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暑气消散得快,远处不时传来兽类的吼叫声,野狼与山狗的长-令人头皮发紧。
杜弘睡得正沉,他是个挑得起放得下的人。
朦胧中,他又梦见那位杀叶郎中的凶手。但这次不同了,对方已将他压倒在地,正向他狞笑,手扣住他的咽喉,他却无法反抗。
他一惊而醒,正待反击。但他忍住了,不言不动。
压住他的人不是那位凶手,而是恨海幽魂仲孙秀。
这位情场失意心碎了的姑娘,娇躯半压在他那结实的胸膛上,用她那发抖冰凉的小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口中低低地呢喃:“他睡得好香甜,对我毫无戒心,多么难得的人哪!不知道他梦中在想些什么?苍天!我为何早年遇上的不是他?”接着,是一声深长而无奈的叹息。
他心潮一阵汹涌,只觉心中一落。少女身上的肌香和汗水浸润,所发出的特殊体气,对一个二十来岁的大男人来说,比纯粹的肉香更为诱人。压在他胸膛上的酥胸,更是难以拒绝的诱惑。
那感觉,那气息,那叹息……
他虎臂一抄,将姑娘抱住了。
“嗯……”姑娘在他的铁臂拥抱下溶解。
一阵激情,一阵冲动。四周是那么黑暗、黑夜中的孤男寡女,任何事都可能发生。
他在姑娘颊上亲了一吻,亲得那么火热,一切皆出自本能,一切道德教条皆不存在了。
“嗯!杜……杜爷,我……我……”姑娘用沉迷的声音低唤,也用亲吻来回报他。
他吻住了她干裂的樱唇,天地已不复存在。
久久,姑娘偎在他怀中,用凄迷的低回声音说:“杜爷,但愿我们仍在人间。”
他悚然而惊,从迷幻中回归现实。
他,怎能乘人之危?姑娘信赖他,将生命交在他手中,他的铁肩上、担了太重的道义,而他却……
他火热的热情迅速地消退,在心中自问:“我做了些什么?我该是不该?”
他双肩的拥抱力消失了,热力消失了,拍拍姑娘的肩膀,低声道:“我们本来就在人间,有信心的人是无畏的。”
他将姑娘安置在身侧躺好,又道:“仲孙姑娘,不要胡思乱想了。俗语说,天无绝人之路!”
姑娘仍用一手挽住他的虎腰,幽幽地问:“杜爷,我们真能出困么?”
“我们在尽力,我有坚定的信心。”
“如果……”
“没有如果,不是生就是死。死并不足畏,因此我们不能被死亡所征服。”
“还有一天半工夫……”
“一天半,已经够漫长了,是么?”
“杜爷……”
“不要叫我杜爷,叫我杜弘。”
“我乍敢……”
“要不就叫我杜大哥,我比你痴长两岁。”
“我……大哥,我……”
“叫大哥也好,我托大,叫你小妹。”
“哦!我……我好高兴,我……”
“高兴不行,你身体仍然虚弱,快给我乖乖安睡。睡吧,一切有大哥担当,天掉下来有大哥去顶,我只要你睡得香甜,养足精神,以应付未来的劫难。”
“是的,大哥。”姑娘满意地说,似伏在他身侧不久,便梦入华胥。
破晓时分,两位姑娘醒来了。
东面的天际,半天里一片殷红。
“咦!天亮了,朝霞满天。”姑娘脱口叫。
“唔!好像不是朝霞。”女判官说。
三丈外担任守卫的杜弘接口道:“是失火,已经烧过了好几座山头啦!”
恨海幽魂一跃而起,惊叫道:“哎呀!如果烧到此地……”
“不要紧,远得很。唔!小妹,你刚才说什么?”杜弘大声问,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语气中有兴奋。
“大哥,我说怕野火烧到此地……”
“哈哈!妙极了!”杜弘喜悦地叫。
“大哥,你说……”
“小妹,任何毒物,无不畏火,对不对?”
“对,不但怕火,也怕水……”
“如果我们放上一把野火,怎样?”
“那……我们呢?岂不成了烤猪?”女判官说。
“不会先开火路么?”
恨海幽魂鼓掌道:“对,大哥,此法可行!我们找地方放火。”
“大哥,怎么了?”
