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紫呆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秦无极声如豺嗥吼道:“说呀!再告诉我一遍!像从前一样地告诉我一遍!”
袁紫被他逼得连连后退,口中却始终发不出一字,韦明远见状不平,忿道:“你逼她干什么?难道她从前说你好看了?”
秦无极朝他狠狠盯了一眼道:“她从前的确如此说过,所以我才要她再说一遍!”
韦明远哈哈大笑道:“你用这样态度和手段去求答案,恐怕一辈子都得不到真正的答复,人的妍丑自知,何必要去求那些欺心之论!”
秦无极脸上的红肉一阵颤动,半晌才道:“你是第二个当面说我难看的人,我倒可以饶你不死!”
韦明远奇道:“难道以前进来的那些人中没有一个对你讲实话?”
秦无极冷笑道:“没有!那些人只有一部分见过我的真面目,却没有一个人敢说我难看,他们居然有天才在我脸上找出美的地方。”
韦明远微笑道:“他们太爱惜自己的生命了,你不是说还有一个人吗?”
秦无极冷冷地道:“另一个是我自己,因此严格说来,阁下可为第一人!”
韦明远倒不觉一呆,半晌才道:“你不会是生来如此的吧?”
秦无极寒着喉咙道:“当然不是!我年青时就好道家炼丹之术,有一天我守在丹炉旁,一不小心放错了药,炉火上升,将我烧成这副模样!”
韦明远不说话,脸上却现出同情的神色,秦无极又道:“当时我痛极而呼,我的妻子抱着两岁的孩子进来,见了我的面就吓昏了,等她醒来后,居然视我若鬼魅,完全忘记了往昔的如海深情,孩子也见了我就哭……”
韦明远叹息道:“你应该原谅他们……”
秦无极沉声道:“我杀了他们!”
韦明远一愕道:“你太过分了!”
秦无极冷笑道:“我怎么过分,我的妻子居然要求另嫁,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杀死他们之后,家乡无法安身,逃之在外流浪经年,最后才算在一本书中找到这地方。”
杜素琼忽然道:“你来时此地就是这个样子了?”
秦无极摇头道:“不!那时仅只有阵图门户之设,我只略懂得一些,几经摸索,困陷良久,才找到那间停棺的石室。”
杜素琼又问道:“那些怪虫毒兽呢?”
秦无极道:“多半是我四处搜罗来的,毒气与毒水是此地原有,经我开发引出来的,我为了要练功怕受人打扰,只得仰仗这些替我挡住其他的人。幸而到我第一个阶段时,才有第一批人追来,那就是蜉蝣生与逍遥散人,我使出武功将他们收服,留作从人。又过了几年,我因事外出,才遇上紫娘,庶几免得再度过寂寞的日子……”
杜素琼突又问道:“请恕我插嘴,阁下四十年前来此,则今年高寿若干?”
秦无极对她好像极为客气,平和地答道:“今年七十有一!”
杜素琼失笑道:“那阁下的年岁比我还大,如何去向我的女儿求亲!”
秦无极抗声道:“广成子活了三百多岁,我虽比不上他,但也不可以常人的年纪而计岁。”
杜素琼道:“话虽如任说,仍是太不合理。”
秦无极道:“令爱不肯嫁我,倒不是为了年纪之故。”
杜素琼奇道:“那她是为了什么?难道也是为了你的容貌?”
秦无极道:“也不是,我到现在仍未以真面目对她,相信如今爱那等奇女子,也不会存有以貌取人的那种世俗想法。”
杜素琼奇道:“那她为什么要拒绝你呢?”
秦无极默然片刻才道:“此事暂且不讨论,今天我对二位有别事相求!”
韦明远道:“你想要什么?总不成是要我们也参加你的狂妄计划。”
秦无极道:“我有着这种条件,怎能算为狂妄!”
韦明远正色道:“阁下一统武林之志未可厚非,以暴力伏人则不敢苟同,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缺少那种兴趣。”
秦无极冷冷地道:“别忘了你的性命还在我手中。”
韦明远傲然一笑道:“韦某在入洞之初,即已置生死于度外!”
秦无极轻笑一声道:“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是我有比死更可怕的方法对付你!”
韦明远庄容道:“韦某此生已无可怕之事!”
秦无极不作任何回答,仅将手指微微一搓,空中立刻传出一阵异声,其声铮从如琴,十分悦耳,不一会儿,室中四周的墙壁都慢慢移动,现出许多长形方格。
每个方格都恰好可容一人站立。
韦明远游目四顾,见那些人大半相识,一个个神情痴呆,商渔、庄氏父子俱都全了,只是没有韦纪湄、杜念远、宇文瑶等人。
秦无极得意地笑道:“这些人多半是江湖上知名之士,可是现在却呆若木鸡,只要我高兴,可以教他们做任何的事。”
韦明远怒道:“胡说!他们虽然技不如你,未必肯听你的话!”
秦无极微笑道:“你等着看吧!”
说着用手一指庄泉道:“去打你老子一个嘴巴!”
庄泉脸上木无表情,只有眼中射出愤怒的光芒,显见他的神志并未全惑,只是行动受到了限制。
秦无极用手轻轻一抬,庄泉身不由主地被吸了出来,双腿僵直,慢慢向庄宁走去,到了他的面前,果然抬手打了庄宁一下。
这一下打得极重,庄宁的嘴角立刻应声流下鲜血,庄泉打完后,又僵直地走到自己的空格中站好。
韦明远发现他的每一个行动都是身不由主,完全由秦无极的手势虚空中运力指挥,一方面震惊于他的功力,一方面却愤怒填膺,厉声高叫道:“你这种罔顾人道的行为,势必遭受天谴!”
秦无极哈哈大笑道:“我心即天心,我倒不信天下还有人能来制裁我!”
韦明远愤怒到了极点,蓦地一掌,运足太阳神抓之功,对准秦无极攻去,秦无极泰然而立,完全不作任何准备!
他威力无俦的一掌如泥牛入海,连秦无极的衣服都没有飘动!
秦无极微笑道:“别动手,讲打的话,你连三岁小儿都不如,怎么样,现在你死了心吧!”
韦明远怆然一叹道:“落到你这种丧心病狂的疯人手中,夫复何言……”
他的话还没讲完,突然全身也呆如木偶一动也不动。
杜素琼问道:“明远!你是怎么了?”
