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袭人见状,神色大骇,大喝道:“原来你也是奸细!”
双掌一错,问南宫亮背后拍出。
掌劲激荡中,南宫亮理也不理,身形一花,横移一步,冷峻地道:“章公子,如你顾忌令尊性命,就乖乖站在一旁。”
这一移宫换位,正是南宫独门的“风云连环步”。
章袭人一掌拍空,劲力便向父亲撞去,急忙双臂回圈,手掌立垂,惊得呆如木鸡一般,静立一旁。
只见章大旗一脸愤怒之色,颤声道:“朋友,你与我章大旗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为何”
南宫亮哈哈狂笑道:“章大旗,你知道我是谁么?”
章大旗目光灼灼,注视片刻,摇摇头道:“恕我眼生”
南宫亮右手长剑一紧,微微向前一送,章大旗骇然失色。
他左手飞快向脸上一抹,除下人皮面具,一张其丑无比的白班脸,立刻恢复了剑眉朗目的原来脸容,冷冷道:“现在知道我是谁了么?”
章大旗目光一怔,失声道:“啊!你是南宫亮!”
语声方落,厅外十几条人影一涌而入,个个黑色劲装,手执寒光闪闪的兵器,四下一散,包围拢来。
黑暗的厅中,立刻闪烁有一双双寒星,齐对南宫亮蓄势而待。
南宫亮星眸冷冷向四下一扫,对章大旗沉声道:“你如要命,还不喝退手下!”
章大旗脸色一阵变幻不定,闻言立刻掉首大喝道:“你们都替我滚出去!”
环伺的壮汉目光怔然,缓缓退出大厅。
刹那间,厅中又恢复了寂然,加以未燃炬火,阴暗中令人感到有些窒息。
只有南宫亮若闪电的星眸,射出一缕缕令人心颤的光芒,逼视着章大旗,手中长剑剑尖,依然幻出一团团冷森慑人的寒雷,在章大旗胸前移动。
他沉默片刻,缓缓道:“章大旗,我不一定要杀你,但你必须据实回答我三个问题,如有一句不实,嘿嘿,那就怪不得我剑下无情了!”
章大旗这时反而神态慢慢恢复镇定,哈哈狂笑,道:“南宫亮,我章某也不是无名人物,向以豪杰自居,如今身为组上之肉,生死由你决定,你问吧!”
南宫亮冷冷一哼,道:“其实生死只操在你自己手中,只要你能据实而供,我南宫亮岂是赶尽杀绝之辈!”
说到这里,语声微微一顿,接着道:“现在我先问你第一点,你为何要杀死“横天金槊”何若非?”
章大旗冷笑一声,道:“何若非引诱人妻,难道不该杀?”
南宫亮嗔目厉叱道:“你胡说!”
章大旗嘿然不语!
南宫亮气怒难消,怒声接着道:“凡事目睹尚且有假,耳闻岂能当真,难道你章大旗看见的么?说!”
章大旗脸色冷漠,淡淡道:“我确是耳闻,但消息来源,却是‘夕阳别府’!”
“谁?”
“铁笔神风班睢!”
“呸!所以你就同长安鲁夷等杀害何若非了?”
“并非如此。”
“嘿!又是如何?”
“吾等是奉令尊中原剑主之命。”
“第二点,在外以假令折辱侠义同道,引起别人仇视。打击洛水南宫百年来的令誉,谁的主意?”
“令尊。”
“哈哈哈,家父既有‘残剑令’,何必再制桃木副令?”南宫亮一阵怒极狂笑,接着又阴声道:“我希望你别再胡撰假话,否则,嘿嘿!死活两难!”
章大旗神色上充满了悲愤,大声道:“南宫冉去年冬至,亲自在‘夕阳别府’当着河洛同道,颁发桃木副令,我章大旗亲自参与,怎会是假?”
南宫亮心中一阵悲痛,也有一些失望。
整个案情的线索,到现在仍旧回到班睢身上。而且由章大旗口中听来,父亲真的大大变了。依恃“夕阳六式”,竟欲排除天下剑手,是因刺激而激狂?抑是另有缘由?
南宫亮星眸始终逼视着章大旗,而射出的光芒,已由愤怒渐渐变成狞厉。
一旁呆立的章袭人倏然跪下,哀求道:“南宫亮,你不要杀家父,要杀杀我吧”
目眶中泪水泉涌,呜咽地继续道:“家父是崇拜令尊的人,要是有错,应该是你父亲,你又有什么理由这样逼问家父?呜呜”
这一字一句,像刺一样地扎入南宫亮的心底。
是的,按章大旗的回答,他只是一种错误,并没有罪恶,罪大恶极的应该是班睢。还有,或许是自己父亲,但是,一切真的是如此简单吗?
