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相府老夫人如何的善于联想,也没有办法想到厉如冰姑娘从衣襟里面取出的东西,何况老夫人并不是一个善于联想的人。
当厉如冰拿出这件东西的时候,老夫人目瞪口呆。
因为拿在厉如冰手里的,是一个金盏。
这个金盏一落到老夫人的手里,立即认出是相府之物,也就是相府遗失的东西。
关于这件金盏,江湖上传说极多,但是,真正见过这个金盏的人,可以说是没有。
金盏的后面,有两条龙盘绕着,里面也有两条龙盘绕着。这四条龙活灵活现,是出白宫中巧匠之手。当金盏中注满了水或者是酒之后,两条龙跃跃欲动。
据说,清朝宫延中,皇上常常用这金盏赏赐给皇后或妃子,以作为早生龙子的吉兆。
老夫人一见到金盏,呆了一阵之后,才惊觉过来,问道:“姑娘,你这只……金盏是那里来的?”
厉如冰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说道:“老夫人,难道你不认得这只金盏吗?”
老夫人点点头说道:“认识!相府里曾经藏有那一只。”
厉如冰说道:“我这一只就是老夫人藏的那一只。”
老夫人惊啊了一声,颤抖的手,在捏佛珠的手,充分表现她内心的不安。
厉如冰说道:“老夫人不相信是吗?请你看一看,你自己的东西,你自然会认识。”
老夫人软弱地问道:“姑娘,这只金盏是怎样落到你手里的?”
金盏笑笑说道:“是我盗的呀!我为了盗这只金盏,曾经在相府里探访了许久许久,才发觉这只金盏藏的地方。”
老夫人问道:“姑娘,你是怎样晓得我有这只金盏呢?”
厉如冰说道:“是我师父告诉我的。”
老夫人更加的惊疑了,她那双慈祥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惊疑之色。
她想了一会才问道:“令师是那位高人?”
厉如冰摇摇头说道:“不能告诉你,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盗这只金盏,也是我师父安排我这么做的。”
老夫人喃喃地说道:“这又是为什么呢?师父教徒弟,取法行善才对,盗窃并不是一件好事啊!”
老夫人忽然眼睛亮了起来,又问道:“姑娘,你是一位善良的好姑娘,从你的谈吐举止之中,可以看得出,你是有良好教育的好姑娘,也就可以说明你的师父-定是一位好师父,他决不会让你学不好的事,他要你盗金盏,一定有特殊的原因,是不是?姑娘,你可知道其中的原因吗?”
厉如冰想了想说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有原因。如果真正有原因的话,那是因为我师父痛恨满人……。”
老夫人说道:“我们并不是满人啊!”
厉如冰说道:“我们更恨替满人做事的汉人,她常说这些人比满人更可恨。如果不是这些认贼做父的汉人,满人也人不了关,也不会把大明的江山抢夺到手。”
老夫人黯然垂下头说道:“你师父想必是前明的遗老……。”
厉如冰说道:“不!她是一位比丘尼!”
老夫人又惊异地望了厉如冰一眼,垂下眼睛说道:“想必是一位有道行的师太。她这么做,真是有心人,因为,盗去了金盏,是对我们张家,是一项极大的惩罚,她是有道理的。”
厉如冰说道:“金盏虽然值钱,但是对相府来说,那是九牛一毛而已,算不得什么损失。”
老夫人软弱地说道:“相府里也没有什么钱,我们老相爷讲究的是勤俭持家,我们并不像一般人所想的那么富有。”
厉如冰说道:“瘦死的骆驼也比马要大,再说天上神仙府,人间宰相家。相府里再穷,也不会在乎这样一只金盏。充其量不过十两罢了,又能值得了多少钱?”
老夫人用一种近乎呻吟的声音说道:“姑娘,你说的话,也许是对的。但是,这只金盏它关系着我们张家全家的性命。”
厉如冰咦声说道:“这话又怎么说呢?”
老夫人没有立即说话,但是,从他的眼中,流下了眼泪,她的面容戚然,似乎有着无限的悲痛!
她不应该是为着金盏的事而伤心,因为金盏已经就在眼前。那是为什么呢?是触起她的一段往事吗?是什么往事让她这样触景生情呢?