“这时放火,岂不便宜了陷害我们的人?”
“那……”
“等明日正午,他们的朱堡主到来再说。”
“大哥打算……”
“有出困妙着,我们已立于不败之地。哼!我决不放过他们。”
“等他们来了再放火?”
“我们等明日中午,我希望他们能进来察看。走!先找预定的放火的地方,再去看看谷口的黑白双方的情形,我希望能劝服他们,多几个人,动起手来也稳当些。”
“大哥,我希望能成功……”
“小妹,必须成功。现在,你两位姑娘不必耽心了,给我努力加餐,给我在明天前恢复体力,准备与那些陷害我们的人算总帐,走!”
谷口附近不见有人,只有发臭的尸首。猜想是经过拼斗之后,双方的人已看出过早在此地等候,等于是自寻死路,不得不暂行退走,先找地方藏身,远离谷口险地藏好,可能要在明日午间再行聚集,届时将有空前惨烈的恶斗展开。
三人在退处潜伏,监视谷口,直至近午时分,尚不见有人。
这在百步外,事实上很难发现匿伏在乱石草丛树下的人。女判官说:“杜爷,我去看看到底还有没有人。”
杜弘拉住她,摇头道:“不必了!谷外的山林间有人在监视,目下咱们愈少露面愈好。”
“那……我们就在此地等?”
“不!我们要去找人,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力量,咱们需要人手。走!”
接近谷中段,远远地便看到小径中有两个人,一男一女,正在翻翻滚滚,抱成一团拼命。
三人脚下一紧,飞掠而上。
男的是恨地无环,女的是彩蝶周倩。周倩仍穿了杜弘的上衣,下身换了一条男人的长裤,可能是从尸体上剥下来的。
两人都衣裤凌乱,肉帛相见。双方皆已力尽,有气无力,目光朦胧,满口龟裂血凝创结。两人各用双手扼住对方的咽喉,皆欲将对方扼毙,但双方力道有限,你翻我滚,谁也未占上风。
可能是彩蝶周倩昨天还有一葫芦水,因此体力要比恨地无环略佳,不然早该死在恨地无环手中了,这位傻小子以力大无穷名震绿林,但今天,傻小子手无缚鸡之力,因此双方拉成平手。
杜弘到了,抓小鸡似的将两人提起,喝道:“不要打了,你两个混球。”
“砰卟!”他将两人摔倒。
恨地无环吼了一声,像受伤的野兽,吃力地爬起,摇摇晃晃地扑上叫:“我……我要……喝你的血……”
杜弘一把揪住对方的发结,将傻小子掀倒按住,大声叫道:“畜生!你要是真喝了血,不死才怪。”
“我……我……”
杜弘将一个水葫芦塞在对方手中,大声说:“先喝点水,我找些东西给你充饥……”
恨地无环已听不见他的话,贪婪地狂喝救命的水。
另一面,两位姑娘也将半裸的彩蝶姑娘拖至一旁施救,女人到底安静些。
杜弘找来了一些野菜,用石捣烂,分给两人食用。
水和食物,替两人带来了信心。杜弘将两人引至偏僻处,留下水和食物,嘱两人好好静养,明日午后带他们出险。
恨地无环虽是强盗,但天良仍在,杜弘三番两次救了他的命,他怎能不感恩?他比任何人都安静,对杜弘尊敬有加。
彩蝶是个风流放荡的女人,杜弘解衣推食一而再相救之情,也令她感激不已,自然也百依百顺。总之,两人都有了活命的希望,甘心情愿跟定了杜弘。
结果,杜弘并未能再找到其他的帮手,晚间,两男三女度过了安静的一夜。
巳牌正,他们到了距谷口约里余的一座山坡上,山坡附近矮林密布,距上面的白线不足二十步,居高临下,可以看到谷口的景物。
恨海幽魂和女判官,皆已恢复了体力,恨地无环与彩蝶,仍然有点虚脱,但已可行走自如。
恨海幽魂的面具早丢掉了,长长的秀发挽成一个双丫髻,露出清丽绝俗的脸庞,嘴唇的裂痕早已结痂,有些痂已经脱落了,她脸上的阴霾与冷漠已皆消失无踪,代之而起的是明朗的笑意,要不是她那一身白衣裙污脏得几乎变成了黑袍,定然明艳照人充满魅力。
女判官仍保持着她那活力充沛,充满了野性的风韵,但骄傲的神色已一扫而空,她成熟了。
杜弘是唯一能保持往昔神采的人,他将众人安顿停当,慎重地说:“咱们远远地观看结果,留心些便可听清谷口的动静。不管谷口有何变化,切记不可暴露咱们的藏身处。如果在下所料不差,那些人必定群集谷外,等候那唯一生还的人;如果他们发现仍然有人藏在谷内,便不会进来了,咱们岂不大失所望?”
