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司马玉龙到了浏阳地面。
他在进城的第一家饭馆打了尖,同时吩咐店伙计为他代步上了料。饭毕出门,司马玉龙偶而抬头,游目所及,不禁微微一怔。
饭馆斜对面,约摸过去四五间铺面光景,在一家典押店的隔壁,有着一间空屋。那间空屋似乎已多年无人居住过,瓦败檐秃,门窗紧闭。
在那两扇被蛛网尘封着的板门上,写有一行歪歪斜斜的炭笔大字:在此小便者,有如此物!
大字四周,画着无数只大大小小的乌龟。
司马玉龙凭着他那远异常人的锐利目光,仅在一瞥之下,便已看到了某一只特大的乌龟背上,有着一个新鲜的记号。
那个记号是个:“个”。
记号也系炭笔所画,杂在龟背纹路之中,错非有心人,实难发现。
司马玉龙之所以吃惊,便是为了它正代表着天山毒妇所规定的三种讯号之一,“追踪可疑人物”!
江湖人物,无论哪一门哪一派,都有他们自己特定的联络暗号,所以,暗号种类之繁杂,难以枚举。不过,暗号虽有无数种,但在拟定之际,却有一个共同原则,那便是:既要简单,又要显目!
天山毒妇拟的三个暗号是:
“个”“《”,“×!”
“个”,代表着“追踪可疑人物”!
“《”,代表着“求援”!
“×”,代表着“回避”!
以上这三个暗号,简单是够简单的了,可是,它们在当今武林中并不鲜见,也就是说,当今各门各派中,容或意义不同,而使用上面这些符号的,多的是!
既然如此,毒妇为什么还要使用这三种符号呢?
毒妇的用意有两点:第一,它们的优点是笔划简易,不论情况如何紧迫,均可随时随地留得下来。第二,纵被其他武林人物发现,也可能以为它们是一种习见的暗号而忽略过去。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毒妇难道没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就是这些符号既为武林人物经常采用,这种符号一旦出现,如何判定它是自己人留下来的呢?别慌,巧妙尚在其中!司马玉龙跨上骡背,双腿微靠,骡子立即起步,在经过那两扇板门之前,司马玉龙星眸流转,略一谛视,便已在暗号收笔之处,发现了一个又淡又小的点子。
于是,他朝着暗号指向,叱骡而去!
依着暗号指向,司马玉龙出了南门。
起初,暗号尚沿着官道出现,渐渐,渐渐地,暗号指向着东南的武功山。同时令司马玉龙讶异的是,暗号的笔划,愈来愈潦草了,这无异说明留下暗号的人,愈追愈急,几乎连做暗号的时间也已不太宽裕。司马玉龙一急,便在萍乡将那头骡子贱价卖了出去!
剩下单身一人,司马玉龙反而感到一身轻快。
以他现下的成就而言,他的脚程,实在远在任何快马之上。他买骡子,只不过是为了点缀点缀身分而已,现在,事情紧急;坐骑反而成了累赘。
这时,天已微黑。
司马玉龙不由得焦急起来,他想,天黑了,到哪儿再去追踪暗号?
就在司马玉龙张皇急奔之际,突然之间,在一条小路的拐角上,他见迎面长着一棵高大的榆树,视线至处,树皮已给掀去巴掌在小的一块,而现出向黄色的树身。
很显然的,那块树皮系为掌力所削去。
司马玉龙在看清了树身上的暗号之后,又是一惊!
这次的暗号,竟是一个非常显目的“《”!
什么?求援?司马玉龙虽然吃惊,但他是个心细如发的人,像所有经过大风大浪的成名人物一样,处此紧要关头,他所要做的,并不是循着暗号指向狂奔,而是镇定地先行在原地小心查证。
这时的天色,已是一片迷蒙。
但是,在司马玉龙而言,十丈之内,目力所及,仍是纤毫清晰。
他首先检查那个求援暗号,发现树身上的暗号系以内家大力金刚指法刻成,笔划均匀,平整有如天生的。这说明了留此暗号者的功力,已达炉火纯青地步。其次,他发现树身四周数十丈之内,有着无数大小深浅不同的脚印,脚印的分布,或远或近,而且异常零乱。这一点,又说明了一件事实,曾经有人在这儿动过手。而且,动手的,最少在四五人以上。
不过,司马玉龙并未发现残缺的兵刃或血迹,因而他知道,已经发生了的一场拼斗中,尚没有任何人负伤。
于是,司马玉龙得着一个概念,留下暗号的,必是此次参与岳阳大会群侠中的一位,其余的,可能全是天地帮中的人物!由于这次参加岳阳大会的群侠均是当今各大名派的精英,而居然发出了求援信号,可见得对方出动的必是金牌人物无疑!因为天地帮金牌人物没有一个弱手,这一边,除了天山毒妇和他司马玉龙,无论哪一位,只要落了单,均是异常危险!
