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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转移空间重逢黄绢

  就在王一恒在针尖峰下,等著约合时间的来临,受著痛苦的煎熬之际,有一个长途电话,打到了王一恒的办公室:“有重要的事找王一恒先生,找他的人是黄绢将军。”

  王一恒秘书回答:“真对不起,王先生突然离开,不知道上哪里去了。”

  “有极重要的事,不论他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们都有法子可以联络到他,告诉我们他的行踪。”对方语气坚决地强硬要求……贺书的回答是:“我们真的不知道王先生的行踪,只知道在十多小时之前,他曾吩咐准备私人飞机,立时出发,可是目的地不明。”

  电话是黄绢的秘书处打来的,当黄绢在她巨大得有点过份的办公室中,接到了她秘书的报告之后,她不由自主,陡然站了起来。

  她的动作,令得秘书吓了一跳,黄绢已疾声下令:“运用外交关系,问他出发的那个城市的航空管理局和机场去查询王一恒的飞机,飞经何处。不论他是什么的大人物,他的私人飞机必须向管理局提供飞行资科的!”。贺书大声答应著,退了出去,黄绢手按在办公桌上,紧抿著嘴。

  她的这种神态,十分诱人,不过这时并没有男人欣赏她。黄绢在想:王一恒在这个日子,他到什么地方去了?

  已经是一年要结束的时候,黄绢要找王一恒的目的,是想问他是不是又收到了那份怪请柬。同样的电话,打给王一恒时,已经是第五个了,其余四个电话,打到法国、日本,巴西和美国的德萨斯州。这四个人的名字是王一恒给她的,黄绢向他们询问的,也是同样的问题。

  凭畹玫降拇鸶彩牵骸笆堑模又收到了这份请柬。当然,那只是一种玩笑。对的,开玩笑的人耐性真好!已经继续了四年了。对不起,查过,但是很奇怪,居然查不出请柬是谁发出来的。什么?去赴约,哈哈,当然不会。”

  凭钜晕王一恒的电话接通之后,也会得到同样的回答。可是出乎意科之外,王一恒却突然离开了!

  在一年结束的时候突然远行,他是不是去赴约了?他如果去赴约,目的是什么?

  凭盍⑹毕肫鹚和王一恒见面的时候,想起王一恒的神态来,那不禁令得她的脸,有点发热。她不自觉地把手掌按向自己的脸颊。

  卡尔斯将军的办公室就在对面,这个男人,给了她权力和财富,但是却使她感到极度的空虚。那种空虚,是抓不住,摸不著的,可是一旦感到了这种空虚,那是可怕的经历。

  这种空虚感最多袭来之际,就是卡尔斯在她的身边,鼾声大作之时。黄绢会忍不住用力坚抱著卡尔斯的身子,卡尔斯有著十分坚实的肌肉,黄绢真难以想像,这样的一个男人,怎么会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那时侯,她会冒汗,会打颤,会恨不得将卡尔斯肩头上咬出一个深洞来。

  然而,对于那种可怕的感觉,一点帮助也没有。更糟糕的是,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的地位,她的自尊,她的趣味,都不容许她随便找一个生理正常的男人。她只考虑过两个人,一个是原振侠,曾和她有过那么不平凡的几天的年轻人。另一个就是王一恒。王一恒以为黄绢完全没有想过他,其实不是,黄绢每常想起王一恒那么露骨的暗示之际,就禁不住崆嵋е下唇,想像著这个充满自信的男人,虽然已经将近六十岁,但是看起来还像是盛年,会在性的方面,带给自己怎么样的欢乐。男人是不是像酒一样,到了王一恒这个年龄,更加香醇呢?黄绢也知道王一恒在注意她的一举一动,知道王一恒收买了卡尔斯将军的两个亲信,她知道王一恒不会放过她,一定会尽一切方法得到她。

  凭钍贾彰挥泻屯跻缓懔络的原因,一来是为了自尊,连王一恒都自尊倔强得不再和她联络,她为甚么要采取主动?二来,她在等待,等王一恒到了实在太思念她而又无法可施的时候,黄绢估计他会走尼格酋长的老路:去赴那个神秘的约会。

  如今,王一恒是不是真的已经去了呢?

