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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剑归原主

  莫邪一枭颓然倒坐椅中,不再言语。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哈哈哈!秦岛主此举,实不愧为明智之士,老疯子佩眼极啦!可是老疯子既然来了,免不了要讨你几杯喝喝,而且还有这许多位难得一见的武林同道,你也总该略尽地主之谊呀!”

  说话两人,一个是位面目清瘦的僧人;一个是位蓬首垢面,衣衫不整的矮胖老头。

  这位自称老疯子的矮胖老头说完这话后,看看同来的八人,又对莫邪一枭道:“来来来,先让老疯子为秦岛主引见这几位武林同道吧……”随将来人姓名逐一介绍一遍。

  莫邪一枭由坐椅上缓缓站起,对来人一一颔首为礼,倒也没有适才那种颓丧神情了。

  老疯子介绍到最后一男一女,忽又笑道:“秦岛主对这两位重返贵岛作客的,自是认识,也不需要老疯子多费唇舌啦!”

  秦振东老脸上闪过一阵诧异与惭然之色,笑道:“程大侠与诸位大驾光临,秦振东自应尽地主之谊,还有何说?”

  话毕,复又吩咐扯旗返回的胡氏兄弟,传言各旗首领,将死者厚葬,生者齐集“聚英堂”前广场,摆筵聚欢,以便各按其志,听候遣散。

  原来这九位来客,不是别人,一个是万里疯侠程百康,一个是顿悟前非,随少林四金刚皈依佛门的铁扇子冉道成。

  其余五人,乃是“藏龙谷”中“紫阳玉女”、“文丞”、“武相”夫妇,以及绿云、碧玉二婢。

  最后两人,竟是神算子秦大川与笑菩萨杨金萍!

  这时徐玉麟因见秦伯父与杨姑姑无恙归来,自是甚为安慰,而“紫阳玉女”也率众赶来,心里更加乐不开交,但在表面上却并未过份,因为他深知今日之局,孰悲?孰喜?怎可令人再受刺激。

  封刀退隐,如非出于自然意志,实乃英雄末路!既为武林同道,不管黑白,至此谁无同情之心?

  是以,凡是宣布封刀者,均应受武林尊重,从其封刀之日起,往日嫌怨,应不予追究,但也有时有许多例外,以及不遵守江湖道义之徒。

  莫邪一枭秦振东的忽然决定,可以说是客观形式使然,但也不失为是个明智之士。

  一来他权衡眼下情势,自度量力,倘若动强使硬,必踏黑衣教之覆辙;二来被江湖视作龙潭虎穴的莫邪岛,竟被人履如常地,一夜数变,将来传扬出去,声威扫地,还有啥子闯头?三来神剑北童这位煞星的梁子,能架得起吗?

  由于这三种理由,致使莫邪一枭临机应变,作了掩旗息鼓,封刀退隐的重大决定。

  所谓:好汉不争一日之长。莫邪一枭自然也有他的远程打算,不过那是将一切雄心希望,寄托于眼下未在岛上的宝贝儿子了。

  然而,时下化干戈为玉帛,却是系于他的一念之间啊!

  由于他这一念之间的重大转变,已使神剑北童无法再提前嫌。

  胡氏兄弟将莫邪一枭的话宣布不久,“聚英堂”内以及堂前的广场上,霎眼间,打扫得一干二净,摆开了五六十桌酒席。

  莫邪一枭与万里疯侠、徐玉麟、神剑北童、紫阳玉女等等宾客,以及岛上各旗首领,席设广场中央,周围则是各旗属下人丁。

  广场的四周,燃起了一排松油火把,照耀得如同白昼!

  莫邪一枭待宾主人手尽已入席,然后将退隐决心,以及属下各遂其志的遣散方式,当众重新宣布一遍,虽然也有不少首脑人物与属下反对,然而事已至此,也只有私下里窃窃议论的份儿。

  好在莫邪一枭倒还慷慨,将岛中财物,命总管人员,按大小职位,悉数散去,人们得财之后,心里有天大的不平,也就化为乌有了,何况这般岛众,之所以追随莫邪一枭,原不过是为财而已呢!

  莫邪一枭这种豁达胸襟,非但使所属岛众,感到意外,即使万里疯侠等一般外来武林人物,也是暗自赞叹不绝!

  六旗旗主,除了火龙旗焦炳远在三拱山,白虎旗干坤手孙云龙死于赛西施掌下,长风旗铁掌追魂游宏进,则被神剑北童剁去一手,负伤出去,此刻,到场的仅有黑云旗笑面虎温鹏,青鲸旗鬼斧田吉,绿蛟旗独眼龙张超三人。

  三个在场旗主,除张超愿随莫邪一枭退隐之外,其余两人,则愿他往。

  至于各旗副旗主以下二流人物,有的在与神剑北童与赛西施的剧战中,已经死亡大半,未死者自也不愿再在刀口上舔血,闯荡江湖了。

  其余各旗所属人手,大都愿自行散去,各奔前程,仅有少数莫邪一枭亲信,愿随岛主长留“莫邪一村”。

  这位海上枭雄,一手所创基业,就在一夜之间,而风流云散了!

  世事变幻,白云苍狗,何其之快啊!

  在白猿秀士徐玉麟来说,这应是一场出于意料之外的大大胜利,可是他对这场胜利,非但毫无兴趣,而且有一种惆怅与空虚,萦回心头,茫茫然不知所以?!

  这就是闯荡江湖的下场吗?这就是英雄末路吗?……

  这两个问题,在徐玉麟的心中,反复的自问着,他觉得人生名利,原不过是过眼云烟!

  莫邪岛众,除了莫邪一枭尚能自持,依然表现一派落落大方,其余之人,无不心情沉重,在痛饮着名为“欢聚”,实则“苦别”的闷酒!

  席间,徐玉麟对神剑北童,万里疯侠,紫阳玉女等人,谈起了莫邪岛的前后经过,大家始知这位年轻的武林俊彦,又经过了一次不死之险!

  事情是如此的:

  徐玉麟被人于三拱山夺去“九龙剑”后,一路追赶至海边,到在石岛的“聚英楼”用膳时,所询店小二正是早晨开门见到赛西施吓跑之人,告诉他赛西施的模样与所驾马车,已向码头方向而去。

  及至徐玉麟追到码头上,询问那个不知名的船夫,却是受了大骗,这也是他江湖经验不够,以致几将葬身鱼腹。

  迨至船出大海,那个丑怪老人让他饮酒,瞥见老人坐下露出一只剑柄,正是己物,是以向老人出手,可是他哪里知道腹中早已饮下了一杯迷药,因此,被老人一掌便击落海中。

  幸亏他身上带着“无垢头陀”遗赠的那颗宝珠,方始免于淹死,但在昏沉中又被巨鲸所吞。

  好在那条巨鲸奇大无比,而他身边宝物,复能发生作用,是以被巨鲸带至莫邪岛附近,又从顶上喷水孔中,把他毫无耗损地吐出。

  他已被折腾地昏死过去,随波逐流地飘荡在沙滩上。

  这时正然遇着金刀赵虎与铁锥赵豹兄弟两个,巡逻海边,把他救上岸去,认出乃是金岭镇见过的白猿秀士。

  赵氏兄弟,因感念其赠丹之恩,由其身边搜出“万应灵丹”,给他服下,这才从昏迷中醒转。他们又弄来一艘小船,要他从速离去,但他把小船驶出海中不久,遥见莫邪岛火光冲天,心念转动,掉头赶回,本是打算趁莫邪岛中混乱之际,营救秦,杨二人。

  哪知待他返回莫邪岛时,火已熄去,但却遇上了神剑北童、马大嫂,正与莫邪岛众大打出手。

  徐玉麟说完这篇惊险经过之后,双目环扫座中莫邪岛人,要想找到赵氏兄弟,前往道谢一番,可是搜索了一阵,却未发现这两位怀恩图报的绿林人物。

  他哪里知道,赵虎、赵豹,见其去而复返,乘莫邪岛中混乱之际,已自驾舟逃之夭夭了!

  万里疯侠程百康与遁身空门的铁扇子冉道成,原是程百康打算东来,寻找徐玉麟途中相遇,两人见面之后,乃同道而行,无意中却遇上了紫阳玉女一拨人手。

  紫阳玉女原是在徐玉麟等人走后次日,因放心不下,便率“文丞”“武相”夫妇,以及绿云碧玉二婢,首途东上。

  程百康何等老江湖,一见紫阳玉女一起人手,就知道为武林中人,彼此交谈之下,自是久已知名人物,紫阳玉女随将徐玉麟等已去莫邪岛之事相告。

  他们同行至三拱山,正遇上神猿狒狒带着神剑北童之信,驰往“藏龙谷”。

  信中大意是说:徐玉麟已只身去了莫邪,他和马大嫂也随后渡海跟去,惟恐人手不足,万一有失,乃命灵猿报信,请紫阳玉女速来增援。

  至于神剑北童信中何以说是徐玉麟已只身赴莫邪?其中原因?乃是他与马大嫂住于“升平旅社”之后,到外面探听徐玉麟的消息,在“聚英楼”也是问了那个店小二,确定了徐玉麟的行踪。

  事实上这都是一些错中之错,但也都变成了巧中之巧,才使他们散而复聚。

  疯侠程百康与紫阳玉女,由狒狒手中获得神剑北童之信,遂兼程赶至石岛,渡海向莫邪进发。

  他们所乘船只,在暗夜中航行,无巧不成事,偏偏遇到了一艘快艇,由莫邪岛方向往北疾驶,程百康判定必为莫邪一枭属船,欲知岛中情况,乃命将乘船拦截。

  哪知这只快艇上,正是长山二圣黄公华劫持着秦大川、杨金萍返长山。

  黄公华自是不肯将秦、杨二人交出,后来紫阳玉女出面,并搬出了“天地一尊”之名,黄公华迫于情势不利,才把秦、杨二人交由程百康带上大船。

  于是他们便一起急驶莫邪岛,船未拢岸,纷纷涉水而过,这时恰巧莫邪岛上所有人手,都在“聚英堂”前与童、马两人大战,是以毫未遭到阻拦,便进入了“莫邪一村”的腹地,适时徐玉麟赶到,战斗停止,他们才由厅上跃下。

  想不到莫邪一枭一见他们现身,竟然毫不考虑地宣布封刀退隐,于是一场龙争虎斗之战如此化干戈为玉帛了。

  紫阳女侠之名,早已传遍江湖,但见其真正面貌者,却甚乏人,此际,她之出现,竟被莫邪岛众视若天仙,但谁也料想不到这位艳丽女侠,却是白猿秀士徐玉麟的未来佳偶!

