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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年羹尧道:“还是我上兄弟那儿送信好了。”他倒真会帮雍王的忙。

  纪珠站了起来:“那么纪珠告辞。”

  四阿哥、年羹尧、隆科多都站了起来。

  隆科多道:“这几天你可别出门儿。”

  纪珠道:“是,舅爷。’

  隆科多道:“还有--”

  纪珠望着隆科多留等他的后话。

  隆科多道:“这事儿别告诉任何人,连芙蓉都算上。”

  纪珠不想多说,道:“是,舅爷。”

  边说着,四个人已然出了花厅。

  四阿哥道:“小年代舅舅跟我送送。”

  纪珠刚要谦辞婉拒,年羹尧已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道:“走吧,兄弟,还跟我客气。”

  纪珠跟年羹尧两个人并肩往外行去。

  四阿哥跟隆科多站在厅前石阶上没动,望着夜色中两个人渐去渐远的背影,四阿哥道:

  “舅舅,你看这件事怎么样?”

  隆科多道:“你不是已经答应帮他这个忙了吗?”

  四阿哥道:“能不答应吗?又为什么不答应?”

  隆科多道:“这就是了,那你还问什么?”

  四阿哥目光一转:“听您的口气,似乎不赞成?”

  隆科多道:“就这件事来说,除了要冒怕人知道之险外,对你可以说是有利无害,唯一造成伤害的,是大清朝廷跟王法的尊严。”

  四阿哥道:“我懂了。”

  “你想嘛!”隆科多道:“不管怎么说,李纪珠出自叛逆之家,他本人也是个叛逆,爱新觉罗氏的阿哥,和硕亲王居然帮助他诛除对大清朝廷有功、叛逆中所谓的叛逆,往后--”

  四阿哥淡然道:“那不要紧,现在我只顾自己,别的什么都不管,只等我争到储位,他日接掌了大宝,就不会有您所说的往后了。”

  隆科多目光一凝:“老四,你是打算--”

  四阿哥冷冷一笑:“我秘密训练的‘血滴子’,已经差不多了,只等我一登基,马上就把他们派上用场,到了那个时候,朝廷内外,我不怕再有任何一个反对我的人,只杀几个给他们看看,还怕谁不把我这个皇上跟王法放在跟里。”

  望着四阿哥那份阴鸷,隆科多身不由己机伶伶打了个寒颤,他忙把目光移了开去。

  只听四阿哥道:“等明天,舅舅尽快把这件事给他办了吧!”

  隆科多脱口应了一声:“是!”

  四阿哥看了他一眼,略带诧异地一笑道:“舅舅这是干什么,不怕折我么?”

  隆科多强笑了一下,没说话。

  四阿哥眉宇间飞闪一丝异色:“我明白了,您这就不该,怎么说您总是我舅舅。”

  隆科多又笑了一下,还是有点勉强。

  纪珠回到了住处。

  虽然他明知道雍王府的通知不会来得这么快,至少在今夜不会来,他还是回到住处。

  他原想去看看铁英,但是他没去,因为他怕铁英问起万姑娘。

  尽管他是不得不骗铁英,但他还是不愿骗铁英。

  进了堂屋点上灯,偌大一个住处,只他一个人跟孤灯相对,突然间竟有了孤寂之感,以前他从不曾有这种感觉。

  对着孤灯发怔,脑海中思潮汹涌,想芙蓉、想万海若,也想德瑾格格。

  当他也想到玉伦老郡主的时候,心里不免泛起一阵歉疚。

  老郡主可以不必对他这样,老郡主所以对他如子侄,是缘于当年跟老人家一段未有所成而依然不平凡的交情。

  这段交情,从今天看,它胜过了一切,足证论天地间魔力之大,唯“情”之一事。

  正这么想着,外头传来一声异响。

  纪珠听见了,他并没有熄灯,只扬声问了句:“哪位?”

  设人答理,轻捷的步履声却直向上房。

  纪珠听得出来,是个女子的步履声,毫不掩蔽,直奔上房,听见问还不答理,足证是熟人,只是,这是哪一位?

  纪珠诧异地站了起来,正打算迎出去,门口进来个人,纪珠猛一怔,道:“格格。”

  居然是德瑾格格,她一身黑,脸色却苍白得没血色,而且神色冰冷。

  “我不想再见你了,但是想来想去,我还是忍不住,非问你个明白不可。”.纪珠道:“格格请坐!”

  德瑾像没听见,站着没动,冰冷地道:“我母亲所以有今天,是因为当年跟你爹的那段情,那段情固然由于皇族家法所不容而没成,但是在他们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就算我母亲是一厢情愿,可是你爹对地也有好感,且拿她当知己,为什么你就对我没好感?”

  纪珠道:“格格错怪我了,我跟格格无怨无仇,不可能刘格格有成见,何况李家还欠老郡主一份情。”

  “那我就更不懂了,究竟是为什么?”

  “格格不该问我。”

  “这种事发生在你我两个人之间,不该问你,当然就该问我自己,那么是在以后,我自己把事坏了?”

