼使左天冲的七煞追魂剑法,展不出奇诡变化!

  但左天冲相当阴损,第一剑未出全力,只用了八成左右的功劲,却在紧跟着的第二剑上凝足了十一成以上劲力!

  这一剑,震得白菱虎口发麻,娇呻一声,剑尖微垂,几乎脱手坠地!

  最要命的是她连身躯都被震得往左一侧,右后背门户洞开,卖给人家,露出可乘之隙!

  左天冲的剑法,本以快、狠、奇、诡见长,怎肯放过这种机会?

  白菱空隙才露,他已招化“拨草寻蛇”,剑尖刺入对方右背,鲜血顿时透衣渗出!

  但快中有快,狠中藏狠,奇外生奇,诡外含诡,白菱右背中剑,身躯自然向左前倾,手内长剑,竟从左腋下反刺而出。

  刚才,是故意做作,长剑几乎脱手,如今,才是咬牙切齿地,长剑真正脱手!

  因为,她不能被左天冲将剑刺得太深,必须把身躯前倾卸力,剑不脱手,地位便够不上,无法制敌死命!

  这一脱手,长剑从腋下倒飞,恰好刺入了左天冲的心窝!

  左天冲自然应剑毙命,但他在绝气的刹那间,右手微挺,向下一划!

  赫的一声,长剑入肉更深,在白菱背上,开了道见骨盈尺血口,鲜血在破衣碎肉间,向外狂喷,令人不忍卒睹!

  两条人影,电掠而至,一个是刚刚从邓飞龙手中,接过白獭髓的灵芝,一个是满面悲痛神色,但仍强忍两眶英雄热泪,不令抛落的李剑北!

  灵芝深恐剑北情急心疯,身在空中,便压低语音说道:“四弟,不要急,我向邓老爷子要来了专门疗伤止血,续断生肌的白獭髓……”

  白菱真狠,她居然还神色自若,向剑北含笑叫道:“剑北,这一剑虽然不轻,但我还挺得住,不会耽误了你的儿子,你先拔回我的剑来……”

  在剑北俯身向左大冲遗尸身上拔剑之际,白菱又向正替自己敷药止血,并包扎伤口的灵芝,悄悄说道:“二姐!白獭髓省着点用,今天形势凶险,恐怕还有更重大的流血惨事!”

  这时,剑北把剑拔回,白菱觉出白獭髓果是伤科圣药,一经敷治,背上火辣辣的疼痛已减,精神也振,遂抱剑在怀,向对阵中座上的柳东权,提气朗声叫道:“柳庄主,白菱侥幸获胜,如今要依照赌约,向你提出一项问题。”

  柳东权脸上戴着左银右金面具,故面看不出他神色变化,只是把头点了一点。

  白菱目注神剑东庄巨匾,发话问道:“神剑东庄在此,神剑西庄何在?”

  这问题问得好,差不多正是邓飞龙等全都心中纳闷,渴欲知晓之事……

  柳东权似乎想不到白菱竟有此一问,神情微震,但又不得不答,缓缓说道:“在四川崃邛,万剑朝天的剑尊谷内。”

  白菱又道:“神剑西庄的庄主是谁?”

  柳东权尚未答话,他身左所坐的金衣女子,业已冷冷说道:“这是第二个问题了,你有资格问么?”

  金衣女子开了口,语音居然又与李夫人十分仿佛。

  剑北见白菱碰了对方一个钉子,遂向她安慰笑道:“菱妹伤得不轻,吃一粒太乙葆元丹,回坐歇息,这第二项问题,由我来问。”

  边自说话,边自深情全露地,含着眼泪,把粒灵丹,喂进白菱口内。

  白菱何等乖巧,知情识趣地,佯作偎向剑北怀内,张口接丹,其实却一伸螓首,挡住别人视线,让剑北有机会把在眶难消的两滴关切情泪,滴落在自己的面颊之上。

  男女之爱,和夫妇之情,委实魔力无边,剑北这两滴泪珠,几乎比白獭髓、太乙葆元丹的灵效还大!

  泪珠落颊,白菱心头一片清凉,肉体上痛苦全消,精神也振,就势在剑北耳边悄道:“你在剑艺造诣上,看来虽不及我诡异灵巧,其实却更厚重精深,你打算怎样制敌?最好不要像我这样逞奇弄险!”

  剑北颔首道:“我不会,我要保重自己,设法逼得对方无法取胜,认败自绝!”

