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里,房外响起了一阵步履声,及门而止,随听门外有人恭声禀报:“禀掌教,素宴已经摆好,恭请入席。”
华山掌教闻声起立,稽首让客。
诸人跟着站起,南宫逸道:“掌教这是……彼此不外,何必客气。”
华山掌教笑道:“多年未降华山,南宫大侠又是远道而来,华山理应为南宫大侠接风洗尘,请。”又一稽首。
南宫逸不再说话。
背后,辛天风大笑说道:“昨天刚饮接风酒,今日又来洗尘宴,老弟,我等沾光不少。
走!老弟,咱们拼上百杯‘松子酒’去。”
这一席接风洗尘“酒”,一直延续到了夕阳满山近黄昏夜色低垂今夜,碧空中有几抹淡淡的云,上弦月,由那几抹淡淡的云中,微微地露出一弯金约。
夜里的华山,更静,只有那来自松间、洞中的松涛之声、流水之音,还有那偶尔的几声夜来悲啼。
“三清院”中,闪烁着几点灯光。灯光,透目每一间云房那纸糊的窗报上;窗棂上,映现着人影。
有时候,太静并不是好兆头,如今的华山,就是静得令人不安,令人有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感。
在靠“三清院”左角的那一间云房里,窗棂上映出的人影,是三个,那是商和、司徒奇与南宫逸。
交谈的声音,很低,仔细听听,是南宫逸在向两位拜兄叙述别后的一切经过,叙述之中,南宫逸曾问起“南海”的那位苦和尚。
商和说,“南海”苦僧,来过了,可是没停多久就又走了,上哪儿去,和尚没说,不过他曾表示还会再来。
商和,也把别后情形,叙述了一遍,他告诉南宫逸,他跟司徒奇,有了一个惊人发现。
那是,所谓昆仑掌教练功不慎、走火入魔,不过是被人以独门的手法制住了下肢的重要穴道。
而那独门手法,似乎与制住“古家堡”已故老堡主古啸天的那种独门手法相同,宫寒冰是解穴,而不是义诊。
商和并又说,这如今只有他两个发觉到,别人都没留意。
而他俩,也只是在事后才悟出,并不是当场发现此一疑点,言下,不胜叹息宫寒冰手法太高,令人无法当场予以揭破。
南宫逸听了之后,先是皱眉,旋即展眉笑了。
商和有点奇怪,问他笑什么。
南宫逸说,能当场揭破那固然最好,而未能当场揭露,那也没有多大关系。反正,是走火入魔,还是被人制住穴道,唯有昆仑掌教自己明白,届时可以由他做个证人,宫寒冰千密一疏,他可能没有想到这一点。
又谈了几句,南宫逸突然探怀取出一物,是那根通体乌黑的智儿,拿在手中,笑问道:
“大哥、二哥,你两位可知这是什么?”
商和踉司徒奇自然知道,同声说,那是男人簪发之物。
南宫逸又问道:“大哥跟二哥仔细试想看看,天下武林之中,是谁持有这种极其珍贵的卷发之物?”
商和跟司徒奇摇了头,都说想不出。
南宫逸笑了笑,道:“大哥跟二哥要多想想。”
商和跟司徒奇可不是糊涂人,皆投诧异目光。
南宫逸笑道:“大哥、二哥,先别问,如今,我只能说事关重大。”
商和跟司徒奇皱了眉,略一沉吟之后,商和道:“三弟,天下武林之中,有这种簪儿的人,可不多。”
南宫逸笑道:“当然是不多,据我所知,普天之下,也就这么一根。”
商和抬眼深注,道:“三弟知道了?”
南宫逸道:“当年,我似乎看见某人戴过这么一根簪儿……”
商和道:“谁?”
南宫逸摇了摇头,淡淡笑道:“我不能肯定,因为这件事关系太以重大,我也不敢轻易地肯定。”
司徒奇可忍不住了皱眉说道:“三弟,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南宫逸淡淡笑道:“二哥,先别问我成不?我现在不能说,要等大哥跟二哥实在想不出谁有这么一根簪儿,或者是想出了是谁有这么一根簪儿后,我才能说。”
司徒奇道:“三弟,这是为什么?”
南宫逸道:“我说了之后,难免影响大哥跟二哥的想法,唯有让大哥跟二哥在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情形下,那所想出来的才可靠。”
司徒奇默然不语,不再说一句话。
商和也跟着皱起了眉。
显然,他两位都在穷搜枯肠,遍寻记忆,埋首苦思。
南宫逸自然是丝毫不加打扰,让他两个静静地去想。
屋中,立时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良久,良久,司徒奇首先打破了沉默,猛然抬起了头:“三弟,我想起来了,是……”
南宫逸忙一摆手,道:“二哥,等等,先别说出来。”
司徒奇一愣,住了口,道:“三弟,怎么?”
南宫逸道:“没什么,等等大哥。”
话声方落,商和双目暴睁,击掌笑道:“三弟,别等了,我也想起来了,是…
…“
南宫逸适时再次摆了手:“大哥,也请等一等。”
商和刚一愣,南宫逸已然信手拿起桌上一枝狼毫,德墨疾书,在左掌上写了几个字,提起左掌,把笔递予商和,道:“大哥,写在手上,然后咱们对对看,这样谁都不会影响谁。”
原来如此!商和笑了,接过笔,出左掌,一挥而就,然后,又把笔递给了司徒奇。
司徒奇自然照做,待他写毕,不知怎地,南宫逸突然之间竟有点紧张,也有些激动,道:“大哥,请摊左掌。”
商和闻言,立即把左掌伸到了南宫逸面前,这一伸,商和掌上的字迹立刻呈现,却很快又被南宫逸水袖所遮,能看到商和掌上字迹的,只有在座的他三兄弟。
字迹入目,南宫逸身形方自一震,司徒奇已然大笑,接口说道:“我的记性不错,三弟,我也是。”
随即也摊开了左掌。
二摊之下,南宫逸身形猛颤、霍然变色,双目暴射惊人威芒,玉面一片煞白,那神情好不怕人。
商和、司徒奇一愣,诧声急道:“三弟,你这是……”
南宫逸忽地威态尽敛,刹那之间,人似脱了力,头一低,出声长叹,一言不发地,摊开了左掌。
四目投注之下,商和、司徒奇又复一愣,商和旋即笑说道:“真巧,咱三兄弟想的全是一个人……”
倏地皱起眉锋,满面惑然地接道:“三弟,是他,怎么了?