厉如冰是位聪明的姑娘,但是,她也猜不到究竟是为了什么?
老夫人流泪有些失神。稍后,她拭着眼泪说道:“姑娘不要见笑,人老了,容易流泪!”
她扶着桌子坐下,说道:“方才我说到这只金盏,关系到张家满门的性命。那是因为金盏是先皇赏赐的,朝庭上赏赐的东西,如果遗失了,那是不得了的欺君之罪,那就是满门抄斩的。”
厉如冰长长的啊了一声:她的心里充满了难以形容奇怪的感觉。
厉如冰根本不晓一只小小的金盏,竟然关系到这么多的人命,这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为了她盗取了金盏,让面前这位慈祥的老人,也要挨上一刀,那岂不是太残忍了吗?
她忽然也惊觉到,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从前不是这样的啊!
是方倩柔影响她吗?方倩柔那里有这么大的力量。
这时刻她竟然有一阵内疚!
她忽然有一丝对恩师的异议!
替满人做奴才的汉人是可恨!但是,像老夫人这样的人呢?是不是也应该恨?
她忍不住安慰着老夫人说道:“老夫人,别难过!这是一时的误会,我觉得我自己……做错了……。”
老夫人连忙说道:“姑娘,你并没有错!我也听到老相爷说过,江湖上有许多好汉,都在反对当今皇上,这并不是一件错事!”
厉如冰惊讶地说道:“老夫人,你怎么也会这么说呢?你……。”
老夫人说道:“这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我自幼熟读诗书,尊奉正朔,而且我是崇拜仁政的,当今人命鸟官……。”
厉如冰立即吁了一声说道:“老夫人!我虽然不知道丢了金盏要满门抄斩,但是我知道你说这种话是要杀头的。”
老夫人点点头说道:“姑娘,你有仁慈的心肠,不像你的名字,我的眼光并不老化,你是一位好姑娘。”
厉如冰笑笑说道:“我并不好,至少没有像老夫人说的那样好。”
老夫人牵过绵手,亲热的说道:“姑娘,我们十分投缘,要是玉蝉秋玉姑娘不走,今天我们在一起聚聚,那该多好。”
厉如冰沉默了一下,说道:“老夫人,金盏还给你,我感到很抱歉,让你们白白的担心受怕这么一大段时间。”
她将金盏交到老夫人手里。
老夫人双手将金盏以及厉如冰的手,合在一起。望着厉如冰说道:“姑娘,恕老身问你一个冒昧的问题。”
厉如冰说道:“老夫人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一点也不必有所顾虑,你请说。”
老夫人说道:“姑娘盗金盏的原因,你已经说过了,我也已经听明白了。不过,照姑娘自己说的原因,为什么又将金盏送回来呢?这当然是有原因的,能告诉老身吗?”
厉如冰想了一想说道:“如果我不知道,老夫人,你相信吗?”
老夫人点点头说道:“相信!我当然相信!”
厉如冰又想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我可以告诉您,最近有一次,我恩师问我,是不是还一直在想念着自己的身世?”
老夫人闻言一惊,立即说道:“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厉如冰说道:“老夫人,实不相瞒,我是一个身世不明的孤儿。自幼跟师父长大的,也可以说是襁褓中被师父抚养长大的。师父对我,可以说是如同再生的父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在想追寻出我出生之谜!”
老夫人说道:“那是人性使然啊!”
厉如冰说道:“这件事师父一直没有跟我说什么。突然,她说她要离开桐城,要我一个人留下来。临走之前,师父说了一句话,她说,留在桐城把金盏还给人家。”
老夫人啊了一声。
厉如冰说道:“我问师父这是为什么?师父说,说不定这样可以找出我的身世之谜!”
老夫人颤巍巍地站起来,紧张地问道:“姑娘,你师父她真是这样的说吗?”
厉如冰说道:“是的。她是这么说的!”
突然,她一回头喝道:“什么人?”
她的话还没有问完,只见呼地一声,一条黑影一闪,卷向桌子上放置的金盏。
厉如冰一闪身,伸手一抓,抓向黑影。
那条黑影一差点没有缠住金盏,便加快闪电地一闪而缩,缩向窗外。
厉如冰立即将金盏抢在手里,塞给老夫人,匆匆说道:“老夫人,你快收好!”