  他们这些迫使莫邪一枭退出江湖的座上客,彼此说完前后经过,每个人都觉得世事之变化,万难预料,尤其是莫邪一枭之突然举措,非但徐玉麟已无形中减少了一个强敌,而更是天下苍生之福!

  徐玉麟席间,找到鬼斧田吉,两个相谈,至为投机,颇有相逢恨晚之慨!

  在谈到鬼斧田吉今后去向时,彼毅然表示,因对徐玉麟甚为倾慕,愿为效劳,惺惺相惜,自是一拍即合。

  熊熊的火炬在四周燃烧着,是“欢聚”而也是“苦别”的筵席,在继续进行着……

  在黑暗的夜海中,一艘迅捷无伦的快船,接近了莫邪岛的小码头,船上轻灵地跃下两个人影。

  这两人跃上码头之后,为首的一位玄衣老者,对地上横七竖八的一些被人点上死穴,早已冷了的尸首,看了一眼,向身后的青衣壮年道:“一青,你看看这些人是不是莫邪一枭的手下?”

  那青衣壮年蹲下身去,察看了一两具尸首,答道;“弟子从他们的衣着上分辨,似是莫邪岛白虎旗下的,但都是被人点了死穴死去的!”

  玄衣老者沉思片时,道:“一青,你去船上把它们全都放出来吧,恐怕岛上已经发生了变故!”

  青衣壮年返回快船上,打开舱盖,“嘘”了声,复又跃上码头。

  刹时间,由船舱里窜飞出无其数的小小飞蛇,盘旋在玄衣老人与青衣壮年头上,遮盖了半边天!

  但见那玄衣老人口里呓语了几声,满天小蛇飞蝗般地迳向“莫邪一村”飞去,快速之极!

  玄衣老人与青衣壮年,便也紧跟跃去,轻功均是上乘化境!

  “莫邪一村”的“聚英堂”前,酒筵方酣中,广场上忽然出现了十数条青色小花蛇。

  神剑北童当先发觉,面色大变,向徐玉麟附耳低言了几句,徐玉麟又对紫阳玉女轻言一番,在坐诸人,哪个不是武林中顶尖儿的人物,情知必然有变,尚未弄清是怎么回事,莫邪岛人已自乱哄起来。

  原来这时广场上已是遍地蛇踪,而且四面八方还在不停地增加!

  万里疯侠程百康突地跃起,对莫邪一枭喝道:“秦岛主怪不得这般大方,原来后面还有靠山哩!哈哈哈!就是那老魔头自来,又待怎样?”

  莫邪一枭也被群蛇突现,感到惊骇,一听程百康如此一说,莫明其妙地道:“程大侠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百康冷哼一声,还未开口,只见神算子秦大川霍地离席而起,走向广场中央,口里念念有词,嘘声连发。

  说也奇怪,那些蜿蜒满地的青蛇,竟自迅疾地向广场四周散去,眨眼间,踪影全无!

  然而就在青蛇刚刚退出,蓦地——

  一阵“桀桀”怪笑之声,由村外传来!

  那笑声直似夜枭悲鸣,令人入耳心惊!

  笑声甫停,广场中央多出了一位玄衣老人,其出现之迅捷,身法之高明,简直使人不可思议。

  火炬光中,在场数百余人,无不惊奇的向那玄衣老人望去。

  可是不望尤可,一望之下,直把人吓得心跳到口里!

  但见那玄衣老人,生着一张半红、半白的,长长的马似的怪脸!

  这张脸,天上难找,地下难寻,可能在五殿阎君面前才能出现!

  “鬼!鬼!……”

  “大家打鬼呀!”

  场中已经有人惊喊出声,混乱了起来。

  丑怪老人两目精光电射,冷冷地环扫一匝,又是一阵嘻笑之后,发出一串不似人声的话语道:“是哪一个把老夫的群蛇驱散?赶快给我滚出来,否则,叫你们立即都死在这里!”蓦地——

  由莫邪一枭停身附近,射出了一条人影,落向玄衣老人身前,喝道:“老鬼!快还少爷宝剑来!”

  玄衣老人对面前之人瞧了一眼,微微一怔,桀笑道:“原来你这小子还没死,这回看你还往哪里逃?”

  那条人影也不答话,倏地一个箭步,身轻如燕,迳向玄衣老人背后剑柄抓去!

  玄衣老人身形迅疾往旁闪开,使那人抓了个空。

  那人出手一抓落空,半空里一个转折,呼地向玄衣老人劈出了一掌。

  玄衣老人以不可思议的身法,又避开一掌,“咦”声道:“小子,师承何人?”

  那人一抓、一掌均被玄衣老人轻轻躲开,身形落地,也不由微怔,喝道:“少爷便是飞云堡主徐玉麟,师承为谁,你还不配知道!”

  玄衣怪人不由桀桀笑道:“小子好大的口气,师承何人,竟连我‘东海三魔’蛇魔邬朋都不配知道,哈哈!真是难得一见的狂妄后辈!来来来,老夫倒要叫你试试配也不配?”

  蛇魔邬朋四字,出自丑怪老人之口,不由使莫邪一枭以及所有岛众,神色大变!

  徐玉麟灵机稍动,把话音转为和缓,对邬朋说道:“老魔你先别卖狂,少爷如果败在你的手下,不但师承门派告诉你,就是连那柄宝剑也一并奉送,可是你败了应该如何呢?”

  神剑北童听得徐玉麟这话,不禁暗自叫苦,正待出面制止,却被紫阳玉女示意停住。

  他以为徐玉麟固是上清真人的真传,武功出众,可是与蛇魔邬朋比较起来,何止天壤之别!

  当年“宇内四绝”,如以单打独斗,对三魔犹无制胜把握,以徐玉麟这般年纪,火候再好,亦非邬朋敌手。

  然而,他哪里知道,徐玉麟连获奇遇,身怀数门绝艺,复连服两株千年灵芝仙草,眼下武功火候,实已不亚于当年上清真人行道江湖时的功艺;而他更猜不透紫阳玉女竟然让徐玉麟去蝼蚁撼泰山,袖手不管,是何道理?

  神剑北童脑海中掠过这些念头之间,突听蛇魔邬朋“桀桀”笑道:“你这小子狂妄得真叫人喜欢!这样吧:如果你能在老夫手下走过十招,老夫即将宝剑还你,掉头就走!”

  徐玉麟微作凝思,道:“这话可是算数吗?”

  邬朋怒道:“老夫何等身分,岂能对你一个后生晚辈,口出戏言?……”

  他稍微一停,又道:“因你不知老夫之名,难怪你不相信,你可先任意找个证人出来,免得你败了,人家说我以大欺小。”

  徐玉麟暗自骂道:“老魔!卖得什么乖,不是以大压小,却为何把我骗上船去,又在酒里下药,将我打落海底?”

  他想到这里,心底下对蛇魔行为,更觉痛恨,遂下了个拼死狠心。

  忖念既决,方欲寻找证人,只见紫阳玉女排开围观人众,姗姗行来,向他瞟过深情的一瞥,迳对邬朋说道:“小女子可当做证人吗?”

  邬朋对这位如花似玉的女子打量了一阵,问道:“女娃儿你是什么人的弟子,敢来当此证人?”

  紫阳玉女音若黄莺,娇笑道:“什么人的弟子,与作证人有何关系?”

  “关系可大哩!”邬朋道,“譬如说,老夫打败啦,不……”他倏地把下面语音咽住,复又改口道;“好吧,那就由你做个现场见证吧!”

  其实,他那未曾说出的话,紫阳玉女早已察知,而且深明其所以忽然改口,自是以为有必胜把握而已。

  紫阳玉女更不揭穿他的心事,只是笑道:“既让小女子作证,那你们就开始吧,不过,先请邬老前辈把宝剑交我暂时收管,待你们判定胜负时,由胜方拿去,谁也没有话说。”

  邬魔冷哼一声,反手将宝剑解下,递给了紫阳玉女,心下却暗自骂道:好一个刁滑的女娃子,谅你也跑不掉!

  紫阳玉女接过宝剑,高声说道:“邬老前辈将此宝剑暂交小女收管,待他们十招内分出胜负,由胜者取去;但是十招之内,强弱不分的话,本见证人,就此预先判定,宝剑应归还原主,不知在场各位武林前辈,以及同道朋友们,认为这样公平否?”

  “公平!公平……”场上一阵齐喊,无不赞成紫阳玉女的决定。

  蛇魔邬朋是个当年武林中响当当的魔头,当此多人之面,心里虽是老大不愿,可是不好出口,况且他觉得十招内打败个无名后辈,实在也是举手之劳呢!因此,在紫阳玉女话毕,便对徐玉麟道:“小子你可要当心啦!”