有什么不对?“
南宫逸抬起了头,唇边抽搐,哑声道:“大哥、二哥,你两位可知我这根簪儿是怎么来的,由何处得来的?”这话问得好,他不说,谁知道?
商和瞪眼道:“怎么来的?哪儿来的?”
南宫逸神色木然,缓缓说道:“这根答儿,是华山弟子在我那‘龙风小筑’旧址,一堵断垣之旁拾得的……”
商和与司徒奇同时点头;司徒奇霍然色变,目中暴射厉芒,尚未说话,商和已须发俱张的震声说道:“三弟是说,他跟当年纵火焚毁‘龙凤小筑’事有关?”
南宫逸道:“我是这么想,不然他这根犀角簪儿怎会遗落在‘龙凤小筑’废墟中!大哥跟二哥知道,他可从没去过‘龙风小筑’做过客。”
商和点头说道:“这个我知道,可是,三弟,这可能么?”
南宫逸苦笑说道:“我也知道不可能,无如,除此而外,我想不出别的说法,大哥跟二哥也不能不承认这令人动疑。”
商和沉吟地说道:“三弟,假如咱们对这根智儿的记忆都没错,这是令人动疑……”
南宫逸道:“事实上,普天之下,只有这么一根功能祛除百毒的犀角簪儿,而咱们三个想的又都是他。”
商和默察不语,但旋即又正色摇头。“三弟,多年深交,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咱们三个知道得很清楚,换个人,那没说的,唯独对他,我不敢怀疑,也不敢相信。”
南宫逸苦笑说道:“我何尝不是如此?可是,大哥,你把一些事儿,前前后后连贯起来,仔细玩味玩味看。”
商和沉吟良久,说道:“三弟,我想过了,我承认一些事儿能拉得很近,可是我仍是不敢轻易怀疑他,也绝不敢轻易相信是他。”
南宫逸说道:“我曾以为,也说过,杀无双、火焚‘龙凤小筑’的,是同一个人,那是我根据这人在杀了无双之后,唯恐我查究报复,为轨革除根,永绝后患,乃潜来华山纵火,所做的判断,这判断,至今我仍不以为有误。大哥想想看,是不是一个人只有做了这种对不起良心,而又为人所知的事后,才会被人胁迫、永远抬不起头来?”
商和默然未答,半晌,方脸色凝重地微微摇头:“三弟,是理,只是对他,咱们知道得太深了,他怎么……”
司徒奇突然挑眉说道:“三弟,往别处想想吧,不可能是有人嫁祸么?”
按说经此一点,南宫逸必然震动。
岂料,他淡淡地摇了头:“二哥,我想过了,不能说没有这种可能,可是,倘若毫无事实,而纯粹被人嫁祸,他怎会甘心受人胁迫,不敢……”
司徒奇道:“那不难解释,被嫁祸之人,并不知真情。”
南宫逸淡然笑道:“是不是自己放的火,自己哪能不清楚?”
司徒奇道:“是不是自己放的火,自己不会不清楚,但是,三弟,是不是自己杀的人,自己却有可能糊涂。”
南宫逸一震哑了口。
司徒奇又道:“这既有可能,那么,若能使他误认为自己杀了人,再乘他惊骇失神之际,涤了他头上这把香儿,跑来‘华山’放一把火,临走把管儿丢在附近,这是不是说得过去?”
南宫逸心神连震,默然不语,好半天才点头说道:“二哥,我不能否认,这说得过去。”
司徒奇道:“那么,还有什么好说……”
南宫逸截口说道:“有,二哥,我要求证……”
把犀角簪递给了司徒奇,接道:“二哥,这东西,大哥他用不着,二哥可用得着……”
司徒奇目中奇光一闪,笑了,伸手接了过去。
南宫逸及时又补充了一句:“二哥,最好明天就用。”
司徒奇笑道:“三弟,二哥我省得。其实,我恨不得现在就用上它出去逛逛。
不过,既然三弟有话,明天就明天吧。“
南宫逸也笑了,忽地改了话题:“大哥、二哥,对那投书、毁匾事,二位可有所见?”
商和摇了摇头,道:“三弟,你跟宫寒冰那互逞机锋的一番话,我听出了八分,别婆婆妈妈了,干脆的说了吧。”
南宫逸笑道:“法不传‘八’耳,大哥、二哥要留意这个人,尤其是这几天,最好今夜就开始盯住他……”
说着又拈起那枝粮毫,抽出一张素笺,运笔如飞,一挥而就,顺手递向商和和司徒奇眼前。
商和与司徒奇只看一眼,立刻神情震动;司徒奇霍然站起,却被商和一把又拉了下去,商和道:“三弟,没错么?”
南宫逸道:“九成九不会错。”
商和道:“三弟怎知是他?”
南宫逸道:“我是举一反三,这一趟洞庭之行,这种事儿,我见得不少。”他没说明是发现丐帮中潜有内奸。
商和皱眉说道:“三弟,你知道,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南宫逸点头说道:“我知道,我没让大哥跟二哥怎么样,我只是要大哥跟二哥留心他,盯住他,当然;他要有所异动,那又该另当别论。”
商和点头说道:“好吧……三弟要我跟你二哥留神他,那么三弟你自己……”
南宫逸道:“我要到‘华阳’去一趟,办点儿事。”
商和。司徒奇一愣;司徒奇道:“三弟,这时候你要到‘华明’去干什么?”