  凭钤诿厥橛纸忻攀保勉强令自己镇静下来。然后,当她听到了秘书的报告之后,她还是立时转过身去,背对著秘书,挥手令之离去。她神情激动,有点控制不住,不想被秘书看到。

  已经证实,王一恒的私人飞机,是直飞夏威夷群岛之中的毛夷岛!

  凭羁梢钥隙ǎ王一恒是去赴约了,而王一恒赴约的目的,黄绢也肯定:为了她!

  凭钭了下来,思绪十分乱。如果这时侯,不是卡尔斯将军推门走了进来的话,黄绢可能还决不定该怎样做。但就在这时,卡尔斯却推门走了进来。

  凭钐起头,若著这个穿著军服,看来雄赴赴的男人,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厌恶之感!权力固然使人迷醉,但是她实在厌倦了面对卡尔斯的那种低能,心中受著痛苦的煎熬,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感到不著边际的空虚之际,还要装出极度的满足。

  卡尔斯一进来,怔怔地望著黄绢,黄绢由于心情的异样而令得她的双颊,泛著一阵迷人的酡红。卡尔斯的呼吸急促了起来,走过去,双手紧搂住凭畹难肢,把黄绢移向他,在黄绢的耳际,含混不清地道:“宝贝,亲爱的,让我们现在就──”

  凭畈⒚挥锌咕埽她只是想笑,她实在想大笑,而她却竭力忍著,卡尔斯的抚摸,已令她全身发热,她知道接下来的,又是那种堕入无底深渊一样的痛苦,可是卡尔斯却还起劲得像是他完全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一样。

  凭钍贾彰挥行Τ錾来,由于她忍住笑忍得那么辛苦,以致她的喘息和紧咬下唇,全然没有假的成份,卡尔斯在喘息著吻她的时候,感到十分满意。

  凭畹男闹校却已经有了决定,道:“我要到夏威夷去,那边,有一个地位重要的美国参议员在等我,和他会面,对我们有重大的帮助。”

  卡尔斯听了呆了一呆,才道:“可是,我舍不得你不在我的身边。”

  凭盥又凌乱的头发,现出坚决的神情来。

  卡尔斯将军早已知道,当黄绢有这样神情时,她所说的话,就一定要实现,所以只好叹了一声,道:“去多久?”

  凭钫莱龆人的笑容:“两天,或者三天,通知准备飞机!”黄绢决定到毛夷岛去,去见王一恒。她想给王一恒一份意外的发喜。这样,如果以后她和王一恒在一起,王一恒就会更对她珍若拱壁,这是女人控制男人心理的妙著。

  凭钤诜苫上,想起王一恒见到了她时,一定会认为那是那份神秘请柬的力量时,不由自主“格格”地笑了起来。

  她也想到:如果王一恒只是自信心太强,实际上也根本不能填补她那种要命的空虚时,她怎么办呢?

  她深深吸著气:原振侠!她利用飞机的通讯设备,通知了当地的领事馆,要他们用最快的方法,通知原振侠,并且安排最快的旅程,让原振侠也赶到毛夷岛来。

  然后,她舒服地伸长腿,紧抱住了两个枕头,令那两个枕头紧紧压在她的身上,闭目养神。

  XXX

  原振侠望著额上在冒汗的领事,有点发怔。领事喘著气,道:“黄将军的紧急……命令,请原医生你立刻赶到毛夷岛去!”

  原振侠扬著眉:“我并不是贵国公民,似乎贵国将军不能向我下达任何命令!”

  领事连连抹汗,道:“是,是,是请求,请求!”

