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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蛮荒盗药

  司马藻笑道:“岂但知晓,与千年雪芝功效相似的灵药,并有两种之多!”

  淳于俊喜形于色地继续请教,司马藻微笑说道:“第一种便是野人山千蛮谷内,那位号称万蛮之王罗神婆,颈间所挂一百零八粒各种珍珠中的一粒椭圆赤红明珠!第二种便是我要带你到华山清宫去饮用以增强功力的万载空青灵石仙乳!”

  淳于俊闻言本想请求自己不饮这万载空青灵石仙乳,留以救活钟素文,但又恐有拂浊世狂生司马藻成全盛意,遂以一种求援的目光,向那位当世神偷唐子羽看了一眼。

  唐子羽见状,哈哈一笑说道:“淳于老弟,你是不是想要我去偷那号称万蛊之王的罗神婆-次’”

  淳于俊脸上微红,司马藻却摇头笑道:“唐兄虽是当世神偷,但要想自罗神婆颈间所挂珠串之中,偷取那粒随圆赤红明珠,却未免太难!不过这老婆子极为好货,贪心特重,若能对此善加利用,或有几分指望,也说不定:”

  唐子羽闻言,微笑说道:“越是艰难,偷起来才越有滋味……”

  唐子羽话音略顿,回头向铁杖金钩焦天啸笑道:“淳于老弟随司马先生到华山去学习逍遥步法,及钧天八式,焦老弟可有兴一我走趟野人山千蛮谷否?”

  铁杖金钩焦天啸应声笑道:“焦天啸极愿奉陪老前辈一行,但罗神婆号称万蛊之王,我却被那些什么嗅之无味,望之无形的金蚕、蜈蚣毒蛊,弄怕了呢!”

  司马藻自怀中取出那朵用三粒稀世明珠向罗神婆换来的色如鲜血殷红奇菌,一劈为二,分交唐子羽、焦天啸道:“这是克制蛊毒圣药鹤涎血菌,你们各佩半朵在怀里,便可无惧!”

  唐子羽、焦天啸含笑接过,淳于俊也把自己身边那柄忘了与林凝碧交换的吴越金钩,交与焦天啸道:“这柄吴越金钩可为唐老前辈及焦兄野人山之行助威,何况焦兄又是用钩能手,猛虎添翼,大功当成!等天外之天相会之时,再交还碧妹便了!”

  焦天啸深知野人山千蛮谷盗珠决不会顺利,遂不再推辞,接过吴越金钩藏在怀内。

  司马藻含笑说道:“好在钟素文只要天香豆蔻的药力不解,内伤便暂时不会发作。故唐兄能得手固然最好,否则无须过分勉强,不要因此误了天外之天大会,等会完再复另行设法,也还不迟!”

  唐子羽含笑点头,四人遂又复相互为别。

  淳于俊随司马藻至华山练功,及林凝碧随梦大师至不开谷,无甚可提。

  且先表叙千面空空唐子羽和铁杖金钩焦天啸,扑奔野人山千蛮谷,设法偷盗万蛊之王罗神婆颈间所挂珠串以内的那粒随圆红明珠经过。

  六诏山位于云南东南,野人山侧在滇西,途中并须翻越哀牢、无量怒山、云岭及高黎贡山等无数险峻山脉,故虽同属一省,路程却颇不算近。

  铁杖金钩焦天啸,成年江湖流转,千面空空唐子羽,更是经验多多,两人又复身负上乘武功,故对这西南边境,常人视若畏途的蛮烟瘴雨之区,竟无所怯。一路登临眺顾,随兴游览。

  直到了高黎贡山,焦天啸知道野人山已不远,遂向唐子羽笑道:“唐老前辈,野人山千蛮谷中,百蛊难居,听说是由蛮僮瑶各族以内,特别选出勇健之人,遣来供奉他们所目为神明的万蛊之王罗神婆,据闻罗神婆除了精于养蛊以外,并善拳各种毒物,我们要想盗她颈间那粒赤红明珠,恐非易事,老前辈可有成算?”

  唐子羽闻言笑道:“此行当然极为艰难,否则司马先生也不会嘱咐我们仅可一试,无功即退!焦老弟可知各蛮谷内,最令人头痛的,却是何物?”

  焦天啸微笑摇头,唐子羽说道:“那些奇形怪状的各族苗蛮,虽是千百选一,勇健绝伦,但终不免是些浊力蛮劲,及苦练所成的暗器手法,比起我们内家武学的精妙,必然相差多多。五毒恶蛊,则因我们身边各佩鹤涎血菌足以克制,也可无虑!故而最令人头痛的,却是老弟适才所说罗神婆除之养蛊以外,所拳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各种毒物!”

  焦天啸自从在云台山翠云壁下,被欧阳凤施以金蚕毒,幸为司马藻化装唐子羽,混入天刑石室,用鹤涎血菌相救,才得无恙脱身以后,委实一听苗疆毒物四字,便觉得头痛!故静待唐子羽说完,苦笑道:“照老前辈这等说法,岂非根本无法下手?”

  唐子羽笑道:“我既被江湖中目为神偷,便须做到贼无空手四字!即令偷不到那粒赤红明珠,也要弄这老婆子的其它一两样东西回去!”

  焦天啸闻言也不禁微微失笑,唐子羽又复说道:“关于下手之法,我也想了三种策略,依序而行!”

  焦天啸笑道:“老前辈请道其详,焦天啸愿闻妙计!”

  唐千羽摇头笑道:“方法谈不上妙,只看是否凑巧,及当时运用是否得当而已!我所决定的是偷、骗、抢三字,偷不到便设法骗,骗不到再冒险一抢!”

  焦天啸笑道:“老前辈这三字妙诀之中,偷、抢二字,均无须解释,只有第二个骗字,仿佛内含无穷妙趣!”

  唐子羽微笑说道:“焦老弟说得不错,我自知罗老婆子既然把那珠串挂在颈间,自然成年累月,不会离身。偷、抢二字定均难于下手!要想如愿,非在骗字上大费心思不可。但三字以内,又数这骗字最难,必须见机行事,无法预定步骤……”

  说到此处,突然远远传来一两声奇异鸟鸣,音高而姜,并似即将力竭之状!

  焦天啸浓眉微剔,向唐子羽说道:“唐老前辈,你听这只鸟儿鸣声,似颇不俗,怎又音带悲凄!我们循声前往,寻去看看好么?”

  唐子羽点头答道:“异鸟奇虫,毒蛇怪兽,在这南荒绝域,生长极多,我们寻去看看,一开眼界,原自无妨,但须知道蛮烟瘴雨之地,往往知花明柳媚下,隐伏杀身危机,故一切举措,均当尽量谨慎,不可稍稍冒失!”

  焦天啸含笑点头,与唐子羽双双飘身,直等翻过一重峰头,方发现那鸟声是来自一条山壑之中,但如今微弱得奄奄一息!

  两人凝神提气,贯注双掌,预防不测地轻轻地往壑边,只见壑下三丈七八之处的壁间,有一深洞,洞口有块方圆径丈巨石,石上横卧着一中丹顶白羽的奇大仙鹤,及趴伏着一只形若琵琶,长约两尺有余,色作深蓝的双尾巨蝎。巨蝎项间,有一深洞,乌黑毒血不住外流,并一动不动,似乎已被那只丹顶白羽的奇大仙鹤啄死。

  仙鹤则口内鸣声微微,身体略作抽搐,亦似中了那只双尾巨蝎剧毒,即将死去!

  焦天啸很想救这看来颇为可爱的仙鹤一命,但一来见那大石周围草树,全呈枯黄,知道蝎毒极重,不敢留然纵落,二来知边又无足救仙鹤药物,不禁与唐子羽愁眉相对,束手无计。

  就在此时,长空中远远又复传来一声鹤唳,唐子羽听声笑道:“这仙鹤居然还有同伴,大概是特地赶来相救!”

  石上仙鹤,听得那声长空鹤唳,果然略振精神,但忽地目注大石靠壁一端的洞左之处,又复发出两声低微惨鸣,羽毛一阵抖颤,仿佛意欲发威,又苦无力。

  唐子羽、焦天啸诧然随那仙鹤目光看去,原来石上露出一只尖鼻翘然的三角蛇头,跟着便有一条扁身绿鳞,长约丈许的奇形怪蛇,自石下缓缓游上!

  焦天啸这才恍然大悟,知道如此巨大仙鹤,是一切蛇类克星,双方仍屑不世死敌!这条绿鳞扁身怪蛇,大概是乘仙鹤中了蝎毒之际,特地前来报复!

  这时长空鹤唳,虽已渐近,但极目云天,仍无所见,若容扁身绿鳞怪蛇得逞凶威,石上仙鹤,必将遇害!

  故而焦天啸忙自怀中取出两根林凝碧,天刑石室内送给自己,准备与碧目四凤等作最后一拚的天罡如意针来,观准怪蛇三角头上的炯炯双睛,真力凝处,丝丝二声,弹按发出。

  这天罡如意针是玄天仙女昔年故物,专破金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横练等硬家功力,简直贯金穿石,无坚不摧!焦天啸暗器手法,又属上乘,加上那条扁身绿鳞怪蛇,眼看平素惧最切的克星强仇,如今奄奄一息,任凭残害报复,得意地忘了一切戒备,自然天罡如意针的五色精光闪处,惨叫一声,双睛立瞎。

  不过这类天生怪物,凶心极重,虽然突中暗算,痛彻心肝,仍未忘残害强敌。三角怪头连颈挂地,扁绿蛇身,整个由下往上翻起,照准那只丹顶白羽仙鹤所卧之处,像条长鞭似的,奋力砸下!

  蛇虽凶毒,但仙鹤更灵,似知怪蛇双睛一瞎以后,必然要对自己拼命加害,遂竭尽全力,微一翻身,避开了二三尺之远!

  果然经这一闪,怪蛇蛇身落处,遂未打中仙鹤,只是吧的一声巨响,将山石打裂一角,摇摇欲坠!

  怪蛇只是眼瞎,凶心犹在,怎肯甘休,第二度又复抡身再砸,那只仙鹤却更无余力可以躲闪!

  唐子羽、焦天啸看得正替仙鹤着急,并扼腕无计之际,空中一阵疾风,另一只与石亡仙鹤同样大小,同样形状的丹顶白羽仙鹤,垂天而降,双爪伸处,抓住怪蛇蛇身,并将口内所衔一根墨黑异草,丢向石上仙鸭的长喙左近。

  后来仙鹤丢落异草以后,立即带着那条怪蛇,飞上高空,长喙微理,双爪一分,怪蛇便告尸分三截,被仙鹤甩向绝壑以内。

  唐子羽、焦天啸二人,虽然久闯江湖,阅历甚广,但这等目睹灵鹤杀蛇之事,却也从来未见。

  就在后来那只仙鹤,在高空杀蛇的刹那之间,先前那只仙鹤,已勉力伸动长喙,把那根墨黑异草,慢慢吃下。

  这根墨黑兰草,居然灵效异常,仙鹤吃下不久,便扇动双翼飞起,与后来那只仙鹤双双凌这人翩翩而去。

  焦天啸失声赞道:“这等乖巧威猛的灵禽,若能驯养上一二只,跨以乘风凌云,遨游人表,岂非飞仙之乐?”

  唐子羽点头笑道:“看后来那只灵鹤,衔送墨黑兰草,援救伴侣之举,足见灵禽能识灵药,倘若真能驯养二只,乘骑以外,命它们采集药物,却也再好不过呢!”

  话音方了,焦天啸手指天边白云,讶声说道:“唐老前辈,你再看这只灵鹤,怎的又复飞回,难道此间还有什么未了之事?”

  唐子羽抬头看去,果见天边白云堆中银羽翩翩,那两只灵鹤又掉头飞转。

  灵鹤飞行极速,片刻便到当头,四翼齐收,宛如流星飞泻一般,向那已被啄死的双尾巨蝎降落。

  唐子羽、焦天啸起初均以为那只形如琵琶、通体深蓝的双尾巨蝎,尚未全死,但见两只灵鹤,各施长喙,把巨蝎皮肉,一阵乱撕,巨蝎却仍一动未动,方知这只巨大得吓人的罕见毒物,确已死去,灵鹤大概是想在它体内搜寻什么物体。

  果然一只灵鹤搜寻到巨蝎的双尾分叉之处,长喙一理,划开皮肉,只见巨蝎腹内,现出暗蓝微光,灵鹤一声欢鸣,展翼腾空,长喙之中衔着一粒无甚光华,色呈暗蓝,大如龙眼的珠儿,高兴得不住飘翔飞舞!

  唐子羽、焦天啸正看得新奇有趣,另一只仙鹤,亦复飞起空中,两只灵鸟,相互一交颈,便蹬着四只朱睛,觑定唐、焦二人,疾冲而下!

  焦天啸怯于灵鹤杀蛇威势,更不知它们来意为何,正待凝功防护之际,两只灵鹤却在身前掠过,又复双双一飞冲天,并回头向二人不住延颈高鸣,渐渐地越飞越远,隐入白云之内。

  焦天啸惊魂稍定,不禁哑然失笑,正在眼望白云,心存幻想,忽然听得唐子羽叹息说道:“衔环结草,歪有传闻,禽兽之属,果然竟比一般人类更重恩义!这粒珠儿,大概就是老弟适才施展天罡如意针,打瞎怪蛇双目,救了那灵鹤一难之报!”

  焦天啸闻言,愕然看去,果然灵鹤自双尾巨蝎腹中搜出那粒暗蓝珠儿,正被唐子羽托在掌上,把弄赏鉴!

  这时两只灵鹤,早已飞得无踪无迹,焦天啸也不禁感慨丛生,微叹说道:“老前辈所说不谬,如此灵鹤,真比人类还强!可惜这粒珠儿,不知道有何用处。”

  唐子羽把那粒暗蓝珠,递与焦天啸,含笑说道:“由来这只双尾巨蝎罕见毒物腹中,多为珍贵之物!加上那双灵鹤搜得珠儿时的高兴情状,必不等闲。老弟且带在身旁,至于有甚用途且留待天上之天会上,向那位博古通今,文武兼资的浊世枉生司马藻讨教便了!”

  焦天啸接过这粒极不起眼的暗蓝珠儿,反复一观,向唐子羽笑道:“明珠多半光泽照人,这粒珠儿,怎的偏偏独无华彩?”

  说完,便自身边取出一粒淳于俊为了使自己便于济世救人所赠,大如蚕豆的稀世明珠,与这暗蓝珠,并托宇上,互作比较。

  唐子羽见在两粒珠儿,一明一暗,形成鲜烈的对比,不由心头暗自思忖,但思忖未毕,再一抬头,却忽见焦天啸掌中那粒光辉灿烂的稀世明珠,在这一刹那间,突然也变得暗无光泽!

  眉头一蹙,含笑叫道:“焦老弟,你可曾发现际掌上珠儿,已生变化!”

  焦天啸正在目注唐子羽,听他这样一说,赶紧凝视掌中,不由也觉诧异不置!

  唐子羽含笑问道:“老弟身旁倘若尚有明珠,何妨再作一试!”

  焦天啸一面伸手入怀,一面答道:“淳于老弟家财豪富,他因恐行侠江湖,万一遇上什么天空人祸,必须购买衣衫粮米等物救济,故而身旁带有极多价值颇高的稀世明珠,以备随时掉换金银应用!承他分我数粒,就依老前辈高见,再复试上一试!”

  说完,又复取出一粒华润明珠,与灵鹤所赠的那粒珠儿并托掌上。

  果然片刻以后,明珠的华润又失,而那粒暗蓝珠儿,似变得微有光泽。

  唐子羽手捻银须,微笑说道:“两粒明珠,同一结果,业已不必再试!我们大概至少可以猜出这粒双尾蝎珠的一桩功用!”

  焦天啸用巾裹好这粒颇为怪异的双尾蝎珠,揣向怀内,对唐子羽笑道:“老前辈是否认为这粒珠儿,功能吸毒?”

  唐干羽点头说道:“蝎珠既产自那等凶毒罕见的双尾毒蝎腹内,又能吸取其它明珠的华光润质,根本以毒克毒之理,似应不仅可以吸毒,并足去毒才对!”

  焦天啸也觉此行不虚,但仍对那两只威猛灵鹤,有点悠然神往。

  蝎珠既得,唐子羽、焦天啸遂依旧西行,蛮烟瘴雨,万壑千峰,所遇虽多,无事足述,终于到达地头,进入野人山,远远已可瞥见百蛮谷口!

  焦天啸卓立一座小峰之上,手指左前方百蛮深谷,正待发话,唐子羽突然向他略比手势,示意禁声隐匿。

  焦天啸也隐约听得人语之声,悄悄伏下身躯,瞥眼偷窥,片刻过后,只见百蛮谷中,纵出两名红衣僧人,互相用藏语笑谈,兴高采烈地扬长而去。

  唐子羽目光凝注靠左行走那名僧人手中所持的一只朱红漆盒,眉峰紧聚,似作深思,直等到对方远远离去,转过峰角,身形消失以后,才向焦天啸讶然说道:“焦老弟,我们恐怕来迟一步,怎的藏派僧人,也会突与万蛊之王罗神婆打起交道?”

  焦天啸点头说道:“天外之天大会将届之际,这野人山百蛮谷口,突现藏僧踪迹,定非巧合,必有图谋。我记得司马老前辈曾云:万蛊之王罗神婆极为贪财好货,藏僧手中所持的那只朱红漆盒,会不会是他们用奇珍异宝,向罗老婆子换来的什么五毒恶蛊之属,大堪忖味!”

  唐子羽微一凝思,摇头说道:“看那藏僧神色,高兴之中,又复微带慎重戒惧的情形,盒内不论是否五毒恶蛊,均非善物!故而空谈无益,必须探听清楚,才好戒备。来来来,我们且下百蛮谷,见见这位被各峒苗蛮,奉若神明的罗老婆子!”

  话完,两人同自飘身,驰向百蛮深谷!

  谷中毫无半点阻拦,直到谷底的一座极为高大石洞以外,才看见有二三十名奇形怪状,狞恶凶猛的苗蛮瑶猓,规规矩矩地在洞口垂手侍立。

  唐子羽用目光向焦天啸略为示意,要他请要忍耐,不可多生枝节,致误正事。

  焦天啸含笑点头,唐子羽遂向那高大石洞之中,双拳一抱,提气笑道:“罗神婆一向可好?昔年旧识唐子羽,与中原风尘三友铁杖金钩焦天啸,特来求见。”

  洞中传出一阵宛若婴儿的怪异语声答道:“我这百蛮谷中,向来任人进出,不犯禁忌,从不阻拦,你们尽管进洞。不过你这老偷儿身分特殊,又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我却须加以提防,不要被你摸走几样东西才可!”

  唐子羽一面与焦天啸相偕举步,一面哈哈笑道:“俗语云,老而不死是为贼!你这老婆子年过百岁,依然健在,足见已可与我这老偷,算是同行,故而虽说贼无空手,但同行间却必须讲点义气。请你尽管放心,唐子羽今日保证不偷你半丝半缕!”

  焦天啸听唐子羽诙谐得十分有趣,不由暗暗失笑。

  这时二人已走到一间广大石室以内,石室四壁满悬多种珍奇之物,陈设极为华丽,正中一只用各色鸟羽兽皮所制的软垫以上,盘膝坐着一位满头飘萧白发,但面容红润得如同婴儿,目光炯炯的黑衣老妇。

  焦天啸知道这黑衣老妇,就是被西南各峒苗蛮,奉若神明的万蛊之王罗神婆,不由借着抱拳施礼,向她仔细看了几眼。

  最先入目的,便是罗神婆颈间果然悬着一挂长长珠串,串上明珠,约有百余料之多,粒粒浑圆,均若龙眼核般大小。垂在胸前的当中一粒,却色呈赤红,形作椭圆,正是浊世枉生司马藻所说之物!”

  除了项间所挂珠串以外,罗神婆左掌中托着三粒比龙眼核更大少许,光华灼灼的极好明珠,正在把玩赏览,右手却拈起一条长达尺许的紫黑蜈蚣,揣向怀内!

  罗神婆见二人进室,在软垫上微一欠身,便命旁边侍立的一名大头细颈,双臂套着无数钢圈的精壮苗人,取来两具软垫,就地排列,伸手让坐。

  唐子羽等才一坐定,那苗人又献上两盏香茶,一盘水果。罗神婆又用她那种年龄绝不相符的奇异语音,微笑问道:“老偷儿,一别廿年,反比以前更觉健朗。你与这位焦朋友,远来百蛮谷找我,所为何事?务望明言,不要掉甚枪花才好!”

  唐子羽哈哈大笑说道:“我与焦老弟游侠西南,本来不会到你这充满生苗凶猓,恶蛊毒物的百蛮谷中,只因适才路经此处,却见两个藏派僧人,在谷中走下,才未免起疑……”

  罗神婆哦了一声,不等唐子羽话完,便即接口说道:“他们是以这三粒罕世明珠,想请我出山,为什么腊月初十举行的天外之天大会助阵!”

  唐子羽装作不甚在意在随口笑道:“你既收下礼物,便应随之出山助阵,也好趁便在江湖间活动活动!”

  罗神婆怪笑连声说道:“老偷你岂不是明知故问!我整条右腿,风瘫已达二十余年,怎肯以这残废之身,重向中原走动?何况我凭着一手养蛊绝技,被西南各峒群苗,奉若神明,宁愿终老苗疆,决不会再与那些刁狡阴狯的汉人们打交道了!”

  唐子羽知道这位万蛊之王罗神婆,昔年是因一件伤心憾事,远遁苗疆,直到如今,居然话语之间,仍对汉人存有恨意!不由失笑问道:“俗语说得好,得人钱财,与人消灾。你既不肯重入中原,却收了人家三粒明珠作甚?何况我适才见那两名藏僧,神色喜孜孜地,并不像是乘兴而来,败兴而返模样……”

  罗神婆看了唐子羽一眼,不等他话完,便即说道:“我老婆子这百蛮谷中,向来讲究以货换货公平交易,故而虽然收了他们三粒稀世明珠,也送了他们一条能够凌空飞舞.足以临场克敌的百脚蜈蚣呢!”

  焦天啸在旁听得不禁插口说道:“蜈蚣向有百脚,有何奇用……”

  罗神婆怪笑连声说道:“焦朋友大概少到苗疆,目光只以中原为限!须知蜈蚣虽称百脚,只是表示多足之意。但我送给藏僧的那种蜈蚣,却与普通蜈蚣大小相同,不仅整整一百只脚,脚上并有肉眼难见的极小薄蹼,能够伏以凌空飞行,你们要不要开开眼界?”

  蜈蚣能飞,简直是罕世异闻!唐子羽、焦天啸自然好奇不已地双双颔首!

  罗神婆遂又自怀中摸出二人初入洞时所见的那条蜈蚣,托在掌上。

  唐子羽、焦天啸凝神注目,只见这条紫黑蜈蚣,身躯扁平,宽约四指,长约尺许,果然其脚极细,但却看不出脚上有甚极小薄蹼!

  罗神婆等二人略为注目以后,突然口中叽咕一声,一扬手将蜈蚣向左前方掷出!

  眼看将撞上洞壁,蜈蚣突然百脚齐划,不但立止去势,并极其轻巧地凌空转折,在空中飞行了一个大半圆弧,依然回到罗神婆的右掌上。

  罗神婆满面得意神色,将蜈蚣揣回怀中,但千面空空唐子羽却突然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罗神婆听出唐子羽笑声内讽刺意味极浓,不由咦一声,蹙眉问道:“老偷儿,你发笑何来?难道尚不曾看出这条百脚蜈蚣威力,以为我老婆子有些言过其实?”

  ’唐子羽摇手笑道:“老婆子说得不对,唐子羽既称当世神偷,眼力不会不好!我早就看出你这条蜈蚣,身具其毒,加上凌空能飞,威力之强,自非一般会家子所能抵御!”

  罗神婆讶然问道:“你既看出厉害,为何笑声之中,隐含讽刺意味?”

  唐子羽笑道:“我是笑你方才那句公平交易之语!”

  罗神婆双眼一瞪,目光凝注唐子羽问道:“明珠是稀世珍宝,蜈蚣是罕见毒物,怎么不是公平交易?”

  唐子羽哂然笑道:“蜈蚣确实是罕见毒物,但明珠却未必是稀世珍宝!”

  罗神婆对左掌中的三粒明珠,细看两眼,缓缓说道:“这种明珠,越大越重越圆越好。这三粒珠儿,比龙眼核还要略大少许,粒粒精圆,又有极好的光彩,怎么说不是稀世珍宝?”

  唐子羽向焦天啸略施眼色,含笑问道:“焦老弟,我们适才在百蛮谷上,听得那两名僧人,说的是什么话儿?”

  焦天啸此时因已猜出几分唐子羽的腹内机关,会意答道:“那两名藏僧说是我们早就知道这半身残废的罗老婆子,不会重入中原,果然妙计得手,骗来一条百脚蜈蚣,让这专门使无知苗人上当的老妖妇,也上了我们一次恶当!”

  罗神婆闻言,双眉一蹙,越发讶然问道:“他们敢对我出口不逊,并说是骗得我一条百脚蜈蚣,使我上了恶当?”

  唐子羽大笑说道:“我若不是听了这句话儿,有所怀疑,也不会突然到你这百蛮谷内,登门拜望!”

  罗神婆被唐子羽及焦天啸,一吹一唱的,弄得有些迷惑起来,又向手内明珠,看了几眼,摇头说道:“以明珠换取蜈蚣,怎说是骗?这三粒珠儿,又决不是假货!”

  唐子羽向焦天啸伸手笑道:“焦者弟,你那粒试宝珠儿借我一用!”

  焦天啸取出那粒蝎珠,递与唐子羽,唐子羽高卷双袖向罗神婆笑道:“老婆子把那稀世明珠,借我一粒。尽管放心,我老偷因声名太坏,为避嫌疑,已高卷双袖,不会将你这珠儿偷走!”

  罗神婆因那粒蝎珠,极不起眼,遂凌空抛过一粒明珠,并莫明其妙地问道:“老偷儿,你到底捣的什么鬼?”

  唐子羽微笑不答,只把那粒暗蓝蝎珠及光润明珠,并托掌中,伸直右臂,以示毫不存私!

  果然略过片刻,明珠光润已失,唐子羽心中暗自得意,把明珠抛还罗神婆,哂然笑道:“用这等劣质珠儿,换走你一条罕世毒物百脚蜈蚣,怎能说得上是公平交易?”

  罗神婆接过明珠一看,果见宝光尽失,不由双眉一蹙,把掌中另两粒明珠儿揖过,向唐子羽说道:“老偷儿,你且再替我把这两粒珠儿,试验一下?”

  唐子羽知罗神婆上钩,遂又利用蝎珠,把其余两粒明珠的宝光吸尽。

  罗神婆见事事证实,以为那两名藏僧,果是欺骗自己,冷笑一声,双掌合处,三粒明珠,齐成粉碎,杀气立透眉梢,向唐子羽问道:“老偷儿,那场十二月初十的天外之天大会,你打算参不参与?”

  唐子羽呵呵笑道:“这天外之天大会,所邀请的均是当世第一流武林名家,我老偷儿怎会看在他们眼内?到时倘若有暇,但悄悄掩在一旁,开开眼界,无暇则……”

  罗神婆截断唐子羽话头说道:“不要说什么有暇无暇,我希望你到时一定去参与这场天外之天大会!”

  唐子羽诧然问道:“这场大会,又与你无关,你希望我去参与作甚?”

  罗神婆双目之中,拧厉光芒一闪,缓缓说道:“我想请你带一些金蚕神蛊,去让那群不知厉害的藏派僧人,尝尝滋味!”

  焦天啸听得心中一喜,以为唐子羽必然应允,谁知唐子羽却摇头答道:“过分、过分。人家只骗了你一条蜈蚣,你却要大放毒蛊泄愤。万一不慎,还不知要害多少武林高人,恕我老偷儿敬谢不敏!”

  罗神婆听了唐子羽不肯代自己放蛊,眉头略蹙,想了一想,又复说道:“你不肯答应,是不是为了伤及无辜?”

  唐子羽微微一笑,点头示意。

  罗神婆忽然笑道:“我请你帮忙,使藏僧放出百脚蜈蚣之际,害人不成,而反害他们自己,总肯了吧?”

  唐子羽含笑答道:“我先听听你的办法如何,再行答复!”

  罗神婆命身旁侍立的苗人,在壁间取来一只红色小瓶,递与唐子羽道:“这瓶中所贮的是白兰花精,你只要施展你神偷妙技,悄悄洒到天外之天赴会的藏僧僧衣上,他们倘若一放百脚蜈蚣,飞蜈便会闻香而至,不攻击敌人,而专向身有白兰花精之人攻击!”

  唐子羽对手中这只内贮白兰花精的红色小瓶,看了一眼,向罗神婆含笑说道:“照你这等说法,便使放百脚飞蜈意图害人的藏僧,自食恶果,倒不会伤及无辜,多造杀孽?”

  罗神婆面呈喜色地目注唐子羽说道:“老愉儿,你答应了?”

  唐子羽“哈哈”一笑,说道:“答是可答应,但有句江湖俗语,你可记得?”

  罗神婆眉头微蹙,想了想,想不出唐子羽语中含意,遂摇头笑道:“老偷儿,不要乱卖关子,有话快说,是句什么江湖俗语?”

  唐子羽微笑说道:“皇帝不差饿兵!”

  罗神婆突然一阵怪声大笑,笑得焦天啸心头微跳,暗想这位唐老前辈,不要得理不让人,以致坏事才好!

  唐子羽却是毫不在意,神色自若地玩着手中那只红色小瓶,静听罗神婆怎样发话?

  罗神婆笑完以后,缓缓说道:“新鲜,新鲜,确实新鲜!我老婆子隐居野人山百蛮谷数十年,专门敲人门杠,号称几乎吸尽各峒群苗膏血!不想今日却被你这老偷儿敲上门来,好好好!我既想报复藏僧骗我之恨,也只好破例解囊,不过老偷最好不必过贪,你想要我什么东西,无防实说!”

  唐子羽想了一想,微笑说道:“我又不知道你有些什么东西,怎好启齿?反正只要你拿得出手,我就收得下来!”

  罗神婆突然高兴起来,目注唐子羽笑道:“老偷儿,既然如此说法,我这吝啬得出了名的老婆子,也索性大大方方,凭你眼力,在我这石室之中,随意选上一样便了!”

  唐子羽见这位极为难缠的万蛊之王上钩,遂自软垫以上,站起身形,慢慢在这石室之中,负手浏览一圈,归还原坐之后,手指罗神婆颈间所挂珠串,微笑说道:“想不到我这老偷穷了一世,今天才有机会,发点小财,我就要你这项间串珠儿!”

  罗神婆听得一惊,嗫嚅说道:“我这串珠儿,共有一百零八粒之多,粒粒价值连城,你难道全部都……”

  唐子羽哈哈一笑,接口说道:“罗老婆子放心,我虽想借此机会,发点小财,却不会贪得无厌,并不是要你整串珠儿,只让我在当中选上一粒便了!”

  罗神婆见唐子羽仅欲选取一粒,心内放宽,遂一面伸手自项间摘取珠串,一面缓缓笑道:“老偷儿,既不贪心,且由你选来!但那粒椭圆形的赤红明珠,却属例外,不能给你!”

  唐子羽、焦天啸分明见鱼已上钩,突又生变,不由双双心内一惊,眉峰深皱。

  毕竟还是唐子羽深沉稳健,装作若无其事地目注罗神婆含笑问道:“罗老婆子,为何出尔反尔?方才还说室中珍宝,由我选取,如今怎的又把这较赤红明珠,列为例外?”

  罗神婆脸下一红,勉强笑道:“因为其它珍宝,我均有甚多,由你取去一件无妨,但这赤红明珠,却绝世无双,而且我得来不易……”

  唐子羽听到此处,突然目射xx精光,纵声狂笑说道:“罗老婆子,你不要把唐子羽看得太轻。我既被江湖人物,称为当世神偷,若非真正罕闻罕睹的至宝奇珍,怎会看得上眼!你舍不得这粒赤红明珠,我却偏偏要它!倘若不给……”

  罗神婆眼皮一翻,接口问道:“倘若不给又便怎样?难道你就要偷?”

  唐子羽摇头说道:“一来我们到底相识多年,二来这次又是路过野人山,凑巧拜会,怎好意思伸手就偷?你若不给,我只得把这瓶白兰花精,原璧归赵,代为报复番僧之事,另请高明便了!”

  说完便把那只红色小瓶,向罗神婆递去。

  罗神婆不接红色小瓶,双眉紧蹙看着唐子羽,苦笑说道:“老偷儿,你不要迫人太甚!我老婆子性情既极吝啬,又颇偏猜,藏僧骗我之恨,在所必报,但又舍不得这粒绝世无双的明珠,且容我想个变通法儿好么?”

  唐子羽笑道:“没有什么变通办法,我也不知道你这粒珠儿的妙用价值何在,只是看它形状色泽,奇特可爱,想拿去把玩上一个半载而已!”

  罗神婆静静听完,忽然展眉笑道:“有了有了,我想出了一条变通办法!”

  唐子羽、焦天啸双双凝神静听,罗神婆自珠串上,取下那粒明珠,托在掌中,微笑说道:“这粒珠儿,功能去解奇毒,治疗重伤。若能以新鲜鹿乳,配合施为,且对珠儿完好无损!老偷儿既想把玩上个一年半载,我就借你一年,到时你亲入百蛮谷,送还此珠,并换取另一件我赠与你的奇珍之物便了!”

  唐子羽心中听得高兴已极,面上却仍然保持了那副毫无所谓的淡淡神情,略一点头微笑,便待伸手接取!

  但罗神婆突又缩回那只托着明珠的右掌,目光一转,怪笑说道:“老偷儿,我们既是江湖人,则无妨说两句江湖话,常言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唐子羽闻言,不禁深深感到这罗神婆太已狡猾,咦了一声问道:“罗老婆,你是否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以为我会骗你这粒珠儿,而要我留点东西,当作抵押不成?”

  罗神婆点头笑道:“意思虽然猜中,但抵押二字,未免用得太重。我只是要求彼此示信而已!”

  唐子羽沉吟说道:“我老偷除了两肩一口以外,身无长物……”

  罗神婆知道唐子羽此语不虚,两道目光,遂移注焦天啸身上。

  焦天啸猜出罗神婆可能看中自己那一蝎珠正想自怀内摸取,唐子羽忽然笑道:“焦老弟你且把那柄吴越金钩,借我作为抵押好么?”

  焦天啸因蝎珠是新近所得,放在罗神婆之处,作为抵押无妨!吴越金钩却系淳于俊借与自己防身,擅加处理,似有未但,但唐子羽既然这等说法,或有深意,透毫不迟疑地把吴疑金钩取出递过。

  罗神婆起初听得吴越金钩四字,颇为吃惊,但接到手内,反复一看,不禁皱眉说道:“这柄黑黝黝的短钩,难道就是号称锋芒盖世的春秋神物吴越金钩?”

  唐子羽淡笑一声说道:“你且命手下苗人取一件质地极坚,百炼精钢之物备用!”

  罗神婆知道唐子羽要试吴越金钩的锋芒,遂向室中随侍苗人,略作苗语,那位长相奇特,大头细颈的精壮苗人,便将臂上所套无数钢圈,取下三枚,递与唐子羽。

  唐子羽见这钢圈甚细,不禁微笑说道:“罗老婆子,你这百蛮谷中,怎的人人小气!叫他把这圈儿,多摘几枚!”

  罗神婆笑道:“老偷儿不要外行,这是苗疆宝铁百炼钢圈,普通锋利刀剑,连一枚也难斩断,因吴越金钩是锋利盖世的春秋神物,我才叫他一摘三枚!”

  唐子羽闻言遂将三枚钢圈,叠在一起,含笑请罗神婆试试吴越金钩的威力!

  罗神婆似信非信地,举钩一落,三枚百炼钢圈,果然应刃中分,倒把那旁立苗人,吓了一跳,愕然瞠目!

  唐子羽哈哈笑道:“罗老婆子,如今你大可放心,我不像那两名藏僧,向你设计行骗!”

  罗神婆满面含笑,把那赤红明珠交与唐子羽,说道:“此珠名叫火随珠,将其浸在新鲜鹿乳以内,俟鹿乳色变鲜红,便能治疗一切重伤奇毒,与昔日名震天下的武林瑰宝碧玉灵蜍,有异曲同功之妙!你务须好好保存,一年之后,来这百蛮谷,换取吴越金钩,互全信义!”

  唐子羽接过这粒火随珠,漫不经意地揣向怀中,并对罗神婆笑说道:“唐子羽一生与武林同道,无甚恩怨,故而,火随珠纵能治疗重伤奇毒,对我并无大用,只在游侠江湖之时,或可仗以略积几件功德而己!你方才所说那句互全信义之语,却须谨记,一年之后……”

  罗神婆不等唐子羽话完,便即摇头笑道:“我久居苗疆,几已与苗人同化,苗人最重信字,一诺既出,终身不渝!故老偷尽管放心,你一年以后来时,即令我老婆子天年已尽,身入黄泉,也必有遗命安排,使吴越金钩,及火随珠二宝,各归原主!”

  唐子羽听罗神婆出语不详,不由眉峰微蹙问道:“罗老婆子,你虽年过百岁,但精神颇为健旺,怎的忽出此语?”

  罗神婆脸上浮现一种悲参神色,摇头苦笑道:“数运前定,人力难回。不过你们来得凑巧,也许倚仗这柄吴越金钩之力,能替我挽回一劫,也说不定!”

  唐子羽听出罗神婆话中有话,但不便深问。焦天啸则颇为感慨,唐子羽用尽心机,反而可能因吴越金钩的绝世锋芒,帮助这位万蛊之王罗神婆,度过一劫!

  双方既均称心如愿,唐子羽、焦天啸便即告辞,罗神婆也含笑挥手,互相为别。

  上得百蛮谷后,驰过两座峰头,焦天啸才向唐子羽含笑问道:“唐老前辈,你何以要用吴越金钩作为抵押?拿我新得来那粒蝎珠示信,岂不更好?天外之天大会的一场恶斗,必然凶险异常,吴越金钩总比蝎珠的用处为大!”

  唐子羽笑道:“我岂不知吴越金钩用处定大,但因蝎珠不然作为抵押信物,也只好如此决定!”

  焦天啸诧然问道:“这粒蝎珠,为何不能作为抵押信物?”

  唐子羽笑道:“焦老弟,怎的聪明一世,懵懂一时?罗神婆若得蝎珠,定将穿入珠串,悬在项间,则不消多久,她那珠串上百余粒明珠宝光,均破蝎珠吸尽,罗老婆子必定恍然大悟,知道藏僧不是以假珠骗她,而是中了我的妙计!羞恼成怒之下,不是迫得这老婆子不顾一切地重出中原,便是驱人向我报复,岂不为天外之天大会,更添凶险阻力?”

  焦天啸听完,这才佩服唐子羽心如细发,事事顾虑周详。

  他们得了火随珠,赶往天外之天准备作救援钟素文之用。但那位随南荒睡尼梦大师回转都阳山不开谷,习练天龙禅定的侠女林凝碧,也为了钟素文复苏回生,正在苦苦搜寻两间灵药天香豆蔻!

  原来南荒睡尼梦大师要林凝碧随自己同返不开谷,习练天龙禅定是为了一来不开保健终年常静,不会有外务相扰,使林凝碧得以一心静坐,尽量发挥所服千年雪芝功能,二来约计天龙禅定功行完毕以后,也快到天外之天大会之期,可命她与自己一齐赴会,免得这位心高胆大的巾帼奇英,在会期以前又生其它枝节。

  谁知林凝碧天资极为颖悟,加上服食千年雪芝这等罕世圣药,心性益发空灵,学会天龙禅定之后,居然能够一心澄彻,万念不生,端坐蒲团以上,简直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使南荒睡尼梦大师替她原定的百日功行,提早到六十四日,便告圆满。

  英侠胸襟,毕竟不凡,她自从听得淳于俊所说钟素文的悲凉身世,与奇异遭遇之后,对于这位钟姐姐,不但不再有丝毫醋意,并暗自决定非助她回苏复生,解除腹内蜃珠淫毒不可!

  但欲使钟素文回苏复生,所需第一样灵药便是风闻当世仅存三粒的天香豆蔻!故而林凝碧天龙禅定功行一告圆满,便立向南荒睡尼梦大师,称谢辞行,声明要去找寻小贼欧阳一缺踪迹,谋取他身边那粒天香豆蔻。

  南荒睡尼梦大师她能把天龙禅定功行,提早三十余日完成,心中亦自欣慰不已。遂点头应允,但嘱她在大会期前,尽量不要多生枝节。

  林凝碧离开都阳山不开谷后,因主要目的是要为钟素文找寻第二粒天香豆蔻,并知道欧阳一缺小贼身旁,现有这种罕世灵药,自然直奔山东崂山,想看看万妙山庄的形势如何,再行觅机下手。

  但到了万妙山庄附近以后,却想起淳于俊告知自己的万妙山庄大会经过,百毒孙膑轩辕楚的凶威。

  万妙山庄号称步步危机,寸寸死域。连西域酒神陶大杯那等经验机智绝世功力,并在极度提防之下,依然与林中逸、淳于俊,同中剧毒,若非司马藻化身相救,几乎肝肠寸裂,饮恨崂山。林凝碧有此前车之鉴,当然颇为戒惧慎重,不敢轻易进入这威震武林的万妙山庄!

  林凝碧独立山顶,远眺碧诲,足有半日光阴,心中好不烦躁。暗想,难道远远赶来,到了对头的庄门以外,就这等废然而止?

  林凝碧正忧烦无计之间,突见万妙山庄内,飞起一群乌鸦,投向山坡林木深处。

  林凝碧忽然灵机一动,觉得自己倘若冒失进庄,则一身绝艺神功,极可能防不了百毒孙膑轩辕楚的奸谋毒技,但若能将轩辕楚设法诱出庄外,则他那奸谋毒技,也未见得定能敌得了自己的绝艺神功。

  想到此处,西域酒神陶大杯的洞庭君山,一醉解千愁,极为侥幸凑巧地在百毒孙膑轩辕楚毒技下,死里逃生的那段惊心荡魄的经过,顿时又上心头。暗想,即令能设法将轩辕楚诱出庄来,仍未见便可制服这位丝毫不会武功,而能在武林称雄的怪异人物。

  颓然扫兴之下,转念再作深思,又似乎觉得仍可冒险一拚!因为上次洞庭君山,轩辕楚是谋定而往,处于主动地位,如今若为自己诱出庄来,却是处于被动地位。主客既已易势,也许这位盖世凶人,会在阴沟以内翻船,被弄得灰头土脸。

  主意打定,林凝碧遂苦苦思索怎样诱使百毒孙膑轩辕楚出庄之策,但由中午想到黄昏,由黄昏想到深夜,虽然想了不少法儿,却均有破绽可寻,没有一条称得上是万全妙计。

  直想到东海日出,丽景当空,满天虹彩,林凝碧才恍然顿悟,暗骂自己该死,整整以半日及一夜光阴,硬钻牛角,直到此刻方自牛角尖钻出。

  百毒孙膑轩辕楚不会武功,而能称雄武林之故,就在他智计特高,自己想对这外号百毒孙膑之人用计,岂非以己之短,攻人之长?弄斧班门,自寻烦恼?

  故而要思把轩辕楚弄出庄来,根本不必用计,只给他来个霸王硬上弓式的纵火烧庄,还怕不把这位没有两条腿的盖世凶人,烧得坐在他那特制的轮车之上,仓皇逃出!

  万妙山庄被焚,不但轩辕楚必然出庄,关东三煞及欧阳一缺等人,也定将相偕逃出,自己或许剩着他们惊惶慌乱之际,神不知鬼不觉地便可把那粒天香豆蔻弄到手内!

  既已决定用火焚庄,林凝碧遂暂时离却崂山,置备了弓箭硫磺、火硝等物,选择一处良好地形,居高临下,把一根根的火箭,射进万妙山庄!

  以百毒孙膑轩辕楚的凶威,几乎向来无人敢到他的万妙山庄轻捋虎须,就算有人前来,也必是西域酒神陶大杯身分极高的第一流武林宗师,又怎会施展这种不大讲理的火攻手段?故而林凝碧放火箭以前,万妙山庄是毫无防备,林凝碧施放火箭以后,万妙山庄则立即成了一片火海。

  火势既起,加上秋高气爽,海风又大,转瞬间便不可收拾。林凝碧遂隐身暗处,住意百毒孙膑轩辕楚,及欧阳一缺小贼是否由庄内逃出。

  起初庄内之人,还想设法救火,但极为凑巧的一阵狂风吹处,助长祝融威势,浓烟烈焰越发高腾,庄内无法存身,只得放弃扑救房屋,各抢箱笼用具,纷纷往庄外逃窜!

  林凝碧冷眼旁观,留心观察,却始终未见轩辕楚所乘特制轮车,及欧阳一缺小贼,只看出纷纷窜出的众人之中,有两条极为矫捷,显具卜乘身手的人影,似是欧阳一缺小贼之父毒手神魔欧阳戈的当年旧属,关东三煞中的病纯阳元元道人,风火头陀法悟。

  病纯阳元元道人,一出万妙山庄,便向风火头陀法惜叫道:“庄内火势既已不能收拾,我们便当设法擒住纵火之人,否则怎样向轩辕楚庄主交代?”

  风火头陀法悟抬头向林凝碧藏身的小峰之上,看了一眼,愤然说道:“火箭是由右上方向下斜落,故而放火之人,必然藏在那座小峰以上!我们且去一搜,倒看看来者是吃了什么熊心豹胆,敢来太岁头上动土!”

  林凝碧就怕对方不来,却不怕他们来找自己!遂索性现身走出,卓立危崖,仰首长空,傲然冷笑!

  她如今业已恢复女装,循声赶来的病纯阳元元道人,微一思索,瞿然问道:“你是不是飘萍子林中逸的女儿?”

  林凝碧眼皮一翻,冷笑答道:“洞庭君山月夜一会,至今已将两年,你的记性倒还不错!”

  病纯阳元元道人哪里想得到这-年多不到两年之间,林凝碧连经奇遇,武功精进到几可与神州四异互相抗衡的惊人地步?

  病纯阳元元道人只以为一名少女,纵有几分家传武学,无论是自己,或是风火头陀法悟出手,必将手到擒来!遂双眉轩处,仰天狂笑说道:“你既是飘萍子林中逸之女,又在洞庭君山见过厉害,怎的竟敢来此纵火焚庄,招惹生平睚眦必报的轩辕庄主?还不乖乖与我束手就缚,听候发落?”

  林凝碧淡淡看了病纯阳元元道人一眼,樱唇微撇,满脸堆着哂然不屑神色,冷笑说道:“就凭百毒孙膑轩辕楚那点名头,及你这几句话儿,就想叫我束手就缚?”

  病纯阳元元道人也知道对方既敢放火,必不肯轻易就范!遂向风火头陀法悟,略使眼色,法悟会意转身,挡住了林凝碧的下峰退路。

  林凝碧眼角微瞥,看出他俩是想生擒自己,不由柳媚微挑,娇靥上浮现出半丝森冷笑意。

  元元道人伸手肩头,呛啷微响,撤出自己的丧门长剑,向林凝碧狞笑说道:“你既认为以轩辕庄主之名,及我几句空言,不够使你束手就缚,则再加上这柄丧门长剑,总该差不多了?”

  林凝碧点头笑道:“这还有点江湖本色,但此剑恐怕只有丧门之名,而无丧门之实!”

  元元道人被林凝碧嘲刺得怒火高腾,狞声笑道:“我这柄丧门剑,是否名实相符,你且辨辨滋味!”

  话完一式阎王点鬼,转化恶判索魂,两招连环攻击,劲猛势疾,飞洒漫天剑雨!

  林凝碧施展玄天无影身法,轻飘飘地闪过元元道人的连环双招,俏立凝眸,等待对方进击。

  元元道人横剑当胸,厉声喝道:“丫头怎不拔剑?”

  林凝碧回手轻抚龙渊宝剑,想了一想,摇头微笑说道:“我有两点理由,不愿拔剑。”

  元元道人目光微注,看出龙渊宝剑形式奇古,绝非凡物!不由贪念又生,接口问道:“什么理由,何妨明说!”

  林凝碧笑道:“第一点理由是我来此为的要斗百毒孙膑轩辕楚,在未曾见他以前,不愿拔剑!”

  元元道人闻言,“哈哈”笑道:“你这桩心愿,可惜成虚,想见轩辕庄主,是见不着了!”

  林凝碧听得一惊,蹙眉问道:“为什么见不着?难道轩辕楚已身入黄泉化为异物’”

  元元道人摇头笑道:“轩辕庄主人如鹤健,寿比天长,怎会遽然奄化?他是已离万妙山庄赶赴一桩重要约会去了!”

  林凝碧恍然顿悟,接门问道:“轩辕楚是不是去往河南伏牛山天外之天?”

  元元道人方一点头,林凝碧又复问道:“然则欧阳一缺未见出庄,是不是也与轩辕楚一同前往?”

  法悟一旁冷笑答道:“你猜得不错,轩辕庄主天外之天赴约,欧阳世侄及大哥金伯起随行,我与元元道兄,则留此护庄。如今你这女娃,平白无故地纵火焚庄,还不乖乖束手就缚,等候轩袁辕庄主归来发落!”

  林凝碧冷笑几声,哂然说道:“伏牛山天外之天会期,也就是群魔尽命之日,轩辕楚数运当终,自投罗网,他还能回来么?”

  法悟闻言凶睛暴瞪,厉吼一声,元元道人向他摆手笑道:“三弟何必动怒,彼此未见真章,她大概不肯低头,且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儿,拔剑试手便了!”

  林凝碧听说轩辕楚偕金伯起、欧阳一缺同往天外之天,知道自己这趟崂山,又算白跑,哪里还有心情与元元道人,法悟多作纠缠,并因深知“关东三煞”个个均是两手血腥,一身恶孽,柳眉微剔,杀意顿生,冷冷说道:“你又叫我拔剑,我不是还有第二个理由,未说说么?”

  元元道人已微觉不耐,厉声叫道:“你有甚理由,不能拔剑?”

  林凝碧冷冷答道:“这理由并无难猜,因为我剑一出鞘,你那项上人头,便保不住了!”

  元元道人听得一阵狂笑,说道:“关东三煞兄弟,纵横白山黑水数十年来,尚无一人敢碰一根毫发,想不到今天你却要砍我这颗项上人头?好,好,好!”

  元元道人卖狂逞遨的第三个“好”字方出,耳边清越龙吟,目中情芒腾彩,不由倏然住口,眼光注定林凝碧手中那柄显系斩金截铁,无坚不催的前古神物,心头兀自惊疑不已!

  林凝碧见对方如此神情,便知元元道人已看出自己这柄龙渊宝剑,不由微笑说道:“昔日吕纯阳七步斩黄龙,我今天却要七剑斩钝阳!你这位病纯阳赶快聚会精神,仔细应付,只要逃得过七剑之数,便饶你不死!”

  元元道人起初因林凝碧是飘萍子林中逸之女,遂以为她纵然家学渊源,也决非自己对手,但如今却从对方谈吐气宇,与那柄龙渊宝剑上,看出几分蹊跷。把丧门长剑当胸一横,目光观定林凝碧,慢慢的左活开眼步。

  林凝碧点头笑道:“对,对,对,象这等谨慎谨慎,战战兢兢,或许还要活上四五照面,否则简直一剑就死!”

  风火头陀法悟在旁听得怒火冲天,厉声叱道:“无知女娃,大胆狂言……”

  林凝碧不等他话完,便即向法悟摇手笑道:“你不要急,关东三煞之中,他擅于用剑,我便以剑术杀他!你擅于硬功真力,我少时便用硬功真力杀你!”

  话完,竟自踏步硬抢中宫,玉腕挺外,一剑平伸,龙渊宝剑冷森森的剑尖,便向元元道人心窝,轻飘飘地点去!

  林凝碧这一招用的本是南荒睡尼梦大师所传的地煞七十二剑精粹绝艺,名叫“地狱无门”,中含七种变化,全视对方怎样接架,而加克制,端的厉害无比。

  但元元道人不愧用剑名家,林凝碧才一出手,便自失声惊道:“这是南荒睡尼梦大师的地煞七十二剑!”

  林凝碧闻言停剑不进,点头微笑说道:“你既识得我所用剑法来历,我便索性再给你一点便宜,这一招是地煞七十二剑中的‘地狱门’,包含七种变化,都足够把你关进‘地狱’的,就看你是愿意为鬼为魅?还是投眙、投卵?”这话,剑尖依旧前推,原式原招,半丝未变!

  林凝碧在告人底细以后,仍用原招,这种打法,武林中委实罕见!

  不过,元元道人此时由于对方手中既有前古神物,又会南荒睡尼梦大师独创精研的地煞七十二剑,早已遍体生寒,凶威尽敛!知道自己若不特别设法应付“七剑”之数,只怕这颗项上人头,真保不住!

  元元道人既已知己知彼,哪里还肯轻加接架,念头动处,倚仗掌中丧门长剑的尺寸较长,遂根本连闪都不闪,反以式“斜开五岳”,剑沉力猛,金飞脱啸地向林凝碧右肩劈落!

  他若怯于那招“地狱无门”的威力,纵身闪避,则林凝碧跟踪变势,剑发如风,最多回环三式,必可把元元道人送入地狱!但如今却被对方这种一命搏一命的狠恶打法,迫得收式退身,右旋两步!

  元元道人心中一喜,怪啸进身,丧门长剑施展自己看家绝学,“绿波春涨”、“清露晨流”及“垂于雨露”,刷,刷,刷地,一连攻出三剑!

  这三剑虽颇精妙,但以林凝碧如今功力,依旧足以纵容拆解,但拆解之间,元元道人根本放弃防守自己,步步攻入,林凝碧怎肯与他拼命,只得又复飘退数丈!

  林凝碧一面退身,一面暗忖这元元道人倒真狡猾知机,若照这等打法,刹那间便能“七剑”之数,难道听凭这位恶孽颇重的关外魔头,幸免不死!

  这时元元道人因林凝碧所定“七剑”之数只剩三剑,心中暗喜地跟踪追击,一式“犁田扫穴”,丧门长剑又复挺臂分心,狠狠刺到!

  林凝碧灵机忽动,一式轻功绝技“俊鹃三翻”,足尖点处,真气暗提,娇躯凌空迅上!

  元元道人想不到对方突用这等奇异身法避招,一剑刺空,便知不妙,赶紧回身注目,但林凝碧银铃锒笑,电起当头,手中的龙渊宝剑,幻成漫天光彩,已自密洒而下!

  这一招,林凝碧随机应变,用的不是地煞七十二剑,而是天罡三十六钩!竟将七龙渊宝剑当作吴越金钩,一式“渭水垂纶”把周围一丈五六方圆,全罩在威势圈内!

  元元道人识得“地煞剑法”,却不识“天罡钩法”,势穷力绌,心怵神摇,欲思闪身退避,业已无功!再想先前用那等拚命打法,又因林凝碧身处高空,也不可能,遂只得硬着头皮,丧门长剑凝力疾挥,舞成一片光网,向着漫空洒落的万点寒星,飞迎而上!

  林凝碧玉腕一落,“呛啷”脆响,病纯阳的丧门长剑,便告迎刃中分!风火头陀法悟瞧见了,大惊失色!

  只见龙渊宝剑精芒再一微卷,风火头陀法悟自丈许以外,失声惊呼,连忙纵身飞扑,但不等他扑到近前,那位关东第二煞元元道人的项上人头,业已滚出四、五尺外!

  林凝碧抬腿踢去元元道人尸身,龙渊宝剑微立,剑尖上流下一缕鲜血,对着站在七八尺外,畏惧自己宝剑锋芒,不敢近前,但满面狞厉神情的风火头陀法悟,淡然一笑,缓缓说道:“免死孤悲,物伤其类,怪不得你气得这副样儿!但你尽管放心,我早就说过用剑杀他,用硬功内力杀你!如今病阳纯既已命赴黄泉,我且收好这柄龙渊宝剑,再打发你去鬼门关,与他相晤!”

  林凝碧一面发话,一面慢慢收回龙渊宝剑,那副从容态度,暇豫神情,直看得风火头陀法悟仇火高腾,凶心难遏!

  暗想对方武学再精,也不过机缘凑巧,得一柄前古神物,并同荒睡尼梦大师传授,剑法轻功,两皆佳妙,元元道人才致身遭惨死而已。这等一个红妆美女,年龄又只在十七八,要说内功硬力方面,也能超过自己数十年修为,简直令人难信!

  但对方神情气宇,太以高华慑人,不能加以小觑,一开始切莫莽撞,先试度这女娃真气内功,到底如何?倘若兆头不对,便趋早施展第三十六妙计,走为上策!

  风火头陀法悟主意既定,便恶狠狠地一声怒啸,缓步向前,右掌五指如钩,对准林凝碧前胸,在二三尺外,虚空一抓!

  林凝碧深知这位风火头陀法悟,素以“鹰爪神功”,及“混世真力”驰誉关东,遂诚心试试对方究竟有多强内力,暂时不用“玄天指”,只以右掌当胸微推,用出了六成左右的内家劈空掌力。

  林凝碧虽以六成力出手,因风火头陀法悟这招“鬼手招魂”,也只凝聚了七成真力,故而彼此半斤八两,一震而分,谁也觉得对方不过如此,但谁也疑心对方有意藏私,未尽全力。

  第二招仍是风火头陀法悟进攻,一式“魑魅抓人”,双掌隐挟着锐劲罡风,猛击林凝碧左右双肋,力量由七成增到八成,并在“鹰爪功”中,加了上“混元真力”。

  林凝碧存心示怯,不加硬接,娇躯微闪,右旋三尺有余,反以一式“推窗望月”,仍用六成真力,向风火头陀法悟侧背,劈空击出!

  法悟狞笑变式,“金雕翻爪”,真力又加一成,九成力对六成力,震得林凝碧口中“嘤咛”一声,足下踉踉跄跄,连退三步!

  这一来,风火头陀法悟不知自己凶星照命,还以为林凝碧身为女子,先天所惧,内力果然稍差,遂又放弃一切顾虑,凶心火起,一声暴吼,把数十年来性命交修的鹰爪双掌,凌空纵起三丈来高,掉头下扑,以“飞鹰攫兔”身法,向林凝碧当头猛击,威势之强,仿佛寻丈方圆,都在他劲疾掌风的笼罩之下。

  林凝碧知道时机已至,但为了试验自己服食整支千年雪芝,及学习的天龙禅定坐功以后的真气内力到底如何,遂依旧不用玄天指,只以“玄天八掌”之中的一式“双掌翻天”,也自提足真力,双掌猛翻,翻起了一股排空劲气,飞迎而上!

  这一次硬打拚的结果,林凝碧后两步,心头微震,双臂略觉酸麻,那位风火头陀法悟,则凌空震出六七尺远,“叭”地一声,摔在地上,两只手掌,齐腕断折,七窍狂溢黑血,当场气绝,显已肝肠尽裂!

  病纯阳元元道人及风火头陀法悟既死,百毒孙膑轩辕楚与小贼欧阳一缺又不在万妙山庄,林凝碧自然不在逗留,立即赶奔河南伏牛山。

  天外之天的路径,虽然百折千回,但林凝碧如今已可算轻车熟路,意欲先到“玄天寝宫”以内,参拜玄天仙子狄横波,然后,再往隔壁那间同样的石室之中,看看钟素文姐姐。

  但到了那片百亩清潭,认准方向,钻入石穴,伏行片刻以后,林凝碧却似乎觉得路径微有变更,有几处本来可以通行之处,已被堵死。

  林凝碧因洞中路径,过分复杂,略略踌躇之下,以为或许自己记错,遂依旧继续前进。又复几度曲折,“玄天寝宫”赫然在目。

  世事往往万密一疏,极难发现的小小漏洞,反易觉察,而到眼即知的绝大差错,却常会轻轻加以忽略!

  林凝碧上次与淳于俊负气分手,巧进“玄天寝宫”,是倚仗无坚不摧的吴越金钩凿壁而入!如今倘若她仍是自原路而来,则“玄天寝宫”外壁上的所凿洞穴,却怎会毫无痕迹!

  如此重大谬误,林凝碧却毫不觉察,伸手轻轻推开内室石门,因壁上照亮珠光,以为布幔所掩,未曾打开,故而一片沉沉暗黑。

  林凝碧缓步入室,意欲绕过紫檀屏风,走向榻旁,拉动关掣,揭开市幔,现出珠光,但心中忽然觉得玄天仙子狄横波,服食天香豆蔻长眠以后,自体内散发弥漫室中的那种氤氲异香,怎的不如昔日清幽,并令人嗅入鼻中,颇不自在!

  她如今服食整枝千年雪芝,及学习“天龙禅定”,万虑皆除地静坐百日以后,内功大进,既觉心头不适,遂略为调息驱散,也就轻轻放过,不甚在意,玉手伸处,拉动了榻旁关掣。

  布幔一开,珠光顿亮,林凝碧目光微瞥榻上长眠不醒的白衣少女,不禁感慨丛生,暗想自己此行纵然如愿,由欧阳一缺小赃手中,弄到天香豆蔻,但因无法觅得玄天仙子狄横波所需的解毒灵药,千年鹤血及七蕊红花,也只好把天香豆蔻先用来救治钟素文,则这位玄天仙子便将永远在这玄天寝宫之中,凄然长眠……

  念犹未毕,林凝碧一事忽上心头,惊得“咦”了一声,目注榻上白衣少女,满面疑惑神色!

  原来林凝碧蓦然记起,自己在这“玄天寝宫”以内,习练“玄天指”等功力之际,即与玄天仙子狄横波共榻同眠。当时这位玄天仙子,是半仰半侧睡姿,如今怎地变了完全侧身向里侧睡?难道天香豆蔻药性失效,玄天仙子曾经回醒,或是另有其他变故?

  就在林凝碧惊奇万状,迷罔失神的当儿,榻上侧卧的白衣少女,忽然微一翻身,成了仰睡姿态!

  适才奇想,如今立然成为事实,林凝碧自然越发惊诧无已!但目光注向白衣少女容貌,不禁诧中添诧,惊上加惊,原来榻上所卧之人,哪里是什么服食天香豆蔻,长眠不醒的玄天仙子狄横波?却变作了曾在六诏山碧目谷中,吃过她苦头的碧目魔娘姚小玉!

  林凝碧认出姚小玉后,知道自己太过疏忽,果然走错路径,而临险境!遂赶紧凝聚功力,准备防范,但真气才提,便即颓然长叹,发现似为入室时所嗅的奇香迷醉,人已头脑晕眩,四肢绵软摇摇欲倒!

  这时,榻上仰卧的姚小玉妙目微开,脸上浮起诡谲笑意,两道其碧如电的目光,深深一注林凝碧,林凝碧便迷醉更甚,颓然晕倒。

  原来昔年玄天仙子狄横波,苦心营造这天外之天时,共建有一间完全同样石室,均名“玄天寝宫”,以供褚珏、姚小玉,及自己居住。如今这三间玄天寝宫,其它三间,一间睡的是玄天仙子狄横波,一间睡的是钟素文,两人一个身中姚小玉九绝奇毒,一个身受东瀛妙道洞玄子掌力重伤,齐齐服食天香豆蔻,长眠不醒。而林凝碧却偏偏飞灾难躲奇祸临头,误打误撞地撞到姚小玉旧地重游,略作小憩的这间寝宫内!

  姚小玉一来深知玄天仙子狄横波在这天外之天秘室之中,没有极厉害的巧妙布置,二来彼此终是表姐抹至亲,当年因妒生恨,暗以九绝奇毒加害,直到如今,心存内愧。故而自云南来到此间,未敢妄闯其它三间玄天寝宫,只在自己住惯的一间以内起居,略温前尘旧梦。

  秘室深居山腹,幽静已极,易于传声。林凝碧来到寝宫之前,姚小玉便有所闻,暗将自己特制的“氤氲醉仙香”散布室内。

  但林凝碧的入室动作,却使姚小玉颇为惊心,因为她绕过屏风,走到榻前,伸手掣动珠光布幔等等举措,均是在沉沉黑暗中所为,不是说明了林凝碧对“玄天寝宫”的其中之一,异常熟悉?

  姚小玉由于这点惊疑,联想到林凝碧会用玄天指,及曾经施展天罡如意针破去弟子呼延凤的夺魄金花,不禁认为林凝碧必然久居天外之天,并获得玄天仙子狄横波的传授。

  疑心既动,姚小玉遂暂时对中了“氤氲醉仙香”晕倒地上的林凝碧,不予理会,起身点了一根火把,走往其它两间“玄天寝宫”,欲加察看。

  一面走,一面暗想,自己用九绝奇毒对玄天仙子狄横波加害,是廿余年前之事,而这林凝碧却最多不过十八九岁,她学习玄天指,及天罡如意针之期,岂不在狄横波中毒以后?

  思索之间,已走到玄天仙子狄横波所居的“玄天寝宫”,蓦然看见外室壁上,被林凝碧用吴越金钩所凿洞穴,不由愕然止步!

  这种情形,显见必已有曾入“玄天寝宫”,但姚小玉逡巡良久,仍未敢犯险一探!因为深知狄横波所中“九绝奇毒”,只有用“千年鹤血”,配合“七蕊红花”,才能施救。但自己昔日系谋定而动,用“九绝奇毒”下手之前,便先寻得当世唯一的“七蕊红花”,加以毁弃,故狄横波纵然及时获有“千年鹤血”,也无法侥幸重生!则何必往她那必然设有厉害埋伏的寝宫以内犯剑,不如从那业已中计被擒的林凝碧身上,询问究竟。

  主意既定,姚小玉遂悄然回转自己所居“玄天寝宫”,先行点了林凝碧穴道,然后才用解药把她救醒。

  林凝碧神志恢复,发觉穴道被点,不仅真气内力难提,连四肢俱已无法动转,只得幽幽一叹,暗恨自己此次遭厄太冤枉,空自服食整枝千年雪芝,学习天龙禅定,却这等胡里胡涂地落于人手,连个公平博斗的机会都没有!姚小玉目住林凝碧冷冷说道:“林姑娘,我问你几句话儿,你要从实回答,免得吃苦!”

  林凝碧愤然叫道:“你尚欲领袖群魔,与天下武林人物一争雄长,怎么手段却如此卑鄙?敢不敢替我解开穴道,彼此生死一博!”

  姚小玉摇头笑道:“你那点能为,要想与我拚命,却还差得太远!但穴道则万不能解……”

  林凝碧讶声问道:“你既自视绝高,为什么不敢下手解穴?”

  姚小玉眉头一动,淡笑说道:“我怕你知道若不从实回话,必然苦痛难煞!倘若从实回话,又有些倔强不服!这种情形以下,穴道一解,可能立即自尽,以求解脱,我所要问的话,岂不是问不成了?”

  林凝碧听了愤然叫道:“有什么苦痛难熬难受?你大不了把我分尸万段,挫骨扬灰!所有问话,林凝碧一概不答!”

  姚小玉脸上浮起一种奇异神情,含笑说道:“我早就知道你倔强高傲,不肯听话!但分尸万段,挫骨扬灰,不过是对付男孩子的办法,至于对付你们这种冰清玉洁的女儿家……”

  姚小玉言语之中,把男女一分,并加上“冰清玉洁”四字,不由听得林凝碧暗咬银牙,心魂皆颤!

  姚小玉由林凝碧这副神情,知道她已悟会自己的语意,遂冷然一笑,淡淡说道:“我所问之话,你若有一句答对不实,我便命红袍羽士邵小绿,强加蹂躏,夺你元贞!”

  这几句话,宛如晴天霹雳,暴响耳边,震得林凝碧心悸魂飞,肝肠欲断!

  姚小玉秀眉微轩,自鼻中低低“哼”了一声,继续说道:“即令你用尽心机,设法死去,我也会令邵小绿对你遗尸,加以淫辱!”

  任凭林凝碧一身侠骨,何等高傲刚强,听了姚小玉这番话后,知道自己只有听从对方,或可暂时保持清白,等待机缘,否则无论生死,均难免不堪淫辱!

  利害既明,林凝碧只得把百练钢化为绕指柔,目光一注这位狠辣淫刁的碧目魔娘,微露低头驯服神色。

  姚小玉与林凝碧目光一对,缓缓说道:“我姚小玉生平虽然手段狠辣,但却言出必践,你只要实话实说,我便允许你能在被擒期间,保持清白!”

  林凝碧凄然长叹一声答道:“你能言出必践,我也从不虚言,但在所答,定皆实语,不过我在这等情况之下,受制于人,心中难服!”

  姚小玉点头笑道:“换了是我,我也不服。只要你确确实实,句句直言无隐,我在查明所需知晓的事实以后,给你一个公平搏斗的机会便了!”

  林凝碧闻言,心头不禁微现一丝希望,发话说道:“你要问什么,怎的还不快问?”

  姚小玉问道:“你在沉沉黑暗中,绕过屏风,走到榻前,拉开布幔,现出珠光,足见对室中一切,非常熟悉!”

  林凝碧明知说谎无用,遂直言无隐地率然答道:“我曾在这同样的石室之中,住过一年有余,怎会不熟?不过未曾想到睡在榻上的是你!”

  姚小玉接口问道:“你把我误当何人?”

  林凝碧依然照直答道:“不是玄天仙子狄横波,便是被世人误称无相勾魂天魔女的钟素文姐姐,”

  姚小玉猜林凝碧误把自己当怍玄天仙子狄横波原在意料中,但连带出“无相勾魂天魔女”钟素文,却大出意外!

  但她平素为人深沉,依然不动色笑道:“你大概不知道在这天外之天以内,共有三间同形同样的玄天寝宫,狄横波,钟素文各据一间,我却睡在这第三间内,重温昔日旧梦!”

  说到此处,面容忽又一冷,向林凝碧沉声说道:“世间之事,我有所知,亦有所不知,你且把前次怎样来此,及居住年余,学习天罡如意针,玄天指等经过,对我详叙一遍。”

  林凝碧知道姚小玉这等说法,是欲自己句句实言,遂柳眉微挑,把往事源源本本地,细说一遍,说完又对姚小玉傲然叫道:“我对你所言,并无丝毫隐满,更无丝毫不实,你总应该实践诺言,给我一个与你公平决斗的机会吧?”

  姚小玉蹙眉沉思,默默良久,不作一语。

  林凝碧叫道:“你难道竟好意思设辞骗人,说话不算?”

  姚小玉又复默然片刻,才以一种诡异目光注定林凝碧,淡笑连声道:“我早就声明生平言出必践,怎会说话不算?你且陪我去看看那服食天香豆蔻,长眠石榻的狄横波及钟素文,等回到此间后,必然给你一个和我公平决斗的机会便是!”

  林凝碧听说姚小玉肯定实践诺言,不由心头顿生一线希翼!

  因知这位群邪魁首碧目魔娘,尚未全信自己所言,遂又叫道:“你且把我双足穴道解开,我才好与你一同前去!”

  姚小玉冷然一笑说道:“何必把你双足解开,我索性使你完全恢复原状,并可在与我观察看狄横波、钟素文之际,调气凝力,便于回到此间以后,互相决斗!”

  姚小玉话完,伸手凌空接连几点,林凝碧便即穴道尽解,一跃而起,颇为佩服姚小玉气派,发话说道:“你既然如此大方,我也保证在未曾回到此间以前,决不与你动手,也决不设法逃走!”

  姚小玉点头一笑,林凝碧忽然眉梢略蹙,继续说道:“但我要求你对我再作一项保证!”

  姚小玉笑道:“你的要求,未免太多,先说出来,我才好考虑。”

  林凝碧道:“我要求你不许对如今尚在长眠不醒状态之中的玄天仙子狄横波及钟素文姐姐,存有丝毫恶意!”

  姚小玉闻言连连点头,并发出-阵狂笑答道:“她们如今毫无还手之力,姚小玉怎会对其遽下绝情,放心好了!”

  林凝碧听姚小五如此答话,遂略放宽心,一面与她步往玄天仙子狄横波所居的玄天寝官,一面暗中凝气凋元,预备和碧目魔娘生死搏斗。

  到了玄天仙子狄横波所居的玄天寝宫,由林凝碧轻推内室石门,那种由于天香豆蔻散发而出的馥郁异香,立即袭人神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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