  “这么说也太严重了,只能说一开始我很愿意拿格格当朋友。”

  “那以后又怎么?怎么得罪了你?”

  纪珠要说话,但他不想说,还是忍住了。

  “你说呀,为什么不说话?”,

  纪珠还是说了:“只能说,格格傲气凌人,我受不了。”

  “其实我也没恶意,我不是那种人,你为什么没有耐心多了解我?”

  纪珠没说话,他真没那个耐心,他认为,他不必有那个耐心。

  “真要说起来,那不能怪我!”德瑾道:“是皇族的身份害了我,是内城这些谄媚的嘴脸害了我,可是--”

  她一顿又接问道:“为什么有些人能受,而你不能受?”

  纪珠眉梢儿微扬:“因为我是我,也因为每个人的性情、感受、立场不同。”

  “我明白了,你是说你的性情太刚硬,不能忍受,也不必忍受。”

  “可以这么说。”

  “我明白。”德瑾又道:“碰上这种情形,总有一方要退让,我想过了,我拗不过自己,为了自己,为自己不害自己一辈子,我愿意退让,应该改,我保证,从今以后,你看到的德瑾.将是另一个人,你怎么说,”

  纪珠为之心头震动,他没想到德瑾会这样,会这么迁就,做这种退让,他心底有一丝不忍,他道:“我很高兴,也为格格贺。”--‘“你只说这么多,难道你要往后多看看?真要是那样,你说-句,我可以等。”

  纪珠心底再起震动:“不,格格,迟了,今生今世已迟了!”

  “我懂,你是说你有了芙蓉。”

  “是的。”

  “不要紧,我不计较,我甚至愿意做小。”

  纪珠大惊:“芙蓉是个平民,格格贵为格格。”

  “一旦进了李家的门,没有皇族、平民之分。”

  纪珠道:“格格知道李家,李家不容子弟这么做。”

  “你骗我,也在找藉口。”

  纪珠暗暗一叹:“格格,你我之间没有缘份。”

  “我哪一点不如人,你为什么就不能--”

  “格格,如果真要我说,只能说格格给予我的,已经根深蒂固,我无法改变对你的看法。”

  “真无法改变?”

  “格格原谅。”

  德瑾脸色大变:“这就是你给我的答复,真的是你的答复?”

  纪珠沉默了一下,他不想伤害她,但是现在他只好伤害她了,他点点头:“是的,格格。”

  德瑾脸色铁青,目光怕人:“你可知道,一个女人要是对情绝了望,因爱成仇,她可是会不择手段的报复。”

  纪珠入目德瑾的脸色及目光,心里不由一顿,道:“格格,老郡主跟家父--当年事未成,并没有--”

  德瑾道:“别人是别人,我是我,要是怕报复,你就--”

  纪珠截口道:“格格,李纪珠并不怕报复,我只是珍惜两家几十年不平凡的交情,纵然我屈从在格格扬言报复之下,接受了格格,那又有什么意思?”

  德瑾咬牙道:“我不管,我顾不了那么多,你最后答我一句纪珠猛吸一口气,截口道:“我不能误人误己,更不愿伤害格格一辈子。”

  德瑾脸色更怕人,一口贝齿咬得格格响:“好--”

  她一连说了三声“好”,然后,疾转身,发了疯似的奔出去。

  纪珠站着没动,脸上只闪过-阵抽倍。

  他知道,德瑾一定会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他不怕,真不怕,但是他不能不为两家这段几十年来不平凡的交情痛心。

  这是一间精雅的房舍,既是客厅,又是书房。

  书桌上有书,还有文房四宝。

  粉壁上,挂着一把长剑。

  里头有一间,垂着绣着花的布帘,想必那是卧房。

  这时候,布帘一掀,从里头走出个人来,顾长的身材,一袭便装,袖口微卷,人俊逸,还带着几分潇洒。

  是纳兰,他走到书桌前,点水磨墨,摊纸抽笔,似乎想写什么。

  一个下人打扮的汉子,用红漆盘端着只盖碗进来,一躬身,道:“总座,您的银耳。”

  纳兰眼皮没抬:“放在那儿。”

  那汉子恭应一声,搁下漆盘,端出盖碗,哈着腰又退了出去。

  纳兰濡墨挥毫,笔走龙蛇,转眼间,一阙词填成。

  搁下笔,自己看,似乎颇得意,边低声轻吟,边伸手端过盖碗,喝一口,停一下,一阙词轻吟完了,一碗银耳也喝完了。

  再喝,碗空了,他为之哑然失笑,放下碗,拿起笔,略加思索,顷刻又是一阙。

  这一髑词填好,把笔往笔架上一搁,刚要拿纸,突然,他回手摸脸:“怎么这么热?”

  他没照镜子,不知道,他那冠玉似的一张脸,竟带着几分红意。

  这是怎么回事儿?