  原振侠叹了一声,他不是不想见黄绢,可是他也知道黄绢追求的目标是什么,他实在没有必要,再应黄绢的“请求”而去见她。

  正当他想表示拒绝之际,领事又已道:“黄将军说,事情和一份请柬有关,或许在那里可以找到正确的答案。这是她说的,我也不知那是什么意思。”

  原振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是啊,又是一年快结束的时间了。尼格酋长的神秘失踪,徐玉音的离奇遭遇,陈维如的悲惨死亡,这些怪异的事,原振侠也经常在思索著,企图有一个答案,但是即便是一种设想,他也无法可以提得出来!

  这时,他也不禁怦然心动,神情也犹豫起来。领事趁机道:“医生,如果要去的话,要争龋嚎一分钟的时间,黄将军说,必须在当地时间,除夕午夜之前赶到。”

  原振侠喃喃地道:“是的,那请柬上是那么说,可是我们根本没有请柬!”

  原振侠在自言自语,领事看到他的神情又犹豫了起来,不禁大是著急,因为他接到黄绢的命令是:如果他不能令得原振侠在除夕午夜前到达毛夷岛,那么,领事就会被调回国,去充当沙漠巡逻队的队员,那比起当高级外交官来,实在相去太远了,所以原振侠神情的变化,实在可以令得他心脏病发!

  他不由自主喘起气来,道:“黄将军说,有一位王一恒先生,已经去了!”

  原振侠“啊”地一声,王一恒终于去应邀了。在这段日子之中,他和王一恒见过几次面,都是王一恒主动来找他的。有一次,甚至是在凌晨时分,王一恒看来已极有了七八分酒意,却来到原振侠的住所之外按铃,冲进来,向原振侠诉说,他其实是世界上最无法满足自己的人。

  原振侠很明白王一恒这种人的心理,一个人,若是连达到普通愿望的条件都没有,失望对他来说,是不足令他痛苦的。但是一个人,平时什么愿望都可以达到,偶然有一个愿望达不到时,他的痛苦程度,就会千倍、万倍!

  原振侠自然也知道王一恒的愿望是什么,那晚,他也没有劝王一恒,只是由得他自己去诉说,等到王一恒酒力不胜时,才把他送了回去。

  当时,原振侠就会想过,王一恒是不是会接受那个神秘的邀请呢?

  如今,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肯定了!

  为了这份神秘的请柬,也应该去看看,究竟在王一恒的身上会发生什么事。可是原振侠不明白的是,黄绢为什么要去呢?

  难道那个发出请柬的人,真有一种力量,可以使黄绢投回王一恒?

  原振侠想到这里,才道:“好,我去!”

  当他说出这何话时,领事先生的汗水,已经透过了他的衬衣,到达他的外衣了!领事高兴得直跳起来,拉著原振快的手就回外奔,道:“你什么也不用准备。一切让我们来准备!”

  原振侠道:“至少我得熄了灯!”

  领事已把原振侠拉到了门口,怎么还肯让他回去,大声道:“不必了,我们会替你付十年电费!”

  XXX

  王一恒一夜没睡,他眼看著十二月三十一日早上的太阳升起,有点薄雾,晨曦也因此有点朦胧。他心中在数著:“还有十八小时。”

  XXX

  在一架外交专机上,陪著原振侠的领事鼾声大作,原振侠一上飞机,他就知道自己可以完成任务,黄将军把两个职位随便他选择,一个是升作大使,随便他选择哪一个国家,一个是升他当国内的部长。在酣梦之中,他正在作选择。

  原振侠只是闭目养神,把过去一年中所发生的种种怪事,又重新种理了一下,分析著吕教授和温谷上校两个灵学家的意见,一再问自己:过去所发生的事,是不是真如他们所设想的那样,是另一空间的被突破和灵魂的突然转移呢?