南宫逸笑而不答,向商和伸出了手:“大哥,把你那‘金牌令’借我一用。”
商和又一愣,愣归愣,却是毫不犹豫地探手入怀,摸出了那面丐帮中权威天上的“金牌令”递给了他,诧异说道:“三弟,你要这‘金牌令’又是干什么?”
南宫逸一面伸手接过“金牌令”,一面笑道:“自然是要动用丐帮弟子,除此,‘金牌令’还有什么用途?”
商和一摇头,道:“三弟,你别骗我,你是丐帮王长老,要动用丐帮弟子,只须一句话,用不着动用这面‘金牌令’。”
商和说得不错,“金牌令”非有重大事故不用,他自蒙丐帮上代掌门颁赐这面“金牌令”以来,可从没有用过。
其实也是,商和身为丐帮大长老,比现任帮主要长上一辈,有什么值得出示“金牌令”
的?
就南宫逸来说,没有什么太以重大的事故,他也用不着索用这面“金牌令”,有一句话已足够了。
南宫逗笑了笑,道:“大哥现在别问,等我从‘华阴’回来后再说,行么?”
商和还想再问,南宫逸淡笑又道:“大哥放心,我总不会乱用它的。”
这句话惹来了麻烦,商和作色说道:“三弟这是什么话!
难道我还信不过三弟?只是我觉得没有特别原因,三弟不会向我伸手,动用这面‘金牌令’。既有特别原因,我这身为大长老的要是茫然不知,那说得过去么?
“这可难为人,本来打算瞒得过且瞒的,看来如今是瞒不过了。南宫逸一沉吟,只得说道:”不错,大哥,要没有重大事故,我在路上就解决了,用不着等到现在向大哥伸手借用这面‘金牌令’商和与司徒奇异口同声地问道:“三弟,是什么重大事故?”
南宫逸望了商和一眼,笑道:“大哥,我说出来,你可别急别气,更别拔腿要走……”
商和脱口说道:“三弟,那要看是什么事儿。”
南宫逸道:“什么事儿都一样,要不然我就不说。”
商和是由来拿这位三弟没办法,只得点头,皱眉说道:“好!好!好!依你!
依你!“
南宫逸淡然一笑,道:“大哥以为,我是怎么知道‘莲花峰’上有了内奸的?”
商和答得毫不犹豫:“那是因为三弟智慧超人、料事如……”
“神”字未出,忽地神情一震,脸色霍变,挥掌一把抓住南宫逸臂头,老眼圆睁,急急道:“三弟,你是说丐帮也有……”
南宫逸点头说道:“何止有,据我估计,丐帮各地分舵主中,只怕有一半以上是潜伏了多年的‘幽冥教’徒。”
这一来,不但商和大惊失色、骇怒异常,便是司徒奇也沉不住气了,霍然站起,长眉双挑,目射威芒:“三弟,你是怎么发现的?”
难怪他问,南宫逸适才在叙述别后之际,单单隐下了这一段,他没说,自然商和跟司徒奇不知道。
南宫逸却淡淡说道:“二哥,等我回来再详告好不?”
司徒奇尚未置可否,商和突然一跺脚,转身往外便闻。
南宫逸出手如电,一把拉个正着,道:“大哥,哪里去?”
商和须发俱张,威态慑人:“我要赶回北京去。”
南宫选笑道:“别跟大个子过不去,试看天下武林各门派,哪一派又能幸免了?
人家各门派掌教又该怎么办?“
南宫逸口中的“大个子”,指的是丐帮当今那位帮主。
商和兀自震怒难遏,蚕眉倒剔,还要再说。
南宫逸又谈笑接了一句:“大哥,刚才怎么说的?可是大哥你点的头。”
一句话堵住了嘴,商和一愣,哑口无言。
南宫逸一笑又道:“天大的事儿,交给我,大哥难道还不放心么?我走了,大哥跟二哥别忘了这儿的事儿。”
话落,松了商和,转身出屋而去。
望着南宫逸出了屋,商和喃喃一句:“宫寒冰,我要饭的领教了。”
忽地颓然坐了下去……
上弦月昏暗,月光洒照,空中,那轻柔的夜风吹拂下,一缕淡淡的轻烟,由“莲花峰”
上飘起,掠过那苍苍树海,轻轻地飘落山下,越去越远,越远越淡,终至消失不见。
整个儿的“莲花峰”,跟片刻之前,没什么两样,仍然是那么地寂静,寂静得不闻一丝儿声息。
这时候,“莲花峰”上虽然是灯火零落、寂静异常,可是在那“华明”城中,却正是华灯繁盛、万头攒动的热闹时分。
在那熙来攘往的南城门人口处,随着过往客商,背着手儿,飘逸潇洒地走进了一个俊美绝伦的白衣书生。
这白衣书生,自然是那位“乾坤圣手谈笑书生”南宫选。
城门口,是过往客商的必经之地,既是必经之地就少不了逢人便伸手的要饭化子,而且还多得很。
南宫逸一进城门,一大群要饭化子,便争先恐后,一窝蜂胶拥了过来,十几只脏兮兮、满是油泥的手伸到他面前。
也不怕弄脏了人家读书相公那一袭雪白儒衫。
南宫选这位读书相公与一般读书相公不同,他毫没在意,笑了笑,探手人怀,摸了一把,认准那只最靠近的手,塞了进去,摆摆手走了。
他这一塞不要紧,伸手接到布施的那名化子,只一注目,脸上立刻变了色,一低头,挤入了熙来攘往的人群中。
再看南宫逸,他依然背着手,一个劲儿地往城西走;城西可是“华阴城”最僻静的所在,他在一株大树下停了身。
他刚站住,适才那名接东西的化子,已然飞奔过来,近前身形一矮,双膝着地,双手过顶,呈上了适才那接得的东西。
那不是雪花花的白银,而是一块黄澄澄的“金牌”。
只听他恭声说道:“‘华阴分舵’,弟子张清见过……”
他顿了一顿,南宫逸却接了下去:“我是大长老的三拜弟。”
中年化子张清连忙磕头道:“是,弟子见过三长老。”
南宫逸伸手接过了“金牌令”,道:“起来说话。”
张清应声而起,垂手肃立。
南宫选目光轻注,道:“你在‘华阴分舵’是什么职位?”
