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边有一条清溪,溪水清冽澄澈,傍着溪侧,是一片废弃的茅屋,环境相当幽僻宁静,现在,已近黄昏。
深秋的黄昏有一股特异的美,美得苍凉,美得冷清,美得出尘脱俗,不带一点凡嚣的烟火气息;黄昏象征的是结束,也是凋零,然而,黄昏也暗示出轮回的循环,衔接了明朝的再生,黄昏的景致往往绚丽璀灿,世上事物,不是亦有很多凄艳的终结么?谷唳魂面向黄昏,默立溪边,他在寻思——自己是否也将临到一个终结的时序了?
他感到身上在一阵热一阵冷的交替下肌肉不停的痉挛,体内的腑脏亦随着肌肉的痉挛时时收缩翻涌,想吐又吐不出来,连吸一口长气都能引发那种里外持续的抽搐,他晓得黑虫的叮咬已起了反应,敌人的计谋见效了,他果然是中了毒!
从外表看,很难看出谷唳魂此刻的痛苦,他仍然这么平静,这么深沉,这等冷硬如石,他站在那儿,倒像是颇有闲情般的欣赏黄昏,告别黄昏。
谷唳魂的谨慎并没有错,错的是他还不够谨慎,问题当然是出在那老樵夫与他的小孙子身上,他们用什么手法如此技巧的将几条毒虫转栽于谷唳魂?这些毒虫的毒性如何?又属于哪一种类别的毒物?这若干疑点,全是谷唳魂苦苦推判而目前又显然难以解答的。
来到此地之后,谷唳魂才兴起不适,他断然决定不再向前赶路,他明白对方仍在晴中监视他、跟踪他,只等他毒发就戮,他不会那么顺服,即使要死,死的场所也该由他来挑拣!
于是,他就挑拣了这里,有树有水,多好。
说到树,树林里飘然出现了三条人影,就宛似三片随风零落的叶子,悄无声息的翩飞到谷唳魂的身侧。
三个人的岁数俱在中年,其中二位生相酷肖,同样的断眉尖鼻,同样的身材干瘦,更一个瞎了左眼,一个缺了右眼,连招子的搭配都合宜;站在他们二位之前的,是个黄袍加身,五官端正的白面人物,这人本来应该长得十分体面,只为了那道齐颊过唇的褚赤刀疤,便将整个形象完全破坏了,变得何其丑恶、又何其阴狠。
谷唳魂望着这三个原在意中的不速之客,神态冷峻,双目如刃。
黄袍人也静静凝视着谷唳魂,好一会,他才打破沉寂,用一种沉缓的腔调道:“你在等我们,一直都在等我们,是么?”
谷唳魂平淡的道:“不错,我在想,你们也该来了,还有什么可延宕的呢?”
黄袍人笑了笑:“愿不愿意知道我们的身份?我认为你应该有这项权利。”
冷冽的目光微闪,谷唳魂道:“如果你们不担心往后会有牵连,我并不反对这个提议,至少,我也该知道死在我手下的都是些什么货色。”
黄袍人摇摇头,道:“今天你决无希望,谷唳魂,你几乎没有丝毫胜算,所以我乐于告诉你我们的底细,这也等于向你明说了,你已同一个死人无异,因此你有权利知道取你性命的都是哪些人,祖宗的传统,不作兴叫人做冤死鬼。“
谷唳魂道:“很可爱的一点小慈悲。”
轻拂袍袖,黄袍人道:“我是金经魁,可能你不熟悉金经魁是何许人,但或者你曾听过‘金八刀’这个名号!”
谷唳魂的达练世故,早已具有七情不上面,喜怒不形于色的火候,眼前这个人一报万儿,他即知遇上扎手货了:“金八刀”是江湖上最负盛名的职业杀手之一,由于本事大,心地狠,在他这门行道中俨然有巨擘之尊,相传他的“屠龙八刀”凌厉无匹,刀展刃现,可使天云变色,鬼哭神嚎,自闯道以来,从来没有人能在八刀之内留得命在,故而“金八刀”的响亮倒盖过了他的本名金经魁,如果他不说明,连谷唳魂都不清楚眼前的金经魁便是大名鼎鼎的金八刀!