韦明远一动都不动,只是把眼睛对她望着。
秦无极笑道:“他想自己震断心脉自杀,我已答应他不死,如何能由他称心如意?所以停止了他的行动力,实际上是救了他的命!”
杜素琼怒道:“落到你这种人手中,生不如死……”
秦无极仍是笑着道:“慢来!慢来!好死不如恶生,我也不为难你们,最好你能劝劝他,因为我对二位异常看重,还有很多借重的地方。”
杜素琼正想开口,秦无极已一挥手叫道:“紫娘!你带他们二人到静室去。”
袁紫答应一声,过来冷冷地对杜素琼道:“抱着他跟我走!”
杜素琼想了一下,默然无语地抱起韦明远僵立的身体,跟在袁紫后面向室外走去,走到门口时,秦无极又道:“到静室中替他解开穴道,我谅他不会再自杀了!”
杜素琼回头道:“你怎么知道?”
秦无极大笑道:“人只有一时想不开才出此下策,生机未减,绝不肯轻易求死,你们在静室中不妨好好商量一下,只是别转逃走的脑筋。”
杜素琼一言不发,扭头走了,背后还传来秦无极得意之至的笑声。
又转了一阵,袁紫推开一扇石门道:“在这里了。”
室中有床有桌椅,设备很齐全,杜素琼把韦明远放在床上,袁紫伸手在他身上一阵敲拍,约经盏茶工夫才长吐一口气道:“好了!再过一个时辰,他就可以恢复行动了,只是在一周时之内,千万不要妄动真力,否则岔了气,可要落个终身残废。”
杜素琼骇然道:“有这么厉害?”
袁紫轻叹道:“我不是早就警告过你们了吗,今天他算是很特别……”
杜素琼忽然问道:“他究竟要把我们怎么样?”
袁紫摇头道:“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之事,从来不会告诉别人!”
杜素琼想了一下又道:“你跟着这么一个怪物十年了,怎么受得了?”
袁紫幽怨地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知道,以前我跟着他,只想学他的武功,达成一个目的!”
杜素琼问道:“什么目的?”
袁紫用手朝床上的韦明远一指道:“杀死他!可是主人看得我很紧,一直无法离开。”
杜素琼又道:“今天你不是有机会了吗?”
袁紫轻叹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本来我恨他到了极点,今天见了他,反而又为他的安危关心起来……”
杜素琼微叹道:“你俩之间的情形我听他说过,你始终还是爱他的。”
袁紫凄苦地道:“也许是吧!我这些年来,一直没忘过他,我自己也不明白,以前我还认为是他英俊的形貌令我动心,可是今天见到他时,他已是鬓发如霜,完全不是当年的样子了,然而我还是感到内心激动不已。”
杜素琼微叹道:“爱情的发生并没有任何理由。我懂得你的心情。抱歉的是我无法帮助你,不过等一会儿他醒过来时,我可以把你的感情告诉他。”
袁紫忽地一变颜色道:“不用!有机会我要自己告诉他,我准备再接受他一次拒绝的侮辱,那样我或许会真正的鄙弃生命,做些随心所欲的事了。”
说完她猛地扭转身躯,风似的冲出去,砰的一声,石门又闭上了。
杜素琼呆了一呆,才移步到韦明远身畔坐下,柔情无限地望着他,空气有些沉闷,壁上圆形的贝壳中,仍是射出那黯淡的黄光,四周寂静极了。
在另一间石室中,坐着一个形容推淬的白衣女子,她是杜念远。
她的眼光仍是那样的清澈,脸上含着一丝淡淡的忧容,口里轻轻地念着词,道:“眉共春山争秀,可怜长皱。莫将清泪湿花枝,恐花也如人瘦。清润玉萧闲久,知音稀有。欲知日日倚栏愁!但问反,亭前柳……”
清吟未毕,竟籁籁地流下泪来。
忽然在门下响起剥剥的叩门声,她拭了一下泪珠,沉声道:“进来!”
石门呀地一声开了,秦无极脸上罩着黑纱,身后另有一个中年男子,手捧着一个果盘,走进室中道:“我给你送饭来了。”
杜念远淡淡道:“放在桌上好了。”
那中年男子依言放下果盘退出,只有秦无极仍站在一旁。
杜念远用眼膘了他一下问道:“你还在这儿干什么?”
秦无极以极为温柔的声音道:“我等着陪你用餐。”
杜念远顿了一下才道:“此地连时间都不知道,这算是哪一餐!”
秦无极道:“此刻又是申西之交,应该是晚餐了。”
杜念远轻叹道:“又是一天了,你打算把我关在这儿多久?”
秦无极歉然道:“快了!我已经派人出去部署,在最短期间,我们都可以离开这个深暗的地穴,出去透透气了。”
杜念远道:“你收服了哪些人?”
秦无极得意地道:“除了那几个特别强项的家伙外,没有一个不是乖乖的听话!”
杜念远扁着嘴道:“匹夫鼠辈,纵多何益!”
秦夫极一怔道:“要哪些人才能叫你看得上眼!”
杜念远闭目不答,口角上含着一丝冷冷的笑意。
秦无极等了半天,见她仍不答话,不禁有点发怒道:“我晓得你还在惦记你丈夫,老实告诉你,今天我到寒冰洞中去看过他,已经冻得奄奄一息,再过几天,就可以成为一根冰条了。”
杜念远脸色微微一变,继而漠然地道:“他的生死与我毫无关系!”
秦无极不禁奇道:“你是他的妻子,居然会不关心丈夫的生死?”
杜念远道:“关心也没有用,我既然无能力救他,便只有希望他早些死了,免得多受折磨。”
秦无极立刻道:“你有能力救他的!只要你……”
杜念远将眼一睁道:“只要我答应嫁给你是不是?”
秦无极笑道:“不错!只要你一点头,我马上可以释放他,更可以重用他?”
杜念远淡淡地道:“据我所知,他永远不会受你所用。”
秦无极道:“那我可以任他远走高飞。”
杜念远坚决地摇头道:“那更不行!让他去跟别的女人生活,由我来作牺牲品,我对他情坚如金石,却不会做这种傻事。”
秦无极急道:“到底要怎么样才能使你回心转意?”