  徐玉麟如玉树临风,摒掌当胸,巍然而立,道:“老魔请吧!”

  蛇魔邬朋成竹在胸,要想出手之间,便将对手置之死地,是以运足了十成功力,闷雷似地沉吼一声,身形拧进,两掌平胸推出。

  一股山崩海啸般的狂飙,向徐玉麟骤然袭到!

  徐玉麟本想硬接,但在急剧之间,心念忽转,身形突地拔起三丈多高,刚刚避开那股劲风,还未落下,邬朋倏然两掌齐翻,招出“天王托塔”向空中送去。

  他那送出的掌风,威力范围,方圆何止五六丈大小,任谁在里的身体,也将逃避不及!

  旁观众人,无不为徐玉麟半空捏着大把冷汗,心想:他即使不死,也必重伤摔出老远。

  哪知徐玉麟半空里的身形,未等老魔掌风迎至,竟然无须藉物用力,而能施展“一鹤冲天”,笔直上拔,又纵飞起五丈多高,直似支摘星羽箭,欲穿斗牛!

  这种轻功,令人见所未见,无不为之咋舌!

  蛇魔邬朋微然暗凛,仰望着徐玉麟上窜身形,咕啜道:“小子,你总不能飞上天去吧?”

  就在他心念转动间,徐玉麟高空中身化“白鹤展翅”,双臂张开,迳向地面饿鹰扑食似的掠下,迨到距地还有三丈之高时,两臂倏收,忽又推出。

  于是一股钜力万钧的强烈罡风,直如一座小山,由天空掉下,对邬朋当头罩来!

  徐玉麟那种轻功身法,已是令人咋舌,而以半空里下掠发掌的功夫,更是罕绝之至!

  莫以为蛇魔邬朋名列“东海三魔”之中,已有百多余年的道行,但他这还是生平以来,第一次所遇的高手哩!

  不过,老魔也果然厉害,未待徐玉麟掌风罩体,蓦的一声厉啸,玄衣飘飘,竟将身躯往旁掠开数丈,然后翻起三四丈多高,恰好越过徐玉麟下降身形之上,由其背后,暴然推出一掌。

  只听两声“轰轰!”紧接着的巨震响处,广场中央凭添了两个大大的窟窿!

  尘土飞扬中,两条人影衔尾落地,倏又分距数丈之远。

  神剑北童至此,始知他的徐老弟所具功候,实出他大大的逆料之外,而也放心了不少!

  “老魔,你第三招已过,且接下我第二招吧!”

  但见徐玉麟身随声动,话落掌出,电射似的向蛇魔扑去。

  这时他已是暗自运足了“佛门玄罡”,力贯双掌,也是居心要把蛇魔毙于掌下,以报夺剑、堕海之仇!

  突地,“砰然”声里,两条人影乍合又分,俱各倒翻出四五丈远。

  两人也都面色凝重,半天未发一语,额头均见汗水,呼吸沉浊。

  原来他们已是在电光石火之间,硬拼了一掌,彼此功力,心里已自有数!

  对手双方,既了解了彼此功力,于是出手更加缓慢而慎重起来,半天始对一掌。

  可是武林中人,谁都知道,这种表面上看来至为滞缓的拼搏,较诸迅捷的动作,更为剧烈。原因是:这要全凭内功修为之力啊!

  徐玉麟便宜占在罡气功夫上,蛇魔掌劲虽然霸道,可是那种罡气反弹之力,实令他大受其苦,是以,在以后拼过的几掌上,他竟不敢运足全力了。

  “仅有一招啦!双方注意!”是见证人紫阳玉女的声音。

  这时斗场中的两个,动作更加缓慢,四目对峙,竟然绕场环行起来,每跨一步,脚下无不入土三分,足见彼此功力,已运至何种程度。

  这种场面,实是闯荡江湖一生难以得见的,委实使人惊心动魄!

  行家一望便知,两人这般对峙游走,下一招的拼搏,必更惨烈无伦!

  广场上四五百人,没有一个人敢呵出口大气,也没有一个人不提心吊胆!

  一片肃静,鸦雀无声,空气紧张而沉闷,令人感到死亡来临般的窒息!

  终于——

  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了!

  两声沉吼响过,但见两人一步步地接近,接近……

  “蓬”的一声,四掌已经接实!

  但是,人影却未分开,而是如胶似漆地贴在了一起!

  刹那间,两人的头顶上,俱都热气直冒,脸上汗珠滚滚……

  啊!他们每个人的两脚,渐渐地向土中下陷,下陷……

  泥土掩埋了他们的两膝,逐渐及于大腿,最后连大腿都看不见啦!

  所有场中之人,无不紧咬着牙关,绷得紧紧的,好像自己在与人拼搏!

  蛇魔邬朋究竟吃亏在上了年纪,后力已逐渐不继,但是他深知这一战,关系着“东海三魔”复出江湖的声威,只好咬牙切齿,双睛暴突的苦撑着。

  徐玉麟虽感吃力至极,然血气方刚,后力绵绵不绝,他已觉出,对手压力已在逐渐减轻,尚若稍微松懈,让对手略得还气机会,后果必不堪设想!

  在此刹那之间,他又想起了夺剑、堕海的仇恨,于是一种潜在的神力,随着忿怒而暴发出来!

  蓦地——

  两人从土中倒翻而出,摔到数尺之外,躺地不起了!

  原来徐玉麟在最后的眨眼间,神威迸发,而蛇魔亦在同时挟百多年的内功修为,作了最后的生死挣扎,两股巨力相撞,竟将两人同时并翻出土。

  徐玉麟未待紫阳玉女行近,已自反身爬坐起来,双目下垂,气息迫促!

  人丛中走出了个青衣壮年,跑到蛇魔身旁时,老魔也自坐起,张口喷出了滩浓黑的淤血,由怀里掏出包药物,纳入口中,跃坐调息起来。

  约莫半盏热茶时刻,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霍然跃起。

  紫阳玉女手捧宝剑,宣布道:“双方在十招内胜负未分,本见证人判定,宝剑应归原主!”

  “好!好!我们都看见了,胜负不分,宝剑应还原主!”广场四周人众,一片哄叫。

  蛇魔邬朋怪脸上扭曲了一阵,倏地扑向紫阳玉女,伸手向宝剑抓去!

  紫阳玉女不知使用的何种身法,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看也未看清楚就闪在了丈远之外,娇叱道:“老魔,你可要是自毁诺言吧?”

  徐玉麟身形一晃,挡在了紫阳玉女之前,道:“紫阳姐姐退后,容小弟和这恶魔再拼个死活吧!”

  蛇魔出手未着,停下身来,喝道:“女娃儿师承哪个?赶快对老夫说来!”

  紫阳玉女冷哼道:“告诉你又待怎样?家师‘天地一尊!’”

  蛇魔听到“天地一尊”四字,如受雷殛一般,身躯颤抖了一阵,反身对青衣壮年道:“一青,我们走!”

  “走”字出口,人已在黑暗中沓去!

  紫阳玉女把宝剑给徐玉麟还入鞘中,极度关切地问道:“麟弟弟,你无事吧?”

  徐玉麟摇摇头道:“谢谢姐姐关怀,小弟无碍!”

  这时神剑北童等一干人众,也都拢上前来。

  万里疯侠程百康“哈哈”大笑道:“我的小弟呀,你可把老哥哥吓坏啦!”

  他说罢,拍拍徐玉麟的肩头,伸出了只拇指,连晃数晃,那诙谐模样,直把众人逗得哄然大笑!

  铁扇子冉道成自遁身空门之后,取法号为“了因”,此次随万里疯侠东来莫邪,除了要参与营救老友杨金萍之外,实系负有少林寺掌门方丈重要使命,必须要亲自会见白猿秀士徐玉麟,始肯说出。

  这时,见徐玉麟宝剑既已夺回,自无再在莫邪岛逗留之必要。是以,趁众人哄笑之时,向徐玉麟施礼道:“少施主,莫邪事毕,而后行止何处?”

  徐玉麟还礼道:“在下即返回飞云堡,不知大师何有此问?”

  “了因”神色庄肃地道:“贫僧受命掌门方丈,专诚北来,请少施主移驾嵩山一行,不知少施主能给贫僧这点颜面否?”

  “了因”此言出口,不仅使徐玉麟甚感诧异,即使疯侠程百康、紫阳玉女等一干人众,也无不为之讶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嵩山少室峰,清晨,晓雾犹浓,正是少林寺僧早课之时,忽听“当!当!当!”钟鸣三响,群僧讶然,齐都停课,奔向掌门议事大殿,情形之紧急,实为这所素执武林牛耳的古刹中之少有!

  原来,少林寺中有铜、铁二钟,铁钟为日常所用,铜钟则绝少鸣过,非寺中有重大变故,或掌门方丈急召门下弟子绝不应用。

  此际,所鸣者正是铜钟,显然,掌门方丈必有紧急之事,召集门下。以故,群僧紧张万分!

  少林派自达摩祖师开山以来,门规向极森严,住寺弟子,何止五百余人,但钟声鸣过,霎时间已齐集议事大殿。

  平时难得一见的上代掌门人的师兄弟,被尊为“三长老”的“悟玄”、“悟机”、“悟因”三位得道高僧俱已到齐,足见事态之严重!

  “四金刚”以下,便是各代弟子,按辈份排立,整齐有序。

  香烟绕缭,殿中一片庄严肃穆!

  “掌门方丈驾到!”

  一个红衣主持和尚喝声,众僧俯首合什,迎接掌门佛驾到临。

  但见掌门方丈净心大师,在四名灰衣小弥陀的簇拥下,手捧掌门符令,神色肃穆,宝像庄严,步入大殿中。

  他那红光满面,经常挂着慈祥笑容的胖脸上,此刻如罩寒霜,异常凝重,直使群僧暗中一阵凛然!