  两件事的任何一件,都是不可思议的,都是超越人类知识范畴以外的事,原振侠知道了事实的经过,可是他却无法在原因上作任何探索,只好依靠假设。然而假设也脱不了吕特生和温谷上校的范围。

  最令原振侠迷惑的是,几乎集中了世界上所有灵学家的召灵大会,陈维如的灵魂,并没有出现。在一切玄妙而不可思议的现象之中,彷佛中间突然断了一环,又令得一切假设,无法连贯起来了。

  飞机一直在平稳地飞著,原振侠在如道自己无法作出任何结论之后,也就索性不再去想,渐渐地,在那个领事的鼾声之中,他也睡著了。

  这时侯,黄绢已经到达了毛夷岛,在机上的时候,她已经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作好了准备。所以,当她的飞机降落之际,并没有人注意,没有人知道这个阿拉伯世界之中,地位十分重要的女强人,已经来到了毛夷岛上。

  因为黄绢已通过外交途径,告诉美国政府,她这次来,纯粹是私人渡假性质,不想受任何骚授,如果受到骚扰,将会严重影响两国之间的关系……豪国政府有关方面接到了这样的通知,自然一口答应。可是也觉得事情有点古怪,所以,就将官关的资料,送到了联邦调查局,声明只给调查局作参考之用。

  这份资料,如果落到了旁人手中,看了之后,自然顺手归档,不会引起注意。可是由于这种杂七杂八的事,一直是由温谷上校在处理的,所以,资料送到了温谷上校的办公桌上。

  温谷上校一看,满头红头发,几乎没有直竖了起来!

  凭畹矫夷岛去了,她去干什么?温谷上校发挥了现代通讯设备的最佳效能,半小时之后,他知道亚洲豪富王一恒,也到毛夷岛去了。

  温谷上校作了决定,自己也去,看看在毛夷岛上,究竟会有什么事发生。

  在接近除夕的宁静的晚上,这个恬静的岛上,和尼格酋长去年神秘失踪一事有关连的人,几乎全到了。

  王一恒最先到,在那幢美丽的小洋房之中,等待著午夜的来临,对他来说,时间是过得如此缓慢,每一秒钟,他都在空虚的、什么也捉摸不到的苦痛心情下渡过。

  对黄绢来说,时间也过得相当慢,但是她却并不像王一恒那样闲看,她有很多事要做。

  一下机,一架汽车屋已经准备好,停在机场外。黄绢吩咐了几句,就独自驾著车,直驶向针尖峰。

  凭钍窒绿嫠准备的汽车屋,自然是设备最好的一种,虽然小,可是现代豪华设备,应有尽有。当黄绢来到针尖峰下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所有的游客,都已经离去,附近一带,幽静得惊人。

  凭钔A顺担她拣了一个相当有利的地方停车。而她也配备了红外线望远镜。

  这时,天色虽然黑了下来,可是当她调好了望远镜时,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大约三百公尺外的一株松树上,有两只松鼠正在追逐嬉戏。

  然后,她在汽车屋的一张随意可以变换角度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把自己的身子,舒适地挨进柔软的椅子之中。

  四周圈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所以,当她听到一阵汽车声传近来时,她知道,那是原振侠到了。几分钟之后,驶近来的车子,车头灯的光芒,射进了汽车屋的窗子,在车厢内造成一种奇异的图案。

  凭钊匀蛔著不动,她看到车灯熄灭,然后,车厢的门上,传来了敲门声。

  凭畹男奶有点加剧,在那一刹间,她想到的是原振侠强有力的手臂,那双手臂,曾经那么有力地拥抱过她,几乎令她窒息,也几乎令她快乐得昏过去。

  她勉力使自己的声音镇定下来:“进来,门没有锁!”。号推开,原振侠出现在门口,他们两人对望著,谁也不开口。然后,原振侠慢慢走了进来,自己斟了一杯酒,坐下,两人之间,仍然保持著沉默。

  就在这时侯,忽然又有汽车驶近来的声音,黄绢和原振侠都震动了一下。

  原振侠翻腕看了看手表,才八点钟过一点,他望著黄绢:“那么早,王一恒就来了?”

