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地人魔发现在包内是安平的兵刃,大喜过望,而且珠囊也赫然在内。小道童大概以为是长命锁一类饰物,未加注意,信手放在这儿不加过问。
他将皮护腰札上,带了寒影剑,抓住珠囊,向孤鹤丹上看去,迈出一步随又缩回,自语道:“老夫本想再救你一次,可是我怕下次再要我的命。算了吧,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这卑鄙的狗死有余辜,且让你自生自灭算了。”
说完。他收好珠囊,举步向厅门走去。
山坡下,一群黑衣人正如飞而来。
他退入厅中,冷笑道:“蟠龙堡的人来了,老夫不愿和他们计较,救夏老弟要紧。救人如救火,我得赶快去追赶女妖们。”
他戴上黑头罩,从屋后窜出,向北飞赶。
黑衣人大队涌入茅屋,孤鹤丹上恰好苏醒。不久,大批黑衣人也向北面追赶。
云梦双姣带了安平,沿北面的山谷急掠,越过两座山头,突见前面半里地的山坡下,站着一个青袍人,袍袂飘飘,肩上的剑穗迎风飘扬,不言不动,正向这一面观望。
百残老人紧走两步,不理会小腹仍在疼痛,说:“老朽先走一步,看看对方的来路。”
“对方如有敌意,格杀勿论。”青狐杀机怒涌地交待。
“老朽理会得,但请放心。”百残老人恭敬地答,急射而去。
接近至四五丈内,青袍人从容举步迎上,含笑叫:“周前辈,请留步。”
百残老人在丈外止步,狠狠地打量对方,久久方嘿嘿冷笑,阴恻恻地问:“小辈,老夫不认识你,为何留步?有话就讲,有屁你就放,不必多费唇舌。”
青袍人年约四十上下,身材修伟,相貌堂堂,举步沉着稳重。先抱拳行礼,从容地说:
“晚辈姓贺,名俊,有事欲求见云梦双姣,相烦前辈引见。”
“说明来意,少噜苏。”
“晚辈奉家师叔手谕,有事与两位姑娘相商.”
“什么事?”
“向诸位打听夏安平的消息。”略顿又道:“昨晚曾有人看到沈家大宅的人,将夏安平诱入宅中,此后即失去踪迹。两位姑娘落脚沈家大宅,乃是尽人皆知的事,因此……”
百残老人不怀好意地踏前一步,独眼中凶光暴射。
贺俊向侧跨移一步,夷然笑道:“前辈先不必动杀机,且听……”
“小辈,你与夏安平有亲?”百残老人抢着问,又迫进一步。
“晚辈与他无亲无故,只不过想向他透露一项消息。”
“你是他的朋友?”
“不是,晚辈仅是奉家师叔的手谕找他……”
“你的师叔是谁?”
“金带欧政。”
“哦!原来你是少林的门人。你竖起驴耳听了,给老夫滚出视线之外,不然老夫送你上西天。”
贺俊冷冷一笑,不悦地说:“在下诚心讨教,阁下为何出口伤人?你也算是……”
百残老人一声怪叫,突然凶猛地扑出,劈面就是一掌。
贺俊知道利害,哈哈长笑两声,暴退丈余,单足点地人即向侧纵出两丈外,如飞而退,反应之快,委实惊人,不愧为出身名门大派的弟子。
百残老人的一掌落空,奋起急追。
贺俊用上了全力,窜入一座矮林,连发两声警啸,向林深草茂处一钻,落荒而遁。
百残老人嘿嘿笑,穷追不舍,怪叫道:“小狗杀才,老夫不信你会飞天遁地。”
可是,他先前被孤鹤丹士击中小腹,并未复原,一时冲动全力施展轻功追逐,三五个起落便诱发了伤势,看看将赶上贺俊,紧要关头脚下突然发虚,冷汗泌出,一顿之下,便被贺俊逃出视线外了。
贺俊并不远走,发现老残怪不追,却回头现身破口大骂道:“老残废,你这老而不死的残老狗,来来来,贺太爷要找地方剜出你的独眼,打断你的残狗腿。”