从追踪可疑人物的信号而一变成为求援的信号,司马玉龙猜忖,它可能是一个有意布成的陷阱。
得了结论之后,司马玉龙更不犹疑。一跃上树,他先朝求援信号指向的东南望去,一片苍茫,苍茫中隐约现出一抹黑影,极目审视,颇似一座寺观。再看其他三方,竟然什么也没有。
因此他决定奔去那座寺观看看。
司马玉龙猛提一口真气,双臂微拂,人已像流星般激射而出。
只不过盏荣光景,那抹黑影,业已清晰地显露在司马玉龙的眼前,果然是座寺院。离寺尚有十数丈之遥,一阵叱喝怒骂之声,便由夜风吹送到司马玉龙的耳中。
司马玉龙脚下垫劲,身形如洗烟一缕,袅娜上升,瞬息上了前殿殿脊。
原来这是一座曾遭火焚的古庙,只有前殿完好如故,前殿以下,只剩下一片瓦砾场。这时候,正有六条天矫如龙的身形,纵横捭阖于那块瓦砾场上。
在司马玉龙以利如闪电的目光将斗场中的六人看清之后,不禁又是一惊。
场中六人,四对二,四个绕圈游攻,二人被困核心。
围在外面的四人,第一个,身长脸黑,双目如电,脸上冷冰冰地,没有丝毫表情。第二个,身穿一件肥大的僧袍,双眉夹心之处,有着一颗极其显目的朱砂红痣。第三个,枯瘦矮小,十指长若鸡爪,眼皮下垂,似睁还闭。第四个,五官端正英俊,只是双目眼神翻滚不定,显示了一派阴毒诡谲!
是的,一点不错,他们四个正是天地帮中炙手可烫的四位金牌香主!
外堂香主冷面金刚韩秋,执法堂香主黑手天王萧昆,护法堂香主伏虎尊者朱罗,巡按堂香主巫山淫蛟孙顾影。
天地帮的这四位香主,司马玉龙已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们,他们的同时出现,并不足令人讶异!
令司马玉龙讶异的,是那被攻的二人。
那被攻的二人,一位身材瘦长,一位肥胖短小。
瘦长的那一位,垂眉吊眼,脸色枯黄。肥而且短的那一位,脸罩黑纱,面目看不真切。
虽然司马玉龙知道一路上的联络暗号必为此刻受困的两人中某一人所留,可是,这两个人,他竟一个也不认得!
再看全局大势,被围攻的二人,已到了岌岌可危的程度。
司马玉龙看得出,被围攻的那二人,全是一流高手,天地帮四个香主跟他俩如果一个对一个,鹿死谁手,实在难说,可是,现在的情势是,天地帮的人数多了一倍,功力在伯仲之间的人物拼斗,在人数上怎容得如许悬殊?
所以,核心二人居于劣势是必然的。
看样子,这一场拚斗似已持续了很久,司马玉龙看得出,被攻的那二人,虽然仍在奋力迎拒,但事实上业已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
这时候,司马玉龙迅速地想到了兵书上的一句名言:敌者之敌,可为吾友!
不论此刻被围攻的二人究竟是何身份,地天帮的人物既将他们视为死敌,他司马玉龙就有伸出援手的义务。
当下,司马玉龙更不犹疑,长身而起,大喝一声,便将五行神功杂在大罗掌招中,凌空向冷面金刚韩秋扑去!司马玉龙的这一突现,大出斗场中敌对双方的意外,因为斗场中的六个人,谁也不认识他!不过这种震惊只是一刹那的事,随着司马玉龙在进攻冷面金刚,局势立即明朗。
冷面金刚当然识货、来人虽只刚露一招,他已深知来了高人。
不过,冷面金刚狂妄已惯,又见来人面目陌生,貌不惊人,当下也没放在心上,冷笑一声,便即放下那边两人,转身接住司马玉龙。
司马玉龙存心要让冷面金刚吃点苦头,便将先天太极神功暗布周身,抱元守一,静立不动!这下子,可将冷面金刚弄糊涂了,他望着司马玉龙,冷笑着,显然有话要问,但又担心失了身0份,是以僵持着,不肯立
即开口。
司马玉龙仗着嗓音已变,便先开口道:“韩秋,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到什么时候才能省悟?”
冷面金刚脸色微变,他实在想不到来人竟能一口道出他的名姓。这种情形,在武林人物来说,便算栽了,因为,他并不能以牙还牙地喝穿了对方的身份!只见他,牙关一咬,恨声冷冷地道:“朋友,你是何人?”
这时候,双方均已自动歇手。黑手天王、伏虎尊者、巫山淫蛟三人站在冷面金刚身后,而那被攻的二人,也都站在司马玉龙的身旁,好奇而又感激地守护着这个突如其来的、陌生的友人。司马玉龙掉头向二人点头一笑,便又转过头去向冷面金刚韩秋肃容大声道:“韩秋,你别问我是谁!只要我的话没有说错,我是谁,都一样。韩秋,你听明白,今天,你是天地帮中的外堂香主,有着人人得而诛之的身份,本来,我是不想多说什么的,但是,你姓韩的跟你身后的三位香主不同,你的武功比他们都高,你在武林中也没有什么劣迹,本侠一向敬佩你姓韩的为人耿直,本侠为了惋惜‘北邙双绝’的崇高声誉,所以不惜苦口婆心地告功于你,你虽然已经走错路,做错了某些事,但如果你肯将功赎罪,韩秋,你该知道,你仍有着很好的机会!”
冷面金刚听了这番话,勃然大怒,厉声喝道:“姓韩的高兴怎么做便怎么做,你,又是什么东西?”
“无可救药了!”司马玉龙仰面长叹一声,旋即面对冷面金刚又道:“既然如此,你就带着他们三个走吧,横竖今夜也不是你们遭受报应的时候!”