  这是知情识趣之语,听得白菱嫣然一笑,大放宽心,妙目流波问道:“我再考你一考,李家神剑的重妙诀何在?”

  剑北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恩仇置度外,神剑守中平!”

  灵芝在旁笑道:“四弟天君朗朗,未忘精髓,四妹不必多向他嘱咐体己话了,对方的一位金衣剑士,业已出阵。”

  果然,左天冲的遗尸,已被青衣汉子们拖去,柳东权微一摆手,目光注处,站在金衣剑士排头第一个,容貌苍老,头梳道髻之人,便躬身领命,抱剑出阵。

  若照通常情势而论,金衣地位,似已高于银衣,何况这出阵之人,又是金衣剑士之首!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剑北哪敢怠慢,先吸口清气,祛除了爱妻重伤的心头仇火,缓步下场,抱拳笑道:“在下李剑北,朋友请通名号。”

  那金衣剑士,冷然答道:“我的名号,早已挂在脸上,其实彼此以剑赌命,又不交甚朋友,互通名号,岂非多余?”

  剑北闻言,见对方头梳道髻,年约六十三四,左眉间并有一道两三寸长的斜斜剑疤,突然想起一位早年威震江湖的恶煞凶魔,不禁失声问道:“西南出三剑,残剑最称尊,朋友莫非竟是昔年住持滇池金天观的天残羽士童观主么?”

  那金衣剑士微喟一声答道:“神剑西庄一立,残剑焉敢称尊?贫道天残,如今只是权派值役东庄的一名金衣九花剑士。”

  刚才的左天冲,只是个银衣七花剑士,如今这天残道人,位列金衣九花,显然在修为方面,要高出左天冲不少。

  邓飞龙等阵中,最关心剑北的,自然是尝过左天冲厉害,业已身负重伤的白菱,她愁锁双眉,向灵芝低声说道:“二姐,剑北的这名对手太强,他用慎守中平的耐战剑法,是不是守得住呢?”

  灵芝笑道:“他们兄弟中,四弟的耐战之力,最为韧劲,他若真能把恩仇置于度外,用李家神剑,静守中平,百招以内,绝无败理!”

  白菱苦笑道:“我也知道他绝对能撑持百招,但这是赌命,不是寻常比剑,百招以后,又如何呢?”

  灵芝秀眉微蹙,正在筹思,忽听对阵中座上的柳东权,向天残道人高声叫道:“适才左天冲之败,是剑尊谷问鼎江湖以来首度严重挫折,道长身为金衣剑士之首,位列九花,我要你全力施为,替神剑东庄,赢回一阵!”

  天残道人抱剑躬身答道:“庄主放心,贫道在‘天残五式’之内,倘若赢不得对方,便无颜再佩九花,领导金衣剑士!”

  剑北听出便宜,狂笑叫道:“金天观主,莫发狂言,慢说‘天残五式’,你就是施展出‘天残百招’,李剑北也……”

  天残道人不等剑北话完,便阴森森地,接口狞笑说道:“贫道练成天残绝剑以来,除了曾被西天剑尊折服,剑下向无四合之将,你如此年岁,能有多高修为?纵获李慕云少许真传,能接我三剑,已算是蛮不错了!”

  语音才毕,右手已扬起,那柄长剑,光芒闪动,居然幻变变出千百点剑尖,向剑北飞刺而来!

  剑北神色凝重,长剑一举,当胸平平点出!

  天残道人的真正剑尖,虽然只有一点,但隐藏在千百支幻变剑尖之中,委实令人疑假疑真,难于辨认!

  但李家神剑,专守中平,天残道人那支飞刺对方心窝并暗含挂两肋划丹田无数奇诡变化的真正剑尖,居然被剑北这看来平淡无奇的随手一剑,迎个正着。

  双剑相交,粘而不开!

  天残道人惊于剑北出剑之准,想以数十年凝炼内力,把对方压得脱手坠剑,岂非一样也算得胜!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双方一剑才交,天残道人便不敢再自狂自大地,轻视剑北,是以十一成真力,吐劲压剑!

  剑北气稳神凝,目光朗朗,一柄剑,挺得水平,仿佛剑尖上便托了一座泰山,也无法把他的剑身儿,压得略垂少许。

  这种劲头儿,自然是一个往下压,一个往上挑,力敌势均,平分秋色!

  蓦然间,龙吟微作,双剑忽分,一道金光,拔空飞起!

  这不是天残道人的手中长剑,被剑北挑飞,而是天残道人借着对方上挑劲力,脚尖猛一点地,便金衣闪光,拔起数丈!