百残老人怎受得了?强忍痛楚怒啸连天,木脚一点,急射两丈外,切齿猛扑而上,含忿拼命。
贺俊一声狂笑,扭头狂奔,一面叫:“残废老狗,来吧,贺太爷送你到鬼门关报到。”
一追一逃,愈追愈远,不久追入了丛山凋林之中,身影逐渐消失。
云梦双姣一群人,仍然沿小径北行,满以为百残老人可将拦路的人追上,因此放心赶路。
绕过山坡,前面山角前又出现一个穿青劲装的中年人,豹头眼,相貌威武,相距十余丈便拔剑仰天长笑,豪气飞扬地说:“此山我所有,此路是我开。呔,谁人经此过,留下脑袋来。哈哈!说错了,是留下活人来。”
柳神一怔,接着勃然大怒,向一名侍女叫:“小倩,去砍下他的脑袋来。””
小倩应喏-声,越众掠出冲到娇叱道:“不知死活的劫路毛贼,留下头来。”
声到人到,剑出如白虹划空,隐发风雷之声,身剑合一飞扑而上。
中年人直待对方的剑尖递近,方以奇快的手法挥剑接招,“铮”一声暴响,双剑相接火星飞溅。侍女侧飘八尺,落地后身形一晃。
中年人也被震得侧退近丈,脸色一变,说:“利害!是个雌老虎母夜叉,也是朵带刺的花儿:来来来,咱们到偏僻处玩玩。”
侍女小倩粉脸乍红乍白,怒不可遏地叫:“狂徒该死,接招!”声落,人已扑近。”
中年人一声长笑,向山林浓密处飞遁,一面叫:“媚娘子,来吧,准教你快活。”
柳神已看出不妙,叫道:“小倩,不可追赶,小心中伏,退回来。”
小倩被中年人的脏言脏语激怒得几乎发狂,理智将失,怎肯罢手?放腿狂追。前逃的像狂风,后追的像暴雨,只片刻间,两人的背影已消失在凋林深处。
柳神正想派人将小倩追回,蛇神曾瑞却懔然地说:“钟姑娘,有人在用诡计诱激咱们的人,老朽深信,前面将接二连三有人现身,安排下埋伏诱咱们上当。”
“曾老能猜出他们是谁么?他们的来意……”
“必须抓一个人来问问,方可知道他们的底细。”
“他们见面便逃,山深林密,如何抓法?”
“老朽认为……”
“曾老有何高见?”柳神问,看神色,她对三个老怪物不倨不傲,而且有时倒还相当客气。她与三老怪之间的关系,甚令局外人迷惑。
“可惜晚辈不知是何原因,老朽所训练培养出来不需冬眠的毒蛇,竟然死的死散的散,这时需用却不可能了。”
“我们……”
“这样吧,咱们不走这条路,他们便会现身来迫我们了。退,老朽断后。”.””
青狐扭头回望,接口道:“蟠龙堡的人可能快追来了,退回去岂不……”
柳神银牙一锉,断然地说:“找布帛将夏安平包起,便不怕游龙剑客要人了。”
山灵牟丹接口道:“老朽认为,两位姑娘可在退回坡后那座树林时,将夏安平带走,悄然从侧方脱身,这儿的事,由曾老哥主持大局,应付前后的人,以后大家回城会合,岂不甚妙?夏安平不在,他们又能怎样?”
“妙,牟老所说甚是。”青狐兴奋地说。
“这么一来,咱们岂不是自损威风么?”柳神迟疑地说。
“事急从权,兵不厌诈,这并非自灭威风,而是权宜之计。目下吉水风雨飘摇,群雄萃聚,不少人必欲得夏安平而甘心,咱们何必公然与众为敌?”山灵甚有见地的说明利害,狂妄之气全消,大概被安平将他的目中无人傲态吓走了,变得稳重起来啦!
柳神不得不同意,命两名贴身侍女接过安平,说:“那么,大局交由曾老主持,到坡后的树林分手,回头在朱家会面,不必到沈家大宅去了。曾老请留心些,查出前面设伏的人是谁,并好好打发蟠龙堡的人,如非必要,不可开罪他们。退!”