冷面金刚突然狂笑道:“朋友,你倒说得蛮轻松呢?哈哈……哈哈。”
司马玉龙微微一笑道:“笑什么,韩秋,来就来吧!”
冷面金刚又是一阵狂笑,笑毕,更不打话,欺身,探步,扬掌,一招“斩蛟东海”,直劈司马玉龙面门,掌风如刀,既疾且劲!
司马玉龙静立不动,容得对方的掌锋切近,将头微偏,而以左肩迎上,掌沿下斩,左肩微拌,只见冷面金刚一声嘿,霍然垂手而退!司马玉龙暗暗冷笑道:这一下,虽然不至于残废,可也够你这个狂权受用的了!
“走!”
冷面金刚连退三步,抬脸朝司马玉龙死盯了一眼,一声低喝,即便掉身纵起三丈来高,越过前殿的殿脊,没入月色之中。黑手天王等人知道情形不妙,便也相继腾身而起。
这时候,司马玉龙突然想起一件事,然后大喝道:“伏虎尊者,你留下!”
大喝声中,便欲起步。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一个听来极为熟悉的声音婉劝道:“朋友,追不得,这一带似乎古怪得很呢!”
司马玉龙霍然收式转身,朝那个身材肥短,面罩黑纱的人不住地上下打量起来,片刻之后,他不禁欢呼道:“啊,啊,你,你不是……笑脸……韦老前辈么?”
那人闻言,忙自脸上扯去面纱,果然是笑脸弥陀韦吾!
现在,轮到笑脸弥陀韦吾发怔了,他朝司马玉龙看了又看,仍然无法认出面前这个身穿蓝布衣裤,腰插旱烟筒,浓眉大眼,脸如紫酱的粗大汉究竟是谁。
司马玉龙暗暗好笑。
笑脸弥陀打量了好一阵,终于忍不住期期地问道:“朋友,请恕韦吾眼拙,我该如何称呼您才好?”
司马玉龙为自己的化装术能将双绝这等人物瞒过而大感高兴,若在平时,他一定还要逗逗这个诙谐的笑脸老儿开开心,但为了笑脸老儿刚才那句话中大有文章,他怕耽误了正事,于是直截了当地掀起衣摆,露出那柄盘龙宝剑,同时笑道:“老前辈,你不认得人,可认得这个?”
笑脸弥陀先是一怔,跟着啊啊连声道:“玉龙,你的易容术……是……是……跟谁学的?”
“玄清道长!”
“啊,啊,青出于蓝,你比那个牛鼻子高明多了!”
这时候,笑脸弥陀身旁,那个身材瘦长,垂眉吊眼,脸色枯黄,但双目精光闪射的中年汉子,在听到笑脸弥陀喊出司马玉龙的名字之后,立即紧跨一步,微微躬身道:“司马掌门人,您好!”
现在可又再轮到司马玉龙糊涂了!
就像笑脸弥陀一样,他期期地道:“韦老前辈,这位……大侠……如何称呼?”
笑脸弥陀朝司马玉龙看看,再朝那人看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听了笑脸弥陀的笑声,司马玉龙心头突然一震,忙向二人摇手促声道:“韦老前辈,且慢介绍,你们两位,看样子真力都似乎损耗得很厉害,调息吧,玉龙为你们护法也就是了!”
司马玉龙说毕,立即腾身上了前殿。回头一看,下面二人果然都依了他的吩咐,相对盘膝坐下,垂目调息起来。
原来,一位内家高手,功力到达了某一种境界后,即令是闭着眼睛,仅凭听觉去听对方的步伐声息,也可以判别出对方在武功上的成就如何!现在的司马玉龙,便已进入了这种境界。
所以,那位垂眉吊眼的汉子开口向他问好,他便发觉不对,但碍于对方的陌生不相识,不便明说。接着笑脸弥陀一笑,他这才警觉,笑脸弥陀真元耗损的程度,跟那垂眉吊眼的汉子,一样严重。
笑脸弥陀的辈分虽然不低,但他现下身居五行掌门之位,况且他司马玉龙今天的成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他借这个机会向笑脸弥陀提出来,正是时候!两位当事人,自己心中当然全都明白。他们强撑着,只不过是自尊使然罢了!现在,由不是外人的五行掌门点明,自无再矜持的必要。
一个更次过去了!
笑脸弥陀和那个垂眉吊眼的汉子相继起身,司马玉龙也自殿脊上飘然而下。
笑脸弥陀迎着司马玉龙笑问道:“你刚才要将伏虎尊者单独留下来是什么意思?”
“要他的头!”
“为什么?”
“受人之托。”
“谁?”
“闻人女侠!”司马玉龙说着,反问道:“噢,对了,韦老前辈您老为什么要拦住我?”
笑脸弥陀摇摇头,苦笑道:“为什么拦你是不是?唉,说起来,话可长了!”
司马玉龙含笑一指那位吊眼汉子道:“不管话多长,也应先从这位大侠介绍起!”
笑脸弥陀大笑道:“要杀人家师弟,却又偏要向人家师兄套交情……哈哈,妙极了!”
司马玉龙一怔,但旋即领悟过来。于是,他忙着抱拳一拱道:“原来是降龙老前辈,久违了!”