  凭盍⑹敝绷酥鄙碜樱双眼凑向望远镜,转动著。这时,车声已经停止了,黄绢看了一会,冷冷地道:“我们的红头发朋友来了!”

  “温谷上校?”原振侠感到诧异:“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凭畹挠锷听来相当伤感:“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目的,旁人怎么能深究?”

  原振侠也来到了望远镜的旁边,当他凑向前去看的时候,黄绢就在他的身边,长发有几丝拂在他的脸上,而他的鼻端,又被黄绢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股迷人的香味冲击著。如果不是他极有自尊心的话,他一点不再理会温谷上校,而转身将黄绢紧楼在怀中了!

  原振侠暗中咬了咬牙,他一动也没有动,因为他知道自己并不是黄绢心目中的男人,就算黄绢基于生理上的需要,会很乐意他去抱她,但是,这是多么无趣的一种情形,任何有自尊心的男人,都不肯做这种事的!

  原振侠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从望远镜中看出去。他看到温谷从一辆小车子中走出来,四面看看,显然并未注意到汽车屋和他驶来的车子。

  然后,温谷又上了车,把车子缓慢地倒退著,退到了一株大树之后停下。然后,他就坐在车中,点燃了一支烟,抽著。烟头冒出的亮光,在黑暗之中一闪一闪,看来十分异特。

  原振侠喃喃地道:“大家都来了!至少有一个目的,是每个人都一样的:都希望看到,邀请王一恒来的是什么人,和尼格酋长的神秘失踪,有什么关连。”

  凭畹姆从Γ看来不是很热烈,过了好久,她才道:“也许。”然后,又停了一会,才又道:“王一恒现在在什么地方?”

  原振侠摇著头,他望向黄绢,恰每吹交凭畹牟嗝妫他看到黄绢的长长的睫毛,在不住地闪动。就在这时,原振侠的心中,像是被什么硬物,重重地撞击了一下一样!他明白黄绢为什么要来了!

  凭钍窍胍王一恒在这里看到她!

  他同时也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了!凭钍窃诶用他,作为一种填补,这就是原振侠何以忽然像是捱了重击一样的原因。

  这实在是超过一个人所能忍受的极限了!

  原振侠知道,自己在那一刹间,脸色一定变得极其难看,所以当黄绢向他望来的时候,才会现出一种讶异的神情来。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道:“我并不后悔这次前来,但是我可以肯定,以后再有这样的情形,我一定不会再来!”

  这时,原振侠的情绪,已然极其激动。

  凭钐了之后,并没有出声,只是自然而然,现出了一个十分轻视的微笑来。

  那种微笑之中所包含的卑视,只有身受者才能了解,原振侠在刹那之间,感到了心口一阵绞痛,他不自觉地,发出了一下呼叫声,根本不及再去考虑其他,一个转身,冲向门口,拉开门,就跳了下去。

  这时侯,他心中的愤懑、哀痛、激动,真是到了极点,落地之后,他又大叫了一声,然后,不顾一切,向前疾奔了出去。

  他不知道自己要奔向何处,他只是用尽自己每一分力气,向前奔跑看,希望摆脱黄绢那种充满了卑夷的微笑。

  突然之间,他在黑暗之中,一脚踏了空,整个人向前,直倾跌了出去。

  当他感到自己向前跌出去之际,他仍然不及去想自已会跌成什么样,他在想的只是:黄绢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自己纵使不是她心目中的男人,但也不应该这样没有地位!