说退便退,一群人转身向坡后急撤。
蛇神所料不差,他们突然不进反退,令在前面设伏相候的人措手不及,章法大乱。
蓦地,警啸声划空而过,前面的山林中叫啸声此起彼落,不久人影乍现,山林中人影急动,全向他们的退向汇聚,人数不下五十名之多,似乎漫山遍野而来,三五成群地在后追赶。
退到山坡后的密林,云梦双姣立即带了两名侍女,侍女挟了安平,悄然从侧方撤走。
蛇神带了所有男女,稍候片刻沿小径由原路急撤。
退了半里地,前面的山脚下,出现了蟠龙堡的群雄。
后面半里地,一青一白两个身影,带了四十余名青衣高手,急急地追赶而来。
蛇神向前面的山灵一指,低喝道:“快,到前面先占地势,等他们到来交涉。”
这是一座不太峻陡的山坡,有一片七八亩宽广的枯草地带。外侧是矮林,坡后端山势陡升,占住了山坡,后面便不怕被人截断退路了。
占住了山坡,前后追来的人也就逐渐接近。
青年男女以四人为一组,两男两女,以背相向席地而坐,四支长剑外指,一看便知他(她)们在列出一种奇异的剑阵,至于为何席地亮剑,外行人便感到莫测高深了。
蛇神在左,山灵在右,两人并肩而立,冷静地等候不速之客。蛇神脖子的赤色怪蛇已不见了,两条碧螭也失去踪迹。
首先到达的是一青一白两个人影,他们是金带欧政和银剑徐文。他俩大概知道蛇神不好招惹,不敢太过接近,在五六丈外止步,用手势示意跟来的四十余名同伴停留在十丈外列阵。
金带欧政远远地抱拳行礼,朗声说:“在下欧政,与银剑徐文,求见云梦双姣钟、李两位姑娘,有事相商。”
蛇神冷冷一笑,抬手叫:“你过来说话,怕甚么?”
金带低声向银剑耳语片刻,然后从容上前,在丈外止步,再次行礼道:“两位定然是蛇神和山灵两位前辈了,久仰久仰。”
蛇神目光森森地注视他片刻,皮笑肉不笑地说:“原来是少林武当的高弟光临,失敬了。你们带了这许多人,诱开百残老人,请教有何阴谋?”
金带欧政神色从容,泰然地说:“在下来得冒昧,但并无恶意,只希望见见夏安平。请问曾前辈,云梦两位姑娘到何处去了?似乎不在这儿呢?”
“夏安平也不在,你找他有何贵干?”
“有件事需向夏安平解释误会……”
“哦!阁下想和他算过节不成?老夫警告你,夏安平的事阁下必须立即放手,不许过问。”
金带欧政淡淡一笑,脸色渐变,说:“夏安平与两位姑娘既然不在这儿,在下告退。”
“且慢!”蛇神沉喝。
“前辈有何见教?”
“老夫提出的事,你还未回答呢。”
“前辈是指……”
“夏安平的事,不许过问。”蛇神声色俱厉地说。
“在下与夏安平的事,似乎不需前辈操心……”
“混蛋,夏安平是两位姑娘的佳客,老夫是两位姑娘的护法,为何不需操心?”蛇神极为托大地怪叫。
金带冷笑一声道:“你偌大年纪,为何出口伤人?不怕人家笑话么?同样地,在下与夏安平的事,也用不着尊驾操心。”
蛇神怪眼一翻,吼道:“小王八蛋!小子无礼,老夫要宰了你。”
金带向后退,冷笑道:“姓曾的,你除了会用蛇唬人之外,你凭甚么敢说要宰了我欧政?你如果真以为了不起,敢凭你的真本事硬工夫宰我姓欧的?如果你敢弃蛇不用。恐怕被宰的将是你自己呢!”
蛇神大怒,双手抢杖迫上厉叫道:“老夫今天就不用蛇,不杀你此气难消,拔兵刃。”
欧政撤下腰中的金带,冷笑道:“姓曾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虽然昨晚在下怀疑你们可能用诡计将夏安平掳走了,但目下尚未证实,彼此还不应该反脸,犯不着拼老命。可是动起手来,必定有人非死即伤,你不必倚老卖老将话说得太满,届时食言岂不丢人现眼?咱们谁也不必在嘴上称英雄,来吧,请赐教。”。