善于观颜察色的金经魁却看不出谷唳魂内心的震荡,他哧哧一笑,不愠不恼的接着道:“对我这号人物,你好像十分陌生?到底我们混的圈子小,码头窄,没有贵组合‘大虎头会’的气势煊赫,主大奴大!”
谷唳魂冷冷的道:“金经魁,嘴皮子尖酸刻薄,并不能替你带来任何尊荣;‘大虎头会’的局面盛衰与你无关,主大奴大的威风也不是靠你撑台,空有八刀,其奈我何?!”
想不到金经魁吃了这一番抢白,居然喝了声彩:“好,姓谷的果然是条硬汉,在我面前,极少有人胆敢如此放肆,你‘血手无情’却直来直往,毫无顾忌,只这股傲气,便不愧‘大虎头会’首席堂主的担当!”
谷唳魂漠然道:“用不着来这套翻云覆雨,金经魁,今天碰上你,不是我冤,实是你屈!”
微微一怔,金经魁道:“此话怎说?”
谷唳魂道:“凭你金八刀在黑道上的身份,在你们那一行当中的威望,岂是为人提鞋拎袍的三流混子?不料你这位有头有脸,鹰睨一方的人物,却也甘替‘大虎头会’某些野心角儿跑腿当差,效那马前之卒,金经魁,血肉江湖数十年,你说你屈不屈?”
金经魁笑得非常开心:“说得好,谷唳魂,你能这么了解我,我实在高兴,你讲得对,我是不该降尊纡贵,为人家去打前锋顶头阵,不过呢,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这般委屈的承担下这份差事,当然有条件,而且还是相当高的条件,报酬之优厚,恐怕连你也难以想像;他们亦是看人行赏的,我金经魁比上不足,比下却还有余,一旦这趟差事了结,后半辈子吃穿不愁了……”
谷唳魂喃喃的道:“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金经魁大声道:“一点都不错,谷唳魂,原是这么一个世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否则求的又是什么?“
忽然他又放低了腔调,竟显得有些伤感:“你知道,谷唳魂,杀人索酬的这门行当,越做越难做了,凭我的名头,钱少不屑接,多了雇主付不起,一朝接下生意,尚得安排细节,盯梢对象,决定下手的时机地点,有时千里奔波,劳累不堪,设若对方本身也是个大来头,就更费煞周章,且后患无穷,忙忙碌碌所得不多,唉,我委实觉得乏了……”
谷唳魂生硬的道:“这趟差事,不也是你的老本行?”
金经魁眉飞色舞的道:“老本行没有错,但酬劳却大大不同于往昔,谷唳魂,横坚是杀人,杀一个能获得杀一百个一千个的代价,何乐而不为?我刚才已告诉过你,我近几年来是真累真腻了,杀完你这一个,我便洗手不干,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舒舒服服渡过后半生,每一想到这里,我就迫不及待的要取你性命!”
笑意中似搀着一把寒霜,谷唳魂道:“杀我这一个,大概不像你以前杀那一百一千个般的轻松,你得琢磨着搭配点什么,别估计得太完美了!”
大名鼎鼎的“金八刀”脸色一下转为阴暗,更叹了口气:“我明白,但人在收取代价之前,总该付出代价,要不别人找你干什么?
现下就临到我先付代价的辰光了,谷唳魂,生活真苦,是不是?“
谷唳魂颔首道:“是的,生活真苦。”
金经魁指了指后面那两位面貌肖似的朋友,道:“‘飞猴’聂灵,‘闪猴’聂巧,都是追随我多年的老伴当,你可听说过他们?”
谷唳魂面无表情的道:“不曾耳闻。”
望了望慢慢沉暗下来的天色,金经魁又诡异的笑了:“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马上动手,却和你扯了这一段闲篇的道理?”
谷唳魂也笑了,同样笑得诡异:“我知道,知道的程度就如同你知道的一样,金经魁,你早晓得我受了毒伤,只是想多耗一会等我毒发不支,省点手脚?”一拍手,金经魁赞道:“聪明,的确聪明,不但聪明,更且机巧,谷唳魂,我忍不住喜欢上你了!”
