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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玉面虎”乘危

  凄厉的狂嗥声甫起,只见袁小七的那柄链子锤宛似往大红染缸拎出来,上面的锥刺上是鲜红的碎肉,整个锤有一大半染满鲜血,一个大汉抛刀捧腹旋撞于一道菜埂上,肚皮连着衣衫,血糊糊碎了一大块!

  森森的寒芒一射而至,另一大汉狂骂着直扑过来:

  “狗操的,老子打发你上路!”

  袁小七一边闪身攻拒,边回骂:

  “去你娘的蛋,凭你们?”

  砍刀飞斩,“嗖”声连连,大汉运足功力,牙关紧咬,意图一举劈飞敌人,但是,袁小七久经战阵,对于眼前这种敌人并不显出急躁,链子锤忽伸又缩,绕砸有致,十七个回合不到,已将敌人那股子凶焰压制住!

  于是,面色冷酷站在附近怒视着的成伦,猛的一挥手,道:

  “对于这种嚣张之徒,何须再讲什么江湖规矩,上!”

  于是,很快的,三名武师人物便各找对象增援而上,刹时成了六对三,甘小猴首先叫骂:

  “输急了是吧?干起不要脸的勾当!”三节棍呼轰拼命逼向正面敌人猛砸,逼得对方竖刀狂拦不迭,中途。他怪异的突然一个倒翻中,三节棍波波成层的倒砸向另一敌人!

  “吭哧”一声,棍端砸上对方右耳,标起一片血花,就在敌人一声狂叫中,甘小猴一个回旋踢,大汉站脚不稳,-头栽到大井里,“扑通”一声水花上溅,大汉已在水井中大叫:

  “救命呀!”

  那面,成伦一声冷笑,手一挥,只见四个大汉向井边甘小猴围杀过去:

  四个凶神恶煞一样个个双手抱刀,悍不畏死的猛往甘小猴乱刀砍去,而甘小猴对面的武师便在这时暴斩二十一刀生生拦住三节棍的一轮暴砸!

  “噗噗”-连两声,甘小猴尖声厉吼,左大腿与后肩背上血雨飞溅,逼得他平飞过井口而闪跃到井的另-下面!

  五个大汉分成两路向甘小猴包夹,那武师尚且狂叫连声,道:

  “且看你还往哪儿逃?”

  面呈槁枯,鲜血奔流,甘小猴咬牙硬撑,腾身上翻三个空心跟斗,空中狂叫道:

  “老子同你们拼了!狗操的!”

  五个大汉见甘小猴离开井边,立刻便围杀而上,甘小猴不等五人冲到,三节棍闪击扫打,已是悍不要命的卯上了!

  石逵粗声狂笑,道:

  “小七,小猴,狠宰啊!”

  金铁撞击声,混杂着利刃切肉声,带起的是狂嗥惨叫与鲜血飞溅,三名敌人,三声闷响,已被石逵双手握刀猛杀,但听刀声交相撞击中三把砍刀被他砸向半空,连声“猴”叫声未完,侧面-个武师贴地滚进,砍刀幽灵一现的闪过石逵左腿肚,半尺长的血槽刚往外面标血,石逵已破口骂道:

  “去你妈的!”“轰”的-刀回砍,那名武师的右足先被砍落地上!

  贴地翻滚,弹落在地上的那只脚尚自跳动几下,武师早已昏死过去:

  袁小七怒声狂叫,道:

  “水牛,稳住杀,别他娘的发牛脾气!”

  便在这时候,甘小猴在五名敌人-阵乱刀中挟着-大片血雨弹落在袁小七与石逵二人之间,他“吭哧”着直喘大气而不喊叫出声,但袁小七已看见甘小猴满身鲜血。

  大吼-声,袁小七怒吼道:

  “姓成的,快叫他们住手,你究竟想怎么样?”

  嘿嘿-笑,成伦沉声道:

  “叫谁住手?娘的老皮,眼下你们又放倒我六七名弟兄,加上赌坊的人,已超过十人,便剥了你们的皮也不为过,这时候反叫我大爷的人住手?我说,硬挺吧,挺到你们乱刀加身完事!”

  袁小七怒骂道:

  “操,想赶尽杀绝呀!”

  成伦嘿嘿冷笑,道:

  “好叫你们这些王八操的知道你大爷的银子烫手,娘的老皮,一想起你们在赌坊敲诈老子银子,更伤了我兄弟姚刚,就恨不得把你们乱刀剁碎喂狗!”