最后一个字音消失,双方已接触了,金虹一闪,抽向迎面攻来的黑色蛇杖,风雷声乍起。
“啪”一声响,金带缠住了蛇杖的前段杖尾。
蛇神一声怪笑,得意扬扬地横带杖身,显然想将金带欧政拉近,以使用杖头进击。
使用软兵刃的人,如果臂力不够,根本不可能夺对方的兵刃。金带欧政半辈子岁月皆消磨在江湖上,不但经验丰富,而且艺臻化境,兵刃接触的刹那间,他便知老蛇神实力浑厚,不可能将兵刃夺获。忙者不会,会者不忙,这瞬间,他毅然放弃硬夺的主意,手腕一振,金带突然松脱,带尾像活蛇般弹开,“嗤”一声厉啸,贴蛇杖前吐,猛袭蛇神握杖的手腕,自然也威胁蛇神握杖的手指头。
蛇神用劲横带蛇杖,没料到金带倏松,毫不着力,杖头还来不及击出,金带已贴杖袭到,不由他不惊,火速抽身收杖后退。后退,是避软兵刃的最佳办法。岂知是一来上了大当,一着失错全盘皆输,给了对方主动的机会。
全带欧政一声长笑,招变“大地盘龙”,沉带跟进抢攻下盘,攻势凶猛万分,但见金虹在下盘腾跃,枯草如被狂风所扫,也像被利刀所削,纷纷折断飞向四面八方,风雷声刺耳,罡风激射两丈外。
蛇神知道上当了,火速变招斜纵丈外,一声暴喝,沉杖急拨,来一记“金针定海”,想阻挡攻下盘的狠招。
他出招接招,金带欧政已先一刹那变招进击了,“丹凤点头”改攻上盘,带尾飞腾盘舞,不辨虚实,像是有十数根金带同时进击,一闪即至。
蛇神击拨三杖,闪退了三次方位,方阻住“丹凤点头”的狠招,总算守得十分严密,但也出了一身冷汗。
金带欧政得理不让人,抓住机会锲而不舍,放手抢攻,诡异的怪招像是长江大河滚滚而出,连攻十八招,把蛇神迫得八方游走,暴跳如雷。
蛇神吃力地招架,一时大意失去先机,在十八招狂风暴雨似的凶猛攻势下,他还手乏力,还几乎挨了两带,仍未能夺回主动,甚感吃力。
金带欧政也暗暗心惊,十八招攻势无功,对方虽穷于应付,在危机一发中自保,但仍能支持得有惊无险,已可看出对方的实力如何了。假使迫攻中一招松懈,被对方脱出困境,以后的局面可能全部改观,至少也会拉成平手。姜是老的辣,老蛇神果然不愧称老一辈的名宿。
远处观战的银剑徐文已看出危机,再拖下去,金带欧政恐怕要栽,赶忙叫道:“欧兄,咱们走,夏安平不在这儿,不能耽搁了。”
另一名中年人也叫道:“云梦双姣可能在半途溜走,带走了夏安平,咱们必须分头追赶,迟恐不及,欧前辈何不快撤?”
全带欧政暴喝一声,攻出一招“天外来鸿”,招发一半,乘蛇神斜身拨出杖头接招的瞬间,突然手腕一带,金带倏收,身形暴退。
蛇神反应其快,看出反击的机会已到,良机稍纵即逝,怎能不快?杖尾猛地拂出,“啪”一声暴响,击中收势未止的带尾,吼道:“小辈你走得了?”声出人急进,挺杖飞扑而上。
岂知金带欧政机警绝伦,带尾被拂中,其实软兵刃不惧打击,不会受到震力波及,但他居然能从对方的打击中借力,身躯侧飞丈余,避开了飞扑而上的蛇神,两个起落之下,已远出四丈外了。
蛇神不该奋勇飞扑,等发觉金带欧政借力侧飘,身躯悬空前扑,想折向追逐已来不及了。他勃然大怒,愤怒地用蛇杖在地面击打,发出一串奇异的震波,似乎地面也被他的蛇杖所撼动。
金带欧政远出四丈外,身躯向下落,右脚刚向草丛中沉落,突见八尺外草丛中碧影乍现,贴草梢飞射而来。
冬日野草枯黄,大地一色,突然间出现了碧影,显得十分触目,岂有机而不见之理?他大吃一惊,叫道:“蛇已先在这儿潜伏,徐兄,下手!”