张清恭谨答道:“禀三长老,弟子为分舵护法。”
南宫逸点了点头,探怀摸出几锭银子,随手递向张清:“拿着。”
张清刚一愣,南宫逸紧紧跟着说:“拿着,我有事儿要你办。”
张清犹豫了一下,伸双手接过,道:“三长老吩咐。”
南宫逸翻腕自袖底取出一封书信,说道:“带着这个,即刻启程,替我跑一趟北京总舵,记住,这封信务必当面交给帮主。”
既能当上分舵护法,张清他就不会是个糊涂人,心知这封信必极机密,必极重要,不然丐帮多的是通信方法,用不着派专人送至总舵,当下肃然躬身答道:“三长老放心,弟子省得。”
顿了顿,略一迟疑,又道:“禀三长老,万一总舵长辈们不……”
南宫逸笑道:“这封信,信封上打有‘金牌令’印模,没人敢拦你。”
这该放心了,既盖有“金牌令”印模,便是帮主也不敢拦阻。
张清又一躬身,道:“禀三长老,此去总舵,沿途自有本帮弟兄照料,这些银两,敢请三长老收回,弟子……”
南宫逸截口说道:“我自有我的道理,我要你乔装改扮,不许跟沿途本帮任何人接触,除非是有什么万一。”
张清忙道:“弟子遵命!”
南宫逸忽地一整脸色,挑起双眉:“这可是要紧得很,本帮安危系于你一身,千万小心!”
张清身形一颤,震声答道:“三长老放心,弟子不惜一切,也要把这封信送上总舵,绝不辱命。”神色凛然,胆勇可嘉。
南宫逸把书信递了过去,笑了笑,突作此问:“这次天下群豪齐集‘华山’,可知道?”
张清一面伸双手接过了书信,一面答道:“弟子知道,是昨天来的,另外还有一批,住在‘华阴’。”
南宫逸道:“我要问的就是这个,他们住在哪儿?”
张清道:“城南,‘聚福客栈’。”
南宫逸道:“是些什么人,知道么?”
张清道:“‘闽西四虎’、‘川中三剑’,跟‘长白三煞’。”
南宫逸点了点头,道:“好了,你走吧,没事了,即刻启程,不许再跟分舵任何人碰头,记住,路上千万小心。”
张清连声称是,趴下叩了一个头,转身飞奔而去。
望着张清背影逐渐消失,南宫逸缓缓收回了目光,略一沉吟,唇边浮起了一丝令人难以意会的笑意,掉头又往南城门行去。
到了南城门,他找了另一名要饭化子,低低交代了几句,随手塞给化子一件东西,望着化子出了城,这才再朝城内走来。
“华阴城”中的灯光,只剩一点、两点、三点……
又一点接一点的熄了,到了三更时分,除了中心两处还闪动者一两点灯光外,几乎是一片黝黑。
全城浸沉在上弦月那一片昏暗的月色里,无限的宁静,仅有那远近偶尔有几声犬吠,划破夜空。
墓地里,一条黑影自城南“聚福客栈”中冲天拔起,然后,身法如电般向着茫茫夜空飞射而去。
在这条人影腾起之后,紧接着“聚福客栈”中又冒起八九条人影;这八九条人影在屋面只一沾足,立刻驱身又起,向前面黑影飞追而去。
前面那条黑影掠过高高城墙出了城。
后面那八九条人影,也跟着出了城。
显见得,那是前逃后追,追是追,可是前面那条黑影,与后面八九条人影之间,却始终隔着三四十丈距离。
尽管后面八九条人影将身法施展到了顶点,也无法将那业已形成的距离,拉近一分一寸。
再看前面那条人影,他似乎未尽全力,步履之间,恍若行云流水,潇洒、飘逸已极。
出了城,一里之遥,是一片密密的柏树林,柏树林之旁,是两座小山所夹成的一个小小的峡谷。
前面黑影遇林不久,一闪而扑入那峡谷之中。
转眼之间,后面那八九条人影也已赶到,在那峡谷外,一起煞住了飞射的身形,十余道犀利目光向内搜索,既不动,也不说话。
人影一定,身形立现,昏暗月色下,算算竟是十个。
十个江湖客中,有四个黑衣汉子,三名灰衣老者与三名身躯魁伟异常的白衣大汉。
别的不说,单瞧那鼓鼓的“太阳穴”,及那犀利如刃的森寒目光,便可知这十个人个个不是庸手。
谷口停身,不言不动地先搜索,也显见他们这十名江湖客,个个经验老到,不容易上当。
谷,是个死谷,这时候的谷中,不但是不见一点动静,便是连一丝丝声息也听不到。
片刻之后,忽地,三名灰衣老者当中,那居左一名抬了手;他抬手一挥,跟两名灰衣老者当先拥进谷口。
他三人这一动,后面那四名黑衣汉子及三名身躯奇伟的白衣大汉,也毫不再犹豫地跟着进了谷。
谷中,砂石遍地,寸草不生,既无那矗立石笋,也没有那向内凹进的洞穴;也就是说,根本没有可资藏身之处。
全谷直笼统的一眼到底,哪有半个人影?
除非,先前那条人影是打谷顶走了。
但,两边谷壁是一平如削的山峰,也没有可资攀登之处。
山虽小,可少说也有几十丈,要从谷顶走,在十个江湖客想来,谁也没有那种功力。
那么是……难不成那人插翅了不成?