南宫亮脑中迅速地思索着,他细察章大旗的神色,辨别他刚才的话是真抑是假,口中却冷冷道:“章大旗,最后一点。
你能说明诈死的缘由吗?”
章大旗脸上的皱纹,微微一阵跳动,浑身似乎一颤。
这些变化,怎能瞒得过南宫亮锐利的目光,不由冷冷一笑,接着道:“如我猜得不错,你是因为听到了我到洛阳的消息,鉴于‘甘陕三杰’及‘三元飞霜’之死,怕见我,对吗?”
章大旗神色渐变,默然不语。南宫亮鼻中一哼,继续道:“假如你真如自己所说,尽可堂皇相对,力辩清白,又何必心虚害怕,如今你这番诈死举动,证明你心中有许多秘密,尚未说出。是也不是?”
这番话说到最后,声色俱厉。
章大旗口角一阵翕张,欲语又隐。
南宫亮手腕颤动,正待继续逼问,蓦地
厅外响起二声大喝:“好小子,想不到你同那老匹夫是一路的,打!”
夹着喝声,二条人影,电掣掠入,四掌迅扬,四道其劲无比的掌风,已疾向南宫亮袭至。
南宫亮心中一惊,转首一瞥,原来是苏公令及贾克威赶了回来,一声怒哼,长剑反扫而出,大喝道:“二位要是插手,休怪我南宫亮一并当仇敌看待!”
他自从学成“无影神叟”手著武谱中的绝学,招式方面,不知深奥奇诡了多少!这反手一挥,正是五十年以前见于武林的“无影三式”之一的“影幻光灭”,出势的诡奥,虽是随手反甩,也令人莫测剑路。
“陆地苍龙”苏公令及“一掌断魂”贾克威,饶是一流高手,乍见剑光破风迎至,也不禁大惊失色,同声惊呼,分向左右跃开。
但在这刹那,章大旗那肯错过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
就在这惊呼声中,眼见威胁一除,人影一闪,唰地一声,已向正对棺材后面的垂帘倒纵而去。
南宫亮一见章大旗企图遁走,厉叱道:“老匹夫,你想逃?”
剑式飞快回圈,电掣般地平伸递出,直向章大旗背后点去。
剑气飚然,划空生啸,几乎比章大旗还快上一线。
那知一旁的章袭人,一见父亲再次陷险,一声暴叱,双掌横里向南宫亮长剑狠命劈来。
这拚命一劈,果然使南宫亮长剑一歪,嘶地一声,垂帘立被削落,现出门户,而章大旗却已越门而入。
这时,南宫亮那还能顾及其他,左掌横扫,迫退章袭人的阻拦,人已尾随而入。
只见门中是一间二丈见方的内厅,章大旗已急如丧家之犬,横里越窗而出。
南宫亮手执长剑,跟踪窜出窗外,只因刚才被章袭人一拦,二人已拉长一段距离,章大旗虽然功力比不上目前的南宫亮,但究竟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身形快如一缕淡烟,越庄飞掠,向城外飞驰。
南宫亮那能干休,急起直追,二条人影如电掣一般,在夜色中腾跃如飞。
“陆地苍龙”苏公令及“一掌断魂”贾克威,还有章袭人,此刻也随在南宫亮身后亡命急奔。
但一出了洛阳城,便就望尘莫及,只见两个黑点,愈来愈小。
夜色凄迷。
春寒料峭。
章大旗此刻周身汗水滚滚,掉头一看,见南宫亮已追近二丈以内,不由脸色大变,目光四转,发现道左五丈左右一座树林,不由心中一喜,唰地一声,身形左转,加速向林中投去。
南宫亮冷峻地一哼,喝道:“章大旗,你今天就是跑上凌霄殿,我南宫亮也要追上南天门。”
喝声中,身形陡升直上,斜向章大旗扑去。
章大旗刚入树林,南宫亮已超越而过,当头掠落,左手食指直戳而下。
章大旗此刻似乎已知道万难逃脱,身形斜闪,双掌仰劈而出,口中怒喝道:“南宫亮你不要欺人太甚,以为我章大旗怕你么?”