“大哥,你希望他们进来?”恨海幽魂说。
“不错,要打听他们的底细,最可靠的是他们那些爪牙的亲口供。如果运气好,也许可以在谷内抓住他们的朱堡主!当然南总管也是最重要的主凶,现在,咱们且拭目以待。”
不久,第一个出现谷口的是个大和尚,提着戒刀,脚下似乎并不稳定。
女判官咬牙切齿地说:“杜爷,那就是魔僧了了。”
彩蝶叹口气,接口道:“他有人肉果腹,为何精神不振?怪事。”
杜弘笑道:“人三天不吃食物,死不了。断三天水,那就完蛋了。前后五天,水早就光了,吃人肉是支持不住的,他不发疯已经是奇迹啦!”
接着出现的,是个身材高瘦的青衣人,长剑闪闪生光,从右面的山坡走下,向魔僧了了迎去。
“他是飞虎俞伦。”女判官说。
“是白道高手中不可多得,声誉甚隆的人。”恨海幽魂接口道。
“可惜他未能及时号召其他的人团结一致,只能邀集四个人在他旗下;我一走,他只剩下三个人了。”女判官惋惜地说。
“杜大哥也有四个人。”恨海幽魂傲然地说。
杜弘苦笑道:“姑娘们,你以为这件事容易么?四十二个人,倒有四百二十条心,难难难。”
“大哥,我们……”
“你们不同,我能供给你们四人短期间的饮食。但要供给四十二个人,抱歉,无能为力。天气炎热,无水无食,从何团结?任何人也束手无策。”
谷口,魔憎了了与飞虎俞伦面面相对,刀剑并举,徐徐移位像一对斗鸡。
魔僧了了瞪大着布满红丝的怪眼,干裂满是泡沫的大嘴,费力地叫:“姓俞的,让我出去,贫僧让你全尸。”
飞虎哼了一声,大声说:“让你出去杀人糟蹋妇女么?休想!”
“你活着也是多余……”
“你活着却是罪孽……”
“杀!”和尚厉叫,扑上就是一刀。
飞虎的脚下也不灵光,不敢硬接,退了两步立还颜色,走偏锋攻出一剑。
两人小心地发招,各攻了五六招,换了十余次照面,生死存亡在此一举,谁也不敢大意。
“铮!”刀剑终于交接了,火星直冒。
双方各退两三步,再次绕走,之后是一刀换一剑,此进彼退,双方吃力地发招,你来我往势均力敌,短期间难分胜负。
时光渐逝,午牌已至。
谷口,第一个出现的是南总管,仍然带着他那三十余名以黑巾蒙面的爪牙,距生死门五六丈,在两侧排开列阵。
钟声三响,第二批人出现。
八名穿掩心甲的劲装大汉,拥簇着三个身材中等,穿一袭墨绿长袍戴了漆金面具的人,徐徐出现视线内。三人一色打扮,不论身材,面具,穿着,佩剑,皆完全相同,面具的五官轮廓也完全酷肖,唯一不同的是,中间那人腰带上,多带了一把匕首,匕首把上镶有几颗宝石,幻射出五色的光芒,映着日色,虽远在里外,仍可感到光芒有点刺目。
“堡主驾到。”有人大叫,其声悠扬。
南总管与三十余名爪牙,同时欠身抱拳说:“恭迎堡主。”
“总管免礼。”堡主挥袖说,声音刺耳颇不寻常。
“谢堡主。”
“怎样了?”堡主问。
“只剩下两个人,仍在缠斗。”
“午正快到了吧。”
“是的。”
“午正按时开启生死门。”
“属下遵命。”
“一个是魔道中以凶残出名的魔僧了了,一个是白道声誉甚隆的飞虎俞伦。”
“论真才实学,两人孰优?”