没等到老夫人说话,她伸手一掌,震开窗户,人似一阵旋风卷到窗外,喝道:“贼徒!不要走!”
窗外的人本已转身要走,一听厉如冰这样一骂,又停下来,站在那里笑笑说道:“你说谁是贼?是说你自己吗?”
她停住脚步,站在对面,打量着来人。
身穿一件黑对襟的短衣裤,肩上斜披着一件蓝色的长衣,并且将蓝衣系在腰板带里。
左手握着一大圈黑色的鞭子,左腰间斜插着一支判官笔。
头上戴着一顶露发遮阳,沿着遮阳斗笠的圆边,缀着一圈二寸多宽的黑纱布,正好将脸遮去一大半。
露在外面的是微微上翘的嘴角,说明是一个骄傲的人物。
厉如冰问道:“你是什么人?来到这里做什么?”
戴斗笠的人笑笑说道:“我是什么人,说出来你也不会知道,至于问我来做什么?跟你一样,要来得到那只金盏!”
厉如冰说道:“金盏本是相府的东西,你凭什么来拿!”
那人哈哈一笑说道:“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别人问我这句话,尚有可说的,你有什么资格问,你自己为什么要拿走别人的金盏?你可以拿,我为什么不可以拿,你跟相府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吗?”
厉如冰一时为之语塞。
她顿了一下说道:“我已经送回来!”
戴斗笠的人笑笑说道:“你送回来了,就让别人拿来玩玩了!你凭什么要阻止我?”
厉如冰一时恼差成怒,说道:“反正今天我决不容许你拿去金盏!”
那人笑道:“那就是说我们要凭本事比个高下了!”
他将长鞭围在腰间,绕成好几圈。
右手从左边取出判官笔,指着厉如冰说道:“难怪你要铁尺王回安庆府!原来你是来向相府邀功的,想不到啊!”
厉如冰恍然大悟说道:“原来一直在后面跟踪我的,就是你呀!”
那戴斗笠的人说道:“我算定金盏在你的身上,因为我早就盯上了铁尺王,迟早我可以找到真正的盗盏人,果然不出我所料。”
他停顿了一下说道:“不过我实在不明白,你送回金盏的原因。”
厉如冰说道:“你也用不着知道,动你的判官笔吧!你今天能不能全身而退,那就要看你的本领了。”
她说着话,伸手一拔刀,唰地一声,玉刀出鞘,自然一阵寒光。
厉如冰不再说话,玉刀一拂,闪电挑向那人的斗笠。
很显然她是要逼使对方露出真正面目来。
戴斗笠的人一偏头,右手判官笔单点一点“魁星点斗”,指向厉如冰的咽喉。
这一招出得很快,也很准。
厉如冰的玉刀疾收上挡,只听得“当”地一声响,互接了一招。
就在双方互接的一瞬间,厉如冰的玉刀一抽一旋,刀锋沿着对方手臂而下,刺向左肋!对方竟在这样千钧一发的时候,挥笔叫声道:“好刀法!”
判官笔旋腕回编,连消带打,一连攻出三招。
厉如冰连对两招之后,突然以一个极为艰难的动作,玉刀从自己头顶上盘旋而过,连同自己翻身,时间、部位,配合得天衣无缝,一招“浪花拍岸”,转化为“退潮洗沙”刀刀以十分意外的速度,削向对方腰眼。
因为这几乎做不到的速度和动作,戴斗笠的人根本没有想到有这样的攻击,判官笔伸在前面,整个左侧,暴露得没有一点掩护。
戴斗笠的人暗叫一声道:“不好!”
人只有向右侧一冲,倒在地上。
就是这样,他的左侧衣服,被剥了一道大口,里面的肉也露出了血痕!
戴斗笠的人倒在地上,挺身一个鱼跃。
刚刚站起来,只见他倏地一折身,扑向窗前,一抬手,呼地一掌窗子震飞,人掠身击进。
厉如冰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会往死路上走。
但是,她一想到老夫人,心里-一震,立即喝道:“你要找死!”