杜念远冷冷地道:“吾心如槁,已永无转回余地!”
秦无极仍不死心地道:“我只求你下嫁,并不一定要你的心向着我。”
杜念远道:“没有情爱,夫妇之名形同虚设。”
秦无极道:“我不在乎!我只欣赏你的才华,以你的才能,加上我的武功,我们可以席卷天下,立万世不朽之业……”
杜念远冷冷地摇头道:“没有用,你把整个天下都堆在我脚下也无法动摇我,我只有一份感情,已经献给了我的丈夫,除了他之外,我永远不替别的人尽力。”
秦无极呆了半晌,才悻悻地道:“今天你的母亲跟韦明远也来了,看在你的份上,我对他们很客气,你假若再如此固执,我可要下毒手了。”
杜念远突然哈哈大笑道:“你假若到江湖上去打听一下,就可以知道我们母女之间有多少情分,我一生中仅有丈夫是亲人,我连他都能放弃了,还在乎其他吗?”
秦无极愤怒已到极点,一只手举了起来,覆面黑纱不停地颤动,两个透露的小孔中闪着慑人的寒光。
杜念远视若无睹,淡淡地说道:“为了你的安全计,还是此刻杀死我的好,否则你将后悔莫及。”
秦无极阴森地道:“我不相信你能构成对我的威胁。”
杜念远哼哼冷笑道:“比武功我虽不如你,可是要比智慧,你可比我差多了,假我以时日,一定可以想出制你之策!”
秦无极放下的手又举了起来,这次眼中的杀意更浓了。
杜念远仍是无动于衷,秦无极比了半天,那只手仍是劈不下来。
正在僵持时,空中忽而传来一阵磐音,初是隐约可闻,继而变得十分清晰。
秦无极奇道:“怪了!这儿哪来的出家人?”
杜念远微微一动,接着发出一声冷笑道:“你不是自夸此地是天罗地网吗,怎么会有你不知道的人闯进来了?”
秦无极迟疑未定,那阵磐音愈来愈明显,仿佛就在门外一般。秦无极赶到门口一看,空荡荡却没有一个人影。
磐音敲了一阵,然后有一个女音以极为清越的声音念道:“我有神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
情也蹉跎!痴也蹉跎!
今朝尘尽光生,
将情痴一起经过,
生也如何!死也如何!
心是灵光一片,
照破河山万朵!”
秦无极又呆了一呆,接着长啸一声,身形就飞速地消失秦无极的身形消失后,杜念远的神色立刻转为紧张了,跟着出了石室,以她那充满智慧的眼睛,约略地朝四周一扫,然后才跨着满怀信心的步子朝前走去。
清晰的磐音仍在响着,不住地传进人的耳鼓,磐音中还夹着喃喃的经呗声,充满了有如蚁穴的地下孔道。
杜念远边认边走,因为这茫无头绪的孔道中,岔路极多,稍一不慎,立刻就会遇到莫测的危险,然而这些错综复杂的道路,仿佛难不住这位才女,她慧丽的眼神每到岔路的地方,总能及时找到一条正确而安全的途径。
走了一阵之后,她又毫无考虑地弯向一条小甬道,突然旁边传来一个声音道:“夫人走错了!”
杜念远微微一怔,回头向发声之处望去,只见在甬道转处站定一人,正是方才与秦无极一起送饭进来的中年男子,不禁轻轻一笑道:“你怎么知道我错了?”
那中年男子道:“夫人一路行来,取道极为正确,此处乃鸢飞鱼跃的阵势,生门应为右边的鸯肩,再过去不远即为出口。”
杜念远笑道:“我晓得,这点变化还难不住我,可是我并不急着想出去……”
那中年男子微异道:“夫人不想出去?”
杜念远点头道:“不错!我现在是在找寒冰地窖,我丈夫被困在那儿,按照北雁南飞之理,相信我并没有找错地方。”
那中年男子怔了一怔才道:“夫人睿智无双,在下敬为前导!前面还有一些埋伏与毒阱,也许并不能难住夫人,但是可能耽误夫人的时间……”
杜念远道:“谢谢你了,不会妨碍你吗?”
中年男子摇头道:“没关系!主人追索那击磐念经的人去了,一时大概不会回来,那人真了不起,以主人的修为,居然无法得知他容身的地方。”
杜念远微笑道:“一部子午经并不能包括天下所有的学问,世上总有一些他无法了解的东西……”
中年男子问道:“夫人认得那个人吧?”
枕念远道:“是的,她说来还是我的故人,论修为也许不高于我,可是她学的是另一种功夫,秦无极纵有通天之能,只怕也难以找到她!”
中年男子默然无语,开始移步在前引路,杜念远默默地跟在后面,两个人都不开口,在曲折的角道中通行着,走了半天,杜念远才出声问道:“这三个月来,你一直替我送饭,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呢,没想到你居然也会说话,你叫什么名字?”
中年男子苦笑了一声道:“我已习惯于沉默,虽然我的名字叫做……”
杜念远立刻接口道:“我知道你叫逍遥子,我是问你的真姓名!”
中年男子道:“逍遥子是主人的叫法,我实际的名号是逍遥散人,至于真实姓名,连我自己都忘记了,好在人只要有个称呼就够了,夫人不妨就叫我逍遥散人。”
杜念远将逍遥散人四个字念了两遍,才微笑地道:“我看你一点都不逍遥,散人二字,更是有名无实!”
逍遥散人轻轻一叹道:“我是自寻烦恼,被庄周那一篇逍遥游害苦了……”
杜念远大笑道:“庄周的逍遥游?那可真有意思……南海有鱼,其名曰鲲,体大千里,化而为鸟,其名曰鹏,翼能垂天……你整年被困在这地穴里,连小鱼小鸟都不如!”
逍遥散人抑忧地叹了一口气道:“就是两句话害了我,所以才上了那个蜉蝣生的当,到这儿找什么子午经,妄想练成武功,一效那鲲鹏邀游云海的壮举……”
杜念远收起嘻笑的态度道:“那你可不能怪蜉蝣生,他邀你同来也是一片好意,只怨你们的运气不佳,被秦无极抢了先,不过秦无极也传了你们不少功夫呀!”
逍遥散人愤愤地道:“那只是他所学的四五成而已。”
杜念远道:“举世之间,你们那点技艺已可脾睨一切!”