“不相上下,艺业相当。”
“依总管看来,何者较为可用?”
“和尚改装不易,想混入对头府中行刺不是易事,对头府中男女不信佛道,除非家有丧事……”
“可以安排一场丧事么?譬如说,光刺杀他一两个亲人,当然必须不着痕迹。”
“属下认为必可办到。”
“那么,和尚便可混入了。”
“是的,属下自会妥善地安排和尚入内做法事。”
“那就好。”
“但他们还不知鹿死谁手。”
“唔!我看他们两人,似乎平常得很呢。”
“堡主明鉴,他们两人已饿了四五天,饥渴交加,而且曾经过无数次生死相搏,如换了旁人,早已进了鬼门关去了,目下他俩仍可拼搏,可知他们必定修为精纯,机智,耐力,体能,皆是上上之选。”
“总管,要两个人岂不甚好?”
“这……恐怕有损堡主的威信呢!同时,分遣两人前往行刺,多一个人,便有多一分泄漏机密之虞。”
“好吧,且看他们谁是中选的人,把奖物陈列。”
“属下遵命。但目下他们之中没有女流,壮男是否可以免陈?”
“好,壮男免陈。”
南总管击掌三下,叫道:“陈列奖物,壮男免陈。”
远处有人传呼,不片刻,八名大汉拥着四名千娇百媚衣著华丽的妙龄少女,抬了两箱金银珠宝,捧着三部手抄经籍,缓缓出现在谷口。
南总管向下高叫道:“三种奖物陈出,你们两人看谁是能出生死门的得主,尚有片刻工夫,生死门即将开启了。”
“铮”一声暴响,和尚一刀荡开了飞虎的剑,咬牙切齿地抢入,戒刀疾落。
飞虎吃力地向侧跳跃,避过一刀,大喝一声,剑出“灵蛇吐信”,“嗤”一声刺入和尚的右肋侧,可借力道不够,只伤肌肤,自己也立脚不牢,踉跄右移。
和尚大吼一声,扭身来一记“回风拂柳”,“唰”一声掠过飞虎的顶门,削飞了飞虎的发结,刮掉了一层头皮,生死间不容发。
“砰砰!”两人都立脚不牢,分别失足摔倒。
和尚凶悍绝伦,在身躯尚未着地时,掷出了戒刀,走险行雷霆一击。
“嚓”戒刀尖劈入飞虎的右腿根,这是致命的一击,任何人也受不了。
“哎,……”飞虎狂叫,起不来了。
和尚翻身爬起,尚不知戒刀已经得手,虎扑而下,将飞虎压在地下,大吼一声,一掌拍在飞虎的脸部,五指一伸,食指与无名指扣入飞虎的眼眶内。
飞虎临死拼命,猛地一翻,将和尚掀倒,一跃而起,身形尚未站稳,一声惨叫,摔倒在地,起不来了。
“还有谁出来夺路?出来!出来!”
到处都是死尸,没有活人出现。
和尚丢掉飞虎的头颅,转身仰天狂笑。
生死之门突然在钟声中张开,一名大汉取下了那包解药。
和尚倒拖着成刀,一步步艰难地向臭水沟走去。
岸的这一面,横七竖八倒了六具尸体。
和尚到了岸旁,伸手拨取漂在臭水中的枯木。
六具尸体中,最接近臭水沟的一具尸体,霍地一滚,“噗”一声响,一脚扫中和尚的臀部。
“噗通!”和尚落水,臭水四溅。
“救命!救……”和尚手舞足蹈地叫,臭水飞溅,只喝了五六口水,人便向下沉,水面涌起一连串泡沫,从此,和尚再也起不来了。
尸体踉跄站起来了,不是尸体而是活人,是黄泉鬼判尚彪,这家伙求生的意志强劲无比,竟在尸堆中伏了半天,实足惊人。
“那是谁?”堡主向南总管问。
“他叫黄泉鬼判尚彪,以阴狠工于心计著称,这次他带了不少爪牙来,要夺取九阴真经,志在必得,他果然成功了。”南总管说。
黄泉鬼判找来一把剑,颤抖着将枯木拨至岸旁,跨上枯木坐下,以剑划水,缓缓渡过彼岸,爬上对岸,人已不支,坐倒在地喘息。
南总管站在生死门外,大声问:“阁下有能力渡过这十丈撒毒区么?”