她也扑到窗前,但是她没有立即扑进去。
窗内有敌人,情况不明,冒然撞进,是太过冒险。
但是,她已经用不着进去了,房门已经打开,老夫人缓缓地走出来。
在老夫人的背后,戴斗笠的人用判官笔指着老夫人的后心。
厉如冰停下脚步,怔在那里,刚喝-声道:“你敢……”
戴斗笠的人呵呵冷笑说道:“我为什么不敢!你上来试试看!只要你上前一步,判官笔立即贯穿老夫人的前心!”
厉如冰持刀而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站在门前。
戴斗笠的人喝道:“你退后些!”
厉如冰她此时已经来不及细想,闪电一样,扑进窗内,伸手一抓,将金盏抢于手中。
这使戴斗笠的人十分意外的。
他真没有想到厉如冰会如此强取金盏,当然他应该想到的,可是由于他扑身进来,第一件事想到的便是挟持相府里的老夫人。
当他一眼瞧见厉如冰抓起了金盏,他几乎悔叫出声,他自己问道:“我今天费这么大力气,是为什么来的?”
但是,在痛悔一开始,他立即心里闪电一转,立即又喝道:“你给我站住!”
厉如冰手持玉刀,向前一步一步走过来。
这间房因为是老夫人的佛堂,所以,很宽敞,从窗口到门口,有十几步远。
厉如冰一步一步走过来,口中说道:“放开老夫人!”
那戴斗笠的人冷笑说道:“我正要提醒你,如果你要老夫人活命,你就乖乖地给我站住:”
他突然一变厉声喝道:“你要是再上前一步,老夫人的性命就没有了。”
他夸张地右手动了一下。
很明显地可以看到,只要他一使刀,判官笔就插进了老夫人的腰眼。
厉如冰冷冷地说道:“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如果你伤害到了老夫人,你就死定了。”
那戴斗笠的人笑笑说道:“不见得!我杀死老夫人,你拦截不了我。再说,就算你拦截住,我力图自保,或是趁隙跑出相府之外,是绝无问题的。”
这几句话,说得很坦白,很实在,这就是说明他是个老江湖。
相反地,厉如冰在这样几句话之后,就不知道应该如何来反击。
她只有一句道:“你挟持老夫人,她老人家念佛,与世无争,你这种行为,不觉得无良心么?”
那戴斗笠的人呵呵笑道:“姑娘,这叫做但为连成心愿,至于用什么方法,就是次要的了。”
厉如冰问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戴斗笠的人说道:“金盏!”
厉如冰大感意外,问道:“你是为了要获得金盏吗?”
那戴斗笠的人说道:“为了金盏,我们出动三代弟子,为了金盏,我们跟踪了很多有关系的人。今天……”
厉如冰叫道:“原来你是一直在跟着我们吗?”
那戴斗笠的人说道:“那倒不敢自吹,不过原来我们以为你是相府里的玉姑娘,才设法跟着,没想到误打误撞,可让我跟对了。”
厉如冰哦了一声说道:“你要金盏何用?”
那戴斗笠的人笑笑说道:“与你无关。要金盏做什么,是我们的事。”
这时候老夫人说道:“厉姑娘,金盏千万不能给他,现在金盏在你手里最好,就拜托你代为保管吧!”
那戴斗笠的人喝道:“老太婆,你在找死!你再多说一句,我不管你是不是相府里的老夫人,或者是什么人,我要你立即死在当地。”
厉如冰突然叱喝道:“不许你对老夫人说话如此的无礼!”
她郑重地又说道:“你也是个江湖汉子,要有江湖客的气势,对一位老夫人行凶,你算是什么人?”
她更缓下语气道:“你现在应该拿我作对象,因为金盏在我这里。”
那金盏捏在厉如冰的左手,她特地举起来,亮了一下相。
那戴斗笠的人说道:“只要你把金盏给我,我保证不伤害老夫人,一定是毛毫无伤。”
厉如冰说道:“老夫人,你暂且不要管,这件事让我来处理。”
老夫人说道:“姑娘,我再次恳求你。千万不可以把金盏交给他,你知道吗?不把金盏给他,至多他杀死我,死我一个人而已,我已经这样一把年岁,死而无憾!”