  石逵又狂杀到袁小七身边,他强忍着小腿的刺痛,狂吼的大骂,道:

  “小七,你他娘的是糊涂了还是怕了?摆在眼前的是个至死方休的局面,有什么好商量的?杀吧,莫忘了大哥常对我们说的话,活要活得痛快,死要死得壮烈!”

  甘小猴一撑未起,喘着大气,道:

  “对,小七哥,水牛的话对,眼前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得赚,操他娘,二十年后又是一条英雄汉!”

  袁小七的链子锤远攻近砸,“嗖”声不绝中大叫道:

  “我知道,我比你们更明白,猴崽子,小七哥不是怕死的人,可是,我们三个豁上命,最伤心的便一定是大哥,他会为我们发疯呀!”

  甘小猴已喘息得口角溢血,道:

  “小七哥……话……是不错,可是……”

  附近,成伦已大声吼道:

  “冲近两个人去先把地上那个猴崽子劈了!”

  立即,两个握刀汉子凶神厉鬼般的直往甘小猴怒矢般的冲过去!

  大吼一声,袁小七拼命迎阻,链子锤呼轰纵横,意图是先把扑杀甘小猴的两个大汉击退,却不料围杀他的五个大汉一扑到前,激荡的冷焰猝映,袁小七“啊”的一声撞跌在甘小猴身边,一股鲜血自肩头流向前胸与后背!

  石逵看得真切,大砍发拦腰平斩,边大叫道:

  “小七哥,你得沉住气呀,要上路,哥三个一齐走,你个王八操的要是撇下我走了,我石逵准骂你老祖宗!”

  一声微弱的笑,袁小七反倒向甘小猴,道:

  “猴崽子,你也要打起精神,千万别他娘的抛下卓寡妇走人,那母女二人靠你过日子呢,儿!”

  现在,一共是九个围杀石逵一人,而石逵又要前后左右保护着地上两个哥子!

  就在石逵一阵狂斩,一名敌人身法奇特的怒矢般贴地平飞过去,坐在地上大喘气的甘小猴见这人窜近身来,突然嘿嘿一笑,尖嘴巴咧开来,这么一抹怪笑出现在猴脸上,看的那人一哆嗦,十分不舒服的微微一怔,就在这一愕之间,三节棍蓦然暴砸,“吭”的一声闷响,砸得敌人脑浆进流,爬在他的面前地上,鲜血与甘小猴的血便立时汇聚的搅合在一起!

  袁小七声音微弱的干笑道:

  “便死也够本了,猴崽子!”

  甘小猴拼力一击,用力过猛,伤处又见血进,石逵已杀得围上的敌人纷纷回避不迭!

  边又厉叫道:

  “老子杀光你们这批杂碎,操!”

  侧面两个大汉诡诈的往袁小七与甘小猴二人身边移,显然是想捡拾便宜,石逵回目,两个大汉已连连横斩暴砍,两把砍刀宛似要把甘小猴袁小七剁成肉酱……

  链子锤一举又落,袁小七一声惨笑间,甘小猴猛里挥动三节棍兜头便是三十二棍,两把砍刀吃他砸得撞斜五尺,紧接着便是三声闷叫,甘小猴又挨了三刀,但两个大汉抱头撞跌在两丈外-个头顶开花,另一个鼻子已碎,血溅满面!

  无力的垂下三节棍,甘小猴张口吐出一口鲜血,袁小七已呵呵笑道:

  “猴崽子,你他娘的拼着自己挨刀也要护我,你想在哥子们上路之前对小七哥施惠呀!别再管我了,叫他们来杀吧!”

  甘小猴苦兮兮的抹着口角鲜血,道:

  “小七哥,是你刚才为了救我才挨刀的,我这是一报还一报,然后弟兄们手拉手的哈哈笑着去见阎老王,那该也是一桩瞒逗人的乐事,你说呢?”

  石逵侧面见三个大汉又往袁小七那面扑去。便再也忍不住了,他不管自己腿伤又已进裂流血,更不管头皮伤处撕裂的痛,狂叱一声,砍刀暴斩,金铁之声骤而震破耳膜,成束的刃芒回环似西极流电,但闻怪叫如泣,三个大汉已凄叫着躯体横撞,血肉四溅!