  许是一碗银耳喝热了。

  他没在意,把袖子卷高了些,领扣打开,应该好些了!但理虽如此,事却不然。

  就在这转眼工夫中,他一张脸竟红似八月丹枫,人热、脸红,但是没有汗,额上连一点湿意都没有。

  纳兰觉出不对了,猛可站起来,凭他这身修为,居然没站稳,身子摇摇欲倒,他连忙伸手扶住了桌沿。

  也就在这转眼工夫中,他人更不对了,全身发抖、牙齿打战、额[:绷起了青筋,一双目光厉芒暴射,望之怕人,尤其一双手,紧扣着桌沿,为之嗤嗤作响,木屑下雨似的纷纷落下。

  纳兰他是突然得了什么病,还是一碗银耳汤中了毒?

  他喉间发出了低吼,从牙关里送出,话不成声,但隐约可以听出是:“来--人--”

  来人了么?来了,进来了一个人,带着一阵香风,美艳绝伦,但一张娇靥却煞白。

  她,赫然竟是德瑾格格。

  德瑾入目纳兰神态,似丝毫不觉意外,没感诧异,只不带丝毫感情的问了一句:“纳兰,你怎么了?”

  纳兰竟机伶暴颤,目光似欲喷火,带着一声低吼扑了过去。

  他-身修为高绝,按说德瑾绝躲不过这一扑。

  无如,他此刻身子不稳,德瑾轻易躲开了,躲开后,带着一阵香风,避到里头那间;布帘为之轻摆:

  纳兰望着那轻摆的布帘怔了一下,低吼声中,跟着扑了进去。

  刹时,外间陷入了寂静。

  刹时,里间响起了几声布帛撕裂声……

  天亮了,日光已照上窗帘。

  外间的灯,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熄灭了:

  假如掀开布帘往里头那一间看,你一定可以发现,里头是间卧房,精雅的卧房。

  此刻的卧房,景象诱人,但却又是那么不调和。

  软榻上,一片零乱,被子成堆的掉在地上。

  纳兰还穿着衣裳,但等于没穿,爬伏在那儿,很安静,似乎睡得很香甜。

  德瑾坐在软榻的一边,身旁地上是一块块撕碎的衣裳,她围着一块白绫,赤露着香肩,肌肤凝脂,晶莹如玉。

  她一头秀发蓬散,大部分垂落在背后,脸色还是那么木然,却更见苍白。

  一切是那么静,一切是那么安详。』

  但一切却是那么不凋和。

  突然,趴伏着的纳兰功了一下,旋即他睁开了眼,接着,他-怔。

  因为,他看见了德瑾的背影。

  此刻,德瑾的背影一定是十分诱人的。

  但纳兰不是这种感受,他陡然间一脸惊容:“谁,”

  德瑾不会没听见纳兰的喝问,而她像没听见,一动也没动,就像一尊玉雕半裸女神像。

  纳兰翻身坐厂起来,这-坐,他超越了德瑾的身侧,因之,他也看见了德瑾。

  他猛一怔,失声叫道:“格格!”

  德瑾仍像没听见。

  看看德瑾,再看看自己,纳兰机伶一颤:“我,我做了什么了?”

  “……”

  纳兰如遭雷殛:“格格,难道我--”

  “--”

  “不可能,不可能,我怎么会--”

  纳兰惊骇地想子一下,翻身下床站起,连忙伸手拉住下衣,他要往外闯。

  “站住。”德瑾开了口,其声冰冷。

  纳兰忙停步,惊骇回头。

  “你以为你逃得掉?”

  “不!”纳兰忙道:“我不是要逃,我只是叫人来问问。”

  “问什么?还有什么好问的?”

  “问明白,我为什么会这样,格格怎么会在这儿?”

  “你是怕别人不知道?”

  纳兰机伶暴颤,倏然住口。

  “纳兰,你知道你这是什么罪?”

  “我--”

  “你知道还会连累你阿玛,尽管他是个大学士,一样要抄家灭族。”

  纳兰当然知道,他为之骇然:“格格--”

  “纳兰,你打算怎么办?”

  纳兰竞吓呆了。

  “纳兰。”

  纳兰惊醒了,忙道:“格格--”

  “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办?”

  “我--”

  “你怎么样?说。”

  “我--格--”

  “说呀?”

  纳兰苦了脸,尽管他统领京畿铁卫,权势两大,威风八面,不可一世,但是,这时候,他却是英风尽失,不但神气不起来,简直就成了待罪羔羊:“格格,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德瑾柳眉一竖,冷笑道:“什么,都已经这样了,你居然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我去问你阿玛,或者是入宫晋见老佛爷,他们一定知道该怎么办?”

  “不!”纳兰忙道:“格格,您误会了,我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而是我不敢奢求--”

  德瑾道:“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不敢奢求的,既然不敢奢求,当初你就别做这种罪该灭门抄家的事,做都做了还说不敢奢求,你这不是分明想赖,分明想害死我么?”