谷唳魂道:“不敢当,你还是把情感放在那大票银子上吧。”金经魁戚戚然:“鱼与熊掌,两者不可兼得,我,我就只有舍鱼而取熊掌了!谷唳魂,虽说你是这么一个值得交往的人!”倒挺像那么回事呢,谷唳魂淡淡的道:“这并未出我意料;金经魁,现在你们还等什么?”金经魁坦白的道:“老实说,你此刻的体能状况如何?可已感到不适?”这一次,谷唳魂才算真的笑了:“你猜猜,金八刀,你们都猜猜。”细细端详着谷唳魂的形色,金经魁却一点也看不出什么征兆,他现下眼中的谷唳魂,和他刚碰面时的谷唳魂是同一个样子——冷漠,平静,苍白如石,没有一丝痛苦忧惶的神态。低喟的一声,这位“金八刀”道:“我只能说,你的韧力超越常人,相当受得住折磨。”
谷唳魂不动声色的道:“这是你的判断,金经魁,对与不对,你都要为你的判断后果负责!“金经魁目注谷唳魂,头也不回的道:”聂灵、聂巧,你两个看看,是不是火候够了?“”飞猴“聂灵干咳一声,显得颇为犹豫的道:”不敢说,姓谷的撑头大,叫人看不出虚实……“”闪猴“聂巧也小心的道:”金哥,我的意思是再等片刻,等到十捏八攒的光景再下手!“两个人的意见,说了等于白说,金经魁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毒樵子’潘白的玩意不可能不灵,他的伙计‘鬼娃子’杨小妙更是刁钻,两个人加在一起怎会失手?我看姓谷的是在楞挺着唬老杆!“
聂灵、聂巧兄弟俩俱未吭声,反正奉命行事,好歹全看金经魁的号令,天塌下来自有长人扛着,他们何苦去担责任?
谷唳魂一派安闲自若的道:“其实不必那么麻烦,金经魁,要确知我体内的毒性是否已经发作,只要一动上手不就真象大白了?”
金经魁道:“既然迟早要动手,你为什么不先攻击我们?”
谷唳魂微笑着道:“强宾不压主,这是礼貌,再说,我越沉得住气,三位就越费猜疑,摸不清我的深浅——想发横财,免不了得多伤点脑筋。”
流溪的另一边,这时突然响起了一阵山歌声,声似锈刀刮锅底,好不难听;金经魁朝地下吐了唾沫,恶狠狠的道;“这老不死的,竟磨蹭到现在才来!”
一闻山歌,谷唳魂就知道是谁来了,这伙人可真叫稳当持重,把他姓谷的估得如此之高,里外狠夹,双管齐下,是打谱一劳永逸的架势!
于是,曾经相遇在山道上的那个老樵夫出现了,仍然领着个半大孩子,仍然腰插板斧,少了的只是肩头上的那困柴薪。
金经魁走两步,扯开嗓门吆喝:“潘白,你死到哪里去了?怎的搞到如今才来?你看看天色,这是什么辰光啦?”
叫潘白的老樵夫隔溪站定,沙沙哑哑的答腔:“金老大,别这么吹胡子瞪眼,我们晚来一步,是叫你有时间消消停停的的拿人下刀,拱手让你一个头功,一片好心,金老大你怎的当做了牛肝肺?”
嘿嘿冷笑,金经魁一指渊停岳峙的谷唳魂,口气透出火爆:“消消停停拿人下刀,让我一个头功?潘白,看不出你除了会唱山歌,还懂得讲风凉话,你睁眼看仔细了,姓谷的活蹦乱跳挺在那里,连口粗气都不喘,想要成事,除了来硬的也只剩下硬来;我却问你,你那番手脚动到谁身上去了?”
“毒樵子”潘白早就看到了谷唳魂,他打了个哈哈,从容不迫的道:“这是金老大过于小心了,姓谷的如今是外强中干,愣挺着充壳子,他那份难受法,叫做瞎子吃汤面,只有他自己肚里有数;金老大,你也不想,我潘某人终生玩毒,日夜与毒物为伍,什么时候失过手、栽过筋头?若是不信,大家并肩子上,试试姓谷的能撑几个回合?”
