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极熟,方珏抬头一看,意外出现的竟是“玉琶妖姬”柳香娥,她怎么会在这种地方现身?心念之中,脱口道:“香娥,是你?”“玉琶妖姬”打量了方珏一眼,惊声道:“你……受了伤?”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方珏点点头,道:“是的,但不要紧。”
“伤在谁的手下?”
“讨债人!”
“哦!查出他的来历了么?”
“没有,你怎会到此地来?”
“路过,远远看到你这身白衣,判断是你。”
“噢!”
“你刚才自言自语,说……对不起谁?”
“这……不说也罢,香娥,我心很乱,似乎要发疯。”
“发疯……为什么?”
方珏痛苦地把玉郎被毒杀的事说了一遍。“玉琶妖姬”脸色大变,栗声道:“伤天害理,死有余辜,珏哥,我要为你尽一分力。”方珏无言,感激地望了她一眼。“玉琶妖姬”又道:“珏哥,现在你准备怎么办?”
“我……”
“你竟真的相信‘讨债人’的说词?”
“事实不容不相信。”
“你错了,江湖人心险诈,很多事不能用常理来衡量,谁知道他怀的是什么无法想象的念头,既然在玉郎身上留了标记,他就脱不了干系,至少在事实没证明他不是凶手之前。”
方珏猛一错牙,道:“我还要找他,首先要揭开他的庐山真面目。”“玉琶妖姬”略作沉吟,道:“在你想象中,还有什么人可疑?”方珏期期地道:“神剑帮主裴震死了,除了他,还有谁会……”他不期然地想到了三才门主邱文俊,他是第二个值得怀疑的人,鉴于忆凤的故事,难保他不故技重施,因为他曾有以玉郎继承三才门之议。“玉琶妖姬”眸光连闪,道:“没值得可疑的对象了么?”方珏不愿说出三才门主这档子家门悲剧,摇摇头,道:“我一时想不起谁有可能。”这时,已是拂晓时分,远村近树,轮廓逐渐明朗。“玉琶妖姬”柔声道:“珏哥,你身上尽是血污,根本见不得人,白衣服染上血,是洗不干净的,这里距镇市不远,我去替你买衣服,你在这里等我。”出自内心的关怀,最难消受是美人恩,这种感受是别于其他情感的,方珏怦然心动,眼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了异样的光焰。女人最敏感,“玉琶妖姬”体味到了,眸子里荡漾起了水波,粉腮浮起了红晕,大胆又洒脱的她,冲口便道:“珏哥,我们是……相识恨晚了,如在你没成家之前……”她没说下去,但等于已经说了,樱红的香唇起了颤动。方珏不由一阵意马心猿,他想亲她,拥抱她,但眼前浮出了忆凤的面影.于是,那将燃的情火被冷水浇熄了,他期期地道:“是的,香娥,人只能顺从命运,一切都是注定了的,避之不祥。”“玉琶妖姬”黯然俯首道:“珏哥,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就满足了,我……不再强求别的,你等着,我去替你买外衫。”说完,疾掠而去。方珏心头涌起一阵莫名的怅惘,不是因为她的美,而是感于她那份痴情,耳边又响起她说过的话:“……我从没真正爱过人,也没被人真正爱过……你是第-个……也是最后一个……”自己何德何能,值得她如此?难道她真的不再追求别的了?她这样做能得到什么?自己又能给她什么?分歧的感情,还是残缺不全的爱?想着,方珏的眼帘竟有些湿润了。突地,方珏想到该乘这机会疗伤,于是,他进入林子里,选了个很隐秘的地方,运功疗伤。不久,他入了人我两忘之境。
一条纤纤人影进入林中,是个黑衣少女,像是在寻找什么,来回穿梭游动,终于,她发现了正在运功疗伤的方珏,粉腮浮起了一层阴冷的笑意,她并没立刻走近,远远站着观看动静,片刻之后,她挪动娇躯缓缓迫去。她想做什么?此刻,另一条人影也悄然来到,借浓枝密叶隐住身形。少女站在方珏身侧丈许之处,点了点头。方珏蒙然不觉,行功如故,头顶上有一层若隐若现的白雾。这表示他行功正在最吃紧关头,也是即将完功的征兆,此刻若受干扰,必将走火入魔。黑衣少女粉腮一沉,扬起了纤掌,眸中也现杀芒。生死俄顷,危机千钧一发。“嗤!”一声冷笑倏告传来。黑衣少女吃了一惊,转目四望,不见人,但当她目光再转到方珏身上时,又是一声冷笑传来,她可不能不理了,眸光一闪,沉声喝道:“什么人?”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使者意欲何为?”黑衣少女粉腮乍变,又道:“阁下到底是谁?”苍老的声音道:“使者是奉命杀人么?”黑衣少女循声疾扑,身法相当不赖,口里同时喝道:“阁下见不得人么?”苍老的声音换了另一个方位发出:“王素珍,你如果动了他,老夫保证你走不出百步。”黑衣少女芳心剧震,对方不但知道她的身分来意,还一口叫出她的名字,这未免太可怕了,眸光流转之下,突地闪动娇躯,在发声的范围内旋绕一匝,身法极快,而且姿态妙曼,显见不是泛泛之流。不见人,也没动静。黑衣少女冷笑了数声道:“阁下既然不肯现身,就不必了!”说着转过娇躯。苍老的声音从更远些的方位传来:“年纪轻轻的,还没找婆家,就做这种缺德事,你布的毒圈,差了那么一点,把老夫给搁在圈外……”黑衣少女又告大惊失色,脱口栗喝道:“阁下到底是谁?再不现身,姑娘我可要骂了。”苍老的声音道:“武林中讲究的是敬老尊贤,怎能出之以骂,好啦,你就骂吧,可是话说在头里,口上无德,身体可要遭报。”方珏疗伤已毕,缓缓睁眼起立,一眼便看到了黑衣女子,心中不由一动,脱口便喝问道:“什么人?”黑衣少女正要开口骂人,想激发话者现身,-听方珏出声,不由骇然大震,回头扫了一眼,闪电般遁去。方珏为之一愕,他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人影从五丈外的树丛出现,赫然是“土行仙”。方珏急奔近前,作了一揖,道:“前辈,那黑衣女子怎么回事?”“土行仙”眉毛一扬,道:“算你小子命大,她是奉命来杀你的。”方珏惊声道:“杀晚辈?”“土行仙”道:“不错,如果她不顾一切出手的话,你不死也得成残!”方珏闪动着星目道:“她是什么人?”“土行仙”吐口气,道:“百花会主座下四大百花使者之一,叫王素珍,奉命伺机毁了你,刚刚,你给对方绝佳的机会。”方珏圆睁星目道:“百花会主是谁?”