  纳兰额上的汗都出来了,急道:“不,不,格格,您又误会丁,我--”

  “我”了半天,仍然没能说下去。

  德瑾一叹说道:“女儿家贞操重逾性命,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只要你能给我个交待,我也就不再跟你计较了,纵然灭了你的门,抄了你的家,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其实,以你的家世、人品、所学,也不算辱没我--”

  纳兰在不得已的情形下,原就想做这么一个了结,但是德瑾贵为皇族,他却是真不敢高攀,原以为这下灭门抄家的大祸是定了,如今听德瑾这么一说,他如逢大赦,死里逃生,心里一松,大喜欲狂,不由自主地砰然一声跪丁下去,颤声道:“格格的大思大德,我粉身碎骨不足报--”

  德瑾叹了口气道:“你也不必这么说了,起来吧!”

  “谢格格,谢格格!”

  纳兰手脚皆颤的站了起来。

  德瑾道:“你我现在虽无夫妻之名,却已有夫妻之实,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总该给我个信物。”

  纳兰道:“这--格格,我身边的东西拿不出手。”

  德瑾道:“既然这样,你就写几个字给我啊!免得你日后。

  心生反悔,害我走上死路。”

  纳兰忙道:“不,格格,我求都求不到,怎么会心生反悔--”

  德瑾一摇头,截口道:“人心是很难捉摸的,毕竟你我发生的这种事,不是两心相许,两情相悦,现在你一万个愿意,只怕获灭门抄家之罪,谁敢担保错过现在,你不心生反悔,你一旦反悔,我手里一点凭据都没有,到时候让我找准去?”

  纳兰迟疑道:“这--”

  德瑾变色道:“现在你连写个凭据都不愿意,我还能指望什么日后?既然这样,纳兰,我也不要活了,干脆嚷嚷开来,我陪你跟你的家人一起死了吧!”

  说着,她就要挪身下床。

  纳兰吓得两腿一曲,双膝又落了地:“不,不,格格,我写---”

  德瑾流泪道:“纳兰啊!你已经占了我的身子,我现在不但不计较,反而要嫁给你,凭我的人.我的家世、爵位,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纳兰忙道:“格格,我该死,我该死--”

  德瑾道:“还不快去写。”

  “是,是,我去写,我这就去写。”

  纳兰爬起来奔了出去。

  德瑾突然泪如泉涌,双手掩面,为之失声,但是,很快的,她住了声;放下手,抬起头,再看时,娇靥上一片怕人的冰冷之色。

  纳兰奔了进来,双手捧着一张素笺,墨渍未干,颤抖着双手,递向德瑾:“格格,您过目。”

  德瑾缓缓伸手,接了过来,面无表情的看看,冰冷的道:“为什么你不写明你是为什么要娶我的?填上去!”

  她递出了素笺。

  “格格--”

  纳兰脸有苦色,没接,但当他一触到德瑾那两道霜刃般目光的时候,连忙答应,接过素笺又奔了出去。

  转眼工夫,纳兰进来递过素笺.德瑾看了一眼,道:“你出去一下,我要穿衣裳。”

  “是,是!”急忙答应声中,纳兰欲退。

  “等一等。”

  纳兰忙又停下来。“我的衣裳都给你撕破了,你让我穿什么?”“这--”纳兰为之一怔,一时没能答上话来。

  德瑾道:“还不去给我找穿的衣裳来,”

  纳兰一惊道:“格格,这么一来,不就让人知道了么?”

  德瑾道:“只我不说什么,你还怕什么别人知道,这儿的人都是你的、难道你连让他们别多嘴都不会。”

  纳兰忙道:“是,是,我会。”

  纳兰要出去,但是旋即他又回身抓起了自己的衣裳奔了出去。

  德瑾的目光又落在那张素笺上,突然之间,她的脸色变得好怕人--口口口

  纳兰办事快,不到一盏热茶工夫,他已经捧着一套衣裳奔了进来。

  不是德瑾原来穿的式样,却是皇族亲贵女儿家平常穿的,而且是新衣裳。

  德瑾道:“你出去一下。”

  纳兰答应一声,连忙放下衣裳退出。

  他在外间坐着等,但却总坐立不安。

  没一会儿工夫,德瑾出来了,不只是衣裳穿好了,而且连头发都梳好了,看不出什么异状,简直就像没发生过什么事。

  纳兰迎上去道:“格格是不是要回去?”

  德瑾道:“不急,找还有话跟你说。”

  “是,是,格格请坐。”

  德瑾坐了下去,道:“你也坐。”

  纳兰还犹豫。

  德瑾道:“纳兰,现在咱们已经是夫妻了!”

  纳兰应了一声,忙坐了下去。

  德瑾道:“纳兰,我想请你为我做件事。”

  蚺兰道:“格格吩咐。”

  德瑾道:“你替我把李纪珠杀了!”