降龙尊者还了一礼,立即转脸向笑脸弥陀庄容道:“韦侠,别说笑了,朱罗早非衡山门下,正和贵派的冷面金刚一样。”
笑脸弥陀一听冷面金刚四个字,两只豆眼中,立有一股愤怒的火焰射出,同时恨声道:
“总有一天,姓韦的不亲手宰了那个丧心病狂的东西才怪!”
司马玉龙招呼二人就地坐下,然后笑问道:“韦老前辈,路上那些暗号都是你老留下来的么?”
“这便是‘可疑人物’!”笑脸弥陀指着降龙尊者笑道:“为了这和尚跟你一样高明的易容术,我们还曾交换了货真价实的三掌呢!”
司马玉龙转向降龙尊者,肃容低声道:“关于贵派七老的事……老前辈……知道否?”
“知道了!”降龙尊者哑声凄然地道:“少侠,那是必然的……唉唉,七老,他们也真是……唉!”
司马玉龙知道降龙尊者重创新愈,且在一场全力奋战之后,惟恐他挑起旧恨,伤心过度,有损真元,便在安慰了几句之后,岔开话题,掉头向笑脸弥陀问道:“韦老,你们两位怎会遇上他们的?”
“毛病都出在这和尚的易容之术太高明,不过,话得说回来,如非韦吾疑心大起,一路追踪并留下联络暗号,以致引来少侠你,我们两个的收场,也就够惨的了。”
“这怎么说?”
“今天早上,韦吾在测阳北门口那家饭馆中碰到这个大和尚,那时候,和尚正坐在最僻静的一角,而韦吾又坐在另一角,所以,韦吾虽然看见了他,这和尚可却没有看到我b和尚的本来面目虽已令人无法辨认,但和尚的眼神以及矫健的步履,却无法逃过我老儿的眼睛匆匆一瞥之下,我即已看出,这个丑家伙大有来头!”
“于是,你老便起了追踪之意?”
“是的,我在饭馆对面的那间空屋的门板上留下第一个暗记!”笑脸弥陀继续说道:
“和尚似乎也在追踪什么人,行色匆促而焦急,以致忽略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韦吾跟着跟着,渐渐地发现有点不对,因为,和尚走的全不是正路,加以和尚的那种超人脚力,韦吾竟然疑心到和尚可能是天地帮的人物乔装,韦吾有了这种想法之后,越发不肯中途歇手了!
“衡山下来的和尚,毕竟不含糊!”
“不久到达离这儿不远的那个三岔路的榆树之前,韦吾见和尚无故停足眺望,便知我姓韦的火候不够,行迹业已落入和尚眼中,尚幸天色渐暗,便自怀中取出一幅面纱,罩在脸上。
“韦吾果然没有猜错。
“韦吾的面纱刚刚挂好,便见和尚霍然转身,朝韦吾藏身的另一株树顶冷冷地招呼道:
‘朋友,下来吧,劳你跟了这么远,您,够辛苦的了!”
“和尚大概也服过变音丸,他的声音,并未给我任何启示。
“当下,我听了和尚的招呼,不禁大吃一惊。
“什么?早在我起步跟踪之初他就知道了我?
“这时,韦吾也火了!因此,我起了另一个误会,确认他是天地帮中人,可能有意引我到这种荒凉的的地方下手,心想,好啊,丑家伙,看样子我们的玩意儿差不多,一个对一个,在这地方比起来,不死不休,倒蛮有意思呢!
“于是,韦吾蒙着面纱大笑而出。
“接着,我们怀着几乎是相同的心情,一声不响地交起手来。
“第一掌,第二掌,我们谁也没有露出本门武学,可是,第三掌就不同了,大家心里有数,谁都知道对方是个可怕的劲敌,再不搬出看家本领,就有好看的了!
“因此,第三掌上,韦吾用了‘穿碑手’中的一招‘力撼五岳’,而和尚,也用了‘如来七式’中的一招‘我佛如来’,这两招,可以说是我们二个老儿拿手中的拿手,结果,当然是两败俱伤!
“我换了他一下,各被对方震退了三步……他奶奶的,真是冤枉之至!”
司马玉龙不禁听得微微一笑。
“小子,你听得蛮过瘾是不是?”笑脸弥陀翻起了那双豆眼,好像他跟降龙尊者的冤枉相打全是司马玉龙一手促成似地。直至司马玉龙赔了不是,他这才哼了一声接下去说道:
“也就全亏了第三掌,方将一头雾水打开,当时,我们先是相对一怔,但旋即相对抚掌大笑起来。”
“跟着那四个贼家伙就出现了?”
“过了没有多久,韦吾正待向和尚追问何由来此之际,突然间,我们发觉我们已落入了人家的包围之中,那四个家伙虽然占了绝对优势,但也深知我们两个并不怎样好欺侮,所以,他们只是四面固定,并没有立即动手。”
“之后怎会到这里的?”
“听我说呀!……我韦吾不痴不傻,当时的情势,自然看得很明白。于是,我请和尚挡一阵,而我,就趁此机会在身边那株树上留下了‘求援’暗号!暗号做好,我跟和尚招呼一声,合力奋身突围而出,拚全力朝这座庙中跑来。韦吾这样做,纯粹为了抽个空告诉和尚一点大概情形,好叫和尚保守一点,不必穷拚,时间支持得愈久愈好,我们有的是后援。”
司马玉龙点点头。
“韦吾实在没有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必要,老实说,那四个家伙,除了巫山淫蛟之外,其他三个,任谁也不在我跟和尚之下。而巫山淫蛟的功力虽然较逊,但他那一身歹毒的暗器,可也想当令人头痛。所以,当时的局势,是不折不扣的三与一之比,打团打不赢,跑也跑不了,我们唯一的希望,便是希望有人能发现韦吾一路上留下的暗号而赶来相助!”