厉如冰叫道:“老夫人,我绝不能眼睁睁地看你被杀死!”
老夫人黯然说道:“厉姑娘,你知道的,如果金盏被他拿走,张家就有满门抄斩的下场。相比之下,姑娘,你选择何者?”
那戴斗笠的人间道:“姑娘,你选择谁?”
他故作夸张地卷起袖子,说道:“你坚持不把金盏给我,我就让你亲眼看到,我的判官笔是如何插进老太婆的身体之内!看我是如何给她老人家放血!”
厉如冰喝道:“你现在跟我打交道要拿我作对手,不要折磨老夫人!”
那戴斗笠的人笑笑说道:“那没有办法,谁让她多事。”
厉如冰说道:“你要金盏可以……”
老夫人叫道:“厉姑娘,我求你……”
那戴斗笠的人突然一抬手,点了她的晕穴,老夫人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他立即向厉姑娘解释说道:“姑娘不必紧张!我只是讨厌她打岔,点了她的晕穴,绝没有伤害她。”
厉如冰说道:“你要金盏交换老夫人,我可以考虑,但是,你要先回答找三个问题。”
她立即又接着说道:“你不要以为你现在是占着上风,如果你有这种想法,那你就错了!我照样可以听从老夫人的话,金盏由我代管,你要想从我手里夺去金盏,相信你还没这份把握,或者说,你伤害了老夫人,你根本逃离不了相府。”
她很认真地继续说道:“我手里这把刀,二十招之内,杀不了你,但是,至少可以缠住你,再唤来相府护院的兵勇,-阵乱箭,你是绝难逃命的。”
那戴斗笠的人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厉如冰说道:“只是告诉你,不要得意太早,要心平气和地来谈问题,因此,我问你的问题,要尽管回答。”
那戴斗笠的人说道:“问吧!能答的我答你就是。”
厉如冰说道:“你是属于那一门派的?”
那戴斗笠人说道:“这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我们叫铁笠门。”
厉如冰哦了一声,似乎是在思索,想了想说道:“江湖上门派太多,我不记得有你们这样一个门派。”
戴斗笠的人笑了,他说道:“你当然只记得少林、峨嵋、华山……,你什么时候知道江湖上有个铁笠门。”
厉如冰问道:“你们活动在……?”
戴斗笠的人说道:“对不起!这一点不能告诉你,不过,有一天铁笠门在武林成为名门大派,你就自然知道我们的力量在那里。”
厉如冰问道:“我们铁笠门与相府有宿怨?”
戴斗笠的人立即说道:“那倒没有,相府为人老实,还是有极好的风评,跟我更谈不上宿怨。”
厉如冰问道:“那你们为什么要盗取金盏。”
戴斗笠的人反问道:“你又为何要盗取金盏?”
厉如冰沉吟了一声说道:“你不管我是为什么?我没有为相府带来伤害,而且现在我送回来了。”
戴斗笠的人说道:“跟你一样,我们也不会伤害到相府,到了关键时刻我们会送回来。”
厉如冰说道:“我能相信你的话吗?”
戴斗笠的人说道:“那没有办法,你只有相信,再说,你也应该相信,因为跟你的行为一样,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金盏,金盏只是我们一个手段,当我们达到了目的,金盏对我们毫无其他的价值。”
他笑了笑说:“金盏也许是很值钱,但是,金盏对我来说,那就不是重要的东西了。”
厉如冰又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你的目的是为什么?”
戴斗笠的人笑笑说道:“你问话的口气还不算悲劣,所以我可以回答你的这个问题,我们希望透过金盏,引出一个人。”
厉如冰长长地哦了一声,问道:“是什么人呢?”
戴斗笠的人说道:“姑娘,你再问下去,就不够意思了。”
厉如冰又问道:“是仇人吗?是为了引他出来报仇?”
戴斗笠的人说道:“那倒不是,我们……唉!够了!再问我就不回答了。”
厉如冰说道:“金盏我可以交给你?但是,你要记住你的话,不要伤害到相府,在关键的时刻,你要送回来。”
戴斗笠的人说道:“姑娘的意思,是要将金盏交给我?”
厉如冰说道:“你要记住,如果你不能遵守你自己的话,我会竭尽全力,追杀你们铁笠门!”