  数丈上折腰掉头,凌空飞扑,再一吐劲震剑,比适才威势更甚,只见千百万朵剑花.以及一条金光闪闪人影,向下猛罩!

  依照李家神剑诀窍,应该神凝山岳,稳守中平,以不变应万变地,当胸举剑,静待对方万变归一的刹那之间,觑准中心,倏然出剑,便可仍像第一招那般从容化解来势。

  谁知剑北不知何故,突然改变原意,有了奇诡动作,竟随在天残道人之后,也自高高纵起。

  天残道人纵起了四丈一二,剑北竟竭全力,比他更高,纵起了四丈七八!

  故而,天残道人掉头扑落,地上人影已无,头顶上空,反而洒落了漫天剑气!

  白菱起初见到剑北突变原意,竟欲贪功,不禁把颗芳心提到了嗓子眼内……

  等她看清剑北所用招式,才心中一松,扑簌簌地,掉下了急出来、忍不住的两行珠泪!

  原来剑北用的是神剑九大式中第三式“天河洗甲”,又称“反臂倒劈丝”,招术已极威猛凌厉,再加上所掌握的时机,更妙到毫巅,他纵的比天残道人更高,成了螳螂捕蝉,黄雀在上,哪里还有不胜之理?

  只不知道素来木讷老实的李剑北,哪里来的这等灵感,如此刁钻,他怎会洞烛先机,知道天残道人要纵身发剑,制造出如此有利态势?!

  但天残道人岂是弱者,他一发觉剑北到了更高高空,便知不妙,一式“天蝉脱壳”,身形疾转,无数剑花,反向当空涌起!

  他这招术,用得不坏,在威力方面,比白菱适才那手“神剑反追魂”,并不逊色多少。

  但一个是有意施为,一个是仓卒应变,在快慢的速度之上,难免有所参差。

  高手过招,分毫之差,往往便是生死之判!如今……

  漫天剑光一落,无数剑花一迎,便有大片血光,暨三条人影,凌空飞坠!

  大片血光之中,有天残道人的血,也有剑北的血!

  但三条人影中,却似天残道人练有“身外化身”之术,竟从一个变成两个!

  神剑东庄的庄主柳东权,深悉天残道人之能,原本以为必胜,一见竟生如此变故,惊得由中座勃然起立!

  金衣女子轻声道:“胜败生死,均是常事,柳庄主身膺东庄重寄,请放从容一些,不要弱了剑尊谷天威!”

  柳东权全身一震,默默地坐了下来,这时剑北已卓立被他一剑由顶至尻,劈成两爿的天残道人遗尸之间,向柳东权抱拳笑道:“柳庄主,李剑北再度侥幸,我要发第二问了。”

  他这一抱拳,灵芝等方看出剑北左掌上血肉模糊,小指暨无名指,已被对方削去,白菱不禁一阵心痛,眼眶又湿……

  柳东权因自己虽掌神剑东庄,但金衣女子和银衣女子,却是上差特使,在她们的眼中,不宜失态,遂强忍盛怒,点头说道:“有诺在先,当然算数,你是不是要问谁是神剑西庄……”

  剑北一来因已从天残道人口中,听出西庄主宰,号称西天剑尊,二来心中另有重大疑惑,遂截断柳东权的话头,接口说道:“不,我要换个问题,你们应该从实答复。”

  柳东权向那似乎权限比银衣女子更高的金衣女子,略以目光探询,金衣女子便含笑着说道:“艺有未曾经我学,事无不可对人言,剑尊谷向来一言九鼎,对方既然得胜,由他随意发问……”

  语音刚顿,剑北便朗声叫道:“我不问柳庄主,问的是你,你究竟是何身份?请把脸上所戴的金色面具去掉。”

  金衣女子笑道:“我是由西庄剑尊,派来东庄襄赞上匾开庄典礼的金衣特使,又称黄金夫人,姓名却恕不愿说,你们能认识我么?”

  她一面说话,一面伸手摘去脸上所戴的金色面具。

  面具下的那张脸庞,红颜犹驻,仪态万方,人,像极了李夫人,声,也像极了李夫人,但那两道秋水似的目光,却使剑东等三对夫妇,以及剑飞、李秀等,从迷惑中更添迷惑,因为这目光太陌生了,陌生得使李秀起不了孺慕之思,使剑北觉得不像是曾经昵称他为小鼻涕虫的小妈妈,使剑东、灵芝等,觉得不是像曾对自己抚育恩深的大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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