  杀红子眼的石逵,已有着力不从心之势,他似是双目开始有些间歇性的模糊不清,急得他的脑袋不停的闪晃,反倒是伤处已不觉得痛疼……

  就在这时候,半空中突然一团阴暗,石逵尚以为是目迷五色,头昏所致,正自再晃脑袋,突然“砰”的一声,胸口如被巨锤击中,一声闷嗥,便“噗”的吐出一口鲜血,人也“噔噔噔”撞跌在十丈外,一屁股坐在菜埂上!

  是的,成伦便在这时候出手了,而且-上来便运足十二成功力,大力金刚掌乃纯粹阳刚之劲,含有至精又纯的内家真气,凝聚成形,便足以碎石成纷,击碎如纸,威力之大之猛,称得上是惊异骇俗,亦属不易了!

  此刻……

  石逵跌坐地上,大砍刀抛飞半空,张口又是半斗鲜血,但他却摇摇晃晃连跌带爬的到了袁小七与甘小猴身边,哈哈:吐血笑道:

  “哥子们,阳间竖横我们也也玩腻了,便一同去阴间瞧瞧去,也许他娘的那儿好玩,可也说不定!”

  甘小猴涩涩一笑,道:

  “哥三个便三命归阴,也要护着大哥,他会为我们报仇的,放心吧水牛!”

  袁小七无力的抬起头,笑得比哭还难看的道:

  “怕真要伤大哥的心了,兄弟!”

  成伦已冷冷的吼道:

  “眼前我倒不想杀你们了!”

  甘小猴一听,先叫道;

  “姓成的老狗,你最好动手,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石逵肚皮一挺一挺的喘息道:

  “老子这身皮囊不要了,想怎么摆豁请便!”

  成伦一声冷笑,道:

  “杀死杀伤十多个兄弟,我会那么轻易便杀了你们?哼,老子先把你们囚起来,只等另一个泼皮抓到,大皇庄老子当众点天灯!”

  成伦不等袁小七三人再说什么,手一挥,叫道:

  “快把死伤的运走,把这三个混混囚在庄后石牢,严加看管,等到姓阮的出面,我们庄前搭台子点天灯!”

  大皇庄的一众整顿人马,武师伤了三个,伤了一人,另外庄丁们二十四个,死了三个,伤了七人……

  袁小七肩头背上各挨一刀,深可见骨,尚自流血不止!甘小猴全身流血,已分不清哪个地方伤重!

  石逵原本头上一刀,如今小腿肉翻卷半尺长,又中了成伦一拳,吐了不少鲜血!

  三个人被抛掷在一辆板车上,不用上绑绳,一个也跑不了!

  现在——

  成伦举头望望远处的快活集,一声冷笑便率领着大皇庄的人马折转大皇庄!

  甘小猴三个人宛似被宰杀的活人般,直接送入大皇庄后庄附近的一处石屋,那是个靠山坡挖的石洞,洞口搭盖着几道瓦片,有个铁门从外面锁住!

  袁小七三人被抛掷进这间石屋地上,那道厚铁门便立刻关了起来,若非铁门中央有个半尺大小的长方形小窗口,只怕石屋里面一定是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铁门一经关上,袁小七低声道:

  “快,我身上有刀伤药,快点拿出来!”

  甘小猴也低声道:

  “我也带在身边,还是大哥临走时候给我的,他要我给水牛敷伤用的!”

  石逵粗哑的点头,道:

  “看看,大哥临去还留心我的伤……”

  这些刀伤药全是固县同济堂配的,出价高,自然药效高,石逵更从怀里摸出几根粗参,道:

  “大哥说的,人参固气保血,来,每人先嚼一根!”

  三个人被关在大皇庄的庄后石屋里,敢情死活不管的直到第二天过午,才有个庄丁从铁门上方处塞过来三个黑不溜叽的窝窝头,冷冷骂道:

  “吃吧,老子等于在喂狗吃!”

  石逵拿起地上窝窝头便砸过去,铁门外的庄丁早哈哈大笑着走去!

  袁小七睁开眼,低声道:

  “虽是黑面窝窝头,总比饿着肚皮好,兄弟们,别忘了大哥还在外面呢!”

  甘小猴点头,道:

  “小七哥的话对,只要没死,希望还是有的,睡了一夜,娘的老皮,我觉着好多了!”

  于是,石逵把三个黑面窝窝分送给甘小猴与袁小七二人,自己拿着一个张口便吃……

  甘小猴已苦兮兮的笑道:

  “怪,这玩意吃起来满香的嘛,操!”