笑脸弥陀说到这里,降龙尊者从旁苦笑着插嘴道:“你韦老儿还能支持多久,我和尚不知道,但如仅就我和尚而言、司马少侠若是再迟个盏茶光景赶到,我和尚准完无疑!”
笑脸弥陀哈哈笑道:“如果老起脸皮来掏底子,韦吾最多再有顿饭光景,也就差不多了!”
司马玉龙知道,他们两位都是说的老实话,降龙尊者重伤不久,自较笑脸弥陀的真力稍逊。像笑脸弥陀跟降龙尊者这样身份的武林前辈,居然能有这等坦率真诚,毫无一般武林人物夸胜讳败的习性,实令司马玉龙钦佩不置!
于是,司马玉龙转向降龙尊者道:“降龙老前辈突然于此间出现,当然也有缘故喽?”
降龙尊者深深地叹息了一阵,这才以无限感慨的语气,凄然述说道:
一个多月以前,掌门师兄一瓢接获华山第二剑施敬大侠送来的密函,得悉天地帮向华山派突施毒手的详细,同时知道五月五岳阳有会,掌门师兄为了增加我方实力,接信之后,立即下令由降龙暂理派务,他则连夜赶去了湘南九嶷,拟将家师了了上人访着,为岳阳之会生色。
家师退隐,已有数十年之久,虽知他老人家可能潜修于九嶷一带,但是,借大的一座九嶷山,方将近千里,何处找去?掌门师兄之所以坚持此行,我们都知道纯系为了伏虎和尚的缘故,是以也不便加以劝阻。
谁知道,就在掌门师兄离山的当天夜里,他们来了!
他们,就是刚才的那四个,冷面金刚、伏虎、黑手天王、淫蛟……那时候,天已二更,降龙夜课方罢时,轮值的四空师弟气急败坏地跃落经堂向我报告道:“师兄,十方寺给包围起来了!”
“来的哪路人物?”
“好像是天地帮。”
“来了多少人!”
“大概二十多!”
当下,我约略思索了一下,立即作了决定,吩咐四空敲起紧急集合的九品钟,齐集各代弟子于大殿之上,以玉如意传令七老,要他们七位师侄带着一子弟子静立一旁,非得本座谕示,不许妄动!
之后,我抬头向殿下庭院中的四个天地帮的香主朗声道:“各位来意,降龙和尚已明白,不巧的是,敝派掌门师兄今天适值他出,各位尽可冲着我降龙和尚出题!”
黑手天王冷冷地答道:“既然你已知道,那就再好没有了!”
我知道这不是斗气的时候,当下强忍着又道:“萧大侠,你是爽快人,我们说得两爽快点,我们是不分长幼来个混战呢?抑或各按彼此身份明着一个对一个?”
从天地帮一开始便将十方寺团团围定的趋势看来,很显然的,他们此行颇有血洗敝派全寺之意,但降尤深知冷面金刚跟黑手天王二人的自尊心很强,只要一提到辈分问题,他们的脸,说什么也就放不下来!
降龙的这番话,果然生效。
冷面金刚韩秋接着嘿嘿一笑道:“赵正,你这样说,是将我们看成了什么料子?嘿,嘿,来来来,姓赵的,我们俩的身份差不多,我们先来示范一下。”
我听了,冷笑一声,才待要下阶之际,师弟四空尊者已抢先纵身而出,一面扑向冷面金刚,一面怒喝道:“韩秋,凭你这个无耻的东西也值得我们师兄动手么?”
冷面金刚见了,却不生气,也不还手,仅将身躯一侧,让过师弟四空尊者乘怒而出的这一招,同时向身后的伏虎和尚一指,冷冷地吩咐道:
“朱香主,你接下来!”
这种安排,实在太残酷了!
两位都知道的,年前惨遭横死,且令司马少侠蒙过不白之冤的大智僧,说起来他是本派的二代弟子,实际上,大智僧的一身武功,全系四空师弟一人调教,所以,严格一点说,大智僧实在是四空师弟的门下。
初闻恶讯,四空师弟所表现的哀痛,司马少侠也曾亲眼看过。现在,大智僧系死于伏虎劣僧之手,已是人尽皆知的事。如今,竟让四空师弟对伏虎僧,其不能并存的结果,不言可知!
本来,四空师弟的成就比伏虎僧略为差了一点,现在因为四空师弟的急怒攻心,一上手,猛攻狂击,而伏虎僧为了于心有愧,手脚上略显拘束,所以,刚开始的五十个回合,尚能维持着不输不赢。但是,五十招一过,四空师弟由于真力滥耗过度,章法大乱。偏们冷面金刚又在一旁冷冷地加上两句:“朱香主,请记住这不是你们师兄弟喂招玩儿的时候啊!”
伏虎僧受此一激,凶性大发。
俗语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武功路数相同的两个人,只要在功力上稍微有上那么一点距离,那就像棋高一着一般,处于劣势的一方,永远也别想抬得起头来。这一仗,伏虎尊者得胜是意料中事,但是,当四空师弟身负极重内伤踉跄跌退之际,伏虎僧竟忍得下心肠赶上去又加了一掌,实出降龙意外!