  净心大师落坐之后,双目精光电射,向殿内群僧掠了一眼,宣声佛号,状甚震怒的道:“本门自达摩祖师创立以来,迄今相传已十二代,少室峰上向来未曾让人擅自闯入闯出,想不到昨夜竟然有人非但进入藏经楼,窃走了‘达摩十三式’,临去时复将两个守更弟子杀死,并以鲜血题字于楼壁……”

  净心大师说到这里,面色变得更为难看,杀机隐现中,停顿有顷,似是难言之痛!

  众僧听得个个心惊,愤怒!但在掌门人未将事情宣布明白之前,谁也不敢出口多言。

  净心大师沉思有时,复沉痛地又道:“此事,非但对本门是一奇耻大辱,关系少林威望极重。更对今后武林前途,影响颇巨!是以本掌门特请师伯‘悟玄长老’,暂主寺务,‘心、同、日、月’四弟子,由‘参’、‘天’、‘地’字辈中,各选十人,立即随本掌门动身,前往徂徕山,追寻飞云堡主,索回‘达摩十三式’,并雪此莫大耻辱!”

  “悟玄长老”以及“心、同、日、月”四金刚,应命退回一旁,净心大师正要离座,四金刚中的禅心和尚,连忙施礼道:“弟子对此事有一言相进,不知师父见容与否?”

  净心大师稍现不耐,复将欠起身躯落座,答道:“尔有何言,快速说来。”

  “弟子敢问师父,那盗经杀人之人,何以确定为飞云堡主所为?”

  “藏经楼壁上分明是如此写着,何以不能确定?况且以本派少林重地,若非具有绝妙轻功之人,纵观当今武林之中,谁敢?而又有谁能来去无影地出入?不是上清真人的那个狂徒,又待是谁?”

  禅心和尚微作凝思,答道:“弟子上次奉命同三位师弟追踪‘铁臂魔君’,后又至徂徕山营救程师叔,与此人有两面之缘,以弟子观察,那飞云堡主,实是个侠肝义胆的诚挚少年,似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其中必有蹊跷,所以,请师父详察而动,方不致徒劳无功。”

  净心大师勃然怒道:“就凭你两面之缘,就能断定他做不出此事来吗?”

  禅心见师父震怒,已不敢再作申辩。

  只见“悟玄长老”双目微睁,缓缓说道:“掌门师侄暂请息怒,禅心既与此人有数面之缘,当必对此事有所见地,倒不如令其说出,再作区处。况且师侄身为掌门之尊,岂可轻举?”

  净心大师本是位修养有素的高僧,只因这事对少林派耻辱太重,一时气昏了头脑,所以,有此冒然举动。今听悟玄长老之言,已是渐趋冷静。乃道:“师伯既是如此说来,那就让他分析吧。”

  禅心略为凝思,随道:“以弟子所知,那飞云堡主,自从瓦解了黑衣教之后,正筹备明年泰山大会之事,现下绝无可能来嵩山盗经杀人,取辱本派,此理由之一。本派与其无冤,且复有恩,即使其醉心武学‘达摩十三式’,也不会再出手杀戮本派守楼弟子,更不可能于杀人之后,题字留名,与本派正面为敌,此理由之二。昨日北雁老人特遣弟子欧阳青前来本寺,既然声称泰山大会前,请天下武林不得节外生枝,而对飞云堡与太乙门进行图谋,否则,太乙掌门人唐松年必将那人人欲得的‘紫玉狸’予以毁去。彼既不愿节外生枝,又岂能来惹少林?所以,弟子基于这三点肤浅之见,认为这杀人留字之人,不可能是飞云堡主……”

  禅心说到这里,略微一停,又道:“弟子深觉这窃经杀人,题字留名的举动,实是一种使本派与飞云堡主作对的重大阴谋,掌门师尊如果就此兴师动众,岂不正中圈套?”

  禅心说完这篇道理,“悟玄长老”听得连连颔首赞可,但未出言。

  净心大师余怒已息,沉思半晌,道:“你说的这些道理,倒也有可取之处,如果本掌门人收回成命,但不知还有什么良策可循?”

  禅心毫不迟疑地答道:“以弟子之见,不若先派本门记名弟子‘了因’,前往飞云堡去,以掌门师尊之函,邀请飞云堡主来嵩山一行,但不必说明原委,他如动身,必与程师叔同行,两人到后,此事便不难大白。且‘了因’原为飞云堡中人,对彼处情况熟悉,复可顺便探听一下。眼下掌门符令,自亦无须收回,待到事情明白之后,再作区处不迟。”

  要知少林掌门人令出如山,如让其收回成命,实为有失体面与威严之事,禅心和尚为净心大师首座弟子,行事素极持重,是以有此建议。

  净心大师听罢,问道:“倘若彼不肯来嵩山,又待如何?”

  禅心答道:“彼既心中无事,必毅然前来,倘出弟子逆料之外,那时,再请掌门师尊动身,岂不是好!”

  净心大师沉思良久,起身宣道:“此事暂且如此决定,禅心你即去打发‘了因’动身,愈快愈好!”

  他稍微一顿,又接道:“本掌门人特以历代祖传信符,令本派弟子,严守此密,不得外泄,倘有故犯,擒来见我,不能擒者格杀勿论!”

  这是少林寺立派以来,空前未有之耻辱,自不能任它传扬开去,所以掌门方丈,下此严令。

  净心大师宣毕,手捧掌门符令,先行退去,群僧恭送后,亦自各行其事而散尽。

  禅心和尚私下里叮嘱“了因”一番,即令其衔命东来。

  “了因”和尚铁扇子冉道成,在由莫邪岛上得船后,始将少林寺新近所发生的这件有辱门派的大事,秘密的对万里疯侠程百康与徐玉麟说出。

  徐玉麟忿激、惊诧交集,浑身发抖,一时莫知所言?!

  万里疯侠一改往日诙谐常态,向“了因”问道:“你可知藏经楼墙壁上题得何字?”

  “了因”做了净心大师的记名弟子,乃对疯侠口称师叔道:“至于所题何字,师侄也不得而知,不过以掌门师尊的震怒情形看来,恐怕是对本门大加污辱之词。师侄因师叔系掌门师尊俗家师弟,同是少林中人,又复深信徐施主实乃受冤,才敢冒犯门规之戒,把此事经过说出,还望师叔恕罪,并请徐施主代为守密。”

  徐玉麟霍地跃起,咬牙切齿的道:“我徐玉麟岂是不仁不义,忘作非为之徒?把此事辨个真相出来,并愿同贵派,找到设计陷害在下之人,方消此恨!”

  疯侠劝道:“徐老弟请暂息怒,好在这件事情,老疯子那掌门师兄,并未轻举妄动而造成大错,只要由老疯子陪你往少室峰跑一趟,便不难黑白分明啦!”

  徐玉麟长叹一声,道:“好吧!我们渡海之后,立即动身,只是因小弟之事,一再劳累老哥哥,于心实是不忍!”

  疯侠忽又“哈哈”笑道:“老弟说哪里话来,你老哥哥这两条腿,一时不走动走动,便觉难受,况且我也正要往嵩山去看看他们,如此岂不两得其便!”

  “好哇!原来你们三位悄悄的躲在这里,叫人找得好苦!”

  随着这阵娇滴滴的话音,紫阳玉女玄衣飘飘,闪身来到!

  万里疯侠程百康欠身笑道:“老疯子要同徐老弟渡海之后,即便前往嵩山,但是苦于飞云堡中之事,无人主持,紫阳女侠来得恰好……”

  疯侠说到这里,戛然停住,并向紫阳女侠神秘的一笑!

  紫阳女侠秋波流转,知道他们必是在商讨净心掌门邀请徐玉麟前往嵩山之事,遂佯做不解地向疯侠笑道:“飞云堡无人主持,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紫阳玉女与徐玉麟之间的关系,虽然除了神剑北童之外,迄今犹是密而不宣,但程百康乃何许人也,又岂能瞒过此老?所以,在紫阳玉女话毕,又“哈哈”笑道:“老疯子白跑了多少年的江湖,怎的越来越糊涂?这事又何必来多此担心哩!”说毕,又自大笑。

  紫阳玉女的心事,直似已被此老完全看穿,不由羞红满面,故作娇嗔地说道:“程老前辈这大年纪的人,怎的却和小辈们开起玩笑了?究竟你们到嵩山干什么,却如此的匆忙?”

  铁扇子冉道成急忙答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敝派掌门方丈因仰慕徐施主大名,欲得一会而已。”

  紫阳玉女何等聪颖,情知“了因”和尚乃是搪塞之词,问题绝不会这般简单。于是也不对“了因”答话,却对徐玉麟瞟过一眼,问道:“麟弟弟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徐玉麟本是个心地光洁而诚挚的少年,自不善于虚词,想对紫阳玉女道出原委吧,此事又关系着少林派的门规问题,受了“了因”的再三叮嘱,自不能随便说出,可是紫阳玉女与其已有夫妻之实,怎好瞒着她呢?

  他寻思了半天,极度为难地嚅嚅不出半句话来,两手不住地揉搓着。

  紫阳玉女见心上人那种为难神情,料定其中必有原故,碍难启齿,遂不再追问,却转向了“了因”和尚嗔道,“贵派掌门既对徐少侠倾心仰慕,那就请他到沂山‘藏龙谷’来会面吧!”说着,竟欲转身离去。

  此言,如果出自别人之口,非但会使“了因”动怒,连疯侠程百康必也忍受不住,她却是当年武林至尊至圣的衣钵弟子,论辈份,论门户,并不下于少林寺的现任掌门人净心大师,这就使“了因”与疯侠两人甚为作难了!