  纳兰一怔,也一惊:“杀李纪珠?格格,这是--”

  德瑾道:“你知道,我妈跟我都是二阿哥的人,李纪珠本是我妈力荐给二阿哥的,可是他却投身四阿哥门里,二阿哥是储君,你帮他的忙,对你也有好处。”

  纳兰迟疑道:“格格知道,我一直只忠于皇上,这种事我从不参与。”

  “可是皇上立的是二阿哥,你也该效忠二阿哥。”

  “但是,杀李纪珠,并不是我一身所学能做到的。”

  德瑾道:“你统领京畿铁卫,紫禁城内外这么多人,难道连李纪珠都对付不了?”

  “那倒也不是,真要动用整个帝都铁骑,当然不可能对付不了一个李纪珠,但是,格格知道皇上不让动李家的人。”

  德瑾沉默了一下道:“皇上对李家人是有偏爱,那么,你给我对付铁英那帮人。”

  纳兰一惊:“对付铁英?”

  “对付铁英,也就等于对付李纪珠,可是表面上看不是对付李家人,而是对付江湖乱民,皇上不会说话。”

  “格格,我跟李纪珠曾约法三章……”

  “官家对百姓,尤其是对江湖人.都这么守信么?”

  “格格,我觉得以我的身份,应该守信。”

  “以你的身份,是不是什么错事都不该做,今夜你却犯了抄家灭门的大错。”

  纳兰脸色一变:“这--格格,对付铁英,一旦北六省江湖道群起作乱,后果不堪设想。”

  德瑾冷笑道:“如果我大清朝廷连对北六省江湖道都心存顾忌,还怎么治理天下万民?

  那帮以前朝遗民自居的叛逆,他们的声势岂不比北六省江湖道更大?”

  “这--”

  “纳兰,不要阻三推四,这是我初次让你为我做事,为我,也为你,你答应不答应?”

  “我--”

  “你堂堂一个京畿铁卫统领,难道就这么怕一个江湖出身的李纪珠,”

  “格格,我不是怕他--”

  “你不是怕他,你是怕谁?”

  纳兰道:“我身受皇家恩典,不能不为皇家着想。”

  德瑾道:“我也是皇家的一分子,要是有人认为爱新觉罗皇家,怕一个扛湖人李纪珠,我会羞愤自绝。”

  纳兰忙道:“我不是说皇家怕李纪珠.堂堂皇家,君临天下,统御万民,岂有怕一个江湖人的道理?我是说--”

  德瑾显然不耐烦了,霍地站了起来:“头一次求你事就这么难,往后我还能要求什么,你什么都不要说了,只答我一句,答应不答应?”

  纳兰忙也站起,为难万端地道:“格格--”

  德瑾抬手一拦,冷然道:“好,话说到这儿,你什么都不必再说了,既然是这样,我不能不为我的以后打算,你我之间的事,也不必再提了!”

  话落,她扭身要走。

  纳兰忙横身拦住:“格格不要动气,我答应就是了!”

  纳兰何等人,他倒不是巴着非娶这么个娇格格不可,他不是不知道,齐大非偶,娶这么个娇格格,往后的口子不好过。

  但是他更明白,如果让德瑾就这么走了,他非糟不可,等于抄家灭门。

  德瑾脸色好看些了:“这不就结了吗?干嘛非等人发火不可,你已是我丈夫了,难道你不诙为我这个做妻子的做点事?’’

  面对这么一位美艳娇格格,再想也想不起的?但,不想也可知道的片刻前情景,入耳这么一声“丈夫”、“妻子”,尽管纳兰此刻人在黄连树下,但心里也不由为之一荡。

  只听德瑾道:“既然答应了,你就赶快给我着手去做吧,我回去等信儿了。”

  纳兰…定神,忙道:“我送格格回去。”

  德瑾道:“不用了,我自己会走。”

  她走了,只让纳兰送到房门口。

  德瑾走了,纳兰转身回房,一个人皱眉深思,凭他,绝对琢磨得出,这件事里大有蹊跷,其错绝不在他。

  喝了那碗东西后,人正“难受”,就在这节骨眼上来了德瑾,岂不太巧了?

  显然,德瑾是不惜牺牲自己“套”住了他,而且“套”得牢牢的。

  他知道,听了德瑾的将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但是,转念一想,他能平白拣到这么一个娇妻,成为和硕亲王的“额驸”,还管什么后果?再严重的后果,毕竟是皇家的、朝廷的,绝落不到他纳兰一个人身上,衡量利害,谁不知道选择对自己有利的?

  尽管明知道往后的日子并不好过,那毕竟是以后,再傻的人也知道,应该先度眼前。

  于是乎,纳兰暗暗咬牙横了心。

  他没有琢磨德瑾为什么甘愿做这么大的牺牲?为什么这么做?因为不想可知,德瑾是反目成仇,因爱成恨。

  为此,突然间他心里对李纪珠有了一股强烈的妒恨!

  口口口

  纪珠老早就起来了,他睡不着,等于没有睡,心里记挂着事,只希望年羹尧早一天送信来。

  就在纪珠在住处忍着急着等年羹尧来送信的同时,隆科多进了宫。

  隆科多的身份跟别个府里的谋士不同,他是四阿哥雍王的舅舅,随时可以进出宫禁。

  就因为有这么个舅舅,所以四阿哥在争储方面,占尽了便宜。

  进宫找鱼壳,不好找。

  他是四阿哥的人,怎么好直上东宫找二阿哥的人?