她将金盏举在手里,人从窗子掠到外间。
外面有一块空地,四周架上有许多盆栽。
厉如冰站在空地当中,说道:“放开老夫人你走出来。”
戴斗笠的人也说道:“你先将金盏放在地上。”
金盏放在地上,戴斗笠的人从窗口看了看,将老夫人扶到椅子上,他自己从房门走出来。
厉如冰开始缓缓地向窗口移动。
戴斗笠的人也缓缓地向金盏移动。
突然,厉如冰停下脚步。
戴斗笠的人也立即停住,他非常的机灵,立即面朝房门,因为他估计,到金盏的地点,比到房门口要稍远,他没有放开老夫人是他的本钱。
厉如冰望着他说道:“你我之间,有一个不公平的事情。”
戴斗笠的人说道:“条件是你提的,有什么不公平的事情。”
厉如冰说道:“你知道我姓名,也看到我本人。可是,对于你,除了我知道你是铁笠门的人以外,一无所知!这显然是不公平的。”
戴斗笠的人迟疑了一下,说道:“这也没有什么!我可以告诉你。我姓卞,是铁笠门的第一代弟子,至于我的斗笠,这是铁笠门的规矩,每个铁笠门的弟子,都有一顶斗笠,像我这种,露顶、平沿,外带黑缘边巾,斗笠是铁打制的,是我们第一代弟子的特点,至于其他的,有的戴草笠,有的戴竹笠,那就是区分等级的标志。”
厉如冰啊了一声。
卞某人似乎忍不住自嘲似地笑了笑说道:“我说得太多了!其实等到有一天,铁笠门天下皆知的时候,就根本没有隐瞒的必要。”
厉如冰点点头说道:“好!请记住我的话,如果你们不能实现诺言,姓卞的!……哼!”
她的人一掠一扑,伏身进窗,一把抱住老夫人,见她人是昏过去,却是平安无事。
姓卞的戴斗笠的人似闪电一般,扑上前去,一把抓住金盏,立即藏在自己怀里,高声说道:“厉姑娘,你的武功好!气量也好!而且你能相信他人,十分难得,但愿我们后会有期,今天真的幸会了!”
厉姑娘隔着窗子说道:“只是没有见到你的庐山真面目。”
姓卞的说道:“铁笠门会使长鞭的人不多,使得还有一点名堂的,大概只有我一个。厉姑娘,我们会再见的。”
此时已经是薄暮,相府后花园的灯尚未亮起,姓卞的一个腾身,接连几个跳纵,转眼不见。
厉如冰伸手拉开老夫人的穴道,又抱起老夫人绕过佛堂,走进另一间净室,将老夫人平放在榻上,再稍作推拿,老夫人咳出一口稠痰,悠悠醒来。
那个小丫环原先人吓得缩在一角,人也昏过去了。
这会儿也醒过来,乖巧得很,立即捧过来一碗渗汤,厉如冰闻了闻味道,点点头表示赞许。
便叫小丫头将老夫人扶起来,半躺在怀里,把一碗渗汤灌了下去。
老夫人喉咽里打了个嗝,睁开眼睛一看,便说道:“姑娘,那人走了吗?”
厉如冰含着微笑说道:“老夫人,人已经走了!”
老夫人急着问道:“你没有被他伤倒吧?”
厉如冰摇摇头说道:“老夫人,你还好吗?”
她顿了一下接着说:“老夫人,金盏还是让那个姓卞的带走了。”
老夫人轻轻地“啊”了一声,没有太大的惊异,只是问道:“姓卞的呢?”
厉如冰说道:“姓卞的挟持着老夫人,你的生死,都是在他举之间,当然,如果他真的伤害了老夫人,我会尽全力将他截住,或者击死在当场。可是,那有什么用呢?就是把他五马分尸,也无法抵偿老夫人的生命!”
老夫人点点头说道:“姑娘,多谢你这么想!”