  袁小七啃着手上窝窝头,粗着声音道:

  “人饿极了,便石头也想啃-口,我们若非嚼了人参,只怕早饿得大喘气了!”

  日子便在这座黑石屋中悠悠的度过,大皇庄的人可真绝、早上一碗馊水,三个人分着喝,过午一个窝窝头,顶多半斤重,光景是连猪都不如的把三人好一个折磨……

  于是,甘小猴猴目深陷,尖嘴更尖,躺在地上只有出气呼气力气!

  石逵-副脱阳模样整天直冒冷汗,连骂人的力气也没有的双腿伸直,坐靠在石壁下,黑呼呼的大草胡子把个大嘴巴也掩起来,那种狼狈与凄惨,若非想起阮莫叹,只怕他早-头撞死了!只有袁小七,他在第五天便见伤势好转,只是他想不到,怎的大哥这次去了这么久尚未回来!

  三个人又如何知道阮莫叹比他三人并不好过,沙河岸的茅屋前,阮莫叹与丁尔壮、花小红二人厉拼,几乎把命弄丢,若非枣红马把他救回“孤雁山庄”,只怕早已被杀!

  哥儿四个的遭遇雷同,所不同的是阮莫叹回到“孤雁山庄”后,受到的是妥善细心的照料与亲人的关怀备至,而石逵三人却是极尽被人虐待之能事,每天只能喝上几口馊水与啃一个黑窝窝头,暂保住一口元气而已!

  日子便在这种痛苦难挨中度过!

  但虽说是够凄惨,但三个人在石屋中越活越有趣,因为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把三个支撑着,那便是外面尚有他们大哥在,只要大哥仍然在外面,他三个就有希望,三个人也才不会被姓成的拉到庄前场子上点天灯!

  十天过去了!

  半个月过去了!

  石屋中袁小七三人的伤几乎全好了,但却一个个全身虚脱无力,有一阵子石逵连外敷的伤药也一把塞入口中当饭吃下肚!

  此刻……

  一个瘦汉骑匹枣红马来到了那个大菜园子里,正午时分,秋阳穿过那座葡萄架照在-个大汉身上,大汉赤着上身,正一桶桶的把井水用辘辘绞上来倒向一条水沟,只见井水流向菜园,大汉便“咕噜噜”的又把水桶放入井里!

  枣红马刚刚在附近大茅屋前停下来,浇水的汉子已抹着头上汗水走过来,叫道:

  “喂,是你呀,你还不快找个地方去躲起来,竟还敢大胆的再来!”

  这瘦汉,是的,正是远从“孤雁山庄”赶着来叫袁小七三人同去长春岭下孤雁山庄的阮莫叹!

  如今,阮莫叹已是神采奕奕,精神好得似头壮牛,闻言一怔,旋即笑道:

  “老牛,怎么啦?敢情这里出漏子了?”

  管菜园子的老牛也是袁小七与石逵二人的朋友,平日里三个人也常聚在一起喝两杯,闻得阮莫叹问,忙向四下看了一遍,才急急的对阮莫叹道:

  “水牛小七他们出事了,唉,半个多月了,只怕他们三个早已尸臭了!你……你……”

  阮莫叹一把揪住姓牛的一臂,咬牙喝问: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姓牛的再往四下看,矮墙外没见行人,这才又低声道:

  “那天我回家吃午饭去了,听得有人说菜园有杀人的,忙了远赶来看,发觉水牛小七还有个猴儿相的三个人,全身尽是血,近三十个大汉合杀他三人……”姓牛的咬咬上嘴唇,又道:“水牛三人也不含糊,对方也被他们放倒十来个,那么多替他三个垫棺材底,还算划得来!只是……我再也看不到水牛小七了!”

  阮莫叹面色灰青,肌肉颤抖,牙齿“咯崩”响的沉声道:

  “老牛,告诉我,对方是什么样的人物?”

  姓牛的叹口气,道:

  “阮爷,惹不起,躲着些吧,你一个人……唉,我早对小七说了,平日里少往赌场跑,他两个偏就不听我的,还跑那种地方打一架,都没想想,往那种牛鬼杂处蛇神不分的场混,还有什么省油灯?可好,终于惹上杀身之祸,便想拉他们一把也无能为力!”