黄泉鬼判吃力地站起,说。“如果在下不是力竭,并无困难!”
“如何飞渡?”
“以飞爪百炼索抓住门坊,缘索而上。”
“你快试,时不我留,生死门即将关闭了。”
“但在下已经力尽。”
“你承认无能为力了?”
“正是,南爷,放我一条生路。”
“你愿向堡主效忠么?”
“我愿。”
“你跪下发誓。”
黄泉鬼判趴伏在地,大叫道:“皇天后上与过往神灵共鉴!弟子尚彪对天起誓,今后愿向铁岭堡车堡主以及南总管,效犬马愚忠,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如有二心,神灵惩之。”
说完,叩头四方,再挣扎而起。
南总管举手一挥,大汉从囊中抓出一把解药粉末,进入生死门,一面走,一面将粉末向下撤布,不久便到了黄泉鬼判身旁,取出一颗蓝色的丹丸,递了过来,冷冷地说:“阁下,吞!”
黄泉鬼判接过丹丸,惶恐地问:“兄台,这丹丸是……”
“吞下!”南总管怒叱。
他怎敢不吞?刚发誓怎可立即抗命?乖乖地吞下了丹丸。
大汉冷冷一笑道:“这是堡主的秘药百日丹,在一百天之内,阁下毫无所觉,但超过一百天,阁下便七窍流血而死。”
“这,……”黄泉鬼判脸色灰败,语不成声。
“如果你阁下一切顺从,第一百天上,堡主便会派人给你另一颗丹丸,这丹丸内有解药,但也含有另一颗丹丸,不过只要你死心塌地为堡主效忠,你不必耽心发毒而死。”
黄泉鬼判心头一块大石落地,吁出一口长气说:“在下记住了。”
“随我来,不可乱走。”大汉说。
“谢谢领路。”
尚彪接近生死门,南总管向不远处的奖物一指,大声说:“瞧!那些奖物是你的了。第三本秘籍,方是真正的、实在的九阴真经。”
黄泉鬼判一声欢叫,发任般冲出了生死门,“砰”一声失足摔倒,立即爬起,跌跌撞撞冲向那些奖物,发出一声刺耳的,狂喜的叫声,抱住了美女与珍宝真经,却蓦尔昏倒,兴奋过度啦!
堡主举手一挥,向南总管说:“好好清理谷中的遗迹,尽快恢复原状。如果这位黄泉鬼判天份不够,也许得另找一批人来重行选取。”
“属下遵命。”
“这次选出的四十二男女中,女的一般说来,倒还过得去,但男的一个比一个狰狞,并非上材,下次得详加物色才是。”
“属下当留意选择。”
“我先走一步。”
“堡主不进谷察看?”
“不用了,一切由你作主。”
“是,属下恭送堡主。”
远处伺伏的杜弘哼了一声,颇感失望地道:“他们的堡主不进来,可惜!你们记住那条撒解药的通道么?也许咱们用不着放火了。”
“咱们这就走。”恨地无环欣然地说。
“不可操之过急,等一等。万一被他们发现,重行封闭出口那就糟了。”
南总管送走了堡主,向两名蒙面爪牙说:“你两人进去清点尸体,快去快回。一个时辰之内必须退出,不然就闭死出路了!”
两名爪牙应喏一声,步入了生死门,一左一右,开始清点尸体。
杜弘心中大喜,向众人说:“进来了两个人,妙极了!我去将他们擒住,借他们的衣裤蒙面巾,出去解决南总管。”
他们在等,等得心中焦躁。
眼看两人已清点了谷口附近的尸体,正要向里走,外面突然奔来一个人,向总管行礼道:“黄泉鬼判在途中醒来,禀明堡主说谷中可能还有未死的人。”
“堡主有何指示?”南总管问。
“堡主说由总管定夺专行。”
“知道了!请回禀堡主,在下即召回点尸的人,立即封闭谷口,十天半月再来善后。”
“属下即赶上回语。”
信号发出,召回清点尸体的两个人,把另一种粉重行撒上通道,南总管带了人径自撤走了。
杜弘大失所望,若有所失地说:“看来,咱们只有放火一途了。”
恨地无环愤火中烧,咬牙道:“咱们这就下去放火。”
恨海幽魂笑道:“傻大个儿,你少出些窝囊主意好不好?”