  徐玉麟见紫阳玉女已真的动怒,不由着急的向前陪礼道:“紫阳姐姐你何必如此,这都怪我不好,未能把事情直言说出,但其中……确……确实是因为某种重大原因呀!”

  紫阳玉女黛眉微剔,珠唇一嘟,妙目含情,转嗔为喜,“噗嗤”笑道:“看你急成那个样子!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我只是试试你能不能代人守密而已……”

  她说到这里,稍为停顿,对着错愕中的疯侠、“了因”

  两人,秋波微转,又道:“程老前辈,了因大师,两位都是少林门中人,向以领袖武林的少室峰上,发生了有辱门派的大事,总不能让它传扬开去,有损体面呀!”

  程百康忽然哈哈笑道:“其实,在老疯子看来,少室峰上之事,倒也算不了什么丢脸大事,只不过我那掌门师兄,曾有谕令门人不得外泄罢了。”

  “了因”和尚惊疑的问道:“不知紫阳女侠何以得知此事?难道说……”

  紫阳玉女纤手一摆,截住“了因”的话语道:“大师请勿多疑。‘天地一尊’的衣钵传人,尚还不会窃听人言!我只是从各位神情上察知,少室峰上必然发生什么失体面之事。不然各位何以讳而不言呢?”

  她这番话词锋犀利,直说得“了因”无语以对,低下头来,宣了声佛号,暗道:好个机伶的女子,果不愧为武林至尊真传!

  疯侠笑道:“紫阳女侠料事如神,真叫老疯子佩服得五体投地!但不知女侠可肯为徐老弟分劳吗?”

  紫阳玉女直截了当的答道:“程老前辈可是要我撇下‘藏龙谷’,暂时去过一过飞云堡主之瘾吗?”

  疯侠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抓了抓蓬乱的头发,道:“紫阳女侠果是快人爽语!不过,除了有烦女侠此事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哩!这次老疯子陪徐老弟嵩山跑一趟,说不得要耽搁一月二十天的,那么泰山大会诸事,犹须女侠运筹帷幄了!”

  疯侠说到这里,徐玉麟急忙插口道:“紫阳姐姐可是答应为小弟分劳吗?”

  紫阳玉女颔首道:“既承两位如此看重我,总得免为其难呀……”

  她稍微一停,转向疯侠道:“程老前辈在武林中德高望重,江湖经验又丰富,既能陪麟弟弟一行,自是再好,已是……”

  紫阳玉女忽的停顿不语,而且面现忧容,螓首低垂,不胜戚戚!

  徐玉麟见她如此神色,情知必系儿女情肠,感于离愁别恨,正待上前安慰几句,忽听疯侠又“哈哈”笑道:“紫阳女侠且请放心,老疯子还敢说句大话,保管毫发不损把徐老弟带回来,当面交给你就是,倘若还不放心,那就请你先把他的汗毛数数吧!”

  徐玉麟和紫阳玉女被他这番似疯非疯的话,说得彼此相顾无言,面现绯红……

  当那辆“死亡之车”,出现于鲁东道上,往西急行疾驰的同时,武当山七星峰三元观中,又发生了一件震骇武林的大事。

  武当派掌门人“青虚道长”震怒之下,也是不分青红皂白,派出了素负盛名的“武当二真”两位师弟,率领门下高手弟子十二人,离开鄂境,首途北上,直趋山东。

  同样的,“青虚道长”为了维护武当门面,严令门下弟子,不得外泄,否则以门规重惩。

  然而,三元观里究竟出了什么岔子呢?

  说起来,这件事情与少林寺藏经楼上的案子大同小异,只不过武当派被杀的人手,多出了四名而已!

  武当派开山鼻祖张三丰真人,自创派以来,历代相传,非但以武当剑术冠绝武林,其内功心法,亦为独门不传之秘。

  这套内功心法,就是三丰真人手着之“仙家易筋经”。此经,被武当派视之为武当武术本源,其重要性不言可谕。

  “易筋经”本非武当所独有,实乃武家炼身之根本大法,为西竺达摩祖师所创,分内功外功,内功主静,传于少林寺僧。

  张三丰撷少林易筋经精髓,着为“仙家易筋经”,刚柔兼重,内外并蓄,效用宏伟。故武当内功与少林同一源流,只不过张三丰能将其扩而用之而已。

  武当派这本祖师手着的“仙家易筋经”,原藏于三清殿元始天尊神龛之下,无掌门人之许可,门中弟子任何人不得取阅,外人自是更不得一睹。

  一日夜间,三清殿中上至主持道人,下至守护弟子,共计六人,被人一同杀死,直至次晨,始被清扫殿院门人发觉。

  “青虚道长”闻变震惊,亲往三清殿察看,各物依然,惟独失去了“仙家易筋经”,并在元始天尊神像背后,发现了指沾鲜血之题字,留名竟然又是新近崛起武林的“飞云堡主”!

  少林一派虽被武林视之为泰山北斗,但因掌门人净心大师秉性恬淡,甚少过问江湖中事,于是领袖地位,颇有为武当取而代之势。

  武当派在此一枝独秀的情况下,如何忍受此种耻辱?

  以故,“青虚道长”于祖师神像之前发下重誓,非将飞云堡主捉来三元观,挖心祭祖,报此大仇不可!

  这里暂且按下“武当二真”奉掌门谕令,率领高手弟子十二名,正向山东境内进发,回笔且说——

  飞云堡主徐玉麟为了急奔河南嵩山,面会净心大师,解释嫌怨,未到徂徕山,便与紫阳玉女作别。

  徐玉麟同万里疯侠程百康、“了因”和尚、神算子秦大川,以及白猿狒狒,徒步南下,紫阳玉女则驱“死亡之车”,与赛西施,“文丞”、“武相”,神剑北童,笑菩萨杨金萍、绿云、碧玉、鬼斧田青等一干人众,趋往徂徕山飞云堡。

  万里疯侠程百康,以“迫风腿”驰誉武林,千八百里路程朝发夕至,行动起来,自是快如疾风。

  徐玉麟与神猿狒狒,轻功已是大乘化境,尚可追上万里疯侠而无问题,只是“了因”和尚铁扇子冉道成与秦大川,颇为吃力,而且他们所取捷径,大都是深山荒野,非但难行,而且有些高峰绝壑,根本就不易通过。

  原先预定五六日之行程,即可到达嵩山,但因两人较缓之故,足足走了十日,始进入河南地境。

  一日,渡过黄河,来至开封,天已午时。

  这开封府,旧称汴梁,原为北宋建都之地,户口殷实,街道宽敞,商旅云集,三人为避免惊世骇俗,于是便步下缓行,顺观景致。

  疯侠程百康走了一回,连连嚷道:“唉!老疯子真受不了,十天来尽都是吃些山乡野味……我也没有出家,却吃起斋戒来啦!”

  他说着,“拍拍”擂了几下鼓也似的肚皮,对徐玉麟道:“老弟,你听听老哥哥肚子里的酒虫,已经饿得吱吱乱叫啦!唉!”

  徐玉麟看他那副神态,直似闷葫芦,蹩不住的笑出声来,说道:“老哥哥你看前边不就是一家客栈吗?我们快走几步,到在那里投下,老哥哥的酒瘾,包在小弟身上就是啦!”

  疯侠抬头一看,果见不远处一个招牌,上写着“东丰客栈”四个大字,精神一抖,也不再说话了,迳自旋风似的跑去。

  徐玉麟同“了因”、秦大川,也只得急行几步,紧紧赶到。

  这时疯侠已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客栈,一名堂倌看看他邋遢模样,忙向前拦住,喝道:“你这老要饭的,好不识规矩,不在门前站着叫化,却向店内闯,若非看你上了年纪,非把你揍出去不可!”

  那堂倌说罢,真的气唬唬地把疯侠推了一把。

  徐玉麟尚未来得及向前分解,只听“咕咚”一声,但见疯侠一条矮胖身躯,竟然往后跌倒!

  徐玉麟和“了因”同时一怔,急忙向前看时,见他大瞪着两眼,直僵僵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已经死去,那样子好不吓人!

  那名堂倌看闹出了人命,吓得撒腿就跑!

  徐玉麟猿臂轻探,犹如鹰苍捉鸡,把他抓住,提将过来喝道:“你打死了人,还想逃吗?”

  那堂倌两腿抖索,噗通跪下,哀告道:“少爷,我求求你,做个证人,行行好事吧!我……我实在并没有打……打他呀!”

  这时已惊动了许多客人,前来观看热闹,连店家掌柜的也跑了过来。

  那年头,在个人烟稠密的府衙所在地,闹出了人命案子,掌柜的官司自是吃不消!

  掌柜的是个中年汉子,见躺在地上那个叫化模样的糟老头子确已死去,又见徐玉麟抓住堂倌不放,口口声声说是他打死了人,直气得不由分说,走向前去左右开弓,重重打了几个巴掌,泼口骂道:“我就看你这小子,整天的粗手粗脚,慌慌张张,要出事情,果然你今天给店里闹出了人命,看你怎么办?”

  那堂倌吃了几下重重的耳光,直打得两眼发黑,口角流血,哭叫道:“掌柜的,他……他不是我打死的?这……这位大师也曾亲眼看到……”

  “了因”和尚,也不说话?只是双掌合什,宣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按辈份,疯侠实是“了因”师叔,他这般大剌剌的味儿,直把个徐玉麟气得冒火,暗自骂道:“你才出了几天家,就这样酸溜溜的穷念佛号,见了死尸不落泪,还配做张口慈悲,闭口慈悲的出家人?看我不教训你才怪!”