叫声中,他左手一抄,深入怀中取出一把青绿色的豆形小珠,右手的金带带尾反向手臂拍到。
“啪”一声响,带尾拍中右小臂,袖底突然喷出一道火流。接着他左手一张,百十颗绿球射向火流。
异响嘶嘶.绿珠在射透火流的瞬间,一颗颗皆突然爆燃,化成火球,向下急堕,像无数流星堕落,着火即燃。
贴草梢飞射而来的碧影,是两条碧螭中的一条,恰好撞入流星火雨中,蓦地身驱急扭,向下一沉,突又转身急射,没入草中不见。世间除了传说中的白火鼠之外,所有的禽兽无一不怕火,碧螭也不例外,见火即遁。
少林武当两派弟子众多,朋友更多。因此,金带银剑两人昨晚已得到安平被云梦双姣诱走的消息,却不知九地人魔救走了安平的事。双姣的底细,瞒不了他们两位老江湖,当然知道蛇神的毒蛇可怕,恰好金带有一位对火器极为高明的朋友,替他造设出火雨的放火用具,用来对付蛇神的毒蛇,终于派上了用场,用且效果奇佳,果然将碧螭吓走了。
银剑徐文也同时动手,先将身侧放起火来,四十余名弟子也不敢怠慢,掏火折放火。附近全是草,假使有毒蛇埋伏,那还了得?必须抢先下手,用火阻蛇。
果然十分灵光,蛇神想不到对方已早有准备,吃了一惊,赶忙用蛇杖击地发声,召回赤练和碧螭以蛇布阵的妙策毒计功败垂成。
金带欧政大喜过望,但仍不敢大意,用火而开道,退出六七丈外,方脱出危险区。
山灵见埋伏的蛇未能派上用场,一声怒啸,大喝道:“上,留下他们。”
席地而坐列阵的男女,应声一跃而起,呐喊一声,挺剑疾冲而上.“先退走。”银剑徐文也向弟子们下令。
蛇被惊走,蛇神像是叫花子死了蛇,急得心中焦躁,只顾用蛇杖召寻他珍逾性命的三条毒蛇,无暇兼顾大局,任由山灵代为发令。
金带银剑两人不知毒蛇已被火而惊走,退至十余丈外的短草坡上,算是已脱出危险区了。
“停下,擒几个人带走拷问消息。”金带欧政回身大喝,他已发觉蛇神并未追来。
“哈哈!来得好。列阵!”银剑徐文豪气飞扬地叫。
银剑徐文带来的二十余名同门弟子,闻声赶忙各占方位列阵!但见人影急剧闪动,片刻便列下了三座七星剑阵。武当的剑阵名震天下,七星剑阵确有鬼神莫测的神奇威力与变化,不但可以搏杀高手名宿,更可应付群殴,只要有七名武当的弟子在场,即使是武林的一流高手,也不敢贸然生事,陷入剑阵便会凶多吉少。
阵势已成,山灵行将冲到。
“七星倒悬。”银创徐文再次沉喝。
阵势开始发动,中间的一座剑阵原是璇玑在前,玉冲在后,这时突然左旋而动。以天枢为中心,天璇刚退至侧方,摇光已经急速地旋到,取代了天璇的地位。
冲得最快的是山灵,稍后一步是一个青年人。
山灵追踪天璇的背影,剑如白虹飞逸,递向天璇的背心,来势汹汹。
岂知天璇根本不理他,游走如飞,引他入阵,这瞬间摇光旋到,叱声震耳。
“老贼纳命!”
山灵勃然大怒,一声怪叫,大旋身招出“回头望月”,快速、凶狠、准确,抢攻摇光的上盘。
岂知他上当了,没料到摇光的位置看来比其他六人皆来得迅速,出招也最快,其实却是诱着,专为诱使对方出招,招甫出身法倏然停顿,山灵的剑便突然够不上部位,而其他的人已同时聚合。
天枢斜移而进,天冲就近截出,开阳来得更快,三支到成弧形攻出,山灵背侧暴露,腹部受敌。
鬼怪不愧称老江湖,一声大吼,变招回身应变,招出“暴雨摧花”。
“铮!”剑鸣震耳欲聋,四剑接触。
这瞬间,摇光一闪而近,剑已送至山灵的腰脊。
也在同一瞬间,璇玑的前三星狂风似的到了,一卷之下,三剑乍合,向在山灵后一步赶到的青年人集中,乍合乍分,生死立判。
山灵命不该绝,三剑聚力,将他震得向右侧暴退,一退之下身不由己,仅感到虎口欲裂,巨大的反震力将他震退而已。这一来,反而救了他自己的老命。
他感到腰背左侧一凉,肌肉一震,经验告诉他:他已负伤了。
“砰”一声大震,他冲倒在地,不等剑阵的人扑到,他咬紧牙关忍受伤处的彻骨奇痛,飞跃而起,跃退两丈脱出阵外。
他后面的青年人却没有这般华运,惨号人耳,一条血淋淋的手臂已被武当的门人削断抛落,对方的喝声似乍雷:“押走!再擒两个活的。”
他高举长剑,大喝道:“且慢!不可贸然冲上。”