忽地,十人中响起了一声冷哼,一个苍劲话声说道:“我不信那匹夫能升了天,遁…
…”
话未完,,个冰冷话声响自背后,冷得懔人:“莫遇春,你说谁是匹夫?”
十人身形齐震,同时飘身,向前抢出丈余,然后旋身回顾,目光投注处,一个个当时愣住。
谷内,那距谷口丈余处,不知何时多了个人;一个黑衣蒙面人,他一身透着阴森气,两道冷电般森寒目光直逼那三名灰衣老者中最左一名。
想必,那居左的灰衣老者,便是他口中的莫遇春。
果然不错,倏地,居左那灰衣老者脸色一变,机伶寒颤道:“是莫遇春失言,阁下便是适才那……”
黑衣蒙面人冷然点头:“不错,莫遇春,你知道对我出言冒渎,该当何罪?”
这人讲话大刺刺的,好不狂傲。
岂料,那位莫遇春意听了他的,忍了!而且,三名身躯奇伟的白衣大汉闪身欲动,也被他连忙伸手拦住。
黑衣蒙面人看在眼内,目八景射寒芒,冷笑了一声。
莫遇春被他笑得又是一颤,忙道:“莫遇春承认失礼失言,阁下何……”
黑衣蒙面人寒芒更盛,忽然冷冷截口:“莫遇春,是谁教你这样对我说话?”
莫遇春身形再颤,脸上的神色,有点诚惶诚恐:“阁下是……”
他改了话题,顾左右而言他,想问清楚对方是……
他“是”字刚出口,那三名白衣大汉中的居左一名,突然沉声道:“莫老这还用问?
分明是咱们的对头‘幽冥教’徒。”
莫遇春尚未有任何表示。
那黑衣蒙面人已然扬声大笑,抬手一指发话的白衣大汉,说道:“莫遇着,看来你的一对照子,还不及‘长白三煞’中这位老大雷化方亮,见了我还问东问西,你糊涂得该死。”
怪了,威震一方的“川中三剑”,“追魂剑”莫遇春,竟被人骂得毫无脾气,不是涵养好,便是虚有其名。
他唇边略一抖动,道:“那么,阁下当真是‘幽冥教’中人了顿了顿,目光深注,接道:”阁下把我十人领到此地,是何用意?““长白三煞”中,老大雷化方突然又是一声怒喝:“莫老!
黄鼠狼给鸡拜年,用心如何,不问可知,莫老今夜哪来那么好心情,咱们先收拾了他再说。“他三兄弟又要动,这回,却又被”川中三剑“的另两位拦住。
那两位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不敌人多,对方若无所恃,何来天胆,敢以一对十,傲立眼前?
“幽冥教”阴狠歹毒,无所不用其极,防不胜防,在没弄清楚之前,的确是轻举妄动不得。
他两位话完,黑衣蒙面人又扬声大笑:“对,对,还是‘川中三剑’莫家兄弟知机,稍时还不知谁收拾谁!各人明哲保身,还是自己多留心点自己吧……”
笑声忽住,森寒目光直逼莫遇春,冷冷说道:“莫遇春,别对我打眼色,我今夜来此,找的是你兄弟三人跟‘闽西’他们四个,谁知你这笨东西,把‘长白’这三个也带了来。”
这话有点意思。
“长白三煞”面上刚现异色,莫遇春飞快道:“阁下,我十个奉古家堡‘冷面玉龙’宫大侠之命留此,既然是在一起的,你阁下找谁都一样……”
黑衣蒙面人忽地冷笑说道:“莫遇春,你倒挺小心的,这谨慎态度往日或可嘉许,但今夜用不着,听我的令谕,先前的计划撤销放弃,附带的还有一桩……”
抬手一指“长白三煞”,阴狠笑道:“本教教规规定,凡知我教机密者,格杀勿论,这三个已知你七人身份,交给你七个了,动手!”
“长白三煞”惊骇莫名、勃然色变,一起抽身飘退,雷化方抬手戟指,瞪目道:“莫老大,你七人是……”
莫遇春脸上也早变了色,略一犹豫。
黑衣蒙面人冷然又道:“莫遇春,你可知抗我之命,该当何罪?”
莫遇春机伶一颤,方待有所举动。
蓦地里,夜空中传来一声冰冷轻笑:“阁下,你弄错了,自己怎会下手自己人?”
黑衣蒙面人身形方自一震,一条黑影已不知来自何处,幽灵般地出现在谷底,也是黑衣蒙面、傲然仁立、森冷懔人。
黑衣蒙面人刹间恢复平静,双目之中却暴射寒芒:“你是何人……”
后来黑衣蒙面人冷然截口:“‘幽冥帝君’。”
莫遇春等七人神情一愕,立刻转注先前黑衣蒙面人。
先前黑衣蒙面人视若无睹,平静得出奇,道:“我知道,我是问阁下何人,胆敢冒充‘幽冥帝君’!”
这敢情好,“幽冥帝君”竟闹了双包。
“冒充?”后来黑衣蒙面人大笑说道:“阁下这句话该由我问。”
黑衣蒙面人道:“无须问,你知道我是谁。”
后来黑衣蒙面人道:“那么,你也该明白我是谁。”
黑衣蒙面人一指莫遇春等七人,道:“你知我知,那没有用,要他们知道才有用。”
“说得是。”后来黑衣蒙面人笑道:“那么你我何妨说说看。”
黑衣蒙面人冷然点头:“我正有此意。阁下是那位有当今第一奇才之号的‘谈笑书生乾坤圣手’南宫逸南宫大侠。”
后来黑衣蒙面人大笑说道:“那麻烦了,可巧我也正要这么说。”
黑衣蒙面人道:“怎么说?”
后来黑衣蒙面人道:“阁下才是真正的‘谈笑书生乾坤圣手’南宫逸。”
这下可好,连第一奇才也闹了双包。
这可为难了莫遇春等,至此,他几个只知道这两个“幽冥帝君”之中,有一个是南宫逸,可是那另一个,就不敢说了。
黑衣蒙面人冷冷一笑,道:“你我无须做口舌争,要判真伪,为明谁是南宫逸,那就简单,你可敢取下蒙面之物让他们看看?”