“怎么!你不想放火?”
“这时放火,岂不打草惊蛇?”
杜弘也说:“四周可能皆有人监视,只要咱们一动,便会将人引出看死了我们。我们一放火,他们岂不溜走通风报信?诸位快睡大觉,养足精神,二更天放火还来得及。”
众人各找隐秘可避阳光的地方休息,等候天黑。
恨海幽魂傍着杜弘躺倒,含笑问:“大哥,能将你的身世告诉我么?”
杜弘的脸色一变,吁出一口长气说:“没有什么可说的,你可以从我的绰号中,知道一些线索。”
“哦!那‘银汉孤星’四字,不是指你制钱上的星形图记么?”
“只对了一半。”
“那……”
“天上的银汉两岸,有千千万万颗星,而我,却是在银汉中孤零零的一颗星。”
恨海幽魂脸上罩上了阴霾,黯然地说:“大哥,这不是在世而孤立的意思么?”
“就算是吧。”
“大哥,我也是个消沉过的人,我知道那刻骨孤寂的滋味……”
“小妹,不要胡思乱想。”他轻拍着恨海幽魂的粉颊笑道,笑意带了些自嘲的苦味。
恨海幽魂沉默久久,幽幽地问:“伯父伯母可好?”
“很好。”他懒洋洋地说,但额肉却不自主地痉挛着,语音僵硬。
恨海幽魂看不见他的神色,接着问:“大嫂呢?大哥有几位公子了?”
“哈哈哈!”他放声笑,神色重复开朗,笑完说:“如果我有了妻子儿女,该叫银汉双星而不是孤星罗!一个有了妻子儿女的人在外闯江湖玩命,他必定是个不负责任、自私、放荡的丈夫。”
“你是说,有家室的人,就不能闯江湖。”
“不错。这个闯字,是为年轻人而设的。不谈这些了,好好休息。”
恨海幽魂紧紧地倚偎在他身旁,不久便进入梦乡。
二更未,谷西竭的一处短草山坡的东端,杜弘在钻木取火,其他四人则将野草铲除,辟出一条半里长的火路,阻止火向东面延伸。风自东向西吹,加上了火路,火决不至于向东蔓延。从草坪北端,向南延至谷底小径一带半里长的矮树丛,也被砍出一条三丈宽阔的火巷,砍倒的树木全堆在西端,东端的三丈以外的树枝也尽量砍去,以免被烤干后被火星引燃。
杜弘开始放火,五个人沿火路火巷排开,用树枝准备扑灭可能被引燃的飞落火苗。
火星从西面开始点燃,十余处火头同时升起。
夜黑,风高,只片刻间,火势便成燎原。
火起处,距上坡的白线不足百步,片刻间便大火冲霄,火辣辣向上面席卷,越过了白线,声势之雄,惊心动魄,那些参天古林枯枝甚多,火舌一卷,片刻间便成了火树银花,满山成了一遍火海。
风助火势,不久,谷西一带成了火海。火向两侧的峰头伸展,满天火鸦乱飞,照得十里内一片通红。
在掀天震耳的爆裂声中,西北角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警锣声。
五个人已扑灭了火路火巷两端的余烬,每个人都被火烤得七窍生烟,浑身部是灰烬,因为事先早已算准了风向,他们有惊无险。
杜弘首先听到了隐约的警锣声,跌脚道:“糟了,智者干虑,必有一失。”
恨海幽魂正好在他身旁,急问道:“大哥,怎么了?有何不妥么?”
“铁岭堡可能要糟。”
“不是很好么?”
“事先以为他们在谷东,谁知却在西北。”
“烧了他们的堡,也可消去不少怨气哪!杜爷。”女判官奔来兴奋地叫。
杜弘一面整衣,一面急急地说:“烧了铁岭堡,咱们便无法向他们报复了。他们恐怕已经舍堡溜走啦!快!咱们找树枝做高跷,先踏余烬出去,赶先一步绕到前面,乘乱攻堡,看是否能捉住朱堡主!快!”