听到这里,笑脸弥陀和司马玉龙都不禁失声惊呼了一声。
“四空师弟,当场喷血而亡!”降龙尊者哑声吸咽地接道:
这时候,我见到大殿上百余名各代弟子的眼球中都喷射着忿怒的火焰,降龙知道,最危险的时候到了!
于是,降龙高举碧玉如意大喝一声道:“肃静!”
死了一个四空师弟不打紧,若是百余名二三代弟子集体伤残,我降龙和尚身居代理掌门之职,这副担子可有点担当不起!尚幸敝派素重教养,各代弟子均能以掌门信符的威信为重,是以在降龙一喝之下,并未再有任何举动!
接着,八戒师弟又重伤在黑手天王萧昆手下。
最后,轮着我跟……冷面金刚,冷面金刚果然名不虚传!他狂,颇有他狂的条件。那一仗,可算得是降龙和尚我,有生以来最艰苦的一战。……说真的,冷面金刚的成就确实在我降龙和尚之上。
但是,我告诉自己,四空死,八戒重伤,我,不能再败下来了!
我的伤与死是另外一回事,目前衡山一派的命运都操在我和尚一个人的手里,我的责任太重了!假如我有了意外,谁能担保他们四个守信不向本派二三代弟子下手?
就凭着这一个坚强的意念,它弥补了我功力之不足,令我跟冷面金刚交手了近百个回合,不分胜负。
可是,事实明显得很,不管再维持多久下去,最后失败的,仍然是我!
后果虽然可以想见,但我除了挨一刻算一刻之外,又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不过,有一点我认为我和尚做得很成功,那便是我和尚的镇定!一百个回合下来,虽然我已渐渐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但在外表上,我仍排命保持我从起手便保持着的平和从容!这一点,我可以从冷面金刚的神色上看得出来:他很惊讶。
降龙尊者能跟他分庭抗礼,毫不逊色,实在出乎他冷面金刚的意料之外。
也就凭这一点,我挽回了衡山全派覆灭的厄运……一百计十个回合过去了,我仍咬牙强撑,不露分毫气馁之色……就在我渐感不支的危急当口,冷面金刚因为摸不透我和尚的虚实,他却有点不耐烦起来!
出人意外的,他竟跳出了战圈。
我,自是求之不得。虽然我也同时住手,但仍然沉声说道:“韩秋,现在歇手不嫌太早了一点么?”
他呼了一声,冷冷地道:“暂时歇手,就是为了早点分出胜负!”
我皱眉道:“愿闻其详!”
他冷笑道:“这样拖下去太没有意思了!现在,我们不妨对攻三掌,不避不闪,各以全力施为,这样做,究竟谁高明,马上便可分别出来,嘿嘿,赵正,你敢么?”
我知道,这样做,吃亏的还是我。可是,在那种情形之下,我哪有选择的余地?
于是,我故意强笑道:“阿弥陀佛,果然是个好主意!可是,韩秋,假如三掌交换过了,仍然胜负不分,那时怎办?横竖你的主意多得很,何不先想好准备着呢?”
他不屑地冷冷说道:“有了这三掌,我看也就差不多了!”
“你太自负了,韩秋。”我不肯松口,跟着逼问道:“万一不分胜负呢?”
冷面金刚脱口道:“如有这等事,姓韩的拍拍大腿走路!”
冷面金刚话出口,似即露出海意,我虽知道他这人有着说一不二的傲性,但仍不免担心到夜长梦多,于是,我也冷笑一声,表示接受了他的挑战和诺言,同时,我跨出了一步!
接着,我狂拚了三掌。
那三掌没有什么好说的,总之,三掌下来,我居然留得一命在,实在是个奇迹。
第三掌上,他被震退了三步,我也给震退了三步,他的脸色很苍白,我想,我的脸色也绝不比他好看到哪里去。他怔怔地朝我望着,没有开口,我,强勉地微笑着,也没有开口!
他是不愿开口,我呢?更是不能开口!……我已咽下了第一口自心腔涌出的鲜血,同时嘴里又含着第二口……我能开口么?
“贵派如有人心有未甘,四月十五日可至洛阳朝元寺相候!”
冷面金刚悻悻地说完了上面这几句话,立即率众离去!
我则始终含笑静立,不发一言,冷面金刚一走,我可再也支撑不住了……我在自己喷出的鲜血圈中,就地勉强坐下,直到这个时候,所有的各代弟子,包括七老在内,才算了解了我。
于是,由七老带头,一个个,含着眼泪,围在我的四周,团团跪下。
我,凄然合上双目。
我知道他们将有些什么请求,便以不闻不见来拒绝。同时,我的伤,实在很重,假如我还想活下去,我便不能再分心神。
就这样,三天三夜过去了。等我的危险期已过而睁开眼皮时,我发觉所有人仍然跪在原来的地方,人人脸色都很憔悴,阿弥陀佛。我几乎因不能自持而失声痛哭起来。我知道,他们的心志已决,如果强留,在他们来说,其痛苦并不下于一死!
于是,我向七老分别点了点头。
七老走了!