  他找了白泰官,找白泰官好找,白泰官在东宫里没有职衔,他是来“避难”的,就因为他是那么个秘密身份,经常见纳兰,所以他跟大内侍卫棍的很熟。

  他有这么个秘密身份,加以又是名满天下扛南八侠里的一个,连大内侍卫们对他都有一份敬意。

  隆科多找白泰官的时候,白泰官正在“乾清门”外,大内侍卫轮值默息的房舍睡觉。

  没别人在,没第二者在场那是量好。

  隆科多把他叫到一个僻静地儿,头一句就道:“我是隆科多,认识么?”

  白泰官没见过隆科多,但不会不知道四阿哥有这么一位在宫里相当吃得开的舅舅。

  可以不管他是那位皇子的舅舅.但既然在宫里吃得开,就得巴结。

  白泰官忙道:“啊!舅爷,知道,知道,要是连舅爷您都不知道,官家这碗饭,我岂不是白吃了?”

  隆科多道:“既然你知道我,我就好说话了,我想托你件事……”

  白泰官忙道:“我怎么敢当舅爷这个托字,有什么事,您吩咐就是。”

  隆科多道:“那我先谢了,只要这件事能成,四阿哥一定会重重谢你--”

  白泰官道:“呃!是四阿哥的事?”

  “我的事就是四阿哥的事,四阿哥的事也就是我的事。”隆科多道:“是这样的,四阿哥前些日子,游昆明湖,不小心把方玉佩掉进了湖里,派了多少人打捞都捞不着,所以想找个精通水性的--”

  白泰官忙道:“舅爷,南船北马,我懂一点水性,可是我要下昆明湖捞东西,可差得远--”

  隆科多道:“我知道,我不是让你下去,找个水性不行的,不但办不了事,弄不好还害-条人命,那怎么行。”

  白泰官道:“那您是要我--”

  隆科多道:“你不是有个朋友鱼壳在东宫么,听说他精水性,普天之下数--数二--””对!”白泰官道:“鱼壳的水性那是没话说,他能在水里睁眼视物,普天之下就没有能难倒他的水。”

  隆科多道:“我跟他不熟,而且他是东宫的人,以我的身份不好去找,你们有交情,能不能你出面以私人关系托他帮个忙?”

  白泰官拍拍胸膛道:“舅爷,别的事我不敢说,这件事小事一桩,我跟他一说准行.今儿个就能出宫去给你办。”

  隆科多道:“不急在今儿个,明儿个吧!那一带内廷列为禁地,只你这儿能帮忙,我回去跟四阿哥说一声,先打点一下,找个人陪你们去,我看就明儿个这时候吧!明儿个这时候,咱们在‘西直门’外二闸见。”

  白秦官道:“行,您怎么吩咐怎么是,我就上东宫找鱼壳去。”

  就这么说定了,轻而易举,隆科多带着满心高兴走了。

  躬身恭送隆科多不见,白泰官转身直奔东宫。

  刚到东宫,迎面来了个人,三十上下年纪,瘦得猴儿似的,两眼既圆又大,活像一对鱼眼。

  白秦官忙道:“老鱼,正找你!”

  敢情这位就是皇上从江南聘来,大名鼎鼎的“独山湖”鱼壳。

  鱼壳道:“老七,什么事?”

  白泰官在江南八侠里行七。

  白秦官把鱼壳拉到一边儿,把隆科多来的事说了一遍。

  一听,鱼壳就摇头道:“不行。”

  白泰官一怔:“怎么说?不行,”

  “你开什么玩笑,姓李的找咱们多急,这时候怎么能出宫去,再说还不知道二阿哥准不准?”

  白泰官神情震动了一下,但旋即又道:“有我陪着你呢,咱们俩还怕姓李的那小子一个?

  何况雍王府派的也有人?别说姓李的他不会知道,就是知道,那儿是禁地,跟在大内一样,他也拿咱们莫可奈何,再说,这件事咱们溜出去一会儿工夫就给办了,何必非让二阿哥知道?”

  鱼壳要说话。

  白泰官又道:“老鱼,四阿哥不能得罪,隆科多更得巴结,我已经拍胸膛答应了,你不去怎么行?”

  鱼壳道:“谁叫你答应的,你没先问过我,怎么能答应?”

  “老鱼,你来了也不少时候了,怎么连这都不懂,这又不是在咱们江湖上,没先问过谁,不能轻易答应,既找上了你,还能容你不答应,何况这是讨好的事,别人求还求不到呢!”

  鱼壳道:“要讨好你讨好去,我是东宫的人,干吗讨好雍王府?”

  白泰官显然急了,叫道:“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没错,你是东宫的人,是不必讨好雍王府,可是雍王府有这么一位舅舅在宫里顶吃得开--”

  鱼壳截口道:“他那位舅舅顶吃得开又怎么样,我是皇上远从江南聘来的,难道还有谁能大过皇上去不成?”