这一着高,这一来,孰真孰假,当可立即明判。
后来黑衣蒙面人为之一愣,目中暴射寒芒,笑道:“阁下好高明的心智,可惜他们还不配见我庐山真面目。”
黑衣蒙面人冷笑说道:“众目睽睽之下,立现原形,你怎不说你不敢?”
后来黑衣蒙面人笑道:“随你阁下怎么说都行,我承认我没想到这一着,也承认这一阵我落了下风,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黑衣蒙面人冷冷一笑,森冷目光转往莫运春:“莫遇春,你听谁的?”
这该已经很够明显了,先来的这位,知道那“先前计划”,而后来的那位,不敢取下蒙面之物。
莫遇春双眉方挑,后来黑衣蒙面人突然说了话:“阁下,我适才曾听得你下达令谕,提起那‘先前计划’。”
黑衣蒙面人冷然点头:“不错,怎么样?”
后来黑衣蒙面人笑道:“那么,我请问一声,那先前计划是什么?”
黑衣蒙面人冷笑说道:“南宫逸,你想诈我?你以为我会说么?”
后来黑衣蒙面人笑道:“你怎不说你不知道?”
黑衣蒙面人冷笑说道:“别激我,这种当我还不上。”。
后来黑衣蒙面人摇头笑道:“看来,我这一阵又落了下风。”
黑衣蒙面人冷笑说道:“人没有永远占上风的……”
转注莫遇春,冷冷三字:“莫遇春。”
他是要莫遇春动手,岂料……
他话声方落,后来黑衣蒙面人忽又大笑:“阁下,他七人若真是‘幽冥教’中人,你阁下要真是‘幽冥帝君’,这时候还逼属下动手杀人,岂非逼他们暴露身份?”
莫遇春等七人机伶一额,目光立刻投向黑衣蒙面人。
黑衣蒙面人却平静地冷笑反问一句:“他七人倘非‘幽冥教’中人,那么你来干什么?”
莫遇春七人大骇,身形才动。
后来黑衣蒙面人也自震惊,适时突发狞笑,双手齐扬,两蓬蓝芒脱手而出,一袭莫遇春等七人,一袭“长白三煞”,既快且很,然后腾身而起,破空飞射。
这一着厉害,要追他,就救不了人,何况“长白三煞”等十人是分两处站立,也左右兼顾为难。
权衡情势,只有救人为上。
黑衣蒙面人扬声怒笑:“你好狠的手法,好毒的心肠!”
话声中,衣袖双展,两股罡风分别撞向那两蓬满天花雨的蓝芒,罡风卷处,两蓬蓝芒尽落,一阵“嗤”“嗤”连响,砂石上焦了一片。好毒!令人触目心惊。
“长白三煞”十人霍然色变,为之呆住。
倏地,黑衣蒙面人沉喝如雷:“你敢……”
“敢”字方出,一声得意笑自那高高山壁上划空而去,同时“川中三剑”“闽西四虎”
砰然倒地。
黑衣蒙面人身形剧颤,双目暴射骇人寒芒,一跺脚,默默不语;而,就在这时,十余条人影飞射入谷。
谷口,霹雳般一声大喝,震天慑人:“匹夫,你好狠毒的心肠!”
一条黑影脱众而出,飞扑黑衣蒙面人。“辛老二,别鲁莽,那是……”
十余条人影中,有人喊了这么一句。
天如,黑影身形太快,“那是”两字才喊出口,黑影一只右掌,已挟着威猛无伦的劲势,递至黑衣蒙面人背后。
眼看那一掌就要拍中,黑衣蒙面人忽然旋身:“二侠,手下留情,是我!”
黑影,自然是那二爷“铁腕墨龙”辛天风。
只这么一转,辛天风的一只铁掌,就到了黑衣蒙面人的手里,他愕然瞪目,惊诧已极:
“怎么,会是老弟你……”
黑衣蒙面人一笑松手,顺手取下了覆面物,玉面朱唇,剑眉星目,不是那南宫逸是谁?
他笑了笑,道:“不错,二侠,是我。”
转目轻扫,身前数步外,僧、道、俗全有,那是商和、司徒奇、少林大慧、武当天一,还有华山、峨嵋、昆仑掌教全来了。
怪的是,“华山”除了无为真人外,还有两位“一”字辈的年轻高手,“三秀”
中的老二“一清”,老三“一非”,也随同到来。
该来的全来了,而单单没见那位“冷面玉龙”宫寒冰。
南宫逸目中寒芒一闪,回头笑问:“怎么,宫大侠没来?”
辛天风正自愕然,闻言尚未答话。
谷口突然传来一个清朗话声:“宫寒冰一步来迟,南宫大侠谅宥。”
青影如电,飞射落地,可不正是那位“冷面玉龙”宫寒冰?
委实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巧板!
群豪一致投注,商和神色淡然,司徒奇却挑起了长眉。
南宫逸目光逼视,淡然一笑,道:“宫大侠怎不跟大伙儿一起来?”
宫寒冰玉面一红,赧笑说道:“宫寒冰内急入厕,及至回房不见了家二师弟,一问之下,才知诸人来了‘华阴’,故而迟来一步……”
南宫逸笑道:“可惜宫大侠迟来一步,不然定可见见那位‘幽冥帝君’。”
宫寒冰一愣说道:“怎么,莫非适才……”
南宫逸截口说道:“那位‘幽冥帝君’刚走。”
宫寒冰徒挑双眉,双目之中暴射。凛人杀机,震声说道:“南宫大侠,此言当真?”