  在如此激动的情绪之下,原振侠实在没有法子分辨自己究竟会跌成什么样子,他只是在一瞬之间,觉得自己忽然撞中了什么,坐跌在硬地上。

  当他喘息著,还不想睁开眼来之际,他忽然感到了一股寒意,那股寒意,令得他不由自主,全身发起抖来。

  然后,突然有一个柔软丰满的胴体,紧紧抱住了他。

  原振侠的喉际,发出了“咯”地一声响,他的神智十分清醒,他已经觉出事情极不对头,一定有什么极其古怪的事在他的身上发生了!

  他还未曾来得及睁开眼来,两片湿热的唇,已经吮住了他的唇。原振侠心中叫了起来!黄绢!只有黄绢的吻才会这样热烈!

  是黄绢追了出来,看见他跌倒了,把他扶了起来,又亲吻他?他可不要这种施舍,原振侠一想到这里,陡地感到一阵愤怒,睁开眼来。当他一睁开眼来之际,他整个人如回遭到电殛一样地呆住了!

  原振侠一睁开眼来之后,首先看到的,当然是黄绢俏丽的脸,离得他极近,可以看到她脸上细小的汗毛。然后,原振侠看到了一堆火,火光在闪耀著,那使他立时看到,自己是在一个山洞之中!

  而且,他对那个山洞再熟悉也没有,那个山洞,就是他曾和黄绢渡过三天的那个!这三天,已成为原振侠一生之中,最最难忘而又一想起就有心头阵阵绞痛的回忆!

  怎么又回到这个山洞中来了?黄绢怎么又在他的怀中了?这是不可能的事,几秒钟之前,他还在夏威夷,绝不可能在几秒钟之中,就到了日本,不是的,那一定是梦境,他记得很清楚,他在急速的奔跑之中,曾跌了一交,那一定是他跌昏了过去之后的幻觉!一定是!

  原振侠一面心念电转,一面伸手去,想去推开黄绢。可是黄绢却抱得他极紧,神情有点惊讶地微睁开眼来,原振侠可以完全感到她因为喘息而喷在他脸上的热气。

  原振侠忍不住叫了起来:“黄绢,是你?”

  凭畹纳音令人心醉:“不是我,会是谁?”

  原振侠双手用力抓住凭畹氖直郏他的手指,甚至陷进了黄绢丰满的手臂之中,同时,他不住地摇著黄绢,摇得黄绢的身子,前后摆动,长发也随之凌乱地披拂在脸上。这种真实的感觉,原振侠可以知道绝不是梦境,但是他还是一面摇著黄绢,一面叫道:“不是的,我在做梦!我在做梦!那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他陡地一用力,推开了黄绢,向外面奔去,可是才一奔到山洞口,一阵刺骨的寒风,把他逼了进来,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缩紧,陡然之间,眼前一黑,那堆火的火光不见了,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只觉得寒意在渐渐减退。他拚命睁大眼,想看清楚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可是四周围的黑暗,是如此浓稠,他完全看不到,他伸手四面摸索著,想摸到一点东西,他也不断移动著他的身子,然而,他就像是处身在一个什么也没有的虚无境界之中一样,不论他如何努力,他什么也碰不到!而且,他也开始感到,自己的双脚,也根本没有踏在任何实物上,他的整个人,是飘荡在空中的,可是又不是在飘荡!

  原振侠心中真是骇异之极,他刚想大声叫,就听到了有人在讲话:“怎么一回事,这个人怎么不受控制?”

  另一个人道:“或许是能量还未完全集中,就给他破坏了。”原振侠清楚地听到了对话,但是却完全听不明白。

  原振侠喘著气,大声叫了起来:“甚么人?甚么人在我的身边?”

  原振侠没有得到回答,可是他又听到了声音:“咦,他到哪里去了?怎么他忽然不见了?”

  另一个声音道:“我找到他了,他在……他在超越空间的过程中,奇怪,他怎么停顿在两个不同的空间之中了?这种情形,你能理解么?”

  另一个声音道:“是啊,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实在无法理解!”