逍遥散人气怒地道:“那又有什么用!我们一辈子就卖给他了,连个行动的自由都没有!整年不见天日……”
杜念远道:“这也不过是暂时性的!秦无极不是已经派人出去部署,马上就要大事活动,你也可以大展胸中的怀抱了
逍遥散人长叹道:“我以前还有着那份雄心,现在可完全提不起兴趣了。”
杜念远微微一笑道:“世上美女多的是,你大可不必为了我而放弃生命的乐趣。”
逍遥散人一怔,停下身子,回头望着她,满是惊疑之色。
杜念远继续微笑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女人对这些事很敏感,你虽然不说话,可是我在你的眼睛里看透你的一切心意!不过我很抱歉……”
逍遥散人摇头道:“你不须抱歉,我知道你们伉俪情笃,也不像主人那样自不量力,我只把那份感情深埋在心底,所以从不告诉你……”
杜念远微笑道:“你太傻了一点,苟有所爱,就应该勇敢地表白出来,虽然不一定会为对方所接受,但至少也该让人家知道,也许会有希望……”
逍遥散人的眼中射出异芒,兴奋地道:“现在你知道了。”
杜念远摇头道:“我不同!我是那种一生只恋爱一次的女子,我告诉你这番话的意思是叫你以后遇上别的女子时,不要因为蹉跎而失去了机会。”
逍遥散人失望地一叹道:“不会再有别人!雪肤花貌处处有,才华如卿得几人!”
杜念远道:“才华也是值得爱慕的条件吗?”
逍遥散人道:“是的!国色天香,总有红颜春尽之日,只有绝世才华,随岁月而俱增,令人永远地为之倾倒!”
杜念远幽幽地叹一口气道:“你倒是与秦无极一样心思,只可惜我的丈夫不同你们一般想法,我就是因为太聪明了才失去他。看样子你们爱错了人,我也爱错了人。”
逍遥散人一怔道:“你丈夫对你很坏?”
杜念远淡淡地一笑道:“也不是很坏!不过他没有把全部的感情都交给我,我既不是他第一个爱人,也不是最后一个,只能算是他感情上的一个过程而已。”
逍遥散人愤然道:“这样一个憬薄的男子,你何必还痴心地恋着他。”
杜念远微笑道:“你又在钻牛角尖了,情之一物,只有开始而没有结果,活着的一天,它便主宰着人们的命运行为,天生吾人,给予生命时,便随着给了一份爱情,我们再把它交给另一个人,整个世界,都是这样子延续下去的。”
逍遥散人呆了半晌才叹息道:“你对情感的看法实在比我透彻,我只好羡慕你的丈夫命好,不过我高兴的是主人也得不到你,他第一次对我透露要娶你,我几乎想杀他!”
杜念远奇道:“为什么?你吃醋也吃不到他的头上呀!”
逍遥散人道:“我不是吃醋!而是怕你在他的威胁下屈服,他实在不配你,虽然他的武功高于一切人,可是他……”
杜念远点头道:“我知道!他的形状太丑恶!”
逍遥散人奇道:“他把真面目给你看过了?”
杜念远摇头道:“没有!但是我可以想像,他要是脸上没有缺陷,何必整天带着面罩,有几次他颇想揭开面纱来对我,可是到最后还是忍住了。”
逍遥散人道:“不错!他跟我透露过心事,因为他比较信任我一点,凡事都跟我商量的,我曾经劝他应该勇敢地面对现实,他却始终提不起勇气。”
杜念远笑道:“你是要他让我看见他的丑形而加深拒绝他的意念。”
逍遥散人道:“私心中我确是此意,不过我的理由很充足,我认为……”
杜念远摇手道:“不管你的理由多充分,对我都没有关系,我假若会移情于他,绝不因为他容貌丑恶而改变心念,根本上是我无法再爱别人。”
逍遥散人点头道:“是的!我知道你是非常人,但是我总希望能多暴露一些他的缺点。”
杜念远摆手道:“这谈话可以结束了,你还是带我去找我的丈夫吧!”
逍遥散人沉吟片刻,才低头恢复前进,两个人这次是真正地陷入沉默,耳际只有那磐音经唱还在继续着。
甬道中开始充满寒意,但是杜念远功力深厚,也不禁身子有点抖擞,逍遥散人忽而脱下身上的外氅,交给她道:“披上它,再过去还要冷呢!”
杜念远拒绝道:“不用!神骑旅远处长白山,我在冰天雪地中挨惯了。”
逍遥散人诚恳地道:“这不是普通的冰冻,主人在北海之源,采来的万载玄冰,寒可彻骨,只有一种冰狸可在那儿生存,我这外衣就是冰狸皮所制,权当是我惟一对你的心意吧!”
杜念远默然地将衣服披上,果然温暖得多了。
逍遥散人欣慰地笑了笑,蓦地推开一道石门,里面白气氤氲,在宽可及丈的斗室中,墙上居然结了厚达尺许的坚冰。
韦纪湄半倚着冰墙,已经冻得奄奄一息,见杜念远过来时,只将眼皮眨了一眼,连说话的能力都没有了。
杜念远心如刀割,强忍着悲戚道:“纪循!你怎么样了,我来救你了。”
韦纪湄木然没有回应,逍遥散人却急道:“你可不能哭,此地冷到极点,眼泪没等流出来,立刻就结成冰珠,嵌在眼睛里能刺破眼球,你快把他抱出来吧!”
杜念远弯腰将他抱起,发现他的四肢都已经僵直了,像是一团冰块似的,逍遥散人帮着将韦纪湄抬到门外,闭上室门,寒气才轻了许多。
杜念远脱下身上的外衣,那原是逍遥散人给她的,她又用它裹在韦纪湄的身上,逍遥散人的神色动了一下,却没有说话,静静地又带着她走向回路。
行了一阵之后,逍遥散人指着一条两道:“这里出去不远,就可以看到地面了,韦首领的功力还算深厚,所以才能支持这么久而不僵,出去后最好找个深井,将他泡在里面,等寒气渐渐消退,然后再进以补元之剂,大概最少也要半个月才得复原,最重要是……”
杜念远接口道:“我晓得!这半个月中不要让秦无极找到。”
逍遥散人道:“是的!不但是半个月,以后也是一样,主人对你并未死心,他会想尽一切方法来搜寻你们,因此你们一定要找个地方,永远地躲起来。”
杜念远脸色一寒道:“我不会永远躲他的,有生之日,我都会记住他加于我的一切,总有一天我会再找上他,要他尝尝我的厉害。”
逍遥散人一呆道:“你斗不过他的!”