  阮莫叹冷冷道:

  “大皇庄,一定是大皇庄!”

  姓牛的点点头,道:

  “阮爷,大皇庄庄主成伦不好惹,你可千万别去自投罗网呀!”

  回头,阮莫叹望向那座袁小七与石逵常住的大茅屋,阮莫叹缓缓往上了锁的茅屋走去,姓牛的立刻跑过来,道:

  “我给阮爷开门,真惨,三个人的家伙我收在屋子里,上面尽是血肉!”

  茅屋门推开了,从里面扑出一股子霉味道,阮莫叹木然的走进去,一张破桌面上正端正的放着石逵的四十二斤重特大号砍刀,袁小七的链子锤以及甘小猴的三节棍,双目见泪,阮莫叹已双手撑在桌边,泪水便泉一般的往三件兵刃上滴个不停……

  沉痛的,阮莫叹一拳砸在桌面上,骂道:

  “成伦!我的儿,即使是你把大皇庄双手送上我阮莫叹,老子照样要碎了你!等着吧,我非割下你的狗头祭我的三个好兄弟!操你娘的!”

  阮莫叹骂声不绝的回头便走,姓牛的忙上前拉住道:

  “阮爷,息怒呀!便真的要找上大皇庄,总也得先有所策划,没得倒先贴了老命,划得来吗?”

  阮莫叹惨笑一声,道:

  “等着瞧,老牛,姓成的咬不掉老了一根鸟毛!”

  阮莫叹已经跨上马背,忽又低头,道:

  “可曾见小七三人的尸体在哪儿?兄弟一场,我想先去向三人祭一祭!”

  姓牛的摇摇头,道:

  “那天我远远站在矮墙外面看,只见三个大板车拉进我的菜园里,小七三个是被人抬着掷上车,大概是活不成了才这么糟蹋人吧!”

  阮莫叹一怔,道:

  “他们把尸体运去干什么?”

  姓牛的皱起眉来低声道:

  “这有两个说法,一是怕官府找来,虽然县城的卓捕头也在成伦面前叩过头,但命案关天,闹开了总不好;另一个就是等阮爷找上门去,他们好张网抓人!”

  阮莫叹嘿嘿一声笑,道:

  “大皇庄便真是个大麻峰窝,阮莫叹也要去捅一捅!”

  于是,阮莫叹泣血沥胆,悲忿填膺的拍马离开菜园子,从去的方向看,他是往快活集,因为这时候也正是该吃午饭的时候子了!

  枣红马拴在“财神赌坊”斜对门的客店外,这家“悦来客店”里正坐满了客人,低头,阮莫叹神情黯然的走进去,店里的伙计立刻把他带到靠窗边的小桌上!

  要了一壶酒,两样小菜,阮莫叹猛的就是半壶酒喝下肚,双目恶毒的望“财神赌坊”大门,不料也真巧,只见“财神赌坊”的毛管帐正往赌坊进去,正午时分,赌场没人,开赌台那得再过两个时辰!

  阮莫叹想起毛管事,为了先探听小七三人尸体下落,得从此人身上着手——

  “伙计!你过来!”阮莫叹向远处站着欣赏客人吃喝的年轻伙计招手……

  那伙计一笑,立刻走近阮莫叹,道:

  “客官,你还要吃点什么?你……”

  阮莫叹不等伙计问下去,一绽银子已塞在伙计手中,道:

  “替我办个事!”

  这伙计真机伶,忙把银子塞入怀里,笑道:

  “爷,你请吩咐!”

  阮莫叹笑笑,道:

  “替我找个房间,我要独自清静吃喝!”

  年轻伙计忙笑道:

  “这里是吵闹些,你请跟我来!”

  伙计把阮莫叹带到二门大院的一间客房,又匆匆把阮莫叹酒菜移到房里,阮莫叹这才笑对伙计,道:

  “过去对街,到‘财神赌坊’把毛管帐请过来,你就说是他的故友要请他来喝一杯,顺便有要事相商!”

  年轻伙计点头道:

  “没问题,马上把毛爷请来!”

  阮莫叹随手关上房门,背对着门独自举杯饮酒,心中那股烦躁,几乎就想杀人!

  不旋踵间,院子里响起脚步声,客房的门刹时被推开,毛管帐已哈哈笑着,道:

  “兄台找我?”

  阮莫叹只是手让,头不回的道:

  “毛管帐快请坐!”