我起身查点,这才知道八戒师弟早在两天之前,便已因伤重不治而步了四空师弟的后尘。
经过旬日疗治,降龙仗着内功基础尚佳,很快的,便已复元了七八成。
降龙眼看着十方寺内除了降龙一人之外,只剩下二代以下的弟子,降龙在与不在,都是一样。相反,由于他们辈分太低,天地帮纵毒,只要冷面金刚跟黑手天王在,他们决对这些小辈下不了手。
于是,降龙又将派务交给一个颇堪信托的二代弟子,走下衡山。
降龙首先去了一趟洛阳朝元寺,访着了七老的墓地,也见到了墓旁树身上的留字……
司马玉龙低声道:“报告老前辈,那行字便是玉龙留的。”
降龙尊者轻轻哦了一声。
接着,司马玉龙便将七老拒绝援助,因而令他棋差一步,造成莫大遗憾的经过,详细地插述了一遍。
降龙尊者听了,点点头,似甚安慰地道:“司马少侠,这个怪不得你,你的心意,算是完全尽到了。七老的个性,降龙知道的最清楚,留得了今天,也留不了明天,早晚……他们……其实,唉,这样也好。”
沉默了片刻。
司马玉龙道:“以后呢,赵老前辈?”
“我离开洛阳的时候,已是四月廿八,”降龙尊者深深地吸进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我知道,无论如何,五月五的岳阳之会,我是赶不上的了!但我既已下山,一时也没有别的地方好去,于是,我仍向岳阳赶来。结果,果然不出所料,我迟到了一天!”
“老前辈怎会走到这条路上来的?”
“这里面,另有文章。就是少侠不提出来,降龙也正要说及这个呢。”
司马玉龙和笑脸弥陀的神情,全为之一紧。
“事情发生在昨夜四更左右,降龙行至水江和浏阳之间的桃花魂小镇附近,突然发现身前十丈之外,有一个娇小的身形,向前飞奔……”
司马玉龙不禁失声啊了出来。
降龙尊者闻声一怔。他朝司马玉龙望着,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究竟还是说好不说好。
“没有什么,老前辈。”司马玉龙赧然地道:“说下去吧!”
“那个娇小的身形,看起来,眼熟之至,可是,仓促之间,降龙硬是想不出她是谁来。
那个身形奔走的速度其快,这令降龙异常惊讶,降龙实在想不出当今的少年人除了司马少侠之外,谁还能有这副好身手呢?”
“但是,她是个女孩子!
“加以那时候已是夜半之后,无形中,降龙不禁对她留上了意。
“于是,降龙放步缀了上去。
“说也惭愧,降龙虽然施出了全力,竟也只能跟那条黑影保持固定的距离。
“渐渐地,黑影奔上往测阳而去的官道。……降龙仍然紧缀不舍……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件怪事发生。蹄声得得,迎面官道上,竟然来了两匹快马。降龙定睛望去,除了二人二骑之外,来人别无长物。而且,看样子,来的二人也好像是两个女的!
“深夜,空身,快马……想想看,除了武林人物,还会是谁?
“说时迟,那时快,黑影和快马,眨眼之间,已然会合一起。
“起初,降龙还以为她们是一路的,但等降龙看清之后,降龙才知道降龙猜错了。原来她们碰面之后,双方都怔在那里,这,正说明了她们原先并不相识。
“当下只见马上的一个女子扬起手臂,做了一个友善的表示,然后缓缓带马靠近那个单身女孩子身边。低声说了一阵话,那个单身女孩子点点头,便跳上那说话的女子的身后,三人两骑,掉转马头,向来路返身急驰而去。”
司马玉龙不禁脱口喊道:“糟了!”
降龙尊者和笑脸弥陀均是一惊。
笑脸弥陀忙问道:“糟了,糟了什么?”
“韦老前辈,你知道那条黑影是谁?”
“难道会是闻人女侠?”
“一点也不错,是她……闻人女侠,而两匹马上骑的,十有八九便是南海双姝。”
“闻人女侠?”降龙尊者道:“她是毒妇之孙,大智僧的胞妹闻人凤么?”降龙尊者顿一下又道:“怪不得看上去有点眼熟,她曾去过衡山呢……司马少侠,你刚才说的南海双姝又是谁?”
于是,司马玉龙将南海一枝花的故事约略地说了一遍。
降龙尊者听着,听着,最后竟然点头微笑起来。
司马玉龙诧异道:“降龙下得衡山以来,总算第一次做对了一件事。”
“哦?”
“放心吧,司马少侠!”降龙尊者微笑道:“现在,你们该明白我和尚走到这条路上来的原因了吧?”
“就为了追踪她们在个?”
降龙尊者含笑点点头。
司马玉龙不安地又道:“经过了这番折腾,降龙才前辈难道还有把握探知她们的下落么?”
“我想应该脱不了节。”降龙尊者道:“听我说下去,你们就会明白了!”
“那么,说下去吧,老前辈。”
于是,降龙尊者继续说道:“本来,降龙并无紧紧追踪那两骑三人的必要,只为了先前那条黑影看上去颇为眼熟,降龙很想知道她到底是谁。同时,最令降龙起疑的便是,她们双方既然陌不相识,那两个骑马的女孩子为什么要为一个陌生不相识的人改变既定行程?