杜念远冷笑道:“明着不行暗中斗,武功不行我用智力斗,我这一生从未认过输!”
逍遥散人顿了一顿才道:“那就全在夫人了,反正无论如何,我总会给你一切的帮助!”
杜念远望了他一眼才轻柔地道:“谢谢你了,我会记得你的。也许我有别的方法报答你。”
逍遥散人黯然地一笑道:“我只是做了一件愿意做的事,并不企求任何报答。你多珍重吧!但愿将来有机会,我能再见你一面!”
说完点点头,跨步向另一条甬道走去。
杜念远也呆了一下,抱起韦纪湄,朝着逍遥散人所指的方向径直行去。
在另一个方面,此时却又发生了一件更为惊人之事!
愤怒的秦无极被那阵磐声梵唱,引得到处乱闯,却始终没有摸到一点敌人的下落。
这经唱之声,显示出发音之人的武功的确不错,可是比起他来犹差了许多,一个武功比他差的人,居然能逃过他的搜索,像捉迷藏一样地戏弄他,怎不叫他暴怒欲狂呢?在地穴中找了半天,始终没有结果,蓦而他心念一动,暗骂自己道:“该死!这根本是一种心功传音,我循声追人岂非是自乱方向。”
想到这儿、他立刻静下心神,气与神合,以灵智中一点神通,去与那磐音梵唱相合,过不了多久,他的面纱中透出一丝轻笑声道:“这下看你躲到哪儿去!”
飞身而起,朝着一条甬道疾驰而去,走不了多久,隐约星光在天,原来出了陵穴,他在陵穴中间开了许多出路,上面利用许多天然物作为掩避,这一个出路是一所废旧的坟墓,棺木早被搬去,平时是狐鼠的巢穴,谁也不会想到里面有这么多的文章。
推开墓碑,他毫不犹豫地继续前追,梵唱已经听不见了,可是在神气的感应上他知道那人还在继续着,不禁冷笑自语道:“你以为一点微末的心功就可以难倒我了,等一下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冷笑中他的身形似飞般地移动,片刻功夫,他已来到一处堆垛之下。
长城在这儿打了一个转折,城里城外都是起伏的峰峦,巍峨的城墙像一条长蛇,蜿蜒曲伸在群山环抱间。
城垛上坐着一个缎衣女尼,仅在中年,头上新剃的秃顶在星光下反射出铁青的光亮,手中持着玉磐,还在极规则地敲着,口中喃喃地念着。
秦无极悄无声息地掩到她身后,本来想一掌偷偷地击过去的,但是手举到一半,他又忍了下来,冷冷地道:“别再捣鬼了!我已经来了!”
女尼蓦然住手,回身望着他,片时后才平淡地道:“施主的确不凡,居然能找到贫尼!”
秦无极冷笑道:“你那点微未道行,也敢在我面前弄玄虚!你是什么意思?”
女尼缓缓地道:“贫尼有几个故人,失陷在这地底,贫尼想引导他们出困。”
秦无极怒道:“那些人是我关起来的!你要救他们出来,先要问问我是否同意!”
女尼仍是平静地道:“出家人已经戒绝争斗,贫尼无意与施主为敌,那几个故人俱是当今武林精英,贫尼不忍看他们遽尔丧生,尚祈施主高抬贵手。”
秦无极怒笑道:“我不想跟你多废话,我只问你救人救得怎么样了?”
女尼道:“有些人已经脱困了,有些人因为受到施主手法所制,无法行动,希望施主能体念无心平和之意,解除他们的禁制。”
秦无极微感一怔道:“你说你已经放走了一些人?”
女尼道:“是的!是的!太阳神韦大侠与梵净山主已经在贫尼经唱指引下,走出西边的南道,那儿有一片荆棘遮住出口,也由贫尼代为移去。”
秦无极怒叱道:“胡说!我不信你人在此地,会分身去救人!”
女尼平静地道:“贫尼无须人内,仅仗着心头一点灵光,在施主仙居内测览了一遍,看到施主对这前圣的遗陵,的确经营得天衣无缝……”
秦无极以疑惑的声音道:“你说你已练成了身外化身的功夫?”
女尼摇头道:“身外化身之说,几近荒诞,贫尼不过习过以神代身的功夫而已。”
秦无极想了一下才道:“请教师太法号。”
女尼道:“贫尼一了。”
秦无极道:“在下秦无极,居此陵中四十年,已得广成子遗籍中之大部分精要,仅只有少许未到之处,师太所擅之离神心法就是其中之一,在下欲与师太交换一些条件。”
一了淡淡地摇头道:“贫尼不想得到施主的功夫。”
秦无极阴笑道:“谁说我要拿武功跟你交换了?你纵然能够神游体外,也无法解得我独门的制穴功夫,现在我愿意拿那些不能行动的人的生命,交换你的心功口诀。”
一了仍是摇头道:“贫尼无法答允施主之请。”
秦无极冷笑道:“出家人讲究慈悲为本,舍己耘人,师太珍惜这一点功夫,却要牺牲许多人的性命!你不答应我的交换,我马上就去杀死他们。”
一了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如此心性,贫尼更无法助长施主为恶之能,那些人的性命已然无碍,贫尼虽解不了,另外还有高人可以。”
秦无极诧声道:“谁?”
一了淡淡地道:“贫尼暂时无法奉告,施主虽然练成武功,但请记住一件事,天外有天,人上有人,逆天行事,必无善果。”
秦无极勃然大怒道:“混账东西!我对你客气,你倒反而教训起我来,你不说也没关系,我把你抓回去,当着你的面,把那些人一一杀给你看,瞧瞧你说的那个高人会不会出现!”