金错魁半信半疑的道:“你真有这个把握?”
潘白隔溪开腔,唱作俱佳:“唉,我的金老大,所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要没有几下子,敢伸手接那白花花的银两?当然我有把握,姓谷的绝对是强弩之末,离着倒地就差那么一线;金老大,我饲养的‘精灵虫’,有什么特性我比谁都清楚,那玩意看着不起眼,却端的要人命,姓谷的不是大罗金仙,一朝挨虫咬,还往何处超生?好戏快开喽,包管错不了!”
金经魁沉着脸道:“姓潘的,大梁我来扛,你也别只闲着看戏,好歹帮着照应点,别忘了你得的份子并不比我少!”
潘白一拍胸膛:“放心,金老大,咱们是一根丝线栓两个蚂蚱,要蹦要飞,定规连在一起!”
暗暗骂了一声,金经魁身躯微侧,几乎不易察觉的向后面聂家兄弟点了点头,然后,他猛烈回旋,正面向着谷唳魂。
动手攻击的却不是金经魁自己,他甫始旋至正面,“飞猴”聂灵已闪电般跃扑至谷唳魂头顶,一抹寒光倏分为二,和他的身形同时泻落,过程之快,难以言喻!
谷唳魂纹丝不动,双刃斧猝现指天,在两次石火般的颤移下稳竖如柱——由于斧刃颤移的速度不及为人眼追摄,看上去就好像根本不曾有所动作,自上扑下的“飞猴”聂灵却怪叫一声,随着那两道散乱的光焰急翻而出。
“闪猴”聂巧便在此时暴蹿向前,一柄锋利削薄的大弯刀贴地狠斩,谷唳魂突兀原地拔升两寸,仅仅两寸,踏落的关节竟拿捏得如此准确,弯刀空斩过他脚底的一刹,他的软靴已“呛”声踩住刀面,而斧闪如矢芒,聂巧溜地斜滚,左颊一大片皮肉连着一只耳朵业已血淋淋的和他脸孔分了家!
也只是刚刚站稳回身的聂灵,一见兄弟披红挂彩,不由-目切齿,狂吼中又待再度扑击,金经魁却在此刻猛一挥手,断叱道:“且慢!”
聂灵硬生生煞住势子,眼似喷火般毒视着谷唳魂,谷唳魂却恍如不觉,大马金刀的立于原位,正在用手指轻抹斧刃上的血迹。
金经魁脸上的那道齐颊过唇的疤痕透着赤光,像是一条粗大的蚯蚓般扭曲着,他的眼睛越过谷唳魂,直瞪溪流另一边的潘白,开口似响雷:“老不死的,你看明白了?姓谷的这等身手可像外强中干、像强弩之末?
像离着倒地只差一线?你是在搞什么鬼?拿着我们的血肉空糟塌?!“
搔了搔自己光秃的头顶,潘白也是满面迷惘,他呐呐的道:“娘的,真叫出了邪啦,这是怎么回子事?莫不成谷唳魂是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可以百毒不侵?否则,我那‘精灵虫’的毒性应该早已发作,十个活人也摆平啦!”
金经魁愤怒的道:“潘老白,丑话我先说在前面,所谓无功不受禄,受禄必有功,你可别打谱合稀泥,银子到了手不办事;眼下的逆变如果你没有个解释,正主儿怎么编排你我不管,从我这里就第一个掉转刀把子对付你!”
潘白连连跺着脚:“唉,唉,金老大,你这是说到哪儿去了?我要没有在姓谷的身上施手脚,便算是你操出来的,若不信,你问小妙子——”
一直站在潘白身边的那个半大孩子,这时开了口,声音却是与他外形绝对不衬的粗哑:“没有错,那‘精灵虫’的虫茧还是我趁潘老白与姓谷的说话空隙,悄悄弹到他腰褶缝里的,我并且暗中检视过,稳妥得很……”
金经魁大声道:“然则人却不倒,倒的反而是我的手下,你们说,这是怎么一个道理?”