  门口,年轻伙计已关起房门先去了。

  缓步走近桌边,毛管帐灰髯一捋,蓝长衫刚刚撩起前摆,不由得一声惊叫,道:

  “是你?你……”

  阮莫叹已翻过一支酒杯替毛管帐斟酒,边点点头道: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以后是朋友,你我是第三回碰面,阮某十分欣赏毛管帐的风范,特邀你共饮一杯!坐!”

  毛管帐面色泛灰的退后一步,道:

  “姓阮的,冤有头债有主,杀你兄弟的可不是我!”

  阮莫叹淡然一笑,道:

  “阮某十分清楚,所以我请你喝酒,坐!”

  毛管帐再退一步,双手直摇,道:

  “你的酒不好吃,对不住,我还要准备场子上开台,恕难奉陪!”

  未见动作,但阮莫叹已鬼影般的揪住毛管帐的衣领,“索命笔”已点在毛管事的鼻孔处,冷冷道:

  “果然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屁养,你坐不坐?”

  毛管事双脚几乎离地,惊愣的点点头!

  轻轻放开手,阮莫叹道:

  “坐,先喝杯酒压压惊!”

  毛管事站在桌边举起酒杯便一饮而尽!

  阮莫叹一笑,道:

  “大菜园子的事是哪天发生的?”

  毛管帐道:

  “就在你们大闹赌场二天过午!”

  阮莫叹心中暗想,已经过了二十天了!不由得心中一紧,又道:

  “可是成伦亲自出马?”

  毛管事点头,道:

  “七名武师,二十四名庄丁,你那三个弟兄也真厉害,一场拼杀,打死打伤我们十多人!”

  阮莫叹几乎不敢再往下面问,因为他还真怕接受不幸消息,思忖半晌,他才替毛管事又斟了一杯,道:

  “坐下来喝酒!”

  毛管帐不敢不坐,歪着屁股坐在阮莫叹对面,举杯道:

  “阮爷,我恭喜你!”

  一怔,面色骤变,阮莫叹大怒,冷沉的道:

  “姓毛的,敢情以为成伦也想把阮大爷做了?”

  放下酒杯,毛管帐低声道:

  “阮爷,你诚心请我喝酒,我便实话实说,你那三个兄弟受了那么重的伤竟会没死,哈,可真绝,三个人如今全好端端的还活着呢!”

  阮莫叹几乎是弹离椅子,他低吼道:

  “毛管帐,你可是想叫阮某一高兴便放了你?”

  毛管帐道:

  “绝没这个意思,事实上你的三个兄弟如今正被关在大皇庄庄后石屋里,只是……只是,他们每天只有一个窝窝头啃,这些天大概饿惨了吧!”

  嘿嘿嘿嘿一阵笑,阮莫叹那份高兴,比拾到十万两银子还高兴!

  立刻,他又满满为毛管帐斟满一杯,自己举起杯来,道:

  “毛管帐,阮莫叹诚心诚意敬你一杯!干!”

  毛管事喝干酒,低声道:

  “阮爷,我得走了,若是被人看见我同你一起喝酒,老庄主准会剥我的皮!”

  面色突然一寒,阮莫叹道:

  “同样的,你若是对人言及对我说的话,我同样也会抽了你的筋!”

  毛管帐忙点头,道:

  “阮爷放心,全当我们未碰面,我走了!”

  阮莫叹一笑,道:

  “好走!”

  阮莫叹吃饱喝足,便立刻从人丛中骑马离了快活集,他从附近绕了个大圈,然后回到大菜园,已见姓牛的担起水桶要走,遂哈哈一笑,道:

  “我要在茅屋睡一觉,你替我在附近守着!”边塞了一锭银子,笑道:“吃饭不饱,买酒不醉,小意思!”

  姓牛的忙把银子又塞给阮莫叹,道:

  “阮爷,你这是干什么?别说我也认识阮爷,便小七水牛同我的交情,也不能收你的银子,昨晚还同我老婆商量,只等你找到小七三位兄弟尸体,我打算把他们全埋在我这菜园附近,免得他们孤魂野鬼的,可怜呀!”

  “咯”的一声咽了一口吐沫,阮莫叹道:

  “真是够义气,下回我要小七好好请你!”

  姓牛的一愣,道:

  “阮爷,你……”

  一笑,阮莫叹道:

  “忘了告诉你,小七三人还没死,过不多久便会再回来!”