  这时,原振侠的心情,已经从极度的惶惑之中,慢慢镇定了下来,他也有点了解那两个人的对话,他尽量使自己保持沉著,道:“请,请回答我的话,你们听到我的话么?请回答我的话!”

  在原振侠这样说了之后,是一片死寂,那是真正的静寂,原振侠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血液在体内流动的声音,而他的心跳声,听来就像是鼓声一样。死寂维持了并不多久,他还是没有得到回答,听到的仍然是两个人的对话。

  一个道:“看来又是意外,和去年的一样!”

  另一个道:“去年的不能算是意外,我们的空间转移是成功的!”

  第一个道:“不算是成功!那人在空间的转移过程之中,产生了极度的恐惧,以致不能克服,用佩枪自杀了!”

  第二个道:“可是他的记忆系统却继续了转移的过程,不过那种转移过程,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结果送出了范围,连我们也找不到了!”

  原振侠心中怦怦乱跳,叫道:“你们在说尼格酋长!”

  这时,原振侠对于自己的处境,多少也有点了解了。他明白,自己曾经在刹那之间,经历了“空间的转移”,从夏威夷忽然到了日本。可是他只明白这一点,何以如今自己又会在“两个空间之间”,他就不明白,而黄绢何以会出现在山洞中,他也不明白。

  从那两个人的对话听来,吕特生和温谷上校的假设,倒是事实,在空间转移的过程之中,尼格酋长由于极度的惊惧而自杀,可是转移在继续著,他的身体和他的车子,不知道被转移到甚么地方去了,他的“记忆系统”却在转移过程中“逸出了范围”。“记忆系统”,那就是一个人的灵魂,原振侠倒是知道它去了何处,它和徐玉音的脑部,发生了作用,使徐玉音变成了另一个人!这一切不可思议的事,是由谁在促成的呢?

  原振侠由于不断在大声叫著,以致他的声音听来有点嘶哑。可是他还是叫著:“你们究竟是谁?”

  可是在交谈的两个人,显然听不到原振侠的呼叫,两个人继续在自顾自交谈。一个道:“真不懂,他刚才不是已经在他一直想要处身的环境之中么?为什么他又要放弃?说自己是在做梦?说那不是真的?”

  另一个叹了一声,道:“我也不明白。当他们脑子的活动感应到了之后,对他们来说,就是真的,还有什么真假之分?真的就是假的,假的就是真的,全在于他们脑神经细胞的活动,这个人好像有点特别,或许他的脑细胞活动,比较受控制?”

  第一个道:“不是很清楚。事实上,真、假、虚、实,根本全是他们脑细胞活动的结果,这一点,在他们之中,几千年前已经有人知道了,且还建立了一套完整的解释,不明白何以那么多人还不明白!”

  另一个又叹了一声,道:“如果这个人不去深究,他不是已经找到了他想找的?我们还是成功的,只不过他突破了我们的控制!”

  两个人的对话,一个字一个字传入原振侠的耳中,直听得原振侠遍体生凉!那两个人对话中解释真假虚实的道理,更令得原振侠战栗不已!他刚才在山洞中,空间的转移是确实的,但是黄绢的出现,却是虚幻的,只不过是他脑细胞活动的结果。然而,虚幻的和实在的又有什么不同?许许多多以为是实在的事,又何尝不是虚幻的?

  “几千年前已有人建立了完善的解释”,那倒是事实,自从释迦牟尼悟道以来,所有他的学说,全是环绕著这一点建立起来的,可是一直到如今,又有多少人明白这一点道理呢?

  原振侠不再出声,那两个人的对话却在继续:“转移空间的能量全被这个人用去了,积累这种能量,又要一年的时间,王一恒今年要失望了,明年他是不是会再来?”