一了忽现庄容道:“贫尼说的金玉良言,尚望施主不要再执迷……”
秦无极阴森森地一笑,忽而屈指朝她的肋下点去,一了双目凝神,注视着他的手指,脚下踉跄后退。
秦无极的指势在空中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及至看到一了的神情后,才恍然大悟,狞声厉笑道:“哈哈!真不错!你这离神心功居然还能挡我的一招攻势,可是你知道我刚才只用了二成功力,只要我再加一倍劲道。你就有好戏看了。”
说完震指又是一弹,嘘嘘声中四缕劲风直射而前,一了的身子晃得一晃,立刻口喷鲜血,痿然倒地,秦无极得意地大笑过去,准备将她抓起来。
手指刚要沾到她的衣服,突然一了的身子被一股绝大的外力吸了开去,他抬头惊望时,月光下的城楼上并排站着三个老人。
一个道装,一个憎装,另一个是儒装!
三个人都神色庄严地望着他,眼中有湛然的神光流出。
秦无极怔了一下才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儒装老者微微一笑道:“老夫白浩,这是我的老友天龙子、捻花上人,本来相约作东海之游,为了你这魔头,无端败了游兴,你准备怎么个赔偿法?”
秦无极又顿了一顿,见捻花上人手中正托着一了,心中一动问道:“她是你什么人?”
捻花上人道:“是我的徒孙!要不是为着一局残棋未了,耽误了一步,她便不会受伤了……”
秦无极厉声道:“那离神心功也是你传给她的了?”
捻花上人微笑道:“那是老衲所创的‘梵音心唱’,可不叫离神心功。”
秦无极大声道:“我不管它叫什么,只问你肯不肯交换?”
捻花上人笑道:“可以,只是那代价太高,怕你舍不得。”
秦无极闻言大出意外,没想到这和尚打扮的老家伙居然肯交换,他学习广成子的遗籍艺技,已臻通天彻地之能,就是神与体不能分开,无法做到更进一步的程度,所以立刻毫不考虑地道:“行!再高的代价我都在所不惜!只是除了我的性命。”
捻花上人笑道:“那当然不要你的性命!”
秦无极连忙道:“那你要什么东西快点说吧!”
捻花上人道:“我只要你的四肢,你把手脚都砍下来给我,我立刻就传你梵音心唱的功诀。”
秦无极一怔道:“我断了手足岂非仍是丧命!”
捻花上人道:“不会的!你参研广成子的功夫已臻登堂人室之境,去了手脚不会要你的命,习了我的梵音心唱之后,你更可以凭着心念去领受外界的事物,没有任何不便之处。”
秦无极又想了一下道:“没有了手脚,我纵然习得通天技艺,又如何去称雄天下。”
捻花上人大笑道:“我的梵音心唱是一种禅门清净之学,必须涤尽斗志争念,习之才能大成,像你这种好勇嗜杀之徒,如再得了梵音心唱之功,为害天下连个治你的人都没有了。”
秦无极勃然大怒道:“老秃驴,原来你在拿我开胃,你不想活了!”
捻花上人仍是带着他那满不在乎的笑容道:“我们这三块老骨头都已行年一百开外,算起来也实在到了该死的时候,只是我那老友天龙子颇精先天易数,他算出我们今天尚未到升天归位的日子。”
秦无极忍无可忍,在黑纱后发出阴恻恻的一声冷笑,接着袍袖一抖,一股暗劲朝前送去,捻花上人的手中还捧着一了,只得默运精神,在虚空中接了他一招。
秦无极这一下也是试招,大概用了五成功力,因为在他的想像中,这世上大概不会有比此更高的对手了。
谁知捻花上人的凌空迎招,回力居然大得出奇,他的劲力当堂被对方逼了回来,连带脚下的也被牵动了两步,不由诧然惊呼道:“老秃驴!不怪你嘴皮子硬,原来还真有两下子!”
捻花上人虽是占了先,心中吃惊的程度并不亚于秦无极,因为他的精神功与心灵相通,劲力收发,全在一瞬之间,方才那一招他耗了八成功力才强过对方去。
当下立刻回头对白太公与天龙子道:“白老儿!牛鼻子只怕我们所担心的事,会应在此人身上。”
白太公脸色微微一动道:“野和尚,打架的事可轮不到你开口置评,让我来试试他有多厉害。”
说时肩头一晃,脚下移形换位,已然抢在捻花上人之前。
秦无极本来已经凝聚功力,准备再度一击,见到白太公的身法时,不禁微微一呆,因为移形换位是一种上乘心法,在广成子的遗籍中也只说了一个大概,想不到这些老头儿倒能轻而易举地使用上来,一时心中极为疑惑。
白太公见他呆呆的在发怔,乃出声催促道:“小子!别装傻,让老夫试试你有多大道行。”
秦无极没好气地道:“瘟老头儿!你别倚老卖狂!我也七十多了。”
白太公哈哈大笑道:“那你不是小子是什么,我的儿子要是活着也比你大,来!来!老头子先揭开你这层假脸皮,瞧瞧你是个什么长相。”
说着身形一晃,疾速无比地朝他面前抢去,秦无极嘿的一声,骄指点向他的前胸,可是白太公的移形换位何等神妙,脚下一错,堪堪闪过他的指风,顺手一带,那块面纱已经到了他的手中。
星光下又露出秦无极那张丑恶无比的脸庞,尤其是在暗森森的光线照映下,显得格外的恐怖狰狞!
连三老那等世外高人,见之也不禁一怔,白太公顿了一顿,才将那片抢来的面纱虚空掷了回去道:“小于!你还是带上它吧!原来你的脸见不得人。”
秦无极翻开没有嘴唇的牙床发出一声狞笑,在空中轻轻一招,将那片面纱击得粉碎,然后才厉声叱道:“我曾经对自己立下一个规矩,凡是见过我真面目的人,除了我有特别的理由饶恕他,否则一定杀无赦,你们准备着领死吧!”
语毕单掌挑起,节骨一阵暴响,显然是将全身的功力都凝聚起来,以备一击。
白太公平静地道:“小子!你要怎样比法?”
秦无极怒声道:“现在是拼命之斗,又不是比武,哪有这么多的罗嗦?你们单独轮流上也行,合起来上也行,反正是不死不休!”
白太公晒然一笑道:“老夫自负潇洒一生,怎能打这种无赖的架!”
秦无极厉叫道:“这是拼命不是打架!”