南宫逸淡淡一笑道:“宫大侠该知道我不是相欺。”
宫寒冰脸色一变,默然不语。
那神态,似是悔恨自己迟来一步。
南宫逸淡淡一笑,又道:“宫大侠不必如此,彼此既已短兵相接,以后何愁没有跟那位‘幽冥教主’碰面之日,不过……”
笑了笑,接道:“我希望宫大侠以后别再迟到,以免错过那擒贼良机。”
宫寒冰威态倏敛,抱拳谢罪:“一次已够悔恨无穷,宫寒冰焉敢再有下次?”。
挑了挑眉,接道:“宫寒冰谢罪之余,要斗胆直说一句,宫大侠既然跟那‘幽冥教主’朝了面,就应该当杨把他擒获,永绝后患,安定武林,以南宫大侠盖世功力,这该不是……”
司徒奇苍目怒芒一闪,正要截话。
南宫逸飞快说道:“宫大侠所责甚是。无如,宫大侠忘了一点,南宫逸一身所学,尚不足以擒那‘幽冥帝君’,倘若能跟宫大侠联手,那该又当别论。”
宫寒冰脸色一变,跺脚就道:“恨只恨宫寒冰迟来一步,不然……”
司徒奇冷然插口说道:“宫大侠不必自责,没听我老三说么?以后碰头的机会多得是,届时,只要宫大侠有一次在场就够了。”
宫寒冰脸色连变,苦笑不语。
他不说话,辛天风却突然接了口:“老弟,不是我说你,你既知那匹夫会到这儿来,就该早点通知大伙儿,怎么……”的确是直肠子说直话。
宫寒冰面含诡笑,望向了南宫逸。
南宫逸视若无睹,笑了笑道:“二侠错怪我了,我原是打算当着大伙儿揭露‘川中三剑’、‘闽西四虎’的秘密身份,却没料到会把他给引了来。”
群豪神情一震,辛天风瞪目说道:“老弟,他们七个果然是‘幽冥教’徒么?”
南宫逸道:“不然怎会引来了‘幽冥教主’?他又怎会杀之灭口?”
辛天风徒挑长眉,圆瞪凤目,气得说不出话来。
出家人毕竟是慈悲,人死了一了百了,罪孽全消,自不会再去记恨,那高僧、高道连忙闭目低诵佛号不已。
宫寒冰满脸羞愧色,突然摇头说道:“有道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一点不假,他七个当初毅然加入行列,我只道是同仇敌汽,却不料……”
司徒奇大笑说道:“不错,‘幽冥教’诡橘毒辣的阴谋伎俩的确是层出不穷,防不胜防,大伙儿可得留神点儿,别让人家要了命去,还当他是朋友。”
群豪惊然动容,宫寒冰也频频点头。“司徒大侠说得是,今后咱们当真得提高警觉,处处提防,时时小心,要不然,‘幽冥教’未灭,咱们自己反倒个个躺下,那才冤呢。”
一句话说得人人心情沉重,默然不语。
沉默中,商和却突然说道:“话可又得说回来了,这儿躺着的七个正是最佳明证,谁要是为虎作怅,助纣为虐,为了卖命,不是死在咱们的手中,便是毁在他们自己人拿下,只有这么个下场。”“群豪频频点头叹息间,那位”三秀“中的老二”
一清“,低下了头。
这,谁也没有留意,可全落在南宫逸眼中。他淡然一笑,接着说了这么用意深刻的几句话:“大哥别那么吓人,那急流勇退,及早同头的应属例外。”
商和笑道:“说得是,三弟,不过那要看他知不知醒悟,知不知回头了。”
一清猛然抬起了头,目中奇光一闪,但倏又机伶一颤,神色趋于黯淡,再度低下了头。
南宫逸暗暗一叹,目光落在了“川中三剑”等七人身上。
“人死一了百了,咱们不能让他七个曝尸此处,任鸟兽作践,大哥、二哥帮帮忙,把他七位埋了吧。”
侠骨仁心,不愧奇才。
有他这么一句,大伙儿立即一齐动手,没一会儿工夫,这峡谷之中便多了七座新坟,七坏黄土。
大伙儿默注片刻,正要离开。
辛天风突然说道:“老弟,脱下来吧,还穿着这看了令人恼火的东西做甚?下次你要再穿,小心我拿你当‘幽冥教’徒对待。”
南宫逸这才想起身上那件黑衣,连忙脱了下来,随手丢宣在七座新坟之旁,失笑说道:
“那是小事,只可惜白费了我那几钱银子。”
这句话逗人,大伙儿全笑了。
笑声中,鱼贯出了峡谷,同返华山。
由‘华阴“到”华山“,在常人脚下,这段路不能算近,可是在这些当世武林一流高手的脚下,却算不了什么。
月影儿没偏多少,群豪已然登上了“莲花峰”。
在登上那百级石阶的最后一级,刚踏上“三清院”前那片广场,一桩怪事儿却看得群豪个个心神震动,一致愣住。
那“三清院”前广场中央,“九叶金莲”池旁,冷然孤傲地站着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华山”的三清弟子、道装全真。
而是身材颀长,面貌俊美,脸色显得有点阴森白意的黑衣人,赫然竟是那位九阴传人,目前公认天下无敌的宇文伯空。
“华山”重地,“三清院”前,多了这么一个人,闯进来这么一个外人,而整座“莲花峰”如今却仍是静悄悄的。
显然,“华山派”的众多高手,还没有发现有人上了“莲花峰”,有人进入了他们的中心重地。
这虽说惊人,却不足为怪,因为南宫逸都能来去自如,何况这位功力比他犹高一筹的“玉面乌衣秀士”字文伯空。
看情形,字文伯空不是来找“华山‘霉气的,所以他才站在”三清院“外,要不然,整个”华山派“恐怕早已……
无为真人机伶一颤,首先日宣佛号:“无量寿佛,这位施主……”
话未说完,一声清叱,“三秀”中的老二“一清”,突然越众拣出,闪电扑向广场中央的宇文伯空。
无为真人没有犹阻的意思,本难怪,他不知来人是谁,只觉得“华山派”丢不起这个人。
可是他糊涂一时,竟没想想人家是怎么上的“华山”。
南宫逸心神一震,忙扬轻喝:“使不得,快退!”