  另一个道:“谁知道,他们每一个人都有那么多愿望,又有那么多失望,我们选择的对象,已经算是最少愿望不能达到的了,可是他们一样要追求虚幻的境界。”

  第一个笑了一下,道:“要是他们不是这样无知足的追求,我们的工作也无法进行了,嗯,明年,请柬还要多发一份,发给谁好呢?”

  另一个道:“这倒可以慢慢商量。”

  原振侠听到这里,又忍不住叫了起来:“喂,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他仍然得不到回答,听到的,依然是对话。一个在说:“他们的脑构造,倒十分奇妙,当他们看到一样东西,摸到这样东西的时候,只不过是脑细胞传给他们感觉器官的一种作用,至于这样东西实际上是不是存在,他们是不可能真正知道的,只要他们在感觉上觉得有这东西存在,就以为是真的存在了!”

  另一个道:“是啊,所以我才说这个人有点奇特,在经过空间转移之后,他嚷说那是假的!”

  第一个道:“唉,还是那句话,真的就是假的,假的也就是真的!”原振侠是一个医生,他自然确切知道人体各感觉器官是接受脑部活动的指挥的,手指碰到了一样东西之后,要由感觉神经将讯号传到脑子去,由脑细胞的活动,来决定这是什么东西。如果脑细胞的活动有错误,那就不能作出正确的判断了!如果脑部的活动,将不存在的当作存在,那么,真和假,还有什么分别呢?刚才在那个山洞之中,活色生香的黄绢,明明是在自己的怀抱之中,那是虚幻的,还是真实的呢?

  原振侠只觉得自己的思绪,乱成了一片。

  在这时侯,那两个人的对话还在持续著。一个道:“不但是实际的东西,就算是抽象的意念,对他们来说,情形也相同。”

  另一个道:“是啊,当一个人的脑部活动,决定他是一个快乐的人时,这个人就是快乐的人了。只可惜他们之中,好像很少人能达到这样的结论!”

  第一个道:“如果他们都快乐满足了,我们也不能邀他们前来了。现在我们可以肯定的是,转移空间的实验,已经成功,而且,在转移空间的过程之中,我们可以使一个人,脑部活动最想实现的事,对他来说,变成事实。”

  另一个道:“对,这一点成绩是肯定的。而去年的那个,虽然有了意外,我们倒也有意外的收获,我们知道他们的记忆系统,可以独立存在,形成一组微弱的电波,在偶然的基因下,还可以和活动的人体,发生关系!”

  第一个沉吟片刻,道:“是,这一点十分重要,他们在若干年之后,可能发展到这组微弱的电波单独存在,那么,在某种意义上,他们的生命,就是永恒的了!”

  另一个打了一个“哈哈”,道:“那不知道是多少亿年以后的事,他们这个星球,可能也不存在了!”

  第一个声音,听来很严肃,道:“星球存在与否,无足轻重,看他们的进化,是不是能到这一地步了,可能,在空间的转移过程中,才会使他们的记忆系统脱离身体,这个秘密,,可不能让他们知道。”

  另一个道:“我估计,他们要掌握可以转移空间的能量,至少还要五千万年!”

  原振侠越听越是吃惊,这两个人口中所称的“他们”,正是地球上的人类,那么,这对话的两个人──原振侠已经在他们的对话之中,明白了一切,也感到了极度的震惊,他又叫了起来。在他的叫喊声中,忽然又听到了一个人在叫著:“看,又发生转移作用了──”原振侠只听到了这一句,就感到了一下震动,紧接著,强光耀目,令得他什么也看不到,可是他仍然在叫著,他随却又感到,有人在摇他的身子,他勉力睁开眼来,看到自己正跌在一幅草地上,在摇他身子的是温谷上校。

  温谷上校一看到他睁开眼来,就道:“新年快乐!”

  原振侠慢慢站了起来,一脸疑惑的神色,针尖峰就在眼前,他又回来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温谷上校逼视看他:“在你的身上,发生了一些事,是不是?”原振侠苦笑了一下,点著头,接著,他开始讲述自己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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