白太公微笑道:“命可以舍,风度不能不维持,你一定要耍无赖,老夫干脆认输,拔腿一溜,跟你赛赛脚程,看你是否有本事追着老夫要命!”
秦无极微微一呆,心中的确有点着急,这家伙的移形换位功夫己臻化境,真要逃起来的话,自己一定是迫不上的,想了一会儿才道:“依你说该怎么比吧?”
白太公微笑道:“以你现在的造诣,比招式已经没有多大意思了,比内力又耗时太久,因此这比赛的方法倒是颇费用章,这样吧!我们来个新鲜花样,那儿有一颗银杏树,正是枝叶婆婆,我们来比赛数树叶。”
秦无极哼了一声道:“这是无聊透顶的小孩子把戏!”
白太公摇头道:“你别以为无聊,这玩意颇不简单,第一我们都站在地上,不准过去数;第二我们必须在一刻之内数完,然后看谁正确。”
秦无极冷冷地道:“输的人呢?”
白太公道:“由赢的人随意处置!”
秦无极抬眼对那棵大树望了一下,只见它枝柯盘虬,广如华盖,树叶仅有铜钱大小,何下亿万之数,要在一刻之间数清,谈何容易!
白太公又催促道:“你到底比不比?”
秦无极眼珠一转道:“比!我们先立下赌约,假若我胜了,我要你自断经脉!”
白太公笑吟吟地道:“行!假若我胜了,倒不要你的命,只限定你此生留在地穴内,不准踏上地面一步!”
秦无极冷冷一笑道:“一言为定,我们就开始吧。”
白太公回头对天龙子道:“牛鼻子!麻烦你做个见证,记时兼检查答案。”
天龙子神色庄重地一点头,两个人立刻就凝神对那棵树望去。
斗转星移,天空已微有暗色,风吹得树叶狡籁乱摇,换了一个常人,只须望上一会儿,两眼都要花,何况去数那上千上万的树叶。
可是这两个内家高手却睁着眼睛,一眨都不眨,目光迅速上下移动,将一片叶浪看得清清楚楚,口中哺哺微动在划算着数字。
天龙子神容镇定,按着自己的心跳数计算时刻,一刻工夫过去后,他大喝一声:“停!
时间到了!”
白太公抬眼望着秦无极道:“小子!你数完没有?”
秦无极冷笑道:“自然完了,你先说答案吧!”
白太公微笑道:“老夫这么一大把岁数了,哪里能上你的当,老夫说出答案来,你只要跟着讲一遍,岂非叫你占了便宜去?”
秦无极阴笑道:“那你是要我先说了?”
白大公笑道:“老夫也不占你这个便宜,我们各人把答案写下,交给公证人,由他来宣读,这样谁也没话说了。”
秦无极笑着道:‘很好!只是无纸无笔,如何书写?”
天龙子道:“纸笔不须要了,你们各选一块城砖,在上面刻下答案,由我来评断好了。”
二人都同意了,各自分开刻妥后,天龙子先看白太公的念道:“七十九万六千八百四十六片!”
又过去看秦无极的答案时,脸色不禁一变。
秦无极大笑道:“瘟老头子!这下你可输定了,树上只有一片树叶。”
说时用手一指,一股暗劲送出去,那万千树叶立刻化为乌有,仅只树顶上撑着一片孤叶,原来其余的叶子被他的指风震碎了。
自太公勃然色变叫道:“小子!你居然敢使诈!”
秦无极冷笑道:“方法是你提出来的,你在练习透云眼时,早就扎下根底,我自然不及你,这是你取巧在先,不能怪我使诈于后,再者你并无有规定不准用其他方法呀!”
自太公怔了一下才长叹道:“做人若稍存心机,报应立至,自侮而后人侮之,这话一点不错,小子!算你厉害,老夫认命了!”
说完又是一声长叹,身子软软地倒了下来,果然是遵约自断经脉而绝。
秦无极得意地大笑起来,捻花上人放下手中的一了,走到白太公身畔,望着奄然而去的老友,隐有凄然之色。
天龙子勃然震怒喝道:“无耻贼子!实在容你不得!”
掌随声动,劲力无传地涌向秦无极,秦无极毫不在乎地伸手遥接,两股劲力立刻胶着在一起,居然不分高下。
这两人都是绝世的高手了,所以虽为全力相接,却没有一点征象,看上去只是一人伸出一只手遥空相对而已。
天龙子表面上还能维持着平静,内心却骇异到极点,他秉性恬淡,虽未作天下第一人之想,却也未曾预料到世上会有能与他一相抗衡之人!
可是面前的这个形容狰狞如鬼的怪物不但能挡住他的掌力,甚至还有凌驾在上的趋势,怎不令他大感诧然呢?
秦无极则因与捻花上人较量过一招,再由白太公所表现的功力上,知道这三个老家伙无一善与,所以一出手,就用上了全力。
广成子果然是武学之圣,他的遗籍中所留下的练气功夫,博大精奥,秦无极只研习四十年,即可与天龙子数甲子的修为相持不逊!
争持片刻后,秦无极由于没有嘴唇,也没有脸皮,他的笑容只是肌肉的牵动与利齿的扩张,看来更为怖人。
天龙子的手腕已在开始颤抖,显有不支之状。
捻花上人谛视片刻,微微一叹道:“阿弥陀佛!老袖一生虔修,到头仍难落个清净之身!”
说完闭眼合十,“梵音心唱”神功运起,意志化为一股力量,也向秦无极夹攻过去。
天龙子得到他的助力,堪堪挽回颓势,松了一口气道:“野和尚!你怎么突然想穿了!”
捻花上人闭目运神如旧,口中却答道:“此人心怀偏激,艺臻绝境,若是由他率性而行,天下正不知要遭受多少茶毒,本着吾佛身人地狱的精神,老衲不得不开杀戒了。”
秦无极力敌二人,虽然有点吃力,然仍未改其悍然之态,厉声叫道:“很好!老秃驴我马上就送你到地狱里去!”