  姓牛的丢下水桶,笑道!

  “真的?他们伤得那样惨会没死?”

  阮莫叹已走进茅屋,回头笑道:

  “替我守着屋子,有动静你就叫一声,我得养足精神睡一觉!”

  姓牛的水桶往葡萄架下一放,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道:

  “放心吧,阮爷,你好好歇着,我不回家了!”

  阮莫叹一直睡到二更天,姓牛的还真守在茅屋外面没离去,等到阮莫叹走出茅屋外,心中还真十分激动,他知道这种血性汉子不能施以银子,便笑笑,道:

  “牛兄,我感激!”

  姓牛的笑道:

  “别这么说,小七三人没死,我打心眼高兴!”他见阮莫叹手上抱着小七三人兵器,问道:“阮爷这是……”

  阮莫叹哈哈笑道:

  “瞧吧,大皇庄有得热闹的,哈……”

  于是……

  阮莫叹跨马缓缓往前驰去,前面正是快活集,这时候快活集除了秦楼楚馆,赌场酒楼之外,街上大部份已上了门板,连挂在门口的灯笼也收回屋!

  阮莫叹又来到“财神赌坊”斜对面的那家客店门口,还遇上那个年轻伙计站在那儿!

  一笑,伙计走近马前,道:

  “客官,你回来了?要住店?”

  阮莫叹坐在马上未动,顺手便抛下一锭银子,道:

  “给我装上一皮囊好酒,酱牛肉切上五六斤,有大饼就弄上六七张,包在一起我马上赶路,银子多的就赏给你了!”

  年轻伙计喜的跳回店里,很快便用布巾包了一大包吃的喝的!

  于是,阮莫叹拨马而去!

  阮莫叹只不过离开快活集半个多时辰,便在一片老林中把马藏好,立刻提了那包吃的,更把袁小七三人家伙捆在背后,沿着一道坡便摸向远处的大皇庄!

  二更天快过去了,大皇庄内除了中央几处房舍尚有灯光外,其他地方一片死寂,偶尔,庄前面传来几声狗叫划破寂静,夜空,一切便显得如此阴暗!

  顺着山坡一道渠沟,阮莫叹顺势往下面滑落,从地形上看,所谓石屋必定是近山坡地方,至少也是在山坡附近。

  有一道高高的围墙接建在山崖边,再往前看,有一大片花园,一边正是一排大瓦房,阮莫叹跃过高墙,已发觉两个大汉在闲磕牙,阮莫叹正要走出暗影,房屋一边匆匆转出两个握刀大汉直往山边走去,其中一人叫道:

  “三更天了,我们来换班了!”

  两个大汉反指着一扇铁门,对刚接班的道:

  “交班了,人犯全在里面,要不要打开看看?”

  有个接班的接过一把钥匙,道:

  “铁门从外面锁着,有什么好看的,你们走吧!”

  阮莫叹不用猜,人犯准是石逵三人,心中不由热血沸腾,暗中一咬牙,等到下班二人走远,他才耸耸肩从暗中走向石屋,门口碰着二人。

  “谁?”一个大汉迎上来。

  笑笑,阮莫叹道:

  “三更半夜的,我是给二位送吃的来了!”

  另一大汉笑道:

  “刚接班的时候我们已经吃过了,怎么会……”

  前面的大汉未开口,因为阮莫叹的“索命笔”已顶住他的下巴,大汉仰起头,嘴巴张的好大!

  就在另一大汉也迎上来的刹那间,阮莫叹突然一个怪异的回旋,左手出招如电,“吭吭”两声,两个大汉已昏死在地上!

  匆匆取出大汉身边钥匙,阮莫叹立刻打开石屋铁门,边沉声道:

  “猴崽子,你们三个可在里面?”

  黑暗的石室里传来虚弱声音:

  “是大哥,大哥!”黑石洞中刹时冲出三个人影,不错,正是石逵袁小七与甘小猴三人!

  月夜下,阮莫叹已似乎看到三人那种凄惨样,石逵已粗声道:

  “大哥,你真的来救我们了!”

  布包塞在石逵手中,阮莫叹道:

  “别说话,马上坐下来吃喝一顿再听我吩咐!”

  袁小七与甘小猴二人有气无力的坐在地上,石逵已打开布巾,一股子香喷喷的肉香已令三人不及再问,立时伸手抓起来便往口中塞,五斤重一袋老黄酒,既解馋又当渴,没多久一大包吃的全被三人抢吃光!