双姣的手下男女不是笨虫,眼看山灵和同伴冲入剑阵,眨眼间便一伤一被擒,怎敢贸然冲上送死?随着喝声止步,四人为一群也列阵等候。
山灵喝止同伴,方开始留意双方的阵容和自己的处境。对方五十余人各占方位,有章有法,一个个神色肃穆,冷静沉着,并不乘势进攻,但冷冷地打量着他这一面的人。银剑徐文和金带欧政在中间并肩而立,神定气闲。
他的左腰背裂了一条四寸长的创口,深度将近胁骨,血流如注,疼痛而已麻木。
后面远处,蛇神仍在收蛇。枯草被火所封,火焰飞腾。浓烟滚滚,飞灰迎风飘舞。
敌众我寡,他深感剑阵确是利害,想拼命率众冲阵,不啻驱羊斗虎。正踌躇间,蛟龙堡的先头人员到了,走在最前面的游龙剑客,在二三十丈外便大叫道:“有话好说,千万不可动手伤了和气。”
银剑徐文脸色一变,悄声向金带道:“欧兄,看来这家伙并不知咱们曾经挑了他后处暗桩,但目下他们人多,蟠龙连弩可怕,咱们必须撤走,以免受到他们两批人的围攻。妖女不在,咱们到别处去找。”
金带欧政也凛然地说:“这家伙阴险难测,也许他已经知道了,想用话扣住咱们,以便会合妖女的人向咱们围攻哩!瞧,蛇神也越过火场赶来了,事不宜迟,快撤。”
两人同声发出急撤的信号,向西北角急急撤走。
山灵不敢追赶,对方退走虽急,但有章有法,剑阵的形态有条不紊毫未凌乱,追上难占不了便宜,何况他又受伤不轻,岂敢冒险?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撤走。
游龙剑客如飞而来,大叫道:“诸位请留步,狄某有事请教。”
但两派门人已经远出十余丈外,进入了坡下的树林。
山灵举手一挥,率领众人从东北角急撤。
游龙剑客带人街尾急追,一面大叫道:“牟老慢走,请留步。”
山灵不加理睬,二十余名男女掠走如飞。
游龙剑客共带了五十余名爪牙,狂风似的穷追不舍。
后面,蛇神已找回他的三条毒蛇,也远远地追随在后。
绕过一座山脚,肋背受伤的山灵有点支持不住了,钢牙一咬,低喝道:“进入前面的密林,倚树列阵。”
众人像潮水般涌入林中,向西翼伸展,各占树干障身,严阵以待。显然他们对蟠龙堡的蟠龙连弩有所顾忌。
游龙剑客已先得到孤鹤丹士临危时所吐露的消息,心中有数,爪牙们远未赶到,不敢先行追人,距林缘五六丈止步,亮声叫:“牟老,两位姑娘在么?”
二十余名男女皆仗树掩身,看不清身影。他先前只看到山灵在发令,没发现云梦双姣,女人的背影他看到不少,不知是否有双姣在内,所以有此一问。
他后面,爪牙们陆续赶到。
山灵出林前,已经裹好了伤,袍袂飘飘,面容狞恶已极,厉恶地问:“狄少堡主,请教有何贵干?”
“在下有事请教两位姑娘。”游龙剑客含笑答。
“两位姑娘不在。”
游龙剑客呵呵笑,接着脸色一沉,冷笑道:“诸位离孤鹤丹士的茅舍,不足一个时辰,两位姑娘带走了夏安平,决不会独自分道回城,何必瞒我?”
山灵也冷冷一笑,说:“信不信由你,事实如此。”
“在下当然不信。”
“你说吧,阁下有何用意?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老夫知你必无好意。”
“牟老,在下并无恶意……”
“你阁下既然知道两位姑娘来自孤鹤丹士的茅屋并知道夏安平已被两位姑娘带走,不消问,如果不是阁下有人藏匿在屋中,便是孤鹤丹士死前留下了线索,不然不会知道此事的经过。”
“在下只知道……”
“你从何处知道的?孤鹤丹士已死,两个小道童也被杀身亡,你怎会知道的?”山灵一直抢着发话。
游龙剑客嘿嘿笑,不再兜圈子,说:“这么说来,孤鹤丹士的话是真的了。”
山灵吃了一惊,问道:“什么?孤鹤丹士没死?”
“死了,但死前将概略情形说出方行断气。”
“那么,阁下意欲……”
“在下不想因些许小事,伤了在下和两位姑娘的感情,只希望将夏安平交出,彼此仍然留一份情义。”
山灵摇摇头,说:“这件事老夫无法回答你,两位姑娘不在这儿。”
“她们往何处去了。”
“带着夏安平先走了。”
“在下不信。”
“不信又待如何?”