“目前还不知道。”
“为什么要杀晚辈?”
“仍然是个谜。”
“那前辈怎会适时赶来阻止?”
“这叫事有凑巧,也是你小子福大命大,老夫在附近找你,碰上‘南天鬼女’向特地从总坛赶来对付‘讨债人’的百花会主禀报情况……”
“那前辈见到百花会主本人了?”
“仅闻其声,她坐在轿子里没出来!”
“哦,请说下去!”
“她责备副会主‘南天鬼女’没乘你受伤之际除去你,鬼女人还不错,竟然恩怨分明,一再强调曾受你援手之情。”
方珏愤愤地道:“百花会是新兴门户,彼此应该无怨无仇,为什么要杀晚辈?”口里说,心里却在想:“怪不得鬼女言词吞吐,在林外现场促自己离开,原来是为了这个,想不透的是百花会主为什么要对付自己。”当下接着又道:“百花会主是男是女?”
“当然是女的!”
“刚才那黑衣女子是她派来的?”
“不错,所以老夫才追了来!”
“奇怪……”
“听说‘讨债人’又改变了形貌?”
“是的,他化装成中年文士。”
“关于玉郎的事……”
“他矢口否认,说是有人借刀杀人,曾指天为誓。”
“噢!借刀杀人,这……说不定是百花会主捣的鬼。”
方珏登时血行加速,目中杀芒立现,咬牙道:“非常可能,照‘讨债人’判断,玉郎身上的白布标志,定是从先前被杀者的身上取下来加以利用,目的在使晚辈与‘讨债人’拼命,这不是借刀杀人,而是驱虎搏狼,她稳收渔利。”“土行仙”猛然一拍脑袋道:“着啊!差不多了,玉郎是被毒杀的,刚才那百花使者就曾企图用毒圈困老夫,看她施毒的手法,是此道高手,幸而老夫用回声之法说话,她找不到老夫确实的藏身方位。”方珏血脉贲张,目中喷火,咬牙切齿地道:“晚辈这就去找百花会主。”“土行仙”瞪眼道:“现在就去……你知道她在哪里落脚?”
“距此不远的集贤庄,那是她们新设的支舵。”
“你可能不是她的对手。”
“一切都在所不计。”
“还有,你这身血衣,上了路岂非惊世骇俗。”
方珏陡地想起了去买衣衫的“玉琶妖姬”柳香娥,这么久了怎不见回转?不由眉头一紧,道:“噫!这怎么回事?”“土行仙”道:“你又想到了什么?”方珏期期地把“玉琶妖姬”去代自己买外衫的事说了出来。“土行仙”摇摇头,道:“不必等,她不会来了!”方珏吃了一惊,道:“为什么?前辈……”“土行仙”冷冷地道:“她被百花会主带走了!”方珏俊面大变,栗声道:“这……怎么会?”“土行仙”道:“老夫曾凑巧碰上百花会主一行,便是听到妖姬的琵琶声才去的,老夫在暗中窥探,‘玉琶妖姬’可能是中途被阻,老夫到时,她正弹奏老妖姬赖以震颤江湖的‘太虚三叠’,结果,百花会主竟然无动于衷,乘妖姬真元大损之际,命手下擒拿带走。”这可是想象不到的意外变故,方珏恨上加恨,他与“玉琶妖姬”之间,有一段不足为外人道的微妙情感,他不能袖手,不由激声道:“晚辈非立刻去找百花会主算帐不可!”“土行仙”正色道:“小子,别莽撞,你忘了以前老夫告诉你的,对付强仇大敌,必须谋而后动,否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方珏激动不已地道:“前辈有什么妙计良谋?”土行仙”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欲速则不达,先设法查明百花会主的出身来历,然后就事应事,谋求对策。”方珏激动得有些呼吸急促,微喘着道:“玉郎惨死,妻子成疯,晚辈还等什么?还顾忌什么?”土行仙”大摇其头道:“话可不是这么说,你愤激无可厚非,可是你要报仇,就得衡量成败所占的成算有多大,只要你一现身,对方必然有备,方才那黑衣女子走脱,说不定对方已在恭候大驾,冒昧行事,不铩羽也得徒劳。”方珏尽量按捺住狂激的情绪,道:“如何查法?”土行仙”略作沉吟,道:“从‘讨债人’身上着手!”
“讨债人?”
“不错,他既以残酷手段向百花门讨债,必知百花会主底细。”
“何处去找‘讨债人’?”
“老夫当然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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