“降龙虽然功力尚未完全复元,但跟两匹马比脚程,还不至于落后多少。而且又是在空旷无人的官道之上,三五里之内,对方绝对无法掩避行迹。所以,横竖是顺路,降龙仍本初衷,一路紧缀下来。
“盯到浏阳,天色已亮。
“三女似乎肚子饿了,进城不远,便在北门口那家饭馆门前停下来。降龙仗着音容全改,便也毫无顾忌地跟了进去!”
笑脸弥陀奇怪地问道:“我老韦怎没见到她们三个?”
三女停留的时间很短,那时候,你老儿可能还没有进来呢!”
“这就奇了!”笑脸弥陀道:“三女既然已经离去,你和尚还坐在那儿做什么?难道你和尚不担心追丢了人?”
“这种担心是多余的!”降龙尊者微笑着道:“不过,也不能怪你老儿有此一问,的的确确,降龙也曾这样担过心,只因后来和尚有了新发现,一颗心,便完全放下来了。”
笑脸弥陀又道:“这话怎说?”
降龙尊者微笑着探手入怀,从怀中掏出了一把东西,展掌分别送至笑脸弥陀和司马玉龙的面前,二人各自降龙尊者的掌中取了一件,藉着明朗的月色一看,是一朵仅有拇指大小,中串金针的绢制白花!
司马玉龙和笑脸弥陀惊奇地看毕,便欲将绢花仍然放回降龙尊者的掌心。降龙尊者却将手掌缩回,同时笑说道:“这花降龙共有三朵,我们每人留下一朵做个纪念吧!”
司马玉龙问道:“此花何来?”
降龙尊者收起剩余的一朵,这才笑说道:“经少侠刚才一提,现在,降龙总算明白了这些花儿的来历了!”
“是双姝留下来的么?”
“是的!”降龙尊者道:“起初,降龙也非常担心会将三女追丢,所以,在三女起身离去之际,虽然降龙要的一份素点尚未用完,便也立即丢下一小块碎银跟着出了门。但是,降龙刚刚出门抬头,无巧不巧地便见到后面一骑上的那个女孩子左臂微微一抬,自左肋下穿出一道其疾无比的白线,直奔饭馆对面那间空屋的板门!于是,我微微一笑,放心地重新走了回来。
“你韦老儿可能便是那个时候进来的。
“用完素点,我出了饭馆,以迅速的手法自板门上取下了第一朵绢花。
“绢花体积小,本很容易忽略,尚幸我和尚是个有心人,所以,毫不费力地,便藉着三朵绢花的指引,来到了和尚跟韦老儿动手的那株高大的榆树之前。
“说来也真惭愧,在韦老儿,满以为和尚发现了他的追踪,其实,我和尚自己心里有数,和尚发现的,实在是天地帮的那几个香主。和尚在榆树前面停下来,就是为了发觉自己已经身人重地,陷进了人家的包围。
“后来,韦老儿戴着面纱现身,和尚一时不察,尚以为是该帮的另一路人马,现在想起来,原来是人家有意坐山观虎斗,等我们两败俱伤之后捉活的。还好,只浪费了三掌,我们便结束我们的活剧,假如我们再多熬几掌下去,恐怕等到司马少侠来时,我们两个活宝早成了人家的阶下囚了!
“这时候,三更已尽。”
降龙尊者话刚说完,司马玉龙突然跳身而起,一个倒纵,凌空拔起四丈来高,半空中,来了个极其美妙的盘旋,方始缓缓地以柳絮随风的上乘轻身术,于原地降落。
降龙尊者和笑脸弥陀不禁同声问道:“少侠难道有甚发现不成?”
“不是这个意思,”司马玉龙仍就原地坐下,摇摇头道:“我们现下既然处身于该帮的心腹重地,总以谨慎一点是好!”
笑脸弥陀不禁犹疑着道:“该帮难道没有迁往九嶷么?”
“就是该帮总坛已经迁往九嶷”,司马玉龙严肃地道:“这附近也必设有重要的分坛分舵在!”
“怎见得?”
“这是异常明显的事,这附近如无落脚之所,南海双株决不会将闻人女侠往这附近带,同时,该帮四个重要的香主也不会一齐在这一带出现。”
“那么,”降龙尊者道:“他们怎会不留下个把人来监视住我们?”
司马玉龙微微一笑道:“我们决不肯自动离去,这一点,他们一定知道得很清楚。”
“他们难道不怕我们循踪追索?”
“在这儿,”司马玉龙微笑道:“他们一定有着很有力的靠山吧?”
“那会是谁?”
“南海双姝,三色老妖,都有可能。”
“司马玉侠,”降龙尊者道:“我们几个,现在应该怎样做?”
“最后一朵绢花上的金针指向何方?”
“东南,武功山。”
“这样吧!”最后,司马玉龙道:“两位老前辈可在这附近盘恒二三天,接应着见到韦老前辈暗号而来的人,玉龙一人先顺着绢花暗记-下去看看,可为则为,不可为,则仍旧回到这儿来,跟大家商议该怎么办。”
两老默然点点头。
他们知道,他们面前的这位年轻的五行掌门人,一身莫测高深的武学,远非他俩所能望其项背。司马玉龙办不了的事,他俩纵能帮点小忙,也是有限。何况这种踩底子的行径,最忌人多,司马玉龙既然如此主张,他们当然只有唯命是从。
于是,司马玉龙起身向两老挥手作别。
依着降龙尊者指点的方向,展开上乘轻身术,向武功山点跃腾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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