“在下要委屈诸位一下,让在下派人护送诸位离开,搜一搜附近山林。”
“哼!你把老夫看成什么人?”山灵怒声问。
“尊驾是老一辈的名宿,被迫替云梦双姣卖命,没有甚么值得骄傲的地方。说护送是假,扣诸位做人质是真。告诉你,在下对夏安平志在必得,谁要多管闲事横加阻扰,狄某与地势不两立。阁下,云梦双姣今天做出这种事来,居然忘思负义杀了孤鹤丹士劫夏安平,便是狄某的生死对头。她既无情,休怪狄某无义。阁下是替自己打算呢,抑或是仍替她们卖命?在下听你一句话,说吧。”游龙剑客声色俱厉地说,脸上杀机怒源。
山灵突然反跃两丈,闪电似的伏下身形,贴地倒掠入林,奇快无匹。
崩簧暴响,两具蟠龙连弩发似暴雨,箭如飞煌,啸风之声刺耳。可是山灵突然伏下身形而退,箭雨从他的上空呼啸而过,毫发未伤。
这是一座古松林,枝浓叶茂,每一株皆粗可两人合抱,林内的空间窄小,动手不便,易受暗袭。游龙剑客的爪牙虽已全部到达。人数超过山灵这方一倍以上,但只带了八具连弩,想入林不无顾忌。
游龙剑客横了心,立即将八具连弩分为四拨,每一拨两具,由八名爪牙掩护,准备入林。
分派停当,便待进人林中动手。谁也没注意后面悄然到了两个人,那是蛇神和百残老人。
蛇神在半途遇上狼狈赶来的百残老人。老家伙被银剑徐文的师侄贺俊引走,在山林中被人逗得精疲力尽,总算全身撤出,未遭意外,转回寻找云梦双姣,半途遇上了蛇神,两人便远远地追踪赶来。
游龙剑客不知后面有人跟来,准备停当,拔剑喝道:“入林,见人便格杀勿论,上!”
他自己带了十二名爪牙断后,由四组人开道,每组相距三丈左右,一声呐喊,急冲而上。
山灵早有准备,一声暗号,但见人影急动,全向松林深处急撤。
最左的组发现林中有人撤走,呐喊着抢先便追,轻易地进入林中,崩簧乍响,箭如飞蝗。
“啊……”闪避不及的男一女发出了惨号,被射倒在树根下,每人皆连中三箭之多。
这一组的十个人大喜过望,被胜利冲昏了头,为首的人拔剑大喝道:“追!不要活人。”
连弩这玩意固然利害,但缺点亦多,发射后重装困难,不可能在顷刻便将九枝箭迅速地装上。两个弩手正在装箭,负责护卫的八个同伴已有四名超越而追。
蓦地银星一闪,一名弩手狂叫一声,扔掉弩匣扑地栽倒。
银星是从左侧方的林影中射来的,是一枚沉重的三棱镖,深深地贯入了左胁下,焉能不倒?
护卫的四名爪牙有两名向暗器射来处扑去,两丈外的树干后突然闪出一个女人的身影,娇叱震耳。
“接镖!”
声出白虹闪,共有三枚之多。
两名爪牙冷哼一声,向树林后一闪,接着从树干的另一面闪出,避过三道白虹,向前急抢。
“哈哈哈哈……”长笑震耳,另一株树干下传出了狂笑声,三道青虹已经先笑声而出,听到笑声青虹已先到了。
两个爪牙做梦也没料到另外有人用暗器袭击,想躲已力不从心,青虹一闪即至,三把淬毒飞刀有两把中的。
“啊……”两个爪牙狂叫,身形一顿,再向前冲,“砰”一声冲倒在丈外的树干下挣命。
一男一女向后飞撤,连弩已来不及发射。
林中成了屠场,八方窜奔追逐,惨号声此起彼落,呐喊声惊天动地。
松林辽阔,从山麓直延伸至山腰,双方展开了追逐,暗器成了最主要的兵刃,追逃之下,极少短兵相接拼搏的机会,人影急剧闪动。斗场向四面八方扩散。
林中鬼哭神号,奔东逐北形成混战。
游龙剑客带着人狂追山灵,尾随不舍,逐渐向林深处移动,愈追愈向上升。
且回头表表夏安平。
云梦双姣和两名侍女带了安平,退入坡后的树林,往草丛中一钻,沉住气静候变化。
直等到少林武当两派门人追逐山灵去后,她们方悄然向北越林急掠,连越两座山鞍,到了一座矮杉林中。
矮杉林相当大,树高不足六尺,还未经过第二次整枝,因此显得特别浓密,枯草长得高与人齐,如果想走入,事实上绝不可能,必须钻入,伸不直腰,叶刺尖利,这种矮杉林连猎狗也不愿在里钻。
柳神领先钻入,一面叮咛道:“小心脚下,不可遗留有人进入的形迹,且到里而躲上一躲,天黑后再走。”
青狐断后,她一面挫身钻入,一面将所经处的杉叶枯草加以整理恢复原状,不留痕迹。
人林十余丈,便不须顾忌痕迹了。分枝拨草急走。深入半里地。由一名侍文清理一处干净地段,拔除地面的枯杉叶,拨平枯草作垫。
两名侍女一派往北,一派往南,担任两端的警戒。青狐将安平放平在草上,向柳神忧心忡忡地说:“琼姐,有点不对哩!”