  他正在暗中对“了因”发恨,而也为这位风尘大侠的突然暴死感到伤心,忽听“了因”却对掌柜的说道:“店东施主,你店里可是有好酒吗?”

  掌柜的惊惶失措,莫明所以的答道:“好酒是多得很,但不知大师要作何用?”

  徐玉麟更觉得“了因”和尚越来越不像话,自己抓着个堂倌,正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他那里却不慌不忙的问店东讨起酒来了!

  这时秦大川凑了过来,对徐玉麟附耳低语道:“贤侄,你何必老是抓着个堂倌,谅他也跑不了,我觉得程大侠死得很是蹊跷,且不要被他连我们也戏弄啦!”

  徐玉麟原就觉得以疯侠那种功力的人物,怎会被一个堂倌推了一把,就能跌倒死去?但因一时着急,只管去抓堂倌,哪里还顾得细思,细察!

  此际,他被秦大川已经点醒,随将堂倌放开,喝道:“你给我乖乖地站在这里,我去看看他是不是还有救活的希望?”

  店东已经听了“了因”和尚的吩咐,说是这位糟老头有个常发毛病,发时非好酒一坛不能救醒,于是遂命另一名店小二,搬来一坛顶上“竹叶青”,救人要紧。

  徐玉麟见“了因”和尚,打开酒坛,倒出大碗酒来,摆在疯侠尸体前,竟然合掌念起经来!那庄肃神情,使人觉得他真的是在超度亡魂!

  可是他究竟念叨些什么经文,徐玉麟已自听得明白,那不过是“八段锦”的第一段——“叩齿咽津”之要诀而已!

  此至,徐玉麟心里已自有数,不由转悲为喜,但也不立即点破他们的噱头,随蹲下身去,探手摸了摸疯侠的胸口,只觉得手触之处,已是硬梆梆的冰凉!

  他面色突变,霍地跃起,直使店东以及围观众人大为惊愕!

  店东失望地看了看徐玉麟的神情,着急地问道:“请问客官,这……这个老化子还有救吗?”

  徐玉麟怒道:“什么叫化子?你们这些有目无珠的势利眼,真是可恶至极!他是我的程老哥哥……”

  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住,凝思片时,蓦然举手一掌,呼地拍向疯侠“灵虚”大穴。

  就在他拍出的手掌距疯侠尚差以寸许之时,突地,疯侠那僵硬的尸体往旁一翻,霍然坐起,一阵“哈哈”大笑,笑罢,捧起了那大碗香喷喷的酒,“咕噜噜”不换气的灌进肚去。

  这种死而复活,而且活得如此之快的怪事,直把店里的人惊得目瞪口呆,似是发现了奇迹!

  徐玉麟忍不住暗自窃笑,“了因”和尚念道:“南无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疯侠用手抹抹嘴巴,霍地跃起,向“了因”骂道:“臭和尚,老疯子还没死哩,怎的这早就超度起我来了!看我到了嵩山,不叫你师父罚你面壁三年才怪!”

  “了因”俯首合掌道:“阿弥陀佛,师叔恕罪!”

  疯侠若无其事地望望看热闹的众人,忽又“哈哈”大笑!

  笑罢,竟对店东说道:“店家掌柜的,你这坛顶上‘竹叶青’,可是三年以上陈物吧?”

  掌柜的唯唯答道:“是,是,已经陈过五年啦,这是仅有的一坛,为了救……”

  疯侠摆摆手,打断店东的话,笑道:“果然是好酒,请给老疯子送到楼上去,再切十斤熟牛肉,四尾黄河鲜鲤,要醋溜的,一起算帐!”

  说毕,竟自大摇大摆的走上楼去,步履矫健,既不像个年已届百的老者,更不似大病初愈,尤其是死而复活的人!

  “了因”和尚、神算子秦大川,相继跟随上楼。

  徐玉麟正待跟去,那个惹出乱子的堂倌,拦住他千恩万谢不尽——他以为是徐玉麟把那老化子救活的哩!

  店东对那坛上好陈酒,虽是老大不愿,但是店里有酒,总不能拒绝出售。而且,又听见疯侠说是往嵩山去的,“了因”和尚又是少林寺僧的打扮,徐玉麟英俊洒脱,背插宝剑,秦大川固是瘦骨嶙嶙,但眼神炯炯,矍铄异常!

  开客栈的主人,各方人物,接触频繁,经多见广,情知这几个客人,绝非平常商旅,必为武林中辈,心念转动间,随将疯侠吩咐的各物,叫店小二赶快送上,然后亲自又跑上楼去,向徐玉麟等人道歉陪礼,并愿将那坛上好“竹叶青”免帐奉送。

  疯侠呷了口香茗,对店东笑道:“免了,免了,老疯子虽然是穷得分文俱无,可是向来不吃‘白酒’,自当有人照帐付银……”

  他说着,望望“了因”与徐玉麟,又道:“何况幸亏你这坛上好之酒,才把老疯子的灵魂儿,由阎王面前浇回来,不然,恐怕早已进了棺材啦,那时,店家再有多少酒,甚至把我这臭皮囊丢到酒缸里去,也等于白费啦!”说罢,竟自大笑起来。

  店东陪礼去了,堂倌送来酒菜,各人落座之后,徐玉麟惑然不解地问疯侠道:“程老哥哥,你要吃酒,小弟自会包你过瘾,为何装死装活,不但使那堂倌白吃了一顿冤枉耳光,更把小弟吓坏了,若非秦伯父提醒,我还真的以为……”

  疯侠喝下大口酒,嚼进大块肉,笑道:“你以为老哥会真的那么不管用,一推便死吗?老弟,你表演得很好,老哥先敬你一杯,然后再对你说明这事情的原委,也好使你增加些江湖见闻,方土人情,以便见怪不怪!”

  徐玉麟举起了面前酒樽,一饮而尽,笑道:“既承老哥哥盛情,小弟弟却之不恭,不过小弟也要藉老哥哥演戏赚来的顶上好酒,回敬一杯,然后再领教老哥哥的见闻,不知老哥哥肯赏脸吗?”

  疯侠被徐玉麟这一声一个老哥哥,直喊得他心花怒放,乐得合不拢口,又干了一大杯之后,哈哈笑道:“徐老弟,不是老哥当面奉承你,你老哥飘泊江湖一生,阅人何止千万!但论才识肝胆,机缘为人,老弟实是我生平所遇之第一人。纵观当今武林中,后起之秀固然不少,可是能以老弟这小小年纪,所俱备的功业造诣,与你为人之肝胆相照,做事之光明磊落者,徐老弟外已不作第二人想!所谓:福缘善庆,吉人天相。难怪老弟出道未久,屡逢奇缘,履险如夷,常为人之所不能为,做人之所不敢做……”

  疯侠说到这里,稍作沉忖,呷了口酒,忽然声色俱厉,豪气如云的接道:“昔者,孟圣有言:‘天之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泛其身,形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此之谓大丈夫矣!’这几句圣贤之言,我觉得似对老弟所说!放眼当今武林,黑道上枭雄并起,独霸一方,涂炭生灵,固不必说,而白道上九大门派,群龙无首,各行其事,以致天下大势,失去均衡,宵小之徒,乘机兴起,鱼肉生灵。有志之士,岂不痛心疾首,愿为天下苍生请命?以故,今日之局,只要有一个武功卓越,胸怀豁达,德服群伦之人,再辅之以智谋之士,登高一呼,势必百诺,然后邀集武林同道,共推盟主,颁布戒律,咸宜遵守,以维武林大势与江湖道义,则天下幸甚,苍生幸甚!”

  “老疯子生不逢辰,愤世妒俗已久,但势单力孤,复无良材可辅,只好我行我素,与世浮沉,然自遇老弟此心此念,又复萌然于怀,只要老弟之后,能当仁不让,肯作敢为,老疯子必以有生之年,共襄义举,即使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

  “徐老弟,不是老疯子危言耸听,大丈夫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此其时矣,愿你三复思之!”

  英雄所见略同,疯侠这一篇滔滔宏论,直把徐玉麟、秦大川、“了因”三人,听得心神向往,佩服不置!

  徐玉麟对程百康侠肝义胆,早已倾慕在心,但想不到这位游戏风尘的老侠客,不但是个饱学之士,尤其具有悲天悯人之大志,实是万难料及!

  他虽然淡泊一己名利,可是生就侠肝义胆,心怀竟与疯侠不谋而合。尤其自遇紫阳玉女之后,“天地一尊”

  那“万流归宗”之宏愿,更令其壮志大增。

  此际,他聆听了疯侠这篇宏论,自是颇有同感,而跃跃欲试,然而转念一想,以自己一个武林后辈,藉藉无名,而手底下可用之人,较之九大门派,何止沧海一粟,即与任何一个门派以争长短,尚且不足,更遑论邀集天下武林同道,共推盟主之雄图呢。

  是以,疯侠说完之后,他凝思有顷,初则精神焕发,英气勃勃,终则神情颓然,歉然说道:“老哥哥雄才大略,胸怀壮志,使小弟至为感佩,不过,老哥哥若将壮志寄望于小弟,不是小弟谦虚,实在恐怕难负重望,况且小弟父母家人,血海冤仇,迄今犹未昭雪,即使愿为老哥哥之壮志以尽绵薄,犹恐……”

  疯侠未待徐玉麟说完,竟自肃容道:“老弟勿忧,只要你有此志,老哥哥虽然不才,还会个三拳两脚,自然先助你追觅仇踪,以报屠家之恨,至于邀天下武林同道,推选盟主之事,容待徐图。眼下人才虽感不足,但老弟已将当年武林至尊至圣的传人拉上,想来再罗致几位能手,自不成问题,老哥在这方面当会留意。”

  程百康说罢,看看一直默不作语的“了因”与秦大川两人,问道:“老疯子适才所言,两位不觉得是一篇痴人狂语吗?”