厉如冰道:“金盏被他拿去了,至少还有机会找回来。老夫人,我负责为你做这件事,可是,老夫人的生命,是无可比拟的,所以我拿金盏跟他交换了。”
老夫人一直在微点着头。
忽然,她岔闲话题,说道:“厉姑娘,金盏拿去了也就算了,为何你要替我找回来,我们不要再谈它了,现在我们一起去吃饭,好吗?就在这净室后面。”
厉如冰想了想说道:“好!我陪老夫人吃晚饭。”
陪着老夫人到后面,一张小圆桌,摆着四盘菜。
没有肉,没有酒,没有山珍海味,一般百姓人家,也会比这菜要好。
厉如冰看到了这几个菜,心里有很大的感触!
恐怕外面的人,没有一个会相信,相府里老夫人吃的是这样的简单朴素。
老实说,厉如冰也已经看到过,一般所谓的官宦之家,那种骄奢极欲的情形,相形之下,厉如冰不禁对老夫人增添了一分敬仰之情。
老夫人请厉如冰座下,含笑说道:“对不起!姑娘,我吃素,你吃得惯吗?”
厉如冰说道:“从小随着师父就是吃素!老夫人,我是过苦日子长大的!”
老夫人点点头,说道:“令师是位高人。”
两个人捧起饭碗,老夫人默祷了几句,便静静地开始用饭。
相府里规格,“寝不言,食不语”,吃饭是不能随便说话的。
老夫人放下饭碗,小丫环端上漱口的茶,老夫人这才问道:“厉姑娘,你说你在襁褓之中,被令师收留抚养成人的,老身还有几个问题,想请问你。”
厉如冰说道:“老夫人请问吧!只要我知道的,我都会回答你。”
老夫人问道:“姑娘,你这姓是怎么来的?”
厉如冰说道:“是师父取的,不过,根据后来慢慢地了解,我根本不姓厉,我的父母到底是姓什么?没有人知道!我是一个真正可怜的孤儿!因此,师父为我取了这个名字……”
老夫人间道:“这个名字……姑娘家为什么要取这样的名字呢?想必另外还有其他的意思?”
厉如冰说道:“师父说,这个世间,到处充满了冷酷、贪婪、倾轧……尤其是我一来到这个人间,就遭受到无情的抛弃,因此,她为我取了严厉如冰的名字,要我随时记住,人间要以更冷酷的态度来面对一切。”
老夫人几乎是呻吟了一下,说道:“难道你师父当年就找不到一点点蛛丝马迹,来证明你的身份吗?”
厉如冰想了想说道:“是不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我不晓得!我也不想晓得!”
老夫人低声问道:“为什么啊?难道对自己的身世,都不想知道吗?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都不想了解吗?”
厉如冰说道:“生下来就把我抛弃,这种父母,这种身世,不知道也罢!”
老夫人长长“啊”了一声,呻吟着说道:“姑娘,你真的是这样想吗?”
厉如冰说道:“我师父从小就这样告诉我,我从小也就这样想。”
老夫人摇摇头,泫然欲泪,但是,她仍然是很冷静地说道:“姑娘,事情也许并不像令师说的那样可恨!天下的父母,没有不爱自己的儿女,亲生骨肉,焉有不爱不疼的道理,也许是有某种不得已的苦衷,不得不抛弃……。”
老夫人脸色变得苍白,嘴唇微微地在颤拌。
厉如冰一见吃惊不小,连忙问道:“老夫人,你是怎么啦?”
老夫人摇摇头说道:“做父母的抛弃襁褓中的婴儿,虽是不应该,可是……可是……”
厉如冰想了想说道:“其实,我是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只是我的内心难免是有一种被遗弃的愤怒,话又说回来,树有根,水有源,不管我的父母当年是怎么对我,也许他们正是老夫人所说的,是不得已的,而且定有不能了解的苦衷!”
老夫人松了一口气,点点头说道:“姑娘,这才对!多以恕字待人,为人间增添几分祥和,我很高兴你这么想!”
厉如冰说道:“多谢老夫人的教诲!我要告辞了!”
老夫人急道:“为什么要走呢?你不是……要寻找你身世谜底吗?”
厉如冰说道:“寻找身世,在相府是寻找不到的!”
老夫人急道:“谁说的?姑娘,你留下来吧!”
厉如冰说道:“要我留下来?为什么?”
老夫人说道:“我……我……”
突然,净室门口一暗,当门而立一个人。
老夫人一见,面如死灰,顿时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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