及时出掌,横截一清。
一清身形刚被截退,“铁腕墨龙”辛二爷却又一声长笑道:“他不行我行,老弟,让我来试试!”
他虎躯刚动,司徒奇眼明手快,挥掌如电,一把攫上了他的肩头,说道:“辛老二,你也不行。”
“铁腕墨龙”何曾服过人?铁胆天生,由来不怕事。
长眉陡挑,凤目威芒怒闪,变色笑道:“我姓辛的不信!”
肩头才晃,司徒奇五指一紧,沉声说道:“辛老二,你比我家老三如何?”
此言一出,群豪立悟来人是谁。
无为真人脸色骤变,连忙低诵佛号。
宫寒冰目中陡射异采。
辛天风身形一震,大笑说道:“宇文伯空?那我辛天风不是敌手……”
宇文伯空目光冷冷投注,说了这么一句:“你也知道我?
那就好,往一旁站站。“辛天风脸色一变,目中威芒又现:”宇文伯空,辛天风只是自知不敌,可不是怕你!“
宇文伯空冰冷道:“我久闻‘铁腕墨龙’一副铁铮硬骨头,只是你不配做我的对手,而且,我今天也不想惹事,你最好别逗我。”
辛天风须发为之一张,刚要张口。
南宫逸及时接了话,淡然说道:“那你来干什么?”
宇文伯空答得简单:“找你南宫逸。”
南宫逸双眉一挑,笑道:“本来应该找我,可是没想到你会来得这么快,那么……”
宇文伯空冷然截口说道:“你误会了,今夜我无意跟你争长短、互较雄雌。”
这倒很出人意料之外。
群豪皆一愣,宫寒冰面上陡然掠过一片异样神色,很难意会,也很难让人发觉到。
南宫逸一愣之后,诧异目光投注,道:“那么你夜登华山,找我是要……”
宇文伯空道:“我要你跟我到‘落雁峰’下走一趟。”
南宫逸惑然说道:“落雁峰下……”
字文伯空道:“不错,你那‘龙风小筑’遗址之旁。”
这可怪了,他突如其来,要南宫逸跟他到那儿去干什么?
这,谁也难懂,连南宫逸也一样茫然,他笑道:“阁下令我……”
宇文伯空再度截口,道:“我不管你懂不懂,也别问原因,只问你敢不敢去。”
南宫逸笑道:“你知道我敢不敢去。”
宇文伯空冷然说道:“那么,废话少说,走!”
也唯有他敢这样对南宫逸说话,南宫逸刚要点头。
司徒奇突然说道:“三弟,我陪你走一趟。”
南宫逸尚未答话,商和又紧接着一句:“三弟,我也闲着。”
宇文伯空目光冷注,晒然笑道:“你两个怕我害了他?”
商和没理他,司徒奇却冷冷说道:“这话是你宇文伯空说的。”
宇文伯空道:“别忘了,他是当今字内第一奇才,不是三岁孩童。”
司徒奇勃然变色,长眉刚挑。
南宫逸已摆手止住他道:“二哥,他说过,今夜无意跟我争长论短、互较雌雄,就是没说,他既找上我,大哥、二哥也该为我想想。”
他指的是他那“谈笑书生乾坤圣手”威名。
司徒奇威态一敛,默然不语。
南宫逸淡然一笑,目注宇文伯空,摆手道:“阁下,走吧。”
宇文伯空一摇头,道:“不忙!我还有几句话说。”
顿了顿,森冷目光逼视群豪,道:“谁是‘古家堡’‘冷面玉龙’宫寒冰?”
目光所及,群豪告一擦低头。
宫寒冰却挑眉越众而出:“宫寒冰在此,阁下有何见教?”
字文伯空深深地看了他几眼,唇边突然浮现一丝冰冷笑意:“不差,是个英雄人物…
…”
宫寒冰淡然接道:“阁下找宫寒冰,就是为了说这句话么?”
“还有,听着。”宇文伯空冷然说道:“‘古家堡’天下第一,听说你一身所学犹高于南宫逸,正是我逐鹿武林的好对手,错过今夜,我随时都有找你的可能,你等着吧。”
宫寒冰脸色一变,旋即大笑说道:“阁下说我一身所学犹高于南宫大侠,我不敢承认;但阁下认为我是阁下逐鹿武林的好对手,我至感荣幸,就此奉答一句话:”
冷面玉龙‘宫寒冰随时候教。“果然不愧”四豪“之首,盖世奇英大丈夫。
群豪无不暗暗为之心折,目光尽射钦敬之意。
宇文伯空冷冷一笑:“那是最好不过……”
森冷目光电扫群豪,眉宇间绿光一闪,冰冷接道:“除南宫逸跟我同去之外,我不许再有第三人进入‘龙凤小筑’百丈之内,否则,别怪我立改初衷,下手无情。”
话落,他刚要转身,无为真人突然跨前一稽首:“无量寿佛,施主请慢走一步……”
南宫逸及时截口道:“真人请代转知贵掌教,就算南宫逸故居待客,请贵掌教破例一次。”他以为无为真人要提那“落雁峰”下是禁地之语。
他更怕“华山”因此触怒了这位煞星。
岂料,无为真人老脸一阵抽搐,摇了头:“贫道是说‘落雁峰’下尚有小徒‘一尘’在。”
南宫逸明白了,笑道:“真人放心,我自会告诉他退出百丈以外。”
无为真人目射感激,连忙稽首:“多谢南宫大侠照顾之情,贫道感同身受。”
南宫逸欠身答礼,一声轻笑:“宇文伯空,走。”
腾身而起,划破夜空,向“落雁峰”电射而去。
字文伯空冷冷一笑,身形倏化黑光,一闪不见。
群蒙面面相觑,一言不发,默默地走进了“三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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