  秦大川答道:“程大侠素为武林中人所仰望,既肯出头,自必有成,”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了因”道:“徐施主宅心仁厚,武功超群,必孚众望。师叔德高望重,雄才大略,大事济矣,天下苍生幸焉!只是‘了因’已皈依我佛,且为少林门下,否则亦愿效犬马微劳共襄义举,以赎前愆。”

  疯侠哈哈笑道:“果真是佛法无边,想不到你这位才做了三宝弟子几天的黑衣教大护法,不但说话变了,而且胸怀也变了,罢罢罢,你若是与老疯子所见苟同,那么到了嵩山,我对你掌门师父讲讲,把你交给老疯子就是。”

  “了因”合掌谢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徐玉麟与秦大川共饮了一杯,觉得这酒味甘醇,的确是上好佳酿,这才想起了疯侠还没有告诉他的事来,遂对疯侠笑问道:“老哥哥这会可以说说此处的风土人情了吧?”

  疯侠道:“此处风土人情,与山东大同小异,倒无啥可说,只是要想吃到好的‘竹叶青’,却不比在山东,花钱就能买到。因为这里不产此酒,一般酒楼饭肆,多从外路购来,不但运费昂贵,关税尤苛,得之不易,所以不售与一般过往顾客,除作自用之外,便是专以招待达官显宦之流,凭老哥哥这副模样,你想怎会……”

  他说到这里,竟又大笑起来!

  徐玉麟这才明白就理,也不禁哑然失笑道:“所以老哥哥就……但‘了因’大师怎会知道老哥哥装死,乃是为了要吃好酒呢?”

  疯侠笑罢,又喝了一大碗酒,道,“老弟且莫忘记,我这位了因师侄,以机警而驰名江湖,跑南闯北几十年,经多见广,如今卓锡少林,怎会不知此地行情?老疯子那装死的‘龟息’之法,又是源自少林,能瞒过别人,岂能骗过他吗?”

  了因和尚铁扇子冉道成,似是被疯侠夸奖得心中甚为舒服,手撮已经刮掉的山羊胡须,颔首微笑不言。

  四人说笑吃喝间,不知不觉日已西斜,一坛上好“竹叶青”,已尽作腹中之水。

  疯侠酒兴未尽,正自嚷叫堂倌上酒,只听楼梯一阵噔噔响过,跑上一名小二来,向徐玉麟躬身道:“请问少爷可是叫做飞云堡主的吗?”

  徐玉麟微然一怔,欠身道:“我就是飞云堡主,你有何事?”

  店小二从袖中抽出了一封信箴,递上道:“适才有位客人,要我送给你的。”

  徐玉麟伸手接过,展开一看,信笺上仅寥寥数语,但写道:“飞云堡主:敢做敢当,始为英雄本色。今晚初更,请携所得之物,来龙亭一会;倘若不敢履约,亦休想逃出‘东丰客栈’半步!”

  下面没有署名,但字迹犹鲜,显然此信必在客店内所写。

  徐玉麟看罢,将信笺递与疯侠,转身欲问店小二可认得要他送信之人时,店小二早巳退回楼下去了。

  他正待举步去追那送信的店小二问个究竟,只听疯侠说道:“老弟,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

  徐玉麟此言出口,人已迅捷地跑下楼去,流目四瞩,虽有数名堂倌在门前兜揽生意,但却无适才送信之人。

  他向前询问了两个,所得到的答覆是:东丰客栈里,没有他所形容的那种面目的堂倌。

  心念稍转,已自了然,迭又跃向楼上。

  此时,秦大川、“了因”均已过目那张信笺,都觉得事情透着漫天的怪诞!

  徐玉麟唉叹一声,道,“江湖上事,真是纠缠不清!一波未平,一波复起,嵩山未到,半途生非,堂堂男儿汉,如今叫人诬作窃盗,岂不可笑,又复可恨!”

  他说毕,把桌子重重地一拍,似自言自语的又道:“我徐玉麟岂是窃盗之流,那龙亭就是座阎罗殿,我也要去走走,看能如何?”

  秦大川看看徐玉麟那种忿激的神情,关切地说道:“贤侄,这写信之人,既不署名,其中必然有诈,须要小心应付才是。不过我觉得这种不具名子的约会,大可不必理他。”

  徐玉麟还未答言,疯侠却道:“以老疯子判断,这可能又是一种误会,我们的行止,看情形已经被人监视了,如不践约,难免在此闹事,如其在此大打出手,莫若到时由老疯子陪徐老弟前去,弄个明白,反正到嵩山也不差个一天半日的,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徐玉麟毅然答道:“老哥哥说得对,可能又是一种误会,我们一定要去赴约,否则,岂不被人窃笑胆小!”

  于是四人计议一番,按时由疯侠同徐玉麟带领神猿往龙亭践约,秦大川、“了因”随后暗中接应。

  计议已定,随在店中宿下,各自行功养神。

  “龙亭”座落于开封城北之满州城。

  满州城原为北宋大内的所在地,经金兵洗劫,元骑的掳掠,数历沧桑,物换星移,如今只剩下了座高广数十丈的龙亭,巍然矗立,俯视四周,荒烟蔓草,令人不胜荆棘铜驼之悲!

  冬夜,虽是初更时分,但已路无行人。

  寒风飒飒之中,只见一白一灰两条人影,星飞丸泻似的,迳向龙亭奔来。

  那白衣人影之后,似还跟着个忽隐忽现细小洁白的影子,远望之,直如拖着条既长实短的尾巴。

  来人是谁?用不着多作交代了。

  由于来人身法奇快,仅在霎眼之间,已经接近了那巍峨的亭台。

  两条人影距离龙亭还有十丈左右,便煞住身形,四周略一打量,静悄悄的点无声息,只有阵阵夜风,吹摆着残柳枝条,卷动着满地落叶,簌簌作响。

  憧憧树影,阴气森森,仰望那挺拔于黑暗中的先朝古物,犹如一个庞然巨灵。

  那白衣人影机伶伶打了个寒噤,对灰衣人影低低的道:“老哥哥,你看怎的没有半点动静呢?”

  那灰衣人是个矮胖老头,对白衣人并未作答,只是扯了他的衣袂一下,两人同时跃起,电射般纵上龙亭台级之上的平台。

  身形甫落,灰衣人竟然纵声一阵长笑,笑声内力充沛,激荡着夜空,可达数里之遥。

  笑声戛然终止,又复叫道:“何方朋友,既有约至此,何必闪闪缩缩,故弄玄虚……”

  “嗖嗖嗖!”一阵飞蝗般的暗箭,从四面八方射来!

  但是,那千百支长箭却仅从他们的头顶掠过,钉上龙亭的石墙,密密麻麻的好不惊人!

  暗箭射过,龙亭四周突现敌踪,黑影晃动,一排一排的数也数不清。

  那些黑影,每个人手里托着个箭匣,向亭台拢近五丈距离,齐都停下。

  “飞云堡主,果然尚有些英雄气慨,但不知朋友是否已经带来窃去的本派之物?”

  随此话音,亭台上突然出现一个背插双剑,面蒙青纱,浑身黑色的劲装人影。

  此人来之无声,直使白衣人微然一凛!回首凝目,但见那如从空降的来人,面罩青纱,但却从两个孔洞中,射出两道星光。

  “在下便是飞云堡主徐玉麟,但不知来者何门何派?高姓大名?贵派失窃何物?何以含血喷人,硬指在下窃去?”

  白衣人——飞云堡主徐主麟,理直气壮的反问了这番话语,黑衣人身躯微颤,似是气愤已极,还未说话,只听那灰衣老头“哈哈”笑道:“要不是阁下留情,老疯子和这位飞云堡主可真要变做刺猬啦!”

  疯侠说着,笑容顿敛,神色一凝,复又对蒙面人喝道:“你和‘青城派’青城一剑顾天南怎么称呼?竟敢如此目无尊长,拿你们青城派的‘连珠箭’来做见面礼?”

  青衣蒙面人向疯侠打量打量,抱拳施礼道:“晚辈名叫夏侯芝馨,是个刚刚艺满出道的后辈。”他虽不知面前这位疯老头子和青城派有何渊源,但却时常听到掌门师尊对此人赞誉有加。是以,硬生生将心头怒火强自压下,冷冷地说道:“今日之事,与程老前辈无关,晚辈是奉师命找的飞云堡主,他既然来了,就得对我有个交代,否则……”

  他说至此处,倏然停住,眼光转向飞云堡主徐玉麟,威凌地逼视一阵,又道:“本派掌门有令,只要你肯将盗走的本派之物交出,我便不与你为敌,不然的话,你看看吧!”

  说着,顺手一指亭台下面手捧连珠箭匣,虎视眈眈的青城派门中弟子,道:“哼!只要我一声令下,你就插翅也难逃出这连珠箭阵!”

  徐玉麟对台下数以二三百计的青城门人掠了一眼,朗然笑道:“贵派这种箭阵,在下倒未必放在心上!只是贵派所失何物?有什么证据证明系在下所为?”

  夏侯芝馨冷笑一声,道:“事到如今,何必装蒜?本派失落何物,还用得着问吗?‘飞云堡主’四字,留在了本派祖师神像之旁的墙壁上,又岂是可以抵赖得了的铁证?!”

  徐玉麟惊诧地道:“‘飞云堡主’四字,留在墙壁上……”

  “怎么?难道说还想抵赖不成!我看还是把东西交出来吧!”