  白泰官道:“我说你这个人,脑筋到底会不会转弯儿,不错.这普天之下是没人能大过皇上去,可是古来连皇上都耳根子软,也得听女人的,这种事不是没有,古来有多少人都死在这上头,你也不是不知道,如今雍王有这么一位舅舅,这位舅舅当然也就是那位得宠妃子的兄弟,你不买他的帐,万一他给你上内宫去嘀咕嘀咕,内宫再逮着机会在皇上耳边一进言,我问你,到那时候,皇上是顾你呢,还是顾他的心爱妃子?”

  这番话,听得鱼壳神情震动,脸色连变,一时竟没能答上话来。

  白泰官一见这情形,心知鱼壳已经知道在乎了,还待再说。

  只听一阵轻捷步履声传了过来。

  两个人忙转眼望去,只见一个人向着他们俩站立处走了过来,这个人;赫然是统领大内侍卫及帝都铁骑的纳兰公子。

  两个人连忙欠身:“公子。”

  纳兰这个人怪,他有官衔,可是他就是喜欢听人叫他公子,许是因为他不脱那股书卷气。

  纳兰微点头,锐利的目光从两人脸上扫过,道:“白泰官,你这儿翻动你那三寸不烂之舌,要鱼侍卫干什么去?”

  他直呼白泰官的姓名,却称鱼壳为鱼侍卫,显然,因为鱼壳是皇上从江南聘来的,而白泰官却是自己卖身投靠,甘供驱策,所以让人轻视。

  白泰官可不在乎,忙赔笑道:“公子,我只是央老鱼去给四阿哥帮忙。”

  纳兰-怔道:“鱼侍卫是东宫的人,你怎么能让他去帮四阿哥的忙,你是不是活糊涂了?”

  白泰官忙道:“公子,您误会了,再糊涂我也不至于糊涂到那地步呀,我不是让老鱼去帮四阿哥别的忙去,而是--”

  他把隆科多来找他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静听之余,纳兰两眼之中,为之异采连闪,等到白泰官把话说完,他两眼中的异采却隐敛得无影无踪,却来个皱眉沉思。

  鱼壳忍不住道:“公子,您看这事能干吗?白老七他说已经拍胸答应下来了,而且说这种事既然被找上了,就不能不答应,尤其这位舅爷更不能得罪。”

  纳兰一点头,道:“白泰官说得对,这件事不但能干,而且是必得干,这位舅爷的确不能得罪。”

  白泰官大喜,忙道:“看,老负,连公子都这么说,没错吧!不是我骗你吓你的吧?”

  鱼壳道:“我也没说你骗我吓我了!”

  纳兰道:“白泰官,舅爷约你什么时候,”

  白泰官道:“明儿个这时候,我本来说今儿个就能给办的,让老鱼下趟水,还不是家常便饭,可是舅爷晓得同去跟雍王爷说一声.所以改了明天。”

  纳兰微微点头道:“也对,明天在时间上较为宽裕些,那到时候你们就去吧,宫里有我知道就行了。”

  白泰官满心欢喜,连连答应声中,跟鱼壳一块儿走了。

  望着两个人的背影不见,纳兰冠玉似的脸上,突然浮现了阴莺而冰冷的神色,望之令人心懔,只听他冷冷-笑道:“雍王府可真是够看重李纪珠的,连这个忙都肯帮他,好啊!我正好利用这机会来个调虎离山计,做得让李纪珠他没话说。”

  纳兰的神色更阴鸷、更冷了--

  口口口

  顿饭工夫之后,年羹尧一个人,连护卫都没带,匆匆进了纪珠跟芙蓉的住处。

  纪珠正又急又烦的在院子里踱步,一见年羹尧匆匆的进来,一颗心顿时定了大半。

  他倒是沉得住气,什么都没说,只往屋里让客。

  年羹尧却一摇手道:“不坐了,兄弟,我是奉命专程来给你送信儿的,信儿送到之后,我还得赶回去。”

  纪珠还没说话,年羹尧话锋一顿之后,接着又道:“你托四阿哥给你办的事儿成了,舅爷是在顿饭工夫之前进的宫,找着白泰官,几句话就办成了。”

  纪珠道:“找白泰官?”

  年羹尧一笑道:“亏舅爷能编,硬说四爷有方玉佩掉进了昆明湖,把京畿一带好水性的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回那方玉佩来,他灵机一动,想起了皇上远从江南聘来的天下第一好水性,‘独山湖’鱼壳,鱼壳是东官的人,不方便直接找他,所以找白泰官--”

  纪珠心头连跳道:“真有舅爷的。”

  年羹尧道:“要不舅爷怎么会是四爷的军师、四爷的智囊之首呢?”

  纪珠道:“白泰官找过鱼壳了?”