“有何不对?”柳神坐下问。
“妖道说已替反安平解了穴,为何未见征兆?”
“这……老天!恐怕我们上当了。”柳神吃惊地叫。
安平脸色青灰,不住战抖,精赤的上身也同样泛着青灰色,绽起一颗颗毛孔,冷得唇青肌收,牙齿不住震颤,格格作响。仅一双大眼仍然有神,冷然盯视着两个女人。
“你们上当不要紧,在下却断送在你们手中。”他极力控制住怒火,强提元气镇静地说,他已可勉强发话了。
“老杂毛恐怕并未解穴。”青狐抽着冷气说。
安平冷笑一声,接口道:“老道不仅未解在下的气海穴,反而在丹田穴注入他的歹毒奇学玄阴真气,这一来,原该在十二个时辰内冻僵的,我,死期已减至六个时辰了。看天色,目下已是午牌末未牌初,在下也许可以熬到天黑,已过限一个时辰啦!”
“真的?”柳神骇然问。
“在下何用骗你?反正在下活不了,你们何必焦急?可惜你们的计谋落空,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枉费心机。”
青狐突然以手掩脸,颤声说:“天哪!我们该将老杂毛带来的。”
安平再次冷笑,冷冷地说:“老道为人阴险,早已看出你们必定放他不过,势在必死,带他来又能怎样?哼!可惜在下死期已定,不然你们将受到残酷的报复,在下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柳神焦躁地站起来,叫道:“我姐妹对你并无恶意,谁叫你这么倔强来着?你说,我姐妹那一点比不上五湖浪子所说的姓彭的女人?游龙剑客将你的底细与结伙的经过告诉我们,要求我们协助。起初我们好奇,你一落店,我姐妹便在旁看得一清二楚。然后我们……后来,派人将你引至沈家大宅,一试你的胆识和艺业,便决定不理会游龙剑客,希望与你……
与你攀交,你却……唉!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落得如此结果,一番情意付诸东流,你真是个蠢材!”
“琼姐,带他去找虎面枭婆,那老婆子练的是九阴毒爪,也许可以用来对付玄阴真气。”青孤脱下外衣,盖在安平的身上,大眼中泪光闪闪,咬着下唇对柳神说。
“那怎么可以?”柳神叫,又道:“那老婆子和你我结怨甚深,誓不两立,早些天你又刺了她一剑,她怎会替你……”
“不管,为了他,那怕上刀山下剑海,向老婆子磕头叫奶奶亦在所不惜,琼姐,这一生中,他是你我所见到的唯一英雄豪杰,不管他对我们的看法如何我们也要尽力抢回他的生命。”
“五个时辰之内,到何处去找老袅婆?”柳神忧心忡忡地问。
安平接口道:“没有用,在下与老枭婆结怨更深,她不要在下的命已是万幸,怎会救我?不必枉费心机了。”
“三东主,你知道谁有解玄阴制穴术的能耐么?”青狐泪眼盈盈地问。
安平摇摇头,突又道:“入暮时分,如能带在下至县城的北门外,也许在下的朋友可能有此造诣。”
“真的?”柳神惊喜地问。
“还未能料定。如有更好的解决之道,你两人可以一试。但在下告诉你们,在下决不领你们的情。夏某顶天立地,决不与妖女鬼混。”安平沉声道。
“你凭什么断定我们是妖女?小畜生你说。”柳神怒叫。
“江湖传闻决非空穴来风。”安平冷冷地说。
“想不到你也是个毫无主见轻信流言的人。”_“如果你们不是传说中的妖女,怎会如此对付在下?彼此无仇无怨,何苦相迫?”
“我姐妹敬慕你的才艺,因此设伏相试,难道错了么?如果不是意外生变,何至于落得如此结果?至少错不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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