掌风飚然,来势威猛,南宫亮也暗暗佩服对方身手之快疾利落,果然不愧为一代大豪。
他脚踏“风云连环步”,巧妙地避过章大旗双掌,长剑弧形斜挥,幻出一圈圈电芒,疾攻而出,正是“夕阳六式”第一招“夕霞流辉”。
此刻这招施来,威力迥异往昔,变化的神奇,比起他父亲南宫亮,也毫不逊色。
章大旗身手再高,奈何南宫亮剑上所出招式,皆是奇绝当今的武学,逼得左移右闪,连退七步。
南宫亮长剑一招得势,剑花一幻,接着一招“日沉大地”,嗖地一声,剑尖外吐,向章大旗“丹田”重穴刺去。口中冷声道:“我南宫亮说过,并不一定要杀你,只要你说明为何诈死?如今难道你真要一拚生死么!”
章大旗耳闻语声,眼见剑势,怒道:“以武力相协,我章大旗也是一条汉子,宁死不屈!”
语声中,身形一跃,避开长剑,正欲反扑
但南宫亮早已算好章大旗闪避之路,剑式未老,左手骈指诡谲穿出,食指一弹,一缕锐风,已袭向对方麻穴。
这一招神速已极,根本无法看清。
章大旗身在半空,陡觉指风袭体,要避已自不及,只吭了一声,便跌落尘埃,僵坐不动。
他一脸悲沮之色,颤声道:“南宫亮,要杀便杀,要剐任剐,要是折辱老夫,别怪我口出不逊。”
南宫亮冷冷一笑,道:“只要你将心中秘密全部说出,我南宫亮决不为难于你。”
说到这里,长剑徐徐一伸,点着章大旗咽喉,继续道:“如你不说,我只要向前微微一送,你就立刻了帐,嘿嘿,等一下,还有令郎,还有”
他见对方视死如归,对自己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故不惜加重威胁,以图提起章大旗求生之态。
章大旗神色果然一震,脸上皱纹显得更深,倏然长叹了一声,道:“好吧!我说吧!请你快解开我的血穴。”
南宫亮摇摇头道:“你先说出真相,我自会放你生路,要想故伎重施,嘿嘿,我南宫亮再傻也不会上你第二次当。”
“但是”
“不必但是,你的生命虽然要紧,但我的时间也一样宝贵。”
语声方落,倏然,林中响起一阵轻微的沙沙之声。
南宫亮心中一惊,倏然掉首大喝道:“何方朋友,这般鬼鬼祟祟,岂不怕人笑话!”
章大旗僵坐地上,神色一震道:“是苏师兄及贾兄么?”
他以为是“陆地苍龙”苏公令及“一掌断魂”贾克威,求生之念,油然大炽。
岂知语声刚落,林中唰唰连响,三条人影,自不同方向,一闪而出,手中皆握长剑,环伺屹立。
只因林中树干距离,并不算密,南宫亮星眸一闪之下,不由一怔。
就是章大旗也是神色一呆,出现的三人,哪是什么苏公令、贾克威,却是武当派的归元子及归真子,另外一个正是当今武当掌门归灵真人。
只见武当掌门归灵真人目光如电一掠,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洛阳大豪章施主,贫道归灵子,这位小施主敢请赐示大名!”
武当掌门及二子虽然不认识南宫亮,但是南宫亮焉有不识之理。他一听对方竟是一派掌门,心中不禁暗中嘀咕。想起年前外公的那桩悬案,至今尚未交代,对方难道为此而来,想到这里,暗暗心焦,但不能不答话,只得硬着头皮道:“原来是武当掌门,晚辈南宫亮失敬了!”
归灵子神色一怔,道:“南宫亮?‘夕阳神剑’是你”
南宫亮迅速接口道:“家父,掌门此来不知有何指教?”
归灵子哦了一声道:“贫道与二位师弟只是路过,耳闻林中语声,好奇进来一探,想不到竟这么因缘巧合”
南宫亮急于问取章大旗口供,冷冷接口道:“晚辈正有事要问章大侠,前辈无事请便。”
武当二子一见南宫亮这种神色,皆现怒容,同声喝道:“南宫亮,你对敝派掌门,竟敢如此无礼!”
“在下是实话实说。”
南宫亮焦急之下,没有好气地回答,回首一瞥,见章大旗已缓缓阖上双目,眼眶中淌下二行泪水。
武当掌门冷冷一哼,道:“贫道本拟前往尊府,但如今遇上小施主,也是一样,请问小施主最近见到令外祖否?”
南宫亮烦恼之下,脱口道:“外公不是已与那二位道长说过,查清主谋,追还寒竹剑,自会上山拜会掌门,交待清楚么?”
一边的归真子,目光中闪过一丝疑色道:“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
归元子倏然欺前一步,道:“敢情年前那面目枯黄的少年是你化装?”
说到这里,似想起什么,语声加厉道:“是了,否则谁会挺身而出,曲意辩护,一定是你,一定是你!”