  年羹尧道:“舅爷没等他找鱼壳,他跟舅爷拍胸膛答应了,这就够了。”

  纪珠笑容一凝道:“白秦官答应了,可是鱼壳--”

  年羹尧截口道:“兄弟你放心,白泰官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他会不知道讨好舅爷吗?只他答应,无论如何也会把鱼壳弄去的,何况捞方玉佩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尽管鱼壳是东宫的人,现成的人情,他也不会不知道做,到时候你只管等着去就行了;”

  纪珠一想也对,顿时放了心,道:“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年羹尧道:“不刚跟你说了么,约莫顿饭之后,你最好能早点儿去,舅爷是约他们俩在‘西直门’外‘二闸’碰面,我看你还是直接上昆明湖去,就是颐和园,出‘西直门’往‘海甸’,‘海甸’有‘圆明园’,大学士明珠的别庄也在那儿,再往前走约摸五里,就是颐和园丁,依万寿山而建,昆明湖就在那儿。”

  纪珠道:“听说那一带内廷列为禁地--”

  年羹尧道:“那是禁别人,还能禁咱们么,我为什么赶着回去,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就为先去给你打点呀!”

  纪珠道:“那真是太谢谢年爷了!”

  “别谢我。”年羹尧道:“我只是奉命行事,要谢谢四爷去!”

  纪珠没说话,他心里谢,但是不愿意说出来,而且事实上他也没有办法做答报,因为诛杀白泰官跟鱼壳之后,他就要带着芙蓉离京回辽东去了,他不愿意再牵涉在这众家阿哥争储事件中。

  年羹尧何许人,见他没说话,也没再说什么,只拍拍他道:“兄弟,磨磨你的剑吧,我这就走了。”

  送走了年羹尧,纪珠突然感到有点歉疚。

  只是对年羹尧。

  年羹尧这个人,有一付热心肠,虽然他也是为他的主子,可是从跟芙蓉的事到现在,他毕竟帮丁不少忙,而且每次都是那么热诚。

  …………………………………………

  纪珠并没有磨剑,不需要,他认为凭一双肉掌也能诛杀白泰官跟鱼壳,何况他的剑一向够锋利。

  年羹尧走了之后,他带上门,去了八大胡同。

  到了八大胡同,一路无阻拦的进了万姑娘住处。

  一路虽没拦阻,可是通报早就到了。

  刚进门,秦玉松就迎了出来,老远就赔笑欠身:“三少。”

  纪珠答了一礼,道:“铁大哥怎么样?”

  秦玉松道:“刚睡,我去通报。”

  纪珠忙道:“让铁大哥多歇歇,我没事儿,见见芙蓉姑娘就行了!”

  秦玉松道:“姑娘听说您来了,已经出来了。”

  可不,芙蓉姑娘已经走过来了。

  秦玉松识趣的告退了。

  纪珠跟美蓉进了待客的小花厅。

  “铁大哥怎么样?”

  “不碍事了,恐怕一两天就能下床。”

  “那就好,我也能放心的走了!”

  “走?”

  “我就是来给你送个信儿的,咱们明天就走。”

  只听外头响起个豪壮话声:“走?哪儿去?”

  赫然是铁霸王的声音。

  纪珠跟芙蓉双双一怔,连忙站起。

  只见铁英带着秦玉松,缓步走了进来。

  铁霸王的脸色虽然还不大好,但是步履稳健,神态举止也不失他那特有的威武刚猛。

  芙蓉忙叫声:“铁人哥。”

  纪珠也忙道:“听五哥说,你刚睡--”

  铁英笑道:“我梦见你来了,所以一高兴又醒了。”

  一听这话,几个人都笑了。

  铁英伸出刚健有力的大手,拉住了纪珠,用力握了握,不平凡的交情,尽在这一握之中。

  然后,铁英拉着纪珠,跟姑娘芙蓉三个人落厂座,纪珠道:“我一直没当面看看铁大哥,现在觉得怎么样?”

  铁英豪迈地道:“早好了,不然我还能下床到这儿来跟你见面么,就是他们,婆婆妈妈的,说什么也得非让多调养不可,再加上你派妹子待在这儿看着我,我哪敢不听啊,你不知道,躺这么些日子,可没把我难受死。”

  这番话,听得几个人又笑了。

  笑声中,芙蓉抬跟问道:“五哥,铁大哥的药喝了吗?”

  秦玉松还没来得及答话,铁英已皱眉叫道:“听,跑哪儿都躲不掉,姑奶奶,你饶了我吧!难得跟兄弟见上一面,你就不能恩准免一回?”

  芙蓉道:“不行,药怎么能不喝,你跟纪珠见面,也不耽误吃药,就是话再多,也能腾出个喝药的工夫。”

  铁英指着芙蓉望纪珠道:“兄弟,你听,幸亏是眼看要嫁人了,不然我哪儿受得了。”

  纪珠笑了,笑得有点窘。

  芙蓉娇靥发红。

  红得娇美、红得甜,她还待再说。

  秦玉松那里又道:“姑娘您放心吧,爷下床以前就把药喝了。”

  芙蓉嗔道:“早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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