  阮莫叹把三人兵器抛在地上,低声道:

  “闻得你三个伤的不轻,也流了不少血,怎么样,要不要先找个地方歇两天?”

  甘小猴拍拍肚皮,笑道:

  “伤处早已好了,这些天就是肚皮可怜,如今填饱肚子,大哥,我们跟你杀进庄子里!”

  石逵摸摸头顶,道:

  “连我头上的伤也好了,大哥,你不知道,那天兄弟三个在大菜园一场拼,几乎见不到大哥了!”

  阮莫叹心中在想,那天夜里在沙河岸,自己也是几乎完命,比起你们三人来也差不多!

  袁小七站起来举着双臂运运气,便低声道:

  “操,黑屋里关了快二十天,娘的老皮,快把哥三个闷死在里面了!”

  阮莫叹环视附近,低声道:

  “兄弟们,眼前我们也只有四个人,大皇庄只怕不下六七十,总不能明敞着叫阵,你们可有什么好主意,说出来我们商量!”

  甘小猴道:

  “大哥,这些天来,大皇庄拿我哥三不当人,娘的皮,就算是条狗也比我们吃的饱也吃得好,依我说,哥四个摸进前面各屋子里,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杀得姓成的——家鸡犬不留!”

  袁小七也点头,道:

  “我同意猴崽子主意,大哥,你知道成伦老儿不杀我们三个是为什么?咳,他要等到抓住大哥以后,在大皇庄前面的场子上点天灯呀!”

  阮莫叹一听,低声怒骂,道:

  “什么东西,竟敢如此残暴,今夜老子非得斗斗这头土龙,看看他点老子天灯,还是我索走他的老命!”

  石逵双手紧握大砍刀,厉声道:

  “走,大哥,杀进庄子里去!”

  阮莫叹摇摇头,道:

  “今夜这场怒杀是免不了的,但方法上得多加琢磨!”

  甘小猴跃跃欲试的低声道:

  “大哥,三更天正是杀人好时辰,我们酒足饭饱,浑身是劲,正该杀他娘的一个措手不及呀!”

  袁小七笑道:

  “大哥,难道你又在打姓成的银子主意?”

  摇摇头,阮莫叹道:

  “不,姓成的卖狠到我哥们头上,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子决定使个手段,叫这老小子知道什么才是毒,什么又是辣!”

  石逵大砍刀已扛在肩头,低吼道:

  “大哥,我们杀进去吧!”

  阮莫叹忽的一声笑,道:

  “小七,你同小猴一人在后庄放把火,我同石逵找到大皇庄的前门,只等你二人把火烧起来,也立刻赶到前面去会合,娘的老皮,如此一来,至少也可以牵制住大皇庄一部分人,哥子们以为如何?”

  甘小猴哈哈一笑,手一挥,对袁小七道:

  “小七哥,别发呓怔了,哥俩去放火吧!”

  袁小七点头招手,笑道:

  “大哥,且等后庄大火烧起来,你再开始庄前叫骂!”

  于是,袁小七与甘小猴跃身便往一排房舍扑了过去!

  阮莫叹对石逵低声道:

  “走,今晚大哥要大开杀戒了!”

  甘小猴与袁小七二人刚刚扑到一排房屋外,突见里面传来人声……

  “几更天了?”

  有个女人声音,道:

  “三更天还没完呢?”

  另一声音又道:

  “四更天叫醒我,天不亮我得把馒头蒸上锅!”

  袁小七低声对甘小猴道:

  “猴崽子,厨房一定就在这儿!”

  甘小猴点头道:

  “小七哥,替我把风,我进去找火种!”

  甘小猴闪身钻进屋子里,没多久他已跃出屋子外,身后面,已是火光熊熊,燃烧起来……

  袁小七嘿嘿笑着道:

  “猴崽子,你的手脚可真够快,你是怎么烧起来的?”

  甘小猴呵呵笑道:

  “锅灶后面一堆干柴,有个油灯吊在墙上,巧的是锅底下还有一堆火未熄灭,小七哥,活该姓成的倒楣!”

  哈哈一笑,袁小七道:

  “去,庄前同大哥会合,操他娘,有大哥在,这场架可有得瞧的!”

  甘小猴与袁小七二人刚往前庄跑,大皇庄后面已是火光冲天而起,隐隐的已有人在狂叫:

  “失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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