这半大孩子摇摇头道:“所以我们也在奇怪,这是从来未曾有过的事……”
潘日苦着一张老脸道:“金老大,我潘某人年逾花甲,这一辈子也没办过半调子事,我敢保证姓谷的一定着了道、中了毒,问题的在于他怎能撑到如今?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不得其解,好不好再试上一拭?”
金经魁重重的道:“再试什么?”
潘白呵着腰道:“我是说,再对姓谷的攻杀一次——”
金经魁忽然阴凄凄的笑了,他伸手指着潘白,声调骤转狠厉:“好主意,潘白,好主意,我们已经上过头一阵,这第二阵,且看你与杨小妙的表现,尽管放心大胆的上,我们好歹一边帮衬着二位便是!”
潘白呆了一下,面有难色:“金老大,你是知道的,施毒我是行家,任何人亦不遑多让,这动手抡家伙,恐怕就比不上金老大你们几位的火候了,我看,还是我和小妙子掠阵较为合宜……”
其实,谷唳魂现在的情况,已到了非常糟糕的程度,身上的冷热交替,次数越来越频敏,内腑的收缩翻涌也一次比一次剧烈,甚至视觉亦会有突起的短暂模糊,他已开始流汗,这种冷瑟的天气,他居然在流汗!
金经魁正待给隔溪的潘白一个大难堪,目光瞥处,已察觉到谷唳魂的异状,他心中窃喜,临时改口道:“去去去,去你娘的那条腿,人人像你这样白手捞鱼,谁都横财发满了,也罢,算我们倒霉,偏偏同你配成搭档那头的潘白急忙陪着笑道:”金老大你辛苦,这份情我潘某人领受了……“
冷冷一哼,金经魁侧着脸叱呼:“聂灵、聂巧,两头抄上,看我的进退行事!”
“飞猴”聂灵、“闪猴”聂巧两个人默无声息的从左右缓缓逼近谷唳魂;这一阵里,聂巧已经用一条撕下的衣襟缚扎颊面,血渍浸透了襟布,赤红斑斑的瞧着好不吓人。
金经魁居中昂立,他又仔细观察了谷唳魂一会,才沉沉笑将起来:“真是能撑,谷唳魂,也实在难为你了!”
徐徐透出一口气,谷唳魂尽量保持镇定,保持心绪的平静,不使身体的任何部位遭到不必要的牵扯或震动,他极轻极轻的道:“你认为猜对了么?”
金经魁大笑道:“谷唳魂,你的名头果非虚得,就凭这股子耐力,已不是一般台面上的人物能以望其项背,我佩服你,虽然你也有穿帮的时候!”
斯斯文文的一笑,谷唳魂道:“金经魁,你的看法,是否认为我已快到毒发不支的地步了?”
金经魁肯定的道:
“其实你体内的毒性早已发作,只是你咬得住牙,硬撑到眼前罢了,谷唳魂,我敢跟你打赌,你绝对抵挡不了我们的第二次攻击!”
谷唳魂垂下目光,低缓的道:“你也算是个很有经验的杀手,因此,你愿不愿听我几句忠告?”金经魁戒备的道:“什么忠告?”
谷唳魂叹喟一声:“杀人的过程并不繁杂,仅是瞬息间事,但这瞬息之间,却包涵了太多机运、巧合,以及命相的因素,是而生死的决定,往往并非顺理成章,尤其当一个具有这等功力的角色,在倾之余勇作必死反扑的当口,威势很可能是极其惊人的,那种变化经常超乎意料,结果也就十分惨烈了,金经魁,你明白我的意思?”
面色是僵凝又沉重的,金经魁当然明白谷唳魂的意思,他是过来人,对于谷唳魂的所言有着亲身的经验与体会,他知道姓谷的不是在唬他,不错,生死大多决于机缘,在于命运,没有那么些顺理成章,其异变之玄奥难以逆料,而一个置之死地的人,一朝奋力反扑,那种只求玉石俱焚的残酷之情,自更不言可喻了……
黄昏,烟霭,夜幕渐垂。
流溪两边的六个人相互对峙,宛若六尊表情各异的石雕塑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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