腕上一加劲,将天龙子往后一逼,腾出另一只手来虚空对捻花上人拍去,捻花上人闭紧的双目突地张开,神光湛然逼射,嘴皮连连念动,梵音心唱的功力也运到十成火候,迎住他的掌力,三个人遥遥地相对着。
天龙子自秦无极分出一掌去迎敌捻花上人后,觉得他的掌力又恢复初时的雄猛,自己隐有不敌之感,不禁大是疑惑不解2
捻花上人轻轻一叹道:“道兄!此潦已习得一心二用之法,他此刻虽是分开抵敌我们二人,本身的劲力却未曾受到分散,看来我们今天要难逃大厄了。”
秦无极得意地笑道:“老秃驴!你说得一点都不错,除非是那个老头儿能够返魂复生,我双手无法三用,否则你们这些老不死的应该归位了。”
天龙子与捻花上人俱默然无语,其实上他们分不出精神来说话,因为秦无极的劲力愈来愈厚,他们都是咬牙苦撑着…、……
摹而地下的白太公身形疾起,笔直射向秦无极,一指径点他的门面!
秦我极淬然受击,根本无法防备,百忙中只得一偏头,自太公的指头点上他的肩膀,“嚎!”一声微响过后,秦无极踉跄后退,肩骨已经碎裂了。
接着是天龙子与捻花上人的劲力因为他摹然收力,也一起涌到,将他的身子再度击飞出去,飘飘地向长城外落下。
将要及地之际,他猛然一扭身,才勉强站住,口中鲜血直喷,受创颇重。
天龙子与抢花上人都诧然莫知所以,呆呆的一言不发。
首先使他们惊奇的是白太公的死而复活!
其次再令他们震惊的是秦无极,这怪物初受一指,继而又受了二人合力的一击,居然还能不死,则他的一身功力,简直是匪夷所思!
秦无极略为压制一下心胸澎湃的气血,立即破口大骂道:“瘟老贼!你简直是个无耻背信的下流鼠辈!”
白太公微笑道:“老夫并未背信!”
秦无极怒道:“我们约好你输了便自断经脉,怎么……”
白太公笑道:“我们并未约好该断多少经脉,老夫已遵守诺言,将左臂经脉自动闭绝,我刚才攻你用的是右手,这并不算违背诺言吧!此举虽然算不得太光明,但是你使诈胜了赌赛,两下算起来刚好扯平!”
秦无极哑然无言,等了一下,才愤愤地道:“好!算你厉害!秦老爷子今天把命卖给你们吧!”
他知道此刻已经身受重创,面对着这三个顽强的敌手,绝难讨得了好去,干脆一赌狠,不作活命之想了。
天龙子朝其余二人望了一眼道:“除恶务尽,二位意思怎么样?”
白太公没有回答,捻花上人却摇头道:“我们介人争端已经是大违初衷,怎么还可以造下杀孽!”
天龙子庄重地道:“良机难再,等到他再进一步时,恐怕就不是我们三人之力所能除了的。”
捻花上人微笑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若作恶多端,天必不容,他若能改过迁善,则将是一件无上功德,我们的罪孽岂不更深。”
天龙子沉吟片刻对白太公道:“白兄意下如何?”
白太公凝重地道:“我也主张放他过去,却不是像野和尚那般的菩萨心肠,我只觉得今天我们以三对一,胜之不武,我希望改天能公平地跟他决斗一下。”
天龙子闻言也沉吟一下道:“二位都这么说,贫道自不能独持己见!由他去吧!”
秦无极本来已经准备就死了,听他们的口气又死不了了,立刻打起精神道:“今日你们不杀我,异日相逢,我也各饶你们一次,可是我为人眶毗必较,郎使不取你们性命,也要让你们受些活罪,你们最好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不让我找到。”
白太公傲然一笑道:“你别得了机会就卖狂,假若你今后估恶不改,不等你来找我们,我们也会自动再来找你,那时对你就不会像今天这般容情了。”
秦无极怨毒地望了三人一眼,本来还想再说几句话的,但是怕他们改变主意群起而攻,话到口头又咽了下去,转身向后走去。
天龙子将他叫住道:“慢一点!我还有话要告诉你!”
秦无极愤然回身,天龙子又道:“广成子一代武圣,他的陵穴不能再让你占为作恶之所,我限你马上离开,那些被你困陷的人,一个也不准伤害,否则我们宁可拼着双手染上血腥,也要将你剪除!”
秦无极阴沉地道:“那地洞我早已住腻了,你不说我也要搬出去,至于那般脓包,全放了也不足为俱,你们等着好了,不出三年,我一定会再找到你们一雪今日之恨!”
捻花上人合十道:“阿弥陀佛,秦施主,你福缘不浅,得到广成子的遗籍,纵然不能寿期永颐,至少可以比常人多活两三倍,但愿你能珍惜这般机缘,好自为之。至于我们三人本来就无心与你为敌,今日之举,事非得已,日后是怨是缘,但凭施主之心,不过老袖有一言相劝,多行不义者必自毙……”
秦无极如同未闻,冷笑一声,回头径去。
捻花上人一声长叹,天龙子笑着道:“野和尚一片佛心,怎奈人家是块不点头的顽石。”
捻花上人正容道:“道兄不可如此说!佛家讲究因果,此人得此异缘,并非毫无原故,天下无不可度化之人,天心亦如此,佛心如此……”
白太公道:“罢!野和尚少说禅理吧,你连自己都度不了,还想度人!正经一点,我们还是自己多用点功吧!再次再遇上他时,可不能三打一了。”
天龙子也叹道:“我们以前也是太自满了,以至蹉跎了许多岁月,否则何至于这样狼狈!我看还是找个清净一点的地方我要把‘天禅神功’再加强一下,白兄也应该好好地练一下先天浩气!至于野和尚……”
捻花上人连忙摇手道:“别把我算在内!”
天龙子奇道:“你怎能置身事外,今天放虎归山,大部分是你的意思。”
捻花上人道:“我绝不诿避责任,不过我也不想在武功上去克服他,但凭一点佛心,我要度他回头,好在东海之游已践,二位尽管请便吧!老僧要带着这个徒孙,好好地参研一下佛理!明年此日,我们在此地再见吧!”
说完挟起昏迷不醒的一了,飘然径去。
天龙子也不挽留,只对白太公道:“我准备上玄真宫去一访故人,顺便在那儿练练功夫,白兄有意同行吗?”
白太公微笑道:“不了!我不比你们四大皆空,能撇得下,珠儿跟劣孙还失陷在洞中,我不太放心,要看着他们安然离开才决定行止。”
天龙子一笑,口作长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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