豫晋两地的子弟,不会高跷的人并不多,练武的练过梅花桩,即使不会高跷也可勉强凑合,多加上一根长根,便成了三条腿,稳当多了。
五个人赶忙准备停当,杜弘一马当先,叫道:“我先走!你们两人一组,以便互相照应,我先走五丈,你们随后跟来。万一余毒末清,我如果倒下,你们必须绕道而行,不必管我。走!”
恨海幽魂多加了一枝长棍,用做手杖,不顾一切跟上他说:“要倒下我两人一起倒,生死同命。”
“不!你退!”
“不!我跟着你。”她固执地说。
爆炸声震耳欲聋,热浪如焚,五个人平安地出了白线。遍地是炭火,有些树干尚在燃烧,热焰迫人,但他们无畏地急走,远出半里外,平安无事。
杜弘向东绕,绕出火场,跪下一腿叫:“快!解下高跷,向东南绕过火林,越峰快走!
希望咱们能赶在火前到达铁岭堡。”
登上峰头,便可分辨方向了,西北角远处便是摩天岭,天地一片火红,视界可达及十里外。
杜弘助恨地无环一臂之力,恨海幽魂与女判官,则帮助彩蝶周倩,急急飞赶。
重出生天,每个人都兴奋万分,回想前情,宛如一场噩梦,也气愤填胸。
可惜,他们绕过西面的火场边缘,已来晚了,大火已经接近了铁岭堡了。
杜弘心中一急,放下恨地无环叫:“我先走一步,你们慢慢来,小心了!你们可合不可分,也不许你们激愤乱来!必须防备他们的毒药,我走了。”
说走便走,但见人影眼前一晃,片刻间便失去他的踪迹,快极,宛如幽灵幻影。
恨海幽魂大急,跟踪狂追。
“仲孙姐姐,你追不上他的。”女判官大叫,拉住了她。
“不,我要……”
“请听我说!你与他这两天的言谈,我冷眼旁观,所谓旁观者清,我一清二楚。”
“你……”
“你还不明白?他侠胆慈心,外冷内热,是个可以绝对信赖的朋友与义薄云天的男子汉!但却不是个好丈夫,至少目前他无此可能。”
“你……你怎么信口批评人?”
“你忘了我的绰号叫女判官?”
“哼,你……”
“他是个浪子,根本就没有找伴侣的打算。当然,他终久会厌倦江湖的漂泊生涯,会找一个相爱的人同借白首,会为妻子儿女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但那是以后的事,不是现在!”
“我不听你的鬼话。”
“我告诉你,如果你现在缠住他,也许你能羁绊住这匹没有笼头的野马,但你却是坑了他。”
“为甚么?”
“男子汉志在四方,在没有成就之前,不会定下心来接受羁绊。万一被绊住了,他会郁郁不乐,他的心永远会在海阔天空中飞翔,无依无靠后悔终生。”
恨海幽魂惊然而惊,不由自主打一冷战。
往事依稀,她陷入沉痛的回首中。
女判官所说的浪子,不就是玉萧客的写照吗?
玉萧客游戏风尘,到处留情,正是女判官所悦的浪子,一个不愿受家室之累的浪子。
杜弘如果也是个浪子,那么……
当然,与杜弘三天相处,他玉五萧客截然不同,这是芳心暗许而至吸引她脱离恨海的主要原因,但如依女判官所说,他两人心肠截然不同,但浪子的性质该是相同的。
她惊然而惊,忖道:“玉萧客玩弄感情,害苦了我。杜大哥感情内蕴,如果我缠住他,不是也害了他么?仲孙秀哪!你该冷静地权衡了。”
“谢谢你的疏导,俞姐姐。”她有点酸楚地说。
恨海幽魂搀住了恨地无环,叫道:“傻大个儿,快走!”
大火渐渐迫近,两里外的铁岭堡,已被浓烟所掩,但火势距堡尚有里余。
恨地无环一面走,一面抚摸从谷中抬来的单刀,不住嘀咕:“这把鸟刀轻飘飘地,等会儿同混蛋们动起手来,砍都怕不过瘾能找到一把趁手的刀,该多好。真地娘的倒霉!”
恨海幽魂也许是想开了,不再钻牛角尖,因此心情开朗,如释重负,一身轻松,笑道:
“你这该死的强盗,除了杀人放火,你还会想什么呢?”
恨地无环也笑道:“我想找一顿酒菜,补一补这五天的饥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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