  “你这小娃儿说话好没道理,你们祖师神像旁的‘飞云堡主’四字,何以见得就是他亲笔所题?”疯侠说罢,微一停顿,又道:“如不是看在顾天南多年的交情上,老疯子非要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

  夏侯芝馨已是忍无可忍,不由怒道:“我乃尊称你是个老前辈,但并非怕你,为何不顾身份,出口伤人?我还是这句话:事非关你,还是最好莫管,免伤和气!”

  疯侠怒极,反而哈哈笑道:“老疯子行走江湖七十余年,从来不稀罕受人尊敬,也不希望为人所怕,但是老疯子又何常怕过谁来?所谓天下人管天下事。你既是怕伤和气,最好立即回去,告诉顾天南,就说是老疯子说的:飞云堡主不是个偷鸡摸狗之流,莫要受了别人‘嫁祸东吴’的愚弄,徒结冤仇,于事无补。老疯子言尽于斯,听与不听,任尔自择。”说罢,竟自背转过头去,不予理睬。

  夏侯芝馨浑身一阵颤抖,怒火中烧,但是实在不敢对这位誉满江湖的老前辈冒然发作!

  徐玉麟因听疯侠与青城派掌门人顾天南原为老友,生恐为了己事,使这位侠肝义胆的老哥哥与故友翻目成仇,多有不便,遂按捺下满腔激愤,对夏侯芝馨和声道:“程老哥哥的话,不知阁下以为然否?在下既敢前来履约,当非有所畏惧。不过,贵派之事,确非在下所为。在下所能解释的,也只有这几句话,是与不是,望阁下思之。”

  夏侯芝馨抖索了半天,似是被徐玉麟这番话说得火气消了不少,方要说话,只见徐玉麟转身对疯侠道:“老哥哥,我们走吧。”

  “哪里走?”

  夏侯芝馨喝声出口,背上双剑已嗡然出鞘,脚下暗合子午,青城门户,已然列出,手中剑向徐玉麟一指,喝道:“要走吗,哼!可先把窃走之物留下,或是问问我手中剑!”

  徐玉麟巍然停止,勃然怒道:“你这人也太不可理喻!你不要以为人多势众,便可吓唬人!程老哥请到台下去,这事还是由小弟来和他了结了结吧!”

  疯侠暗自咕嘟一番,觉得以自己身份辈数,实是不便插手,而且与顾天南又是莫逆之交,实在不便与青城派翻目成仇,且徐玉麟岂有不明之理?于是对徐玉麟说道:“好吧,老哥哥就退出这场是非圈子。不过,老弟要记住,冤家宜解不宜结,适可而止……”迳自向台下走去。

  夏侯芝馨向台下弩手喝道:“让他过去!”

  疯侠却大摇大摆地“哈哈”大笑道:“就是不让,老疯子也得过去地呀!”

  青城派台下弩手闪开了条三尺宽的人径,让疯侠走出包围圈去,复又合拢。

  疯侠这临走时对徐玉麟所嘱之言,自是料定夏侯芝馨虽是顾天南的入室弟子,但绝非徐玉麟之对手,深恐徐玉麟出手无情,把他伤在剑下,将来难对老友。

  徐玉麟冰雪聪明,已自了然于胸,且在刹那间,打定了一个主意。

  这时,台上只剩下了夏侯芝馨和徐玉麟两人对面而立,白猿狒狒则蹲在一旁,大睁着两只金睛,觑着主人,似是在等候吩咐。

  夏侯芝馨对徐玉麟看了一眼,心中“砰”然一动,暗道:“这人生得好俊,但不知手下如何?”

  忖念间,只听对手朗声道:“夏侯兄,既是要在功夫上判个是非曲直,就进招吧!”

  话落,“嗡”的一声龙吟,宝剑出鞘,豪光四射,暗夜中犹如长虹乍现!

  夏候芝馨骇然一怔,情知对手必系柄断金切玉的神兵,心中已自提高了警觉!

  于是,更不容答话,身躯一拧,步游八卦,剑走轻灵,右手剑“笑指南天”,迳向徐玉麟缓缓刺出。左手剑却是藏于背后,未展锐锋。

  这种剑式,看似轻缓,实则暗含着无穷变化,对手如果出剑迎拒,左剑势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态势递出,往往出敌意外,难于招架。

  徐玉麟师出“宇内四绝”的东道,“上清奇门剑法”练得炉火纯青,复获太乙门十三剑式,已可以说是个剑中佼佼能手,怎会不知厉害?

  但他依然如玉树临风般,脚下不丁不八,屹立不动!

  直侍夏侯芝馨刺来的剑势距离尚有三四尺时,手中长剑,迎风划了个圆圈,然后剑尖抖动幻作千百朵银光闪闪的剑花,竟将夏侯芝馨刺出的剑锋圈在剑花之内。

  夏候芝馨心中又是一凛!但他毕竟不愧为“青城一剑”传人,情知遇上剑中高手!

  随微然一晒,左手剑矫若游龙的巧妙递出,指向徐玉麟握剑“脉腕”。

  他这一招实是为救右剑而出,仍是虚招,倘若徐玉麟撤剑闪躲,则恰中其下怀,非但让其右剑脱走,而且势必双剑迸出,疾若雷霆,锐不可当!

  徐玉麟武学造诣何等深奥?已自察出对手心机,身随念动,“清风拂柳”身法已然施展。

  夏侯芝馨暗喜,左剑即将刺中对手“脉腕”,忽觉眼前白影微动,已失去了鹄的,又自骇然吃惊不小!

  紧接着身后响起一声“格格”朗笑,蓦然反身,对手白衣飘飘,已是迎面而立。

  夏侯芝馨情知敌手存心让他,不然这当儿施出煞手,就是不死,亦必重伤!

  他何以如此?莫不是存心戏弄一番,然后再施辣手?想到这里,不由怒上心头,叱喝出声,人随剑上。

  要知道青城派掌门人顾天南,乃是当代武林中被誉为十二剑手之一,一套青城派独传掌门人的“青城遁剑”

  甚难遇上敌手,其所调教出来的入室弟子,自是在剑术上有其独到之处,何况这夏侯芝馨根骨良佳,复被视作未来的掌门,以故,在他出道之前,顾天南亦将“青城遁剑”传授与他。

  夏侯芝馨此番出手,“青城遁剑”已自尽情施为。只见他双剑并抡,“蛟龙怒卷”、“午雪凝冰”、“乾坤四震”,出手就是雷霆三招,真乃“矫如群帝骖龙翔”,宛若漫天银蛇飞舞,竟将徐玉麟连人带剑括入一片光影之中!

  徐玉麟见对方出手剑势大变,正自后悔不该发笑,以致存心仁厚,而被对方误会,哪知夏侯芝馨竟自施展了煞手,剑气如虹,锐不可当!

  一时之间,他竟被夏侯芝馨剑影括住,脱不出身来,要非手中乃是一柄神兵,使夏侯芝馨还存有几分顾忌,加以身法轻灵,恐怕三招之下,就要当场出丑!

  夏侯芝馨出道后乃第一次临敌,贪功之心颇盛,三招得逞,哪肯放松?忽地剑势一沉,招数又为之大变!

  接连着“风云雷雨”、“威震八荒”、“天鼓三挝”,“青城遁剑”最具威力的三招,又已施展!

  层层剑幕,光影如山,把一条修长的白影,缠得宛若笼中之鸟,网中之鱼!

  徐玉麟在夏侯芝馨这三招施出,压力陡增之下,心念一沉,舌绽春雷似的,暴喝声:“来得好!”

  右剑化作“清风细雨”,筑成一道光幕,拼住对手剑势,功贯左臂,呼地“沉雷贯耳”,一掌拍出!

  剑影光幕中,狂风乍卷,如浪似涌地向夏侯芝馨袭到。

  (此处缺2页)怀。

  他心中顿然一怔,迭将夏侯芝馨倾倒入怀的身躯扶住,惊“咦”出声道;“你是……”

  “啊哟!你快放开我!”

  夏侯芝馨叫声甫出,徐玉麟已把他的脉腕松脱!

  徐玉麟不期然地退后五步,他虽然看不到夏侯芝馨的神情,但是从他罩面的青纱孔中所流露出的目光来看,却是充满了羞惭、幽怨,以及……

  他原是个性情敦厚、诚朴的少年,身临此境,已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嚅嚅片刻,才迸出了几句低得几乎令对方听不清楚的话音道:“夏侯……夏侯姑娘,请恕在下鲁莽,但在下实是无心,至于贵派被窃之事,实在不是在下所为,我敢发誓。”

  话毕,抱拳一揖,掉头就走!

  夏侯芝馨望着徐玉麟的背影怅怅然的出神,旋对台下弩手喝道:“你们让他去吧!”竟自捡回双剑,向龙亭后的夜色中跃去。

  台下所有青城派的弩手见夏侯芝馨已去,随也由后急追离开。

  刹时间,龙亭四周,人影俱杳,只剩下徐玉麟和神猿狒狒向着一株白杨树下的程百康走去。

  不一会又有两条人影纵至,徐玉麟敛目看去,乃是潜踪暗处准备接应的秦大川与“了因”和尚。

  疯侠待徐玉麟走近身旁,哈哈笑道:“老弟你真行,顾天南的‘青城遁剑’,在江湖上还未吃过败仗哩!”

  徐玉麟瞧了秦大川、“了因”两人,叹道:“青城派的剑术,的确不凡,要非小弟仗有罡气护体,还真要在此龙亭丢丑了!”

  秦大川问道:“贤侄,青城派兴师动众的来找你,又是为了什么?”

  “愚侄实在不知从何说起,他们竟也诬指我窃走了什么东西!”

  徐玉麟说罢,仰望着满天繁星,像是为了一件什么事情而陷于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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