南宫亮想不到一句话,漏出当日秘密,暗暗忖道:“糟,看样子这里事情未得结果,又要枝节旁生”
他这里正自转念,设想应付之法,只见武当掌门脸色骤然重罩寒霜,冷冷道:“放开这件事不说,耳闻尊府纠集洛河武林,广发‘残剑令’,以‘夕阳六式’卑视天下剑手,贫道此来正想领教小施主剑上功力,看看有何资格如此狂傲无物?”
南宫亮一闻此言,焦急之下,暗暗叫苦,想不到事情尚未查出头绪,武当剑派已找上门来。
自己能将一切推诿在父亲头上吗?虽然父亲听信谗言,已经自断父子之情,但是,母亲临死前依依的嘱咐,每日尚在耳边响着,而自己年来亦决心以重振南宫一门为己任,怎能推诿?
他想到这里,神色一整,肃然道:“前辈不要误会”
归元子曾受过南宫亮的骗,此刻那容得他分辨,厉喝道:“这次是误会,难道上次也是误会。”
下面一句话,显然是指陇西道上那件事。
南宫亮心中一怔,道:“贵派掌门既然不提那件事,道长何必再提那件事!在下对贵派失宝之事,绝对负责查出就是。”
武当掌门目中寒光闪射,缓缓走上二步道:“小施主是不愿与贫道印证一番么?”
南宫亮强压心头气恼,婉转地道:“晚辈并非不愿,只是不敢!”
武当掌门嘿嘿一笑,道:“其实贫道也并非一定要与小施主动手不可!”
南宫亮忙道:“晚辈心领前辈容让之德!”
武当掌门微微一哼,道:“好说,贫道是说只要小施主自认‘夕阳六式’并不比武当‘少清十三式’高明,贫道自无理由硬逼小施主动手!”
南宫亮脸色一变,沉声道:“掌门之言差矣,南宫一门虽从不愿以武傲世,却也不愿自损威望,这点,希望前辈容谅。”武当掌门仰天狂笑,道:
“贫道早知你不愿认输,武当向以剑术行世,却从未与洛水南宫较量过,今天就作历史性印证一番,看剑!”
“剑”字一落,左手一领剑诀,右手长剑已和身前欺,一招“清风拂柳”,平伸而出,直向南宫亮当胸刺到。
南宫亮一再容忍,见仍免不了一搏,不由煞聚眉梢,身形一闪,斜走偏宫,朗声喝道:“前辈难道一定要见真章?”武当掌门归灵真人一见南宫亮身动,招到半途,倏然脚步一旋,宽大的紫金道袍飞飘中,手中长剑已变为斜挥,剑气陡增,喇地一声,挟着锐啸,向南宫亮腰眼扫去。
这招变得快速轻灵已极,神态举动自然从容,丝毫不带火气,但剑势之辣,却令人胆寒。
口中却道:“谁叫你南宫一门,目中无人,传言江湖,自称剑术天下第一!”
南宫亮身形刚顿,剑尖寒芒已然袭身,心中不由一凛!他觉得武当剑术,果然不凡,尤其在对方施来,实具一派宗帅风度,忙身形速闪,避过这凌厉一击,心中是倏然一动,口中大喝道:“住手!”
武当掌门剑势微收,冷冷道:“小施主还有什么话说?”
“这件事如由晚辈分辩说出内情,前辈一定不肯相信,如今有现成人证在此,前辈何不问问章大侠,看看到底是谁假名挑拨,移祸家父?”
武当掌门沉思片刻,目光一瞥地上章大旗,道:“事不辨不明,也好,贫道就看看耳闻传言,是真是假?”说到这里,缓缓转身道:“章施主,你能告诉贫道,河洛武林是否奉‘夕阳神剑’之名,排挤天下剑手?”章大旗双目紧阖,默不作答。
归灵真人长眉一挑,沉喝道:“章施主,你听到贫道之言么?”
章大旗仍旧静坐不言,南宫亮大喝道:“章大旗,你不必装聋作哑,还不坦白说出内情!”
喝声虽大,章大旗却仍充耳不闻,状似老僧入定。
南宫亮心中一怔,倏然一旁静立的归元子,身动如风,飘近章大旗身旁,轻拍肩头道:“章施主章施主”第二句章施主语言方落,章大旗倏然仰天翻倒,归元子神色一惊,伸手一按章大旗鼻孔,蓦地倒退两步,惊呼道:“死了!”
“死了?”南宫亮骤闻此言,神色大变,目光发赤四下扫大喝道:“谁杀的?谁杀的?”
他发现章大旗的死,竟与“甘陕三杰”等的情形一样,如出一辙,但此刻荒林中除了武当二子